第8节
楚哲云两人只听得院里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却不见有人来开门,正着急呢,门突然就开了,他还没来得及抬腿,头上就着了一下,“啊!”
樱桃根本不给楚哲云开口的机会,一面用鸡毛掸子照着楚哲云兜头就抽,一面还让出地方,让后头跟着的两个粗使婆子用门栓和扫帚打,“枇杷你看住那个,别叫他给跑了!打,给我往死里打!”
敢跑到猗兰院门上找事,枇杷自然也不会手软,她快步上前,一脚就踢在江天赐腿上,“你往哪儿跑!?”
后头的小丫鬟们见姑娘屋里的大丫鬟动手了,哪里会落后,手里的家伙毫不留情往这两人身上招呼,只抽的楚哲云和江天赐惨叫连连,大呼救命。
“樱桃,樱桃,那个是表少爷,是楚少爷,”琥珀和珊瑚不敢不出来,但看清楚了楚哲云之后,也不敢动手,“你快住手,住手啊!”
樱桃正打的兴起呢哪里会住手,“什么表少爷不表少爷,许府哪有什么表少爷?”
“姑奶奶家的啊,嫁到楚家的姑奶奶家的,”琥珀想上去拦,但看到樱桃舞的虎虎生风的鸡毛掸子,又不敢太往前凑,“你忘了,他时常来咱们府里的。”
“啊,好厚的面皮,谁不知道许家的姑奶奶被老太太卖与人做妾了,十几年给主家生了仨丫头,什么时候添少爷了?”枇杷也不含糊,一把嗓子又脆又亮,恨不得声传三里,“我看琥珀你是糊涂了!”
叶茉和李庭兰在院见看热闹看的高兴,听到枇杷的话吓了一跳,“啊,你丫鬟说的是真的?许大人的姐姐是给人做妾的?”
李庭兰看着楚哲云被丫鬟婆子团团围住,想跑跑不了,只能弯着腰护住头脸的惨样,心里无比畅快,“嗯,当年江老太太新寡,族中觊觎许家的产业,江老太太无奈将女儿卖与奉国中尉楚望江为妾,借着宗亲的关系,才保住了家中的产业,供儿子求学,许姑奶奶到了楚家为楚中尉生了三个女儿,前阵子许姑奶奶还带着女儿们回来小住过几日。”
叶茉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不是,许姑丈,不,许大人,”她没办法再喊许以尚“姑丈”了,“他如今是吏部主事,怎么能让姐姐继续与人为妾?”
“我也不知道,楚中尉的妻子早就去世了,但是楚家并没有将许姨娘扶正的意思,好像为了这事,老太太哭过好几回呢,”李庭兰也不怎么明白楚望江的心思,许以尚官途不错,楚望江却不顺水推舟扶正其姐,这不是和人结仇么?
叶茉略思索了下,肯定的点头,“那一定是楚太太娘家势大,不许楚中尉扶正许姨娘。”
有了自己认可的答案,叶茉又兴致勃勃的看起热闹来,“打,给我狠狠的打,你那样打不行,哈哈,庭兰,你看那小丫鬟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上头还有个小手儿呢?”
“呀,这才没几下,那小手儿怎么就掉了?!”
李庭兰汗颜,“那个叫不求人,唉,你用不着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没见过的,估计是哪位妈妈屋子里的,叫她们给翻出来了。”才几下头儿就掉了,说明这小丫鬟是真的下死力了,李庭兰决定等一会儿要好好奖赏一下这个忠心护主的小姑娘。
许家的外孙
叶氏和王夫人几个正在自己院子里叙话,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说是大姑娘住的猗兰院进了贼,被院子里的丫鬟给拿下了,这会儿大家正摁着两个贼人死命的打呢!
叶氏哪里肯信,“胡说八道!来人,将这婆子拿下给我掌嘴!”她一向治家极严,怎么可能有贼大白天的闯进内院?
王夫人已经坐不住了,叶茉还在猗兰院呢,“真的假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快,快去将外头的家丁都喊来捉贼,”若真是穷凶极恶之人,她们几个妇人过去,那是送死去呢!
“对啊对啊,”马氏也连声附和,“庭兰还病着呢,再受了惊吓可就不好了,”她是不信青天白日五品京官府上会进贼的,说不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呢,她这个人没啥爱好,就爱看热闹,“走走走,咱们先过去瞅瞅,都把自己的丫头们带上,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捉不住几个蟊贼。”
杜太太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对许家挺满意的,就等着下午回去问过丈夫和儿子的意思,挑个好日子两家就将亲事定下来。没想到还没到午时呢,这府里就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地方还是李家大姑娘所住的院子!
江家之所以愿意和许家联姻,除了江澜和许以尚是多年的好友之外,另一个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原因,那就是许府养着李次辅唯一的亲骨肉李庭兰!
晋王离东宫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了,但从晋王成年到现在,七八年过去了,册封的旨意都没下来了。除了宫里郭太后反对之外,首辅宋旭涛也是铁杆的立嫡派。无奈之下,晋王一系只能将目光放在次辅李显壬身上,他们拿那琉璃蛋没办法,便想从李庭兰这里寻出一条路来。
叶氏带着王夫人她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她两眼发黑一颗心突突狂跳,“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杜太太眼尖,一眼就看到人群里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江天赐,她哪里还有贵夫人的矜持,“嗷”的一声扑了过去,“天赐,天赐,儿子,我的儿子啊!”
丫鬟们看到有人站过来,识趣的躲到一旁,杜氏和江静扑到江天赐身边,“怎么回事?天赐,你抬头,抬头看一看娘!”
身上不疼了,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江天赐才小心翼翼的将头从手臂下钻出来,看到母亲和姐姐,他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娘,娘你可来了,娘你救救我啊!唔,我快叫她们给打死了!”
王夫人和马氏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天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氏瞪着手里还握里鸡毛掸子的樱桃,咬牙切齿道,“你们姑娘呢?”
叶茉听见外头的声音抢先要往外走,却被李庭兰拦了一下,“表姐莫慌,我去和她们解释。”
出了院门,楚哲云和江天赐的狼狈样子就看的更清楚了,李庭兰心里痛快,脸上却是一片惊讶,她上前见礼,“太太,舅母,表姨母,你们来了就最好了。我正准备叫人去前头给太太送信儿呢,今天太太不是在府里宴客么,怎么好端端的有两个外男闯到内院里来了?”
“这,”叶氏满肚子的火气被李庭兰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她也不知道楚哲云和江天赐怎么跑到内院里来了,“那你也不能将人打成这个样子,来人,快去请大夫,请大夫过来。”
叶茉哪里还能忍,上前一步大声道,“凭什么我们不能叫丫头打他们?我和表妹在屋里正说话呢,突然就听见院门叫人拍的咣咣响,这两人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喊着姐姐妹妹的,说让他们进来喝杯茶,呸,这种登徒子就该将他们送到官府去!”
杜太太气的跌坐在地,“你胡说什么,我们天赐怎么会是那种不明礼的孩子,你在胡说!”
李庭兰静静的看着如丧考妣的杜太太,记忆里这位杜太太可是一位好婆婆,“那太太给大家解释一下,贵府公子怎么跑到许府内院里来了?按道理,他应该在外院和许大人说话才是。”
“可不是么,还明礼呢,谁家的小子连个人都不带就跑进人家女眷们住的内院里,”马氏侧头和一旁的梁氏小声嘀咕,“就这还是秀才呢,啧啧。”
“不是,不是这样的,是楚兄,楚兄说带我过来赏芍药,我就跟着过来了,”江天赐忍着身上的疼痛大声替自己辩解,他私闯内院的事要是传出去,这辈子可就完了。
叶氏也没想到楚哲云会带着江天赐往内院来,未来女婿在自己府里挨了打,这门亲事怕是保不住了,“哲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外头和你舅舅说文章吗?怎么跑到猗兰院外头了?”
楚哲云挨的可比江天赐重多了,那两个力大的婆子一人拿了条门栓追着他打,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断了,“回舅母的话,沈尚书派人将舅舅请走了,我怕江贤弟无聊,便想着后花园里的芍药开的正好,就邀江贤弟同赏,路过李表妹院子的时候,想着讨盏茶喝,没想到李表妹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叫人将我们两个给打了。”
他疼的直哆嗦,话都有些说不顺溜儿了。
王夫人面沉如水的瞪着叶氏,“这就是你管的内院?这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怕也有二十了吧,居然可以随意在许府的内院行走?”
叶氏被王夫人臊的满脸通红,小声道,“哲云是奉国中尉府上的,我家大姑姐嫁到了楚家,哲云时常过来让他舅舅给指点学问。今天也是想着江公子要来,以尚才特意叫人将他喊来做陪。”
叶茉可不会给姓楚的登徒子留脸,“姑母,我怎么听说福娘她姑母是在楚家做姨娘,而且只生了三个女儿呢?您这外甥是哪里来的?”
“你,你胡说什么?”叶氏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早就说了要少和许以柔来往,有个做妾的姐姐是什么光彩的事么?可许以尚口口声声说姐姐与他有活命之恩,他不能忘恩负义。现在好了,丢人丢到亲家面前了。
王夫人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若楚哲云是许姨娘亲生的,那他和许福娘是亲表兄妹,不讲究的人家姑表亲之间随意走动也是有的,但楚哲云连许以尚正经外甥都不是,他凭什么在许府如入无人之境,“好,你真给叶家长脸!”
马氏好不容易见到了李庭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走到李庭兰跟前,怜惜的携了她的手,“可是吓坏了?瞧这脸都没人色儿了。”
李庭兰将手从马氏手里抽出来,再次给她福了一礼,“刚才他们拍门的时候是有些吓着了,不过我院子里人多,大家心也齐,都护着我和表姐,后来也就不怕了。”
她一点儿脸面也不打算给叶氏留,“太太,您还是遣人去二门处问一声吧,为什么楚公子和江公子进了内院都没人陪着?这院子里可不只住着我一个,还有福娘和茵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