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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客厅的空调开着,暖流涌动,是单穿短袖都不会觉得冷的程度,陈母仍穿着中午的衣服,坐在沙发上,身侧还有一人,背对着楼梯,陈迟颂习惯性地打招呼。

可是因为这一声妈,陈母旁边那人比她先回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提着可乐的手缓缓放下,陈迟颂盯着离他不过两步之隔的郁卉迎,“……怎么是你?”

郁卉迎随之站起身,刚要说话,紧接着楼上书房传来开门声,让她的话头滞住,陈轶平走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份类似协议的纸,路过站在楼梯边的陈迟颂时顿了顿,但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抚意味,然后径直走到郁卉迎面前,把纸一递,沉声撂话:“郁女士,你提的要求我们会考虑,但我想请你明白,迟颂是陈家的儿子这点不会变。”

郁卉迎伸手接过,说:“我知道。”

她走的时候同样在陈迟颂身旁顿了顿,侧头看他,无声的一眼,夹杂了种种情绪,却都化作捏紧手中那张纸的力道。

高跟鞋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门外,大门开合的片刻,凉风倒灌,陈迟颂问陈轶平她要什么。

他甚至不需要问郁卉迎来干什么。

而是她要什么。

陈轶平也没有瞒他:“她要我手上5的股份,来换我心脏衰竭这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因为清楚这件事如果捅出去,会让陈家经历怎样的伤筋动骨。

似乎在陈家见到郁卉迎的那一刻,陈迟颂就猜到了某种结果,之前被他拒接的那几通电话连同陈轶平的话,在此刻全部化为恶果,他垂下头,短促地笑了声,眼都发红,满是自嘲,“爸。”

陈轶平看他。

“这事你别管……她是冲着我来的。”

陈轶平还是司嘉,郁卉迎在逼他二选一。

“我爸当年捐给你的那颗心脏,你这么多年在我身上已经还够了,所以,这件事你不要管。”一室死寂,陈迟颂红着眼,摇头说最后一句话:“因为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手里的易拉罐应声落入垃圾桶,他头也没回地转身,开门离开,陈母见状在他身后叫他,“迟颂……”

外面又是一场鹅毛大雪。

傍晚六点,夜幕漆黑,属于周末的喧嚣淹没在车水马龙里,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他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两包烟,然后就一个人坐在路边长椅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单薄的毛衣在寒风里根本不抗冻,肩膀落了雪也不在意,冷到麻木。

而透过那阵飘渺的烟雾,过往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想起迟易辉突发车祸后变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想起郁卉迎卷走他治病钱而眼睁睁断掉呼吸机的画面,想起自己因为一夜之间监护人都消失而被送到福利院的场景,想起迟易辉下葬那天,也是这样的漫天大雪。

所有人都觉得他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是天之骄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无所有。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有多久,雪还在下,地面积起厚厚一层,而在陈迟颂未曾察觉的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多出一个撑着伞的人影,她手里还拎着一袋狗粮,看样子是刚从这条路上的宠物店回来,她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像在努力辨认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不久前才说过再见的那个,终于辨认到第二分钟,她抬脚朝他走。

陈迟颂是在头顶光线被遮住的时候才慢半拍地抬起头,他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住,指间夹着的烟被风一吹,烟头簌落,砸进雪地里,无声无息地湮灭掉。

风雪被伞彻底挡住,司嘉在他跟前蹲下身,没有犹豫地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眉头紧蹙,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问:“陈迟颂,你冷不冷?”

陈迟颂就这么抬眼看着她,看到眼眶再次通红,他出声,声音满是被烟燎过的低哑,不答反问:“司嘉。”

“我想抱你,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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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8月25日18:00更

霓虹

◎只有呼吸温热。◎

司嘉没有说话。

她仍蹲在陈迟颂的面前, 光被挡在伞面上,所有的感官都在这片昏暗里迟钝地运作着,她长久地注视着陈迟颂, 陈迟颂也沉默地看她, 寒风划过耳畔, 直到没撑伞的那只手抬起,她向前俯身,轻轻揽住了陈迟颂的脖子。

好了, 这就是她的回答。

陈迟颂只用两秒反应过来, 垂在膝上的手臂在下一秒将她圈紧,司嘉重心不稳, 手里的伞也差点没拿稳, 被陈迟颂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腰身被扶住。

整个人就被他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他垂头, 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毛衣领口蹭过她的颈侧, 有点扎人有点痒,但司嘉连眉都皱一下,她改为双手环住陈迟颂的腰,他身上真的很凉, 只有呼吸温热。

两人就这样在这个刺骨的寒夜里相互取暖。

雪势渐小的时候,陈迟颂慢慢放开她。

他揉了揉脸,低声说了句抱歉, 司嘉知道他在懊恼什么, 可是没有像往常那样回一句没事, 而是问:“陈迟颂, 你吃晚饭了吗?”

陈迟颂看她, 她也正安静地看着他,路灯橙黄的光影落进她的瞳孔,清凌凌的,像蒙了层水雾。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于是司嘉带陈迟颂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

卷帘隔开了外面的天寒地冻,店内暖气充足,三三两两地坐着人,墙上的电视机正放着新闻联播,烟火气浮动。司嘉在家和孟怀菁吃过了,就没点,她帮陈迟颂点了一碗牛肉面。

然后坐到陈迟颂对面,那时他低着头在回电话,状态比刚才要好一点,但还是和下午的模样判若两人,明明中间只相隔了不到一个小时。面端上来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那碗没有放葱的牛肉面,说最后一句话:“我等会儿就回来。”

司嘉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要在雪夜里独自抽了那么多根烟,满身颓废,肩身就像是垮过。

是她从认识到现在,完完全全陌生的一个陈迟颂。

周围喧闹不已,只有他们这桌很安静。司嘉撑着脑袋在看新闻联播,陈迟颂吃着面,直到他放筷,司嘉收视线,看到他还剩半碗的面,眉头微皱:“不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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