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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你为什么没说?”

“……因为心境扭曲,因为嫉妒,想看鲜花被牛粪沾上,鲜花会变成什么样。”

水琅冷笑一声。

李兰琼突然也跟着笑了,“你回来以后一直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刚才邹贤实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在耍猴儿,把我们当猴儿耍,有那么多次机会,你可以随随便便就把我们都捏死,让我们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你偏不做,看着我们提心吊胆,再看着我们松一口气,以为自己真的躲过去一劫。”

水琅没有回应。

“我曾经认为你很冷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同你母亲一样,心怀大义,你们这样的人,才配为人。”李兰琼自顾自道:“但你又比你母亲有锋芒,似乎比你母亲还要看得远,更能掌控全局,你想让我们死在哪一步,我们就真的躲不过去这一步,水琅,不管你相不相信,看到你这样的你,我很欣慰,也有点自豪。”

水琅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我就想说说话,像个正常人一样,敞开怀说说话。”李兰琼笑着道:“你是真聪明,每一次我想借着你赎罪,赎去心里对你母亲的愧疚,想让自己从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变成一个好人,可惜每一次你都没给我机会。”

水琅起身,“你与邹贤实本来就是一类人,不用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铺垫这么多,还是为了你两个儿子,接下来该说他们无辜了吧,担心他们因为你犯下的孽被储煦报复?”

李兰琼一顿,看着水琅要走了,面露焦急,“琅琅……”

“储煦的妻女,包括储煦,不无辜?”

水琅说完这句话,没再停留,离开审讯室。

没有听到审讯室里传来一声叹息,一句低语:

“不是,不是为了儿子,我真的只是想,说说话。”

周光赫等在门外,“区里打电话给所长,决定把邹贤实的事件登在报纸上。”

“是为了全市投票。”水琅看了看时间,还剩下一天半,“估计明天才能上头条。”

周光赫点了点头,“铁蛋和他娘在招待所等着,储煦要判刑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要投给水琅!”

“走, 先进去找专案组。”

水琅与周光赫回到审讯厅,邹贤实已经被关进拘留室了,储煦、孙澄、詹鸿栋正在配合调查。

“宫组长, 魏局长。”

水琅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拿出一份资料, 递过去, “这是我作为报案人,对储煦写的陈情书, 他虽然与邹贤实一样,身上背了好几个案件, 但是他算是受胁迫从犯, 珠南南栅村破坏集体经济案发后,他主动承认犯罪事实, 提供重要证据, 真诚悔罪, 积极退赃, 还请对他酌情处置。”

魏局长接过资料, 打开看了一会, 平放在桌子上,“你作为原告与当事人, 写下这份陈情书很关键, 我们会提交到法院, 请人民法院从轻处罚。”

“魏局长,我有一个想法。”

“你请说。”

“储煦有主动自首倾向, 我国国法对于像他这种情况的犯人, 一般不会再执行死刑, 最高惩罚应该是无期徒刑。”

水琅看着魏局长点头, 继续道:“其实他有心脏病,已经做过四次手术,能挺多久还不太清楚,他的资料,你们也看过了,他真的是一个很稀缺的人才,如果他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国家工人,无期徒刑劳改,有没有可能看在他是真心悔过的份上,安排到某个工厂里进行劳动改造?”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魏局长与宫组长对视一眼。

“他是犯人,即使再有才华,破坏了国家集体经济……”魏局长说到一半,看向储煦。

储煦愣在一边,没想到水琅会说出这样的话。

“储煦,确实是个人才,二十年前在英国举办的纺织大赛上为国争光,名声就已经响当当。”宫组长突然道:“珠南送过来的资料我都仔细看了,结合你今天的表现,确实是真心悔过,如果表现良好,可以适当减刑,关键是,你真能心甘情愿教给国家工人?”

“传授给他女儿。”

水琅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右边的储煦身体一震,“当年储煦第一次为国争光,所在单位就是肇嘉棉纺厂,他对肇嘉心有愧疚,平安里有一部分居民,就是肇嘉工厂职工的后代,另外还有一批茂华工厂的职工后代,例如小毛毛的母亲,曾经就是茂华高档布料车间的一名刺绣技工,将储煦安排给这些工人上课,他应该会倾囊相授。”

魏局长与宫组长,以及专案小组其他成员,听了水琅的话,全都默然。

接着,全都看向储煦。

目前,储煦的态度是否积极是关键。

储煦看着水琅,看着国家干部,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寒冷的绝境,却没想到一道光照进来,照得他心窝发烫,眼里流露出泪光,“若有机会为国家,为人民效力,这是我求之不得光荣,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请求国家重判我,但如果能在我死前,把所学所悟教给这些工人,我将感激不尽,也必将全心全力,毫无保留。”

水琅继续道:“改革即将开放,百业待兴,储煦身怀多技,他的命不值钱,但如果能将民族瑰宝传递给未来一批工人,尤其是高档布料制造印染的核心技术,这一点对国家工业来说至关重要,还请专案组酌情考虑。”

魏局长与宫组长商议过后,暂时继续将储煦拘留关押,再上报讨论此事。

储煦两眼充满泪水看着水琅,“你,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也许是为了一点……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感激,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的行为,让我很惭愧,谢谢你的宽容大义,我真的无颜面对你们。”

水琅看向孙澄与詹鸿栋。

詹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孙澄面色复杂,眼神复杂,抬手摸着眼角的疤痕,嘴唇一张一合,仿佛有万语千言在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眼神再次出现彻骨的恨意,“该死的邹贤实!他才该碎尸万段!”

储煦突然哭出声,朝着水琅与孙澄跪下。

水琅没有躲开,孙澄也没有躲开。

“你现在要不要见一面你女儿和外孙?”

“不,不要……我……”储煦被周光赫扶起来后,看向窗外,“我……就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如果上面同意我以技术劳改……这已经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垂怜了。”

水琅懂了他的意思,看着他被公安带走拘留。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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