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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节

 

你说能不能打,既然能跟朱棣作对好几年,那肯定是能打的,但跟这些靖难勋贵一样,也算是时势造英雄吧。

可如今的盛庸,也只能是在兵少将寡的大同镇老老实实地蹲着,想要发挥一点,那就只能靠自己积极表现了。

“今谈边事者皆日:吾兵不多,食不足,将帅不得其人。臣以为,此三者皆不足患也夫兵不患少而患弱,今军伍虽缺而粮籍具存,若能按籍征求清查影占,随宜募补,着实训练,何患无兵?捐无用不急之费并其财力以抚养战斗之士,何患无财?悬重赏以劝有功,宽文法以伸将权,则忠勇之夫孰不思奋,又何患于无将?臣之所患,独患无奋励激发之志,因循怠玩,姑务偷安,则虽有兵食良将,亦恐不能有为耳。”

话都是套话,但翻译过来,便是盛庸觉得虽然客观条件确实不太行,但作为边将,他认为只要努力发挥主观能动性,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这话就看怎么理解,既可以理解成盛庸勇于任事、主动求战,也可以理解为盛庸觉得大同镇虽然可以整顿,可底子终究还是太差。

最关键的就是那句“臣之所患,独患无奋励激发之志”了。

“你们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工部右侍郎金忠只是笑道:“怕是盛庸、平安等将听闻骤然改制为九边,心头惴惴,故而上书试问吧。”

金忠这人出生名门望族,可惜早年家道中落,尝尽了世态炎凉,而其人自小博览史籍,熟读兵法,从燕王府看门的大头兵一路做到二号谋士,胸中韬略自然是不凡的,若是“黑衣宰相”姚广孝能称个“小诸葛”,那金忠其人随燕军南征北战,赞理军务,运筹帷幄,也可以称个“小法正”了。

“金幼孜。”

朱棣扶着腰唤道。

“臣在。”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金幼孜躬身应道。

“国不乏良将而乏忠勋,苟有拳拳之心,当竭力以奋,自彰于日月也就这么回复历城侯。”

见姜星火和蹇义来了,朱棣示意他们先等会儿。

围绕着堪舆图和沙盘,几人又做了好些功课,姜星火在旁边看了看,军事上他是半吊子,百人战术级别有经验,整个战略层面也能吹一吹,但要是像他们这样详细地谋划整个战役,那肯定是不太行的,没办法,没干过这种高级参谋的工作。

朱棣等人在认真研究在经营三大营整编好以后,干脆利落地拿下秦、晋两藩。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再加上安南现在已经在撤军,那么大明在整个国内和南线,就基本没有任何军事上的压力可言了海外的郑和舰队另算。

显然,大明的军事重心,正在逐渐缓慢但不可阻挡地往北线偏移,整个帝国的军事资源,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在往北线倾斜,这是下一步的大战略方向,谁都动摇不了。

“伱们两个先回去吧,荣国公留下。”

当金忠和金幼孜都收拾好离开以后,朱棣掩上了地图,看向姜星火和蹇义。

这几天高强度过堂的京察,显然给他俩也折磨的不轻。

“结果都出来了?”

“出来了。”

蹇义瞥了一眼姜星火,说道:“按国师的意思,从严从重,八法之下,哀鸿片野。”

这里蹇义说的“八法之下,哀鸿片野”,指的是京察的八个不合格标准,也就是“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不合格的处理办法就是革职、降级、调职、勒令致仕。

而如果说一年一次的考成法还比较“温柔”,更注重怎么激励鞭策官员的话,好几年才来一次的京察,那就是暴风骤雨般的重点打击了,而且京察跟考成法还不是一个逻辑,两者也不冲突,至少在永乐元年开始、二年结束的这次京察,基本上是跟考成法同步的,只不过略有出入的是,考成法合格的人,京察还真不一定合格,因为考成法只考核工作业绩,京察还考核道德操守和年龄。

但朱棣对于蹇义带着略微不满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甚至看著名单,还有些喜笑颜开。

“好死!”

朱棣心里暗叫一声。

把这些混吃等死的废物都罢黜出各部、寺,朱棣才叫看着清爽,尤其是一些平常就跟他摆老资历的,这次姜星火更是如他所愿,按照京察的祖制,年老而无能者,统统勒令致仕。

姜星火慢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当众递给了朱棣。

按规矩来说,这当然是不符合流程的,怎么也得走通政司或者走内阁。

但现在姜星火自己就管着内阁,内阁几个摆烂小子不干事,姜星火一个人干一样好好的,所以就说这奏折自己写的然后交给自己转交,好像在流程上也没什么问题。

“国师自己念吧。”

朱棣懒得看,干脆叫姜星火自己念出来。

姜星火慢悠悠地念道:“臣以为今日大明之时势,非外之诸边不靖,实内之吏治不修也,经京察一事,方觉吏治不修,此乃天下大患诸边不靖,非不可以攘也;财货不充,非不可以振也。然庙堂吏治败坏,如之奈何耳?庸者碌者,上下流毒。”

“彼者,此之鉴,彼为之而不禁,则此得据之以为辞;前者,后之因,前行而无疑,则后即袭之以为例。”

“及其耳目纯熟,上下相安,则反以为理所当然,虽辩说无以喻其意,虽刑禁无以挽其靡,有难于卒变者矣。”

“积弊已深,非雷霆之下不足以肃清;陋规渐循,非整顿朝野不足以矫正。”

蹇义闻言,一时愕然。

“国师觉得京察这么大规模的整顿,还不够吗?”

“不够。”

姜星火正色道:“当然不够!”

“姜某以为,如今这大明,就如一个身患肺结核的年轻人,几剂猛药下去,虽然看起来有所好转,可还是气血两亏,气便是风气、血便是经济,血可以自己缓缓造,终归会充盈起来,可这气若是不通,纵然血不亏了,还是处处堵塞什么是风气?便是官宦场上的这些歪风邪气,这些歪风邪气历经洪武朝三十余年积累,已然是根深蒂固,成了从上到下都公认、默认的事情,光靠一次京察,就像是人喝一副汤药,下肚了,洗涤了,可就真能马上把堵在五脏六腑里的邪气冲干净吗?自然是不能的!”

“可实际上,无论是边事还是经济,归根结底都是要人去执行的,人的风气出了问题,做什么都是歪的,所以决不能浑浑噩噩,一起沉沦。”

姜星火掷地有声道:“积重难返而当返,难于卒变而应变!”

蹇义不敢苟同,但他也不能不让姜星火说话,对此只能不置可否。

在这些老成持国的大臣看来,任何对现状的改变都是危险的,任何制度既然存在都是有其合理性的,而试错对于整个体制来说,意味着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最好的改变就是不改变,最好的制度就是现在的制度。

可变法一旦开始,就如同水坝开始开闸放水,一开始或许还是涓涓细流,到了后来便是无可阻挡的惊涛骇浪,如何是一块石头、一滩烂泥所能阻碍的?纵然是另一道大坝,怕是也会被拍成碎末。

蹇义所担忧的,也正是这些。

如果考成法不够、京察不够,那么接下来就会扩大化,造成更多的官员被卷入其中,很容易就会扩大化成洪武四大案那种规模的庙堂事件,到了那时候,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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