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额角一跳,闻念立即从空隙挤过去。
那群黑蝴蝶飞了出来,缠绕着她脚步。每接近单人房信箱一步,心跳声愈过速,以至于捂着心口才惴惴不安地将信投递。
独自缓和了会儿,拐回转角,远远看见三个男人,站位呈三角,谁都不肯退让。
就像当初无心放出的飞镖,盘旋着终于砸到了自己身上。闻念再也没有看戏的心情,一步跨进就近的房间。
叶初和薛淼正在收拾行李,怔怔瞧来。
“怎么啦?”
闻念虚掩房门,指了下露台门窗:“借过一下。”
从露台回到房间,没想到路温纱大敞房门走进来。一阵穿堂风过,激起闻念一个冷颤。
“关门。”闻念用唇语说。
路温纱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反手甩上房门。
砰一声响,在狭长的走廊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大路干得漂亮】
【如果周姐在会更刺激】
【确证了,霍少一个打八个,剩下一个打他】
将信推进投递口,霍司偈淡然一扫,走向房间。
酒精像烫开水,刺激着伤口,这会儿才缓和了些。他进浴室换衣服,咬着衣襟,右手拽衣领,艰难地脱下衬衫。
运动受伤是常事,这点伤痛不算什么,可这次却有些难捱。
集团内部臃肿繁杂,质疑他能力的不在少数,父亲默许他做一芥这个品牌,也是想试试他。从融资到产品,每一个环节他都亲自把关,对于乙方公司,更是谨慎采用一年制合约。
彼时乙方公司出了个小错,宣传印刷品标语与竞品撞车,导致恶意举报,事情闹大了,生产线都被叫停。霍司偈四处奔波,亲自拜访各路大佬,勉强拿到模棱两可的应许。
他太年轻,缺乏经验,但从小耳濡目染,明白一点,姿态愈低愈落下风。他端作风轻云淡,邀请一帮子弟去他的生日派对,届时打打德州-扑克,送些时髦拍品作伴手礼。
派对筹措临时,请的都是圈子里的玩咖,定然能将人哄舒心了。
听说乙方的人来致歉,霍司偈心说哪有空管他们,让张秘书回绝。没想到回到家,看见闻念。
怎么会让一个设计师过来?霍司偈没搞懂,后来才咂摸出意思,人家是让女孩来投怀送抱的。
霍司偈很恼火,不知闻念遭遇了什么,见人在一帮玩咖中间喝得晕乎乎,更火大,直管让阿姨将人遣走。
平日里闻念看着有主意,实际笨死了,老实巴交地在门口等了一夜。他熬了大夜出来,那头把妹妹的衣服拿给贵客更换,这头还要应付喋喋不休的她。
想说赶快走得了,回去好好一睡觉。
她委屈巴巴地祈求他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公司是有更换合作商的打算,可决策会议上,霍司偈想到这一幕,想到这个曾用心画手稿,参与兔子玩偶设计的女孩,力排众议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只不过,到头来先放弃的却是她。
合作的第三年,品牌营销人与广告商出席业界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峰会。
闻念的头衔成了主设计师,代表团队上台领奖。他第一次见她穿正装,及膝包臀裙、黑色丝袜与高跟鞋,s型身段展露无疑,全场男人目光都在她身上。
霍司偈莫名有点不是滋味,让张秘书拿来职员准备的花束,亲自上台送花。
会后老总们小聚,一姐把闻念带到他身边,言语体面,这个笨女人浑然不觉,傻乎乎答应跟着他去应酬。
平日里霍司偈绝不可能喝那么多,那晚为了给闻念挡酒,生生喝吐了。
凌晨三点半,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灌柠檬水,南方湿热的风闷得穿正装的他们像在蒸桑拿。
闻念一喝酒就没心没肺,他领教过。那晚她变本加厉,埋头抱膝大哭,说以后或许不会负责一芥了,他轻轻拢她额边湿发,问怎么回事。
然而她伤心不是无法负责一芥的项目,而是这三年为一芥服务太辛苦。似乎忘记和她说话的谁,她念叨着小霍总、小霍总,那个太子爷,
抱怨他的苛刻,即使获奖也无法带来成就感的工作。
她问,不是说赚钱是能快速复制大批量生产的商品,蜡烛这种考验原料,大多数人都不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做?
他说,心理学角度来说,人往往会通过浪费体验到存在的意义。
她胡乱鼓掌说,dt the d,我喜欢那个味道。
他适才觉得有点安慰,又听她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只可惜,前辈不能为我见证。
她的前辈,她的师哥,那个天才设计师,三年前去世了。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霍司偈没有问。闻念靠着他肩膀睡着,就那么坐了好久,天边翻银鱼肚皮,他让张秘书和女助理送人回酒店房间。
后来的半年,每次乙方文件送到运营部,霍司偈都会打开后台存档看一眼有谁的签名。
像香氛蜡烛,燃烧着,浪费着。
终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