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我的宝宝还在，并没有滑掉，等检查完，我急忙的去找谢斳舟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离开医院了。听护士说他只缝了两针，那应该是不太严重，才会手术完就立刻离开。但我还是有点担心，立刻就打电话给他了。
他接起来，我就焦急的问他：「你手术完感觉怎麽样？会痛吗？你在哪里啊？喔，我最主要是想关心你，还有就是，宝宝没事。」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你怎麽没有等我，可是，我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只是熟悉的声音却没有了熟悉的回答，他对我说：「喂，你是谁啊？」
电话另一头的我，瞬间顿住了，「你是什麽意思？」
「不是啊，我认识你吗？我听声音是听不出来啦，而且，我明明不知道你是谁，为什麽你的名称我是写老婆啊？还是你给自己取的昵称就是老婆？」
这下子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是该难过他不认识我，还是该高兴他这麽快就改了我的昵称。
怎麽就不认识我了？这也太离奇了，怎麽会有这麽狗血的剧情发生在我身上啊？还是他其实只是不想负责了才会编这个谎？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麽办，只能做出我最常做的反应，逃避。
「那那不好意思，我是打错了。」走到这里，像是差幸福一步的距离，或者是骗自己也只差一步的距离，然後还是放弃了，这样也好，不然一厢情愿地相信会有幸福根本太傻了。
这01的怀孕机率，根本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而是让我迈向悲惨的痛苦噩耗。
就当我想着要一鼓作气解决掉痛苦，先去诊所堕胎再回家，我却偏偏到了诊所门口，没有勇气进去。
最後还是逃避的先跑回家。却没想到，家中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
回到家，爸妈开始追问我什麽时候要结婚，什麽时候可以跟亲家见面，我一句也答不上来，最後我只好骗他们这星期日晚上。
照原来我们说好的那样，但也不过是几个小时，这个约定就破灭了，这世上没有什麽事情是不会变的，而我的幸福也就只有几个小时而已。
我可以何去何从呢？宝宝啊，你真不应该来到我的肚子里，我是个不幸的人，是我脱累了你。
我说谎之後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办，反正过一天算一天，而我剩不到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甚至有点残忍的期待，也许我翻一整个晚身，就可以把孩子翻掉了。
我怎麽能不残忍呢？我是一个就算不忍心也哭不出来的坏人。
明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我肯定是太不想起床了才会睡这麽久。起床到客厅餐桌，看到桌上压着一张纸，「写着午饭替你准备好了在电锅。」
是我妈的字迹。
忽然又有点想哭，这时候笑反而是对的，正应该高兴，我妈终於关心我了。但是，这个关心，也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吧。
我拖了宝宝的福，却没有福气可以给我的宝宝。
吃完午餐以後，我就决定去澄清湖走走，也好过关在家里胡思乱想。以前国中放学无聊的时候，很常来澄清湖走走，看看风景，坐在椅子上，抱着笔记本随便画画。
平常我随便都能有心情乱画个几笔，今天是一点画画的心情都没有。更别说，我想起了以前跟谢斳舟在这里发生的不好的回忆。
现在不只是我的脸，连天空也变得很y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下起了毛毛雨，我没有躲，雨也没有变大的迹象。
也许是天气不好，连带让我的心情不好，甚至又有了点，想要自杀的想法。
我必须承认，其实想自杀的想法，一直都有。
大约是从国中的时候开始的吧。那段时间，我爸妈一直在吵架，因为我爸外遇了。到学校还会被同学霸凌，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里，我都不得安宁。
大约就是那一阵子，我开始感觉，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
但爸妈每天臭着脸，我怕他们嫌我烦，就只试探x地说了一句，我吃不出晚餐的味道，得到妈回一句不想吃就不要吃，跟爸的，你好好学做饭，以後不要做的跟你妈一样难吃。
然後爸妈又开始吵架，姊姊跟弟弟试着当和事佬，只有我一言不发。姊姊跟弟弟老是抱怨我不一起劝爸妈别吵架，我总是说，应该明天就不吵了吧。他们就会翻我白眼。
但我其实也没说错啊，他们後来的确就不吵了，我的味觉却没有好起来。
其实後来也有去看过医生，不过医生说我的舌头没问题，大约不是生理的问题叫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就放弃了，我看不起心理医生。
我失去了很多人人生中很重大的乐趣。除此之外，我还每天必有一伤。
怎麽说呢？就是我从小每天一定会摔伤，大小伤不一定，不至於太严重，但偏偏我是很怕痛的人。自从有记忆以来，我就发现我常常摔在我家浴室的门槛上，几乎每天都会摔伤。久了我妈觉得不太寻常，就带我去算命。
结果算命师说，我命里如此，但也不用担心，因为我的命格虽然会灾厄不断，却不会有任何大灾大难，会长命百岁。
妈听完觉得谢天谢地，我却觉得呜呼哀哉，宁愿老天给我一个痛快，无病无痛活到三十岁一车子突然把我撞si，也不想要长长久久的每天痛一下子。
後来我的人生里不管遇到什麽坏事，或是又摔倒擦伤时，我妈都不怎麽紧张，因为她觉得我会平平安安的。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不只每天受一点r0u眼可见的微痛，还有r0u眼不可见的微痛，b如当学生的时候被霸凌。不过都是si不了的霸凌，甚至，b起那些被打到送医的人，简直太幸运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想si，可能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吧。
怀孕让我觉得身上的担子太重，因为我没办法ai小孩。我是真的很少有过被ai的满足感，所以我内心空虚的无法ai一个人。就算我说我ai谢斳舟，但我却从未因为这样而去努力过什麽或付出过什麽，所以不曾有过期待只是一直行屍走r0u下去。
本来怀孕了，还以为能有一点希望，最终却还是破灭，不过就是命运的一场恶作剧，那我又何必太认真去活着呢？这样si了好像也一了百了。
雨依然下着，我沿着湖边走，一边走一边捡石头，然後我把我的後背包移到前面，把一颗颗捡起来的石头，丢进包包里。
大约丢了十颗石头以後，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谢斳舟打来的。我接起来，疑惑地喂了一声。
「怡桐？」
「什麽？」我忍不住紧张的心脏加速，他是又记得我了吗？
「我看到我写给你的契约了，但我还是想不起来，所以有些事情想跟你当面确认一下。」
我无力的说：「有什麽事情可以现在问，不用特地跑一趟吧？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一切都是意外。既然你都忘了，我们也没必要再纠缠。」
「我现在在开车，不方便一直讲电话，你在哪？」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怒意，我实在不懂为什麽。
但我还是妥协了，叹了一口气：「澄清湖。」反正，也不差这一面，我警告自己不准再抱任何期待，再期待就只会伤害我自己而已。
果然，等了快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出现。
我继续走继续捡石头，雨也继续在下，虽然是毛毛雨，但一个小时，已足够把我的头发淋sh，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像早已麻木的味觉。
我身上大约还是只有嗅觉在运作，清楚的闻到湖边青苔的味道，我不怎麽喜欢青苔的味道。
现在已经走不动了，除了因为有点想吐，就是，我的包包已经够重了，相信跳下湖绝对浮不起来的。
我站在湖边，望着数千万个小雨点在湖上惊起水花又消失不见，再有接续无数的小雨点继续惊起水花。
待会我跳下去也会是这样，只是一小段的涟漪，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到，或者能上了新闻，但那也不过都是短暂的小涟漪而已，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我si了，我爸妈还有两个小孩。我的离开，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吧。
就在我要一跃而下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把我拽了回来，因为力度太大，我们都摔倒了，我跌在他身上。
「谢斳舟？」
「白怡桐，你要g嘛？自杀啊？你疯啦！如果是不想这个小孩，还不如去堕胎，为什麽要自杀！」
我气得爬起来质问他：「所以你宁愿活下来的是我？」
「什麽意思？」
「如果这麽在乎人的生命，那怎麽可以叫我去堕胎？我的命是命，小孩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在乎小孩，那你g嘛要自杀？」他吼的b我还大声，他刚才撑着的伞因为救我而被抛到一旁，他看起来也没有心情去捡。
「我不在乎小孩，但如果我背了一条人命，那我也没办法好好的活着。」
「那就生下来啊。」
「我连对我自己都不太负责了，还怎麽生小孩？我不想压力这麽大，只有我一个人我还可以过得去就好，可是小孩，我自己的人生态度，我不知道要怎麽教小孩。」
「你喜欢我吗？」
我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们就结婚吧，小孩我负责，反正，被ai的话，婚姻不会太困难吧。」
「那我为什麽要当那个不被ai的？」我实在不懂他为什麽可以这麽理直气壮。
「ga0不好我以前喜欢你啊，ga0不好我会恢复记忆，到时候，可能就是幸福快乐的结局。」
我摇摇头：「你不可能喜欢我的。」
「你很失望？你以前喜欢我是不是？」
我再度摇头：「我们不熟。」
雨水刚好滴进眼睛里，我努力拼命的眨眼睛，却也没办法把雨水挤出来。
谢斳舟看起来有点生气，我也不知道他的怒气到底都从哪来的。他自己大约也不知道，所以他忍住不发，慢慢到旁边去捡雨伞，再重新撑着伞顺便遮着我，又重新看起来像平常的他，有风度又有自信：「真的吗？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喜欢我很正常啊，很多人都喜欢我。」
「我没有，你也没有。根本就不会有什麽幸福快乐的结局。」
谢斳舟提高音量吼着我：「为什麽要这麽快放弃希望？为什麽我一说失忆你就挂电话？你没想过负责难道就不能找我帮忙？我失忆也改变不了我是孩子的爸的事实，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到底打算怎麽办？」
「找你你又能怎样？陪我去堕胎？不需要，如果真的要堕胎，我一个人也可以。」
他又朝我迈进了一步，「你不问问我，怎麽就能确定我就只能陪你去堕胎？」
「不然还能有什麽可能x？」其实他真的不用特地来告诉我答案，反正我早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也许也许我还是能跟你结婚，也许我们能一起照顾宝宝啊。」
我摇摇头：「不会有这个可能。」
他脸上又有一些怒气，我不自觉的往後退，他却朝我走近，我再往後退，退到去撞到一棵树，差点又要跌倒，他马上伸手把我捞进他的怀里，再不给我退缩的机会。「我总觉得你对我应该很重要，不然我为什麽要写那麽好的一份契约给你？又为什麽要特地为你买轮椅？我不相信，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虽然我现在没有记忆了，但刚才，看到你要跳下去，我很紧张，我这辈子都没有这麽紧张过，你说，这是为什麽？」
「所以，你的推理是失忆以前，你喜欢我吗？」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快到我无法负荷，我的心脏应该很久都没有这麽激烈跳动过了。
「对。」
我看着他发愣，下意识地说：「不可能吧。」
他带着我到户政事务所去，这几天我从天堂掉到地狱又再从地狱回到天堂，我真的是很难相信，很难ga0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
我们坐在户政事务所里，盯着只需要签下彼此姓名，就完成登记的结婚书约，他默默看了我一眼後：「你在犹豫什麽？嫁给我是很幸运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我要是像他这麽有自信，也不会这麽被动吧。
「你到底为什麽愿意啊？我想了一整路也想不通。」
「依你说，我们国中不熟，毕业後从没见过，直到前几天，然後我愿意娶你为小孩负责，你觉得那是什麽原因？」
我看着他异常希冀我说出答案的目光，不确定的说：「不就是因为你说你很喜欢小孩吗？」
他的表情像我说错了答案，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我正确答案，只说：「不管以前我们熟不熟，我也全部忘了，就重来吧，也许结果可以改变。」
我还是不明白：「可以改变什麽？」
「反正我这个人，不喜欢随便改变计画，我失忆前计画要娶你，失忆後就还是可以娶你。」
「你不会後悔的话，那我们就签吧。」
「那你会後悔吗？」
「我都怀孕了，本来就没什麽选择，所以就没什麽好後悔的。」我看着他写下自己的名字，有一点重生的喜悦，以後我的名字我的人生就在这里重新开始了。从前我喜欢他，喜欢的很退缩很被动，我想，之後，我可以活得稍微主动一点，既然，我都跟他结婚了，虽然是一波三折，还是结婚了。我应该要相信，未来是有可能是我想要的那样吧，老天，不会再捉弄我了吧。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像很重要的问题：「对了，那天在澄清湖你说要来找我，却过了快两个小时才来，是有什麽事情耽误了吗？」
「喔，抱歉，是因为曾y琳有急事找我，所以我就先去见她了。」
我没想到，隔了那麽久，约莫是八年左右，我还能在他的口中，听见这个我一直仇视的名字。
我隐忍着极大的不舒服假装不在意，以至於笑容应该有些僵y，「你们还有联络？」
「有啊，对了，你也认识曾y琳啊，改天一起见个面吧？曾y琳说，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是吗？那天去见她的时候，也顺口问过她，她也是说我跟你不熟。」
「嗯，对，好。」我只能被动的这麽回答，一直以来我面对他跟曾y琳，抑或是世界上的任何人跟任何事，都是那麽的被动，以至於如今，命运要让我再面对这个我讨厌的人我只能说好。
而我之所以讨厌她，也没有一个客观的原因，因为她真的没什麽缺点，我讨厌她只是因为她曾经是谢斳舟喜欢的人。或者，他其实还喜欢她。
如果那天在澄清湖我就知道他跟曾y琳还有联络，那我大约会直接跳下去。
我现在，已经有点後悔结这个婚了。
「既然曾y琳也说我们不熟，你不觉得你很快就会後悔跟我结婚吗？」
「不熟不代表你不喜欢我，既然你都已经嫁给我了，就不要再说这些悲观的话了，看。」他的手臂弯起来让我看他的手表，表面晶亮指针正指着十二，「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夫妻了，幸福，是要我们一起努力的。」说完，他牵起我的手，带我一起走向我们的未来。
结婚。
公事谈完以後，曾y琳随口跟我聊了聊私事：「以後如果还有别的case，我会再找你。虽然你现在怀孕，也不要都靠老公养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愣了愣不知道要说什麽。
「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老公，真的不是太负责任的人，而且非常自我中心，他想g嘛就g嘛，完全没有在考虑别人的。」
「可是我觉得他蛮负责任的。」我心虚绝对不是我觉得他不负责，而是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大的资格去谈论他如何如何，毕竟曾y琳至少曾经跟他两情相悦，而我跟他不过就是奉子成婚，但也许是这样，所以在负责任这个话题上，我还是有话语权的。
「也是啦，毕竟他跟你结婚了。」曾y琳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一般前nv友失败者的自觉，反而那一刻，我感觉失败的人是我，她总是那麽有自信又大方，要是我是谢斳舟，大概会想吃回头草。
「你跟谢斳舟是怎麽在一起的？你追他的吗？」
我脸se有点难看，但还是有维持住笑容，「没有。」
「你g嘛那个脸？nv追男又不可耻，除了谢斳舟之外，我其他男友都算是我追的。」
「我总觉得追这个词不太好，又不是跑步，努力跑快一点就可以的。」
她笑了起来，是嘲笑的那种笑：「ai情本来就是要努力的，不然你凭什麽让人家喜欢你。」
「凭个x，但我不是说我，像你这麽优秀的人，应该就不用努力也会有人喜欢你啊，而且如果是真心喜欢」
她噗哧一声，好似我又说了什麽笑话，「不努力那你就会很被动地在追你的人里面去挑，主动出击才可以有更多可能。不劳而获的话，谁要真心喜欢你，凭什麽？你以为是古代还可以母凭子贵啊。」
我一下子变了脸，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要母凭子贵的意思，可是我能跟谢斳舟结婚，靠的本来就是我肚子里的小孩。
「有的人靠美se，有的人靠善解人意，有的人靠示弱。去聊同样的话题投其所好，去察言观se关心去雪中送炭，反正都是用了什麽去得到，本来想得到就是要付出，没什麽好丢脸的，但如果你用了方法，却不承认只简单地说出缘分真ai这种鬼话，才会真的让人瞧不起。」她用一种高傲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想的真ai，是靠慢慢的相处，发现对方的优点进而去喜欢对方，不靠什麽，真要说，大约就是真的靠缘分，因为不主动出击，很有可能在长久的相处之前，你的菜就被主动出击的人追走了。
但如果真的这样，那就代表那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那也不用去可惜。
可是就算我说了这些又怎样，我跟谢斳舟，确实不是因为这样而在一起的。曾y琳还是要认定我很矫r0u造作。
我突然觉得肚子痛，是真的痛，「请问可以借个厕所吗？」
她跟我说了路线之後，我就出去了，她可能会觉得我是答不出来找藉口，但那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