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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拥抱

 

姜栗一回头见魏离还没跟上,疑惑道:“哎,你刚才听得那么认真,怎么他醒了你反倒犹豫了,他的事他最清楚,让他讲给你听。”

萧离向姜栗轻轻点了点头,也跟着姜栗出门。

慕云帆一醒来就感觉全身酸麻,浑身无力,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慢慢坐起身来,扯到腹部肌肉,登时倒吸一口气。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就听到一句脆生生的“爹爹!”

一扭头,正看到小衮衮站在房门口,向自己飞扑过来,慕云帆适时地止住了他的前进。小衮儿看到爹爹的手势,颇有自知之明地慢下速度,小步子一倒腾就爬上了慕云帆的床,一滑溜就钻了进去。

慕云帆颇为嫌弃自己儿子的卫生问题,但一想到自己晕过去估计又把他吓坏了,就没太在意,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

等等!他怎么又晕了,对了,他老毛病犯了,可是这病都好久不犯了怎么无缘无故又犯了?

“……”这时,他才终于想起之前的事情。

僵硬地一转头,门旁一前一后立着两人,前面那人他再熟悉不过,后面那人颇令他头痛。

再看看后面那人的神色,和躺在自己旁边的小娃,慕云帆感觉更头疼了,终究是瞒不过了。

姜栗也是明眼人,他看见慕云帆醒来就知道他已无大碍,也知道此时他也不方便再听下去了。“慕兄,需要我把小衮衮带出去吗?”

慕云帆像是看到了救星,忙向他点点头,姜栗觉得慕云帆的表情不仅是想让自己带走小衮儿,身边这位也要一起带出去。

前者可以做到,后者恕他无能为力。姜栗从慕云帆的被窝里把小衮儿抱了出去。小衮儿已经抱到了爹爹,心满意足地跟着姜叔叔出去了。姜栗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了。

两人相顾无言,慕云帆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低头沉默。如果他没出意外晕倒,萧离既已误会自己成亲,慕云帆有一定把握萧离会放过他。但他知道,萧离一旦见到小衮儿就没法遮掩过去了,他这几年的安生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旁边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带着沉沉的威压,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慕云帆不断跳动的心脏上。

“我……”慕云帆终于抬起头,还未说出完整的句子,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身体随之一僵。

萧离一手揽住慕云帆后背,一手按住后颈,像是防止他逃脱一样,继而把脸埋进慕云帆的颈间。

后背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里,慕云帆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才听萧离沉沉地说:“我不会再让你走了,不会再让你走了。”

慕云帆不适地挣了挣,换来的却是更紧的拥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用手拍了拍萧离的后背。

“你先放开我,我快被你憋死了。”慕云帆无奈道。

萧离听到后只是微微松了力气,后背和脖颈处的手依旧是没放开。慕云帆还想再挣扎一下逃脱束缚,就感到肩膀处一片濡湿。

萧离哭了。

在慕云帆的印象中,萧离很少哭,可萧离为数不多的哭泣竟几乎都是因为自己。

慕云帆也停止了挣扎,尽力地放松身体任由萧离抱着。萧离似是感觉到师父的妥协和宽容,眼泪留得更快了。

他哭得很小声,哭得很压抑,但是肩膀处的湿痕和不停颤动的身体出卖了他。

“别哭了,让你儿子看见了丢不丢人。”

即使萧离从姜栗那里知道了真相,但是当师父亲口承认之时,萧离再也控制不住,一口咬上了慕云帆的脖颈。

“啊!”

萧离是想亲慕云帆的,但是他不敢,只能退而求其次咬一咬脖颈。

从年少之时,萧离就喜欢盯着师父的脖子发呆,看起来又白又嫩,线条优美。一朝如愿,萧离也万万没想到是在这种境遇下。

但是萧离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第一次咬慕云帆的脖颈,而是第二次。但这都是后话。

“你发什么疯!”慕云帆低声呵斥道。

感到怀中人的躲闪,他略带不满地将脖颈后的手再次收紧,而后蜻蜓点水般吻了刚才咬过的地方,满意地趴在慕云帆肩膀上平静心情。

萧离的眼泪兀得让慕云帆心痛,他最怕萧离哭,便也忍了他的得寸进尺,感到萧离不再流泪后,也稍稍放下心神。

萧离本以为会被师父推开,没想到师父只是轻轻呵斥了一下,继续容忍他牢牢的抱着。

“师父,我找了你六年,你也躲了我六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我不是来逼迫你的。”鼻音重重的,听起来闷声闷气的,补充道:“我很想你,还有……谢谢你。”

慕云帆也没想到萧离会整这一出,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他既然找到了自己,便不会轻易放他走,更别提他还知道了小衮儿的存在。

慕云帆知道萧离有很多暗卫在身边,自己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逃走,还有一个小拖油瓶。他醒来后就琢磨着让姜栗整一剂强效蒙汗药,萧离对自己定不设防,届时他再偷偷带着小衮儿溜走。

“之前是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萧离终于放开慕云帆,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与之前死寂的神色不同,尽管此时萧离的脸看起来皱皱巴巴,不大风雅,慕云帆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萧离眼中的兴奋与爱意,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一如当年明媚的少年。

慕云帆知道他们两个中间隔了太多东西,不是一句重新开始便能开始的。虽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相爱。

慕云帆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他过去十年,风波不断,历经生死,为着一句临终遗愿,自认为熬干了心血,一路颠簸动荡,终至萧离登基。

他本以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虽是不舍,但终究是要分离。他厌恶了朝堂的尔虞我诈,烦极了朝臣的勾心斗角,只想回归乡野,隐于山林。

可他没能如愿,登基后的萧离察觉到慕云帆有想要离去的念头,就近乎半监禁了他,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徒弟竟对自己抱有那种不伦之念。

他不能接受,但也不愿萧离伤心,两人僵持了四个月,直至那夜萧离醉酒……

那个岌岌可危的底线终于坍塌了,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池,打破了镜花水月的表面,搅动的内里天翻地覆。

慕云帆终是下定决心,连夜偷跑出宫,带着一身伤痛,几锭碎银,上了流落天涯的路。

慕云帆小心翼翼,东躲西藏,围追堵截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他最开始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停下脚步。

他并不知道当时怀上了小衮儿,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忽觉悲凉。自己提心吊胆地过完了前半生,而要忘却前尘,重头再来之时竟然命不久矣。

本着最后时光要好好体验的心态,慕云帆踏上了西北。他还想再回大漠看看,死后身归大漠,魂归故里,倒也算有始有终。

他食欲不振,颠沛流离,吃了吐吐了吃,循环往复,终至长鸣小镇青山脚下的竹林处再也支撑不住,翻身下马,靠在一颗竹树上。

“还没到大漠便就要死了吗,上天还真是待我不薄,死在竹林也不错,就是怕是要吓到来往的路人了。”慕云帆苦涩地想到。

他挥开马绳,让马儿自寻出路,小马似也知道主人命不久矣,竟也不走了,围在慕云帆身旁吃草。

再然后就遇到了上山采药的姜栗,这便是二人的初次相遇,自此开启了长鸣小镇六年的和平生活。

“真是的,本就是发善心的义诊,还给我甩起脸色了,晦气!”姜栗愤愤地爬上小竹林——后山采药的必经之路。

“嚯,好大的血腥气,”姜栗抽了抽鼻子,出色的大夫本性暴露,背着小竹筐跑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靠着一根竹子奄奄一息的慕云帆。

姜栗忙撸起袖子,探了探来人鼻息,还好,还活着。此人鼻息绵长,显然是个高手,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不过是哪里有伤呢?外表并没有血迹呀。

“喂,醒醒,听得见声音吗?”说话间忙抓起面前人的手腕探脉,脉还没探明白,病人瘦骨嶙峋的手腕先惊到自己,再不治疗不病死也得饿死了!

“嗯——?”慕云帆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时间仿佛没适应强烈的阳光,微睁开的眼睛又猛地闭上,身上的疼痛密密麻麻地爬进他的神经,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腹部衣衫。

萧栗见来人虽然瘦到脱相,但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糊着一层水气,鼻梁挺拔,干燥的嘴唇薄薄的抿着,无端漏出一丝脆弱气。

“瘦成这样也能这么好看。”姜栗想。

不过他马上想起正事,“肚子疼?我是大夫,给你看看,”一按之下并未发现异样,初步判断不是腹水积压。

“呃,疼。”姜栗按压肚子时微微使了些力气,患者的手却猛地抓住姜栗“作乱”的手臂。

“不会吧,”姜栗有了猜想,看了看慕云帆白皙的肤色,而后扭头看了眼他的耳后,不出所料,一颗鲜艳的小痣熠熠生辉,和主人虚弱的样子构成鲜明对比。

此时把脉的结果也出来了,确为喜脉,怀孕仅两个月,且有流产征兆。

“听着,你现在情况不好,再不治疗孩子就保不住了,”扭头看了看周围,吃草的小马正好抬头看他,“我把你扶上马,先回我家给你治疗。”

慕云帆其实没太听清萧栗的话,他耳朵轰鸣,昏昏沉沉,浑身没一处好地方,尤其是小腹,仿佛是有人正拿铁锤一锤一锤地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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