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商琅顿了一会儿,就继续道:“朱家那一支,似乎与皇室有些关系。”
先前逼宫造反的也就只有顾峤的几个皇兄,因为被镇压得太快,无论是那些旁支有没有大逆不道的心思,都没能参与进谋逆的事情来,因此顾峤登基之后也就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至于皇室和世家两个庞然大物的联合,在此之前他不是没处理过,甚至抓到第一批人的时候还特地派人去仔细查了一番。但照着商琅这般说——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这下子他也顾不上跟商琅闹什么无关紧要的别扭了,当即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何人?”
商琅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同他要纸笔。
听到这话的时候顾峤心里一沉,转过头给人找纸笔,终于在地上瞧见了那支被他甩开的狼毫笔。顾峤没有把笔给捡起来,而是从笔架上又取了一支,不打算另外磨墨,直接沾着朱砂递给了商琅。
商琅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就在纸上写下几个鲜红的名字。
顾峤看着那张纸,没等朱砂干透,指尖就从名字旁边划了过去,带出一道红痕:“万寿节一过,朕要这成为他们的索命薄。”
他说完话,转头去瞧商琅:“先生这段时日与世家混迹在一起,都是在查这些?”
他在等着商琅一个肯定的回答,如此他就可以让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消弭。
但是商琅仍旧选择了否认:“不止于此。”
顾峤心一冷,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嘲道:“如此,朕宁可丞相欺君。”
有商琅今日这么一来,顾峤已经算得上是放下心来了,眼下不过是还在别扭着商琅不肯将真相尽数告知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拽住了商琅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丞相大人今日相当有哄他的诚意,丝毫没有拒绝他的肢体接触,甚至还主动地反握过去——哪怕只是为了拿帕子把他身上沾着的朱砂也擦了一擦。
帕子自然擦不干净,顾峤理直气壮地将那弄脏了的帕子据为己有,说是等带给宫人清洗,然后毫无芥蒂地找了凳子让商琅坐到他旁边来,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听见商琅道:“若无其他的事情,臣便告退了——陛下万望保重龙体。”
顾峤:“?!”
少年帝王的瞳孔骤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感情商琅不辞辛苦地跑到宫里来,真就是为了给他说那一个消息的?!
红袖添香
帝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商琅神色倒算如常,只在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后显得有些茫然:“陛下……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商相来此,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同朕说?”顾峤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隐晦的埋怨。
商相今日的玲珑心思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顾峤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明示了,商琅却神色茫然地瞧着他:“请陛下明示。”
“无事,”顾峤咬着牙,还不忘了给人找留下来的借口,“舟车劳顿,先生以后有这样的事情,直接派人来知会朕一声便是,不必劳烦亲自跑上一趟。今日既然来了,便多坐一会儿,歇上一歇。”
商琅喉结一动,像是想要张口说什么。顾峤怕他会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便又添上一句:“也恰好能帮朕看看折子。”
他是笃定了商琅会心疼他。
果不其然,丞相大人抬眼看了看少年帝王那张憔悴疲惫的面容,没再犹豫,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需要处理的事情算不上多,有商琅在侧,顾峤更是放松,原先打起来的精神慢慢地就消散了。困顿一阵阵地涌上来,彻底睡过去之前,顾峤还没忘了趁这个机会,歪倒在坐在一旁的商琅的肩膀上。
他只记得浓烈的沉香将他彻底给笼罩住,淹没了他的所有意识。
顾峤总是怀疑,商琅的沉香里是不是还加了什么安神的香料,以至于每一次他挨着人的时候,总是这般容易安下心,倦怠的时候还能直接睡过去。而且睡得很沉。
本来这副姿势脖颈应该会感觉到酸痛的,但是顾峤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半点不适也无。
除了脸上被丞相大人过于瘦削的肩膀硌得有些难受。
他一动,商琅就喊了他一声:“陛下。”
顾峤一下子清醒,意识到商琅的身体有点僵,连忙直起身来。
商琅将手上的奏折放下,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顾峤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十分贴心地伸手去给人捏肩膀,一边道:“先生劳累,怎么也不推开我?”
“不忍惊扰陛下,”商琅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但也很快地挪开了话题,“奏折臣已尽数翻阅过。”
顾峤下意识地松了手,注意力落到了那已经被换了位置的一摞奏折上面。
一看就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丞相大人一本本的看完的。
顾峤在那一瞬间莫名想到了两个字——“贤惠”。
这要真是他的贤妻该多好。
心里悠悠一叹,顾峤嘴上只是说了句:“劳烦先生了。”
商琅没有接下这一句话,而是问:“已经到了午时,陛下可要传膳?”
“先生要留下来同朕一起用膳吗?”顾峤反问。
“臣听陛下安排。”商琅难得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顾峤眸子一弯:“那先生就与朕一同用膳。”
御膳房那边早就知道商相入宫的事情,也很自觉地多备了些膳,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
顾峤传了膳,这一次大都是清淡的吃食,其中还有着几样糕点。
都是先前顾峤在街市上看到的那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