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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总结起来就是:事发前能挣多少是多少。

巫雨清笑,原来在这等着呢。不过她也同意这个规划。

“首先就是明年的电影,清清,咱们要好好准备,虽然我会拉许多业务给你,但拍戏期间和进组之前会保证你的休息以及状态,不让别的通告分散你的注意力、消耗你的精力。所以明年的4月5月6月是相对较空的,但别的时间……”

她们聊了很久,关于职业规划、歌曲制作周期、拍戏、综艺节目的筛选标准等等。

从那天之后,巫雨清马不停蹄工作的同时,也在等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譬如此刻,下班后的巫雨清和助理们一起去火锅店吃火锅,带着口罩调蘸料碟时,她听到前面的女生和朋友聊天。

“看热搜没?她结婚了。”

巫雨清全身的血都冻住了,心脏像个制冷机将寒意输送到每一条毛细血管。她把手里未完成的蘸料碟随便放在一个地方,掏出手机,带着口罩没办法面容解锁,就输密码。

真遇到事的时候,大脑会亢奋起来,视觉嗅觉听觉都格外灵敏,这是人类祖先流传下来的自保本能。那些关键时刻反应迅速的猿猴都活下来了,而那些紧要关头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僵硬的则全被野兽吃掉。

火锅店在冬天生意特别好,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有两个小孩路过巫雨清,他们刚在自助区挑好自己要吃的水果:小橘子、西瓜、圣女果、柚子,端着果盘往自家卡座走。一个男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走廊上的人看到他都默默让开路。那两个在巫雨清前面调料碟的女生说说笑笑地离开,明星八卦只是社交场合的小谈资,她们现在在说遇到的傻叉客户,如此有来有往的吐槽,也许她们不是朋友而是同事。

app开屏广告是某个男星,他演了上辈子骆绎演的耽改剧攻角色,现在事业如日中天。巫雨清前几天也拍了代言宣传照,这照片现在能不能如约投放了?会有多少公司因为她婚事曝光而中断合作?她要赔多少钱?新专辑会受影响吧?

没事的,等过几年回头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会过去的,熬过去就行了。

死不了人。巫雨清,你撑住。先断网几天——不可能断网的,她忍不住不看评论,她会不停刷新网页直到天亮,就像当初《闪耀的星》播出后那样。

热搜榜上没有标着【爆】的话题,前叁是分别是某幼儿园爆出儿童安全问题、某网剧主演演技炸裂、某大国军事演习。她往下看,想着或许现在还没有被广泛传播,也许爆料人写的是她的姓氏缩写:w女星已婚近2年……

在榜单的第19位,巫雨清看到了结婚这个名词,名词前的人不是她,是她当年出道的选秀第二名。

那个美到让人觉得她前程似锦女生,今年28岁,和巫雨清一样出道5年。当年跳舞比不上秋露,唱歌赶不上巫雨清,但实在太漂亮了,性格也不错,网友喜欢她,经纪公司愿意捧。选秀结束后就送她去拍戏,演一部扑一部,出了音乐专辑,除了粉丝没人听。现在她嫁人了,老公是香港富商的第叁子。

巫雨清看着她宣布婚讯时附上的钻戒照和婚纱照。她们一直有联系,逢年过节互相问候,还会寄礼物。《闪耀的星》里大家关系都不错,只要没退圈就把彼此当朋友和人脉,不会断联。尤其是混得不错的巫雨清和秋露,走到哪看见的都是笑脸,遍地是朋友。

“清清,怎么了?”甘静调好蘸料来到巫雨清身边。她一直在巫雨清附近,如果她暂时不方便跟着,手底下的小助理也会跟着,不会让巫雨清落单。

巫雨清把手机拿给她看,“你用我的账号在她评论区祝福一下。”

甘静说没问题,一会儿回包厢她来弄,“要不要转发?”

清清的每枚钻戒都比这位的婚戒大,甘静下意识比较起来,新郎算是平头正脸,但和宗政航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作为巫雨清职场上的“妈粉”和生活里的“毒唯”,对于巫雨清的同期同行们,甘静觉得哪个都不行。

“转评赞都弄上吧。”巫雨清点开微信,果然收到了电子请柬,婚礼在下个月,地点就在新郎家的酒店里。

坐到火锅前的椅子上,她没有放松,心还在余悸中,开始搜自己的名字,全名、缩写、爱称、黑称。各大网站轮一边后,虾滑已经熟了,大家都在捞。毛肚和牛肉在碟子里,现在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甘静用公筷给她夹的。

吃完饭,各回各家。

在车上,巫雨清捏着手机,想今晚这种情况多来几次她就彻底麻了,等真的发生了,反而是千锤百炼后的云淡风轻。

到了宗政航新换的房子,开门后屋子是黑的,他不在家,年底会议与晚宴很多。巫雨清遭遇枪击后,宗政航不再热衷于带她出席各种活动。凡是他带她去的宴会,规格都很高,能看到安保人员荷枪实弹。而他从头到尾都不会离开她的身边,不去场地里人少的地方。

巫雨清开了玄关的灯,这是一个200平的房子,距离宗政航的单位很近,小区绿荫如盖。

灯光照亮了脚下的地板,巫雨清坐在沙发凳上脱下鞋子,放外套与伞的柜子材质反光,映出她的脸。

她背靠的墙镶着和墙面等大的镜子,用于出门前检查仪容。

如果没有拍摄需要,艺人出门穿得很低调,和普通人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平底鞋,面料舒适的基础款衣服。

巫雨清穿着牛仔裤和黑色打底衫坐在玄关,如同每个下班后回到住所的年轻人,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哭。

年底各行各业都在赶业务,最近老牌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晚会出圈了,邀请了一堆明星,娱乐圈能数得上名字的好像全去了。

盛大到仿佛是末日狂欢,红毯、采访、摄影,到处都是聚光灯。

巫雨清的裸妆看不到一点毛孔,没有涂红唇戴黑色大波浪假发,造型团队没有凑港风的热闹。

她的裙摆很大,没有拖在地上,个子高穿这种大裙子不会给人被淹没的感觉,反而很亮眼。

一个爱发艳压稿的女星在签名墙前追上了巫雨清,巫雨清不好甩下她走,只能一起合影。

她们都穿着黑裙,一个小黑裙一个大黑裙,一个风情卷一个盘发。两人的男伴在拍照前自觉的旁移一步,将c位留给女星。

无声的刀光剑影让摄影师兴奋,对着她俩猛拍。

宗政航是第二天上班前在车里才有时间看老婆昨晚的照片和通告。

巫雨清还在深圳,明天又要去上海,最近不会回来。

有几张确实拍的好,把她身上那股劲儿拍出来了。宗政航长按屏幕下载图片。

文采好的粉丝和路人已经开始写小作文了,并非吹各大明星的彩虹屁,而是根据艺人的造型和气质编故事。巫雨清喜提豪门继承人、与黑帮大佬骨科的妹妹、杀夫后拿到80遗产的小妈。

秋露和骆绎作为巫雨清的cp,自然出现在这些故事里。秋露是和小妈同岁并与之乱伦的继女。骆绎则是黑帮大佬的心腹,私下和老大的妹妹暧昧,他好像知道老大和妹妹的秘密,又好像不知道。

“巫雨清和骆绎太配了,禁忌感和张力拿捏的死死的,都2020了,我还在磕。”

不可避免的,宗政航看到许多这样的留言。

到了目的地,他不再玩手机,将这薄薄的金属放到口袋后走下车,面上是一贯的从容冷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专辑发布后,自然要上节目宣传,巫雨清开始到处跑,近一个月不回京后。宗政航在除夕前忙完工作,到巫雨清所在的城市,接她回家。

酒店里,宗政航和巫雨清说过年的安排。

巫雨清今年要在宗政航家过,趁着过年见宗政航家的人,是亲戚了,不能出门在外连彼此的脸和名字都不认识。

巫雨清不愿意,“你还真把我当你家媳妇了?”

见个屁的亲戚,谁是他们亲戚,凡是和宗政航有血缘的人她都不想见。

巫雨清今年不打算回家,她要自己过,找个不冷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吃外卖、睡觉、看电视。

“我的机票已经买好,也和我妈说了过年不回去。”她对宗政航说,“回家当你的长房长孙吧,别烦我。”

宗政航没有强求巫雨清,其实他没指望巫雨清会从大年叁十到初七都像个展示模特一样端坐在他父母家。他不过是传达爸妈的邀请和暗示,巫雨清不愿意就算了。

但他不可能和巫雨清分开。

“我的机票是和你一起买的,邻座。”他说,“怎么想到去广州过年?”

巫雨清懒得想她深夜突发奇想订票,宗政航是怎么、什么时候知道的,还订上了邻座。

想太多就头疼,就烦,就有一股火从脑子烧到脚底板。

明天上午有叁小时的飞行,巫雨清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去外地住七八天不需要带太多东西,缺什么直接买就是。

行李箱放在电视柜旁边,饭放在餐桌上,宗政航在揭外卖塑料盒的盖子,用餐巾纸垫着手,不让油弄到皮肤上,动作干脆稳当,把巫雨清爱吃的放在她的面前。

蔬菜汤一人一杯,挺烫的,巫雨清吹了又吹,还是不敢喝,拿了一会儿手就受不了,放在桌子上。

宗政航掰开一次性木筷,吃了一口盖浇饭,从脸上看不出这饭好不好吃。他就是这样,虽然挑嘴,但食物只要沾嘴就不会浪费,做不出翻翻拣拣剩一大桌的事儿。

他们大部分时间就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说话,吃饭,洗漱,做爱,睡觉,从2014年就这样。巨大的裂缝如果没有眼泪、争执、怒火,就如同不存在。

百科全书说死火山并非真的“死”了,它们只是长期休眠,沉寂不代表没有岩浆、永不喷发。

经历过糟糕关系中的人都有类似的经历:不是365天,天天爆发激烈的冲突。过日子没那么多精力处理和展现心中的不满,要上学、赚钱、进食、做卫生,生活中一堆鸡零狗碎需要解决,draa排在最后,等导火索点燃,有时疲惫的人甚至会自发踩灭燃起的火。

因为今天好累,不想吵。

巫雨清面对宗政航就是这种状态。

她知道这条路有终点,万事万物都有尽头,只是她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于是她只能拖着倦怠的身体和焦虑的心一步步往前走。

会结束的。不管结局是什么,总他妈有个结局。

一段得不到回应的畸恋,坚持不了多久。他们这辈子已经6年了,宗政航的毅力仿佛一个奇迹。

巫雨清歪歪头,“得不到回应”,可他依然能在她的体内射精,对外宣告对她的占有。

她不想物化自己,但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宗政航的飞机杯,符合幻想的充气娃娃,攥在手里的芭比,不搭理他的宠物猫。

她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的感受他的体验他的需求。

“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巫雨清把她的炒粉卷在筷子上,“不想拥有两情相悦的感情吗?不想要一个爱你的妻子吗?”

宗政航抬头看她。

她没有把炒粉放进嘴里,而是看着面前的餐盒,像是在看习题册最后的参考答案,可那里只有一个略字,让人苦恼沮丧。

她抬起头,看她面前的男人,她问题的答案。

宗政航看着妻子的脸,小小的脸,荧幕上令人目不转睛的脸,从他17岁就占据梦境和心房的脸。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是深棕色,在室内是黑的。

她的头发这两年长长了,造型师试过让她不再戴假发,往20厘米的短发上喷定型水,抓出一个帅气的发型,被团队否了。于是每次她洗完澡,他会在给她擦头发时用手拨拉一下。他是男的,对于男性化的短发应该是会操作的,但湿头发软乎乎,没手抓着就耷拉下去,弯成一个不听从摆弄的弧度。自娱自乐的小游戏,他每晚都玩,她从不知道。

他想她的时候绝不听她的歌,不然会无法克制立刻见她的冲动。

还有她的脚步声,从房间的一头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声音,像鼓点一样一下下敲在心上,引发躁动、带来快乐、驱走不安。她走向他,简单的动作就能点燃他,那些不断质疑的、不停愤怒的都烟消云散,只留下单纯的幸福。

“我满意现在的生活。”他回答。

也许她永远不会爱他,但她在身边他就足够幸福。

他不可能说我爱你,这路人皆知的底牌亮明后只会得到她的蔑视与羞辱。

所以他绝不说。

早已俯首称臣,又何必对女王展示他跪烂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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