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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晚上七点,许松实推开招牌上写着“流浪汉之家”的酒吧门。向酒保说明来意,光头上刺着刺青的男人以嘴巴里的香烟为他指明包间号码。

敲门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待着他。

两位旧相识、一位新面孔——年轻的陌生女性拥有独眼也难以掩盖的美丽。未等许松实开口,她便用仅余一只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忽然发出“哇哦”的轻呼,然后双手捂住脸:“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来自心教的法礼者与某位自称天才的杀手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们三个看起来是朋友,年龄也相仿,只是不知道她又在这场会面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许警探?”对方向他伸出手来,笑得十分开朗:“你好,我叫青树,二十五岁,单身,喜欢喝酒,目前还没有固定住所。”

虽然不大明白名字往后的那一串介绍意义是什么,法礼者和杀手也露出难以理解“大事不妙“的表情,但许松实依然笑眯眯地握手:“你好,青树小姐。看来您已经听朋友介绍过我了,在下许松实,一名小小的治安局警探——嗯?”

青树的手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紧,那支手掌看起来纤细却十分有力。

“我这个人呐,对年长的帅叔叔十分没有抵抗力!不不不我不是说您老的意思,这是一种当下对年长男性的褒义词,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当然不会。”不知为何,许松实脑海中敲响了警钟。

青树“嘻嘻嘻”地笑起来,抓着他的手向自己这个方向拉过来,眼睛放光:“老实说虽然我的道德标准非常低,但害某位女性哭泣的事也不太想做,所以请告诉我,您是单身吗?”

“这跟我们今天的——”

“请告诉我,您、单、身、吗?”

不要被她打乱步调,看看这个小丫头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许松实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让略有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哈哈,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年轻美丽的小姐问这种问题呢,是的,我依然单身。”

青树用另一只手“啪啪啪啪”地拍打着酒桌桌面,兴奋溢于言表,而后立即爆出惊人之语:“做我的男朋友吧,许警官!”

许松实愣了三秒,然后哈哈大笑:“青树小姐——”试图抽出自己手但没成功:“美人计对我这样的老头子可不管用啊。”

青树“嗯?是在夸奖我美丽吗”,但立刻又笑出声来:“可是,对我有用呀~”

她甚至向他的手背隔空一吻。

阿织两手抓头发,“我们今天到底是来干啥的?!”

许松实硬是把手抽出来,“是啊,青树小姐害得我都开始怀疑了。”他看向礼心,不再打哈哈,“没想到法礼者会有这么有趣的朋友——和一些特别的‘兴趣’。”

没等礼心说话,青树又抢过话茬:“如果问礼心的话我会知道很多他的小秘密哦~毕竟我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呢!对吧礼心?”

不苟言笑的法礼者郑重点头。

此话一出,许松实不禁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对方则落落大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展示自己的魅力。

曾经——所以她不但以前是心教信徒,甚至还是一位优秀到可以被选为法礼者未婚妻的以利可。

但看她如今的言行,以许松实对心教的了解,若不是已经脱离教义管辖多年,她早就被族人用石头砸死了。

杀手、教徒、一位疑似叛教者,这个组合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袭击黑帮、与异教徒杀手结交,您这位法礼者未婚夫可比我想象中大胆多了。”许松实十分真心地赞叹道,“当然也包括可爱的小姐您,所以这次我们究竟要聊些什么呢?”

“‘袭击黑帮’什么的咱可不知道您在说啥,至于聊些什么,看许警官您啊。”

许松实摸了摸下巴,微簇眉毛:“哎呀,可我怎么记得,是您的未婚夫主动要求会面的呢?”

青树眯眼一笑,用肩膀撞了下身边的礼心:“在问你呢,未婚夫~”

阿织大嚷“前啦前啦”。

礼心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我看许警官很想从心教挖出点东西的样子,与其一次次来堵我,不如开诚布公聊一聊。”

礼心不打算与他继续试探。或者说,对于许松实这样的老油条来说,自己尚没有那么多心眼子能与之来回交锋。

“警探的职责是破案,线索到哪里就查到哪里,疑点在哪里就挖到哪里,只是这样而已。”言外之意,并没有针对心教。

“无所谓,既然许警官应邀前来,应该也就做好准备了。”

许松实无声地浅浅一笑。

确实,从回复“好”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存在某种不必言说的默契了。

当与自己有长期交易的杀手和被自己追踪的杀手一起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说明作为警探的些许秘密早就已经暴露无遗。

他看向阿织,半好奇半疑问:“我虽然想到你同这位法礼者会有点关系,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亲密’。”

一旦自己将礼心作为要挟目标,这位纯真开朗的玩偶制作大师恐怕会比被心教保护着的某些人更早一步,让许松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阿织搂过礼心的脖子,贴上脸颊:“心心是我的灵感,比你想得更加亲密!”两张脸蛋碰在一起都变形了。

尽管已经对阿织的行为放弃抵抗,礼心还是因此而微微涨红了脸。

“好吧知道了知道了。”许松实同样举起白旗,“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法礼者。贵教以信仰为名包庇着一些黑帮和罪犯,以换取心教在久安的长期利益,这些事你知道吧。”

挣脱开阿织的手臂,礼心轻而笃定地点头。“我亦是为此事而来。”

“恕我直言,贵教可不是什么纯洁小白花,与区政府和黑帮合作的橄榄枝是你们主动递出来的。”

礼心脸色有些僵硬:“是的,我知道。而我成为大祭司后要做的,就是切断心教与所有黑帮的关联,我主的荣光与教义不容污染。”

所以袭击黑帮的行为,是这位年轻人得知真相时的反抗和爆发吗?

“成为大祭司之后?这个意思是说我要先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算盘拨得很精嘛。”

“这是最快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许松实往后靠在一点都不舒服的椅背上,“成不成先放一边,法礼者可要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可能会掀翻你们整个心教啊。”

礼心沉默了一瞬。

“那就掀翻它吧。”他回答道。

许松实配合他的表情,咀嚼这句话的真假。

而青树则把下巴搭在手背上欣赏着许松实:“我实在很期待许警官会如何掀翻它,如果场面不够大,那我可能会很失望。”

许松实哈哈大笑:“我现在十分好奇二位背叛教会的理由了。”

“教会不允许我同您这样的帅叔叔谈恋爱呀~”青树干脆地说。

“他们教会不允许同我这样的帅哥谈恋爱呀~”阿织话音刚落,被礼心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

毫无逻辑的恋爱脑发言之后,青树坐直了身体:“请放心,当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脑袋搬家的准备了——没人把它当成儿戏,也绝不会临阵脱逃、半途而废。”

明明被眼罩盖住,但那张美丽脸蛋上的神情,让许松实觉得就连那只不存在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比起另外两位,她显然有着超越年龄的深沉思虑,想得更多,也更明白许松实在担忧什么。

“当然啦,我们也没指望今天就能搞出个大计划来,这种事必须徐徐图之不可。”她马上又爽朗起来,“现在就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

“庆祝我们从今天开始狼狈为奸、郎情妾意啦!!!”青树举起硕大的啤酒杯,将它墩在许松实面前。

分别时,能看得出来青树扎实地喝了不少,嚷嚷着要跟许松实回家,被她的两位同伴拼命从许松实的车后座上拖下来。

把行驶改成自动,许松实点了一根烟,向年轻人们告别。

在倒后镜里逐渐消失的不甚靠谱三人组,也许真的会成为他动摇心教的最大助力。许松实对宗教本身并没好恶,大祭司、法礼者,在他眼中不过是另一种职位称呼。可一旦信仰与罪恶挂钩,便会成为诞生极恶的温床。

他自认并不是个好警探,甚至不是个正直之人。

毕竟没有哪个警探会把暗杀作为手段,处理那些逍遥法外的亡命徒,所以被阿织称为“黑警”他并不反驳,也不在乎。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不重要。

在久安这样的地方,正直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比如眼神坚定却饱含愤怒的法礼者。游荡在黑夜中做出堪称幼稚而无用的发泄行为,除了被人抓到把柄以外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幸好他不傻,身边还有一位更聪明的同伴。

青树,这个猜不透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小姑娘。

许松实见过很多聪明和狡猾的人,但青树跟他们都不同,既有难以捉摸的行为令人无法防备,却还有一颗洞察细微的脑子。

在这个酒桌上,青树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与自己思维接轨的人。

这并不是说另外两个就可以忽略,正相反,一位在教内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法礼者,和一位性情天真身手恐怖的杀人者,他们凑到一起真想做点什么动静出来,就算是许松实握着他们的把柄怕也难以招架。

他也许该庆幸,幸好他们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更应该庆幸,他们作为人类的本性中,正大过邪。

把青树抱进后座放好,礼心才关上车门,拉开副驾的门。

“我也应该学习开车。”他看到阿织因为饮酒而调整了驾驶方式,系统制动限定车速和无人驾驶路线,要绕上好大一圈。

“没事啦,不过心心要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也可以!”后座的青树高举双手,顺便拿起电话,给刚刚才交换过号码的许松实发出无数条求爱信息。

“醉鬼快点睡觉吧。”稍微放平点座椅,礼心伸长手臂把毯子拉到青树身上盖好。

他虽然也喝了点,但目前为止还算清醒。

清醒地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而有些事便必然会崩塌。

心教与黑帮勾连,时间几乎可以追溯到华阙罗帮助铜页区长上任时。

也许在华阙罗眼中,黑帮只是异教徒中的一类,与其他久安人并无区别,只要能够让渡足够的利益让心教在这里立足扎根,他愿意为其在苦难之主的雕像下立上一根蜡烛。

这根蜡烛,就是所谓的净心仪式。

仪式过后,净心对象就是“拥抱苦难之人”,是一位虔诚的皈依者,无论犯下什么样的罪行,教会的执法权将永远优先于治安局。

这成为黑帮逃罪、洗钱、暗金交易的最好隐身衣。

不过这根蜡烛相当昂贵,并非所有黑帮都能点得起——他要经过华阙罗的挑选,才能让法礼者的利剑为他挥起。

简言之,无法推翻华阙罗,就无法分离心教与黑帮。也就是说,虽然许松实想要的是后者,也不得不必须先帮助礼心夺得大祭司职位。

这事哪有那么简单呢?

华阙罗虽已五十开外,但身体康健,脑筋清明,即便他在六十岁左右让位给礼心,也会执掌教会控制新祭司的权柄,直至他无法再下达命令的那一天。

他当初如何极力挣脱的掌控,现今就会如何将它握紧在手中。

所以礼心等不得。

他只会等来一个又一个雨滴死去、一个又一个被关闭的医疗所。

如果心教的未来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每一个心教子民都离开教会的庇佑——至少那样,他们的苦难仍有选择与改变的机会,不必如青树一般必须以濒死为代价才能解脱。

“心心的性格比较像妈妈吧?柔软又善良,你妈妈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后半句阿织没有用问句,相当笃定地说。“反正你肯定不像爸爸。”

我性格才不好呢。礼心想。

“我妈妈……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温柔,永远微笑,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夸奖我……”礼心含糊地说。

但她的眼睛里,更多时候都映着父亲的身影。她是一位出色的以利可,一位出色的以利可妻子、以利可母亲、以利可女儿,是所有女性教徒的榜样。

至少在她自缢之前,都是如此。

“阿织,你妈妈怎么样了?”礼心低声问。

阿织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这不是一个好答案,即便不是更坏,也代表没有好起来。

或许阿织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几天就在妈妈身边吧,有事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阿织听话地点头:“嗯。”

然而仅仅两天过去,宋可文便在医院停止了呼吸。

阿织为妈妈简单地举办了葬礼,然后失踪了。

造成宋可文车祸的肇事者被锤烂脑袋,长钉穿透胸口,将他钉在肇事车辆的前盖上。

许松实没想到在合作正式开始之后,第一件需要处理的案子就是阿织犯下的命案。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以他的身手应该可以全身而退吧?”电话那边,法礼者不无担忧地问道。

叹了口气,许松实用手指挠了下脑门:“从死者身上牵连的车祸案,很快就会查到他身上的。”到时玩偶店主阿织就是金牌杀手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静默片刻,他听见礼心说道:“但现在,‘杀手’也可以不是他,不是吗?”

果然不蠢,一点就透。

“确实有操作的空间,但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到他人在哪儿。目前追杀他的两个家族已经对治安局施压,自己也派出不少人手,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他会去哪儿?”

“我所知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有他家的老宅、父母亲的墓地以及经常去的地方,你有什么头绪吗?如果是情侣的话,应该有一些只有你们两个会去的地方。”

“呃……流浪汉之家附近有个湖。”

“找过了,连每个帐篷都搜过。”

礼心连续说了几个地方,都是许松实已经查过的,法礼者发出歉意的低语:“……我们两个是因为教内孩子失踪的事情认识的,目前还没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

挂掉电话,许松实对身边的青树说道:“我还以为他们已经亲密到没有秘密才对。”

一大清早来治安局里找他“请我吃腊肠炒饭吧”的女孩,此刻已经将一整盘炒饭吃下肚,拿着可乐望着他,“哎呀人嘛,或多或少总得有点说不出口的话。比如,在此之前我们可都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啊。”

许松实挠挠眉心,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他不禁将目光落在青树那个针脚细密但图案奇怪的眼罩上。

比起阿织那些风格令人无法理解的手工布偶来说,许松实觉得作为杀手时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如果不是亲手剥下他的面具,许松实难以想像在地下网络排行榜上急速攀升的杀手,才刚满十九——这个刚把别人脸颊和手骨敲碎的人,手里的锤子还粘着碎肉。

他也因此而身中一枪,才给了许松实铐上他的机会。

带他处理完枪伤,因失血而脸色发白的少年问他:“开什么条件,才会让你放了我?”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把他手腕锁在床头的手铐。

“你都是这样应对治安局的?”

少年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被抓到,唉,不该接急单的。”他的语气像在形容送一件稀松平常的外卖,“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很想抓我。”

“为什么?”

“因为直到现在你都单独行动,没通知同事,还带我来这种无照诊所。”少年看着许松实的脸,“说真的,你看起来可不像啥好警探啊。”

许松实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这小孩,看起来有点脑子,但也不多。

不然的话,怎么敢大摇大摆穿着奇装异服孤身一人杀进黑帮?还不是仗着自己身手好、有点天赋就得意起来了。

“被杀手这样讲可有点委屈啊。”许松实并没生气。“不过我确实不是。”

“所以说,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可没啥钱的。”

“但你有换钱的本事。”

少年看向他,漂亮的棕色眼睛里溢出笑意:“早说嘛,是想让我帮你杀人啊。但我可是个有原则的杀手,很多人我不杀的。”

“比如?”

“比如你们治安局敢抓的,多坏我都不杀。”

品味出这句话里的嘲讽,许松实把视线从他的武器和长钉上收回,“你可别说你走上这条路,是因为治安局的错。”

少年只是“哼哼”两声,但表达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别把自己说得跟正义使者一样,杀人再怎么美化,也还是杀人。”

“治安局再怎么美化,也还是黑帮的看门狗。”

少年盯着他,似乎想看他有什么反应,许松实撇了下嘴角:“啊,这我倒不否认。”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对方笑了两声,“你还挺有意思的,”但瞬间就变了脸色:“所以呢,你想咬到猎物去邀功吗?”

许松实皱眉思索,仿佛在计算价码:“你的脑袋好像也不值多少钱啊。”他拉过椅子坐在少年面前,“或者,我来帮你升升值?”

“你知道我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吧?”少年问道。

“你知道我可以轻而易举把你身边人都咬一遍吧?”他回答道。

少年盯了他许久,“啧”一声。

“我叫阿织,真名哦。”

于是,起始于许松实半胁迫的合作就这样开始了。

之后许松实才知道,阿织这一身本事竟然靠“自学”。为了复仇混迹于组织与黑帮之间,一边各种途径观摩学习,一边在打与被打之间磨炼技巧。

他那比做布玩偶要出色得多的天赋因此而逐渐显露出来,然后把仇人钉在墙上。

许松实听闻夸赞一句:“干得漂亮。”

第一次帮他处理目标,现场看他处理监控痕迹,阿织曾问许松实:“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正义警探吧?”

许松实大笑:“正义这个东西可太值钱了,久安现在没人付得起。我更愿意把自己称为‘外包警探’——接洽某些治安局不想处理的项目,发布点无关正义的需求,让你我都能赚点外快,这不挺好?”

阿织嗤之以鼻,从此叫他“黑警”。

青树“嚯”一声,给自己加了一份蓝莓坚果圣代:“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许警官了~”

许松实终于有些费解地皱起眉头:“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跟人聊天吗?”

青树摇摇头:“只有我——正确来说是只跟你这么聊天,许警官习惯习惯。”

“你该不是真的要来吃炒饭和跟我聊天的吧,”许松实努力把话题牵引到正事上来,“阿织还没有下落。”

圣代端上来了,她用金属小勺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坚果碎。

“阿织早晚都会找到。我更关心,心教下一任祭司什么时候会上任。”

许松实暂时没有回答。青树也安静地吃着冰淇淋。

这沉默已经足够让两个聪明人读懂一些东西。

“你那位小未婚夫,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纯良孩子,也许意识不到在成为下一任大祭司前,他必须要铲除的是什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个人仅仅退位可不代表成功。”

青树几口把圣代杯里的冰淇淋吃完,满足地放下勺子。她把嘴角最后一点也不浪费地舔掉,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松实:“我是个没有‘爹’的人,所以从不介意帮别人杀死自己的‘爹’。他若是不愿意,我会帮他愿意。”

许松实重新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不过二十几岁的女孩。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

以许松实对心教的了解,能从那样的环境里逃离,青树必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付出无法估计的代价。

但那眼睛里并没有复仇之火,却因过分平静而显得格外残酷。

“你憎恶你们的神明吗?”

青树睁大眼睛,然后爽朗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神明?神明有什么错,祂可什么都没做啊。因为心教,根本就没有神明啊!”她调整眼罩的位置,“人做下的孽,不要推给神啊。”

挂掉电话,礼心不由得懊恼:自己对阿织了解得太少了。

明明是个完全不会对自己撒谎的人。

看了一眼等在不远处的图加,礼心快步走过去:“抱歉,我们继续吧。”

图加带领他穿过教会的地下通道,来到一处陌生的小礼堂。大多数时候,仪式都在这里举行。

由上世纪地下掩体改造,隐秘,且极尽安全。那些礼心从未在教内见过的、来自世俗社会的安保科技,把这个位于社区边缘的小空间包围得密不透风。比起礼拜堂,它更像一个多了神像的秘密基地。

在此之前,礼心甚至不知道社区里还有这样一处存在。

为了方便“拥难者”以及随行人员出入方便,心教在社区对面买下一栋单元,以供短期居住——无论如何粉饰,一群黑帮夹杂在心教信徒里行动,还是会太过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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