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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诶……诶!”小童阻拦不住他的手,眼瞅着一枚钱被扔出去打了四五个水漂,脸色一垮,“总是不把钱当回事儿,好像你真的家财万贯似得,我都吃几个月的素斋了。主人,三娘是谁啊?”

“咱们陛下啊。”谢不疑懒懒地说。

小童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不相信地哼了一声:“净开玩笑,您能认识陛下啊?咱们就是破写书的,冬天的大衣破了个洞都没去补呢。这鱼……什么时候钓上来啊?”

小童想要爬上台子看鱼篓。

谢不疑哈欠一声,随口道:“不知道,我没放饵啊。”

“……”童子爬上去的动作一顿,又下去了,紧紧抱着装钱的匣子,嘀咕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的,还没我会打算呢。”

谢不疑全当没听见。他随便翻了翻闲书,决定今天就钓到这里,该回去沽酒了。才刚起身,小筑的院门传来了几声礼节备至的叩门之响。

小童跑出去开门,一打开,见到一队穿着严谨恭肃的侍卫,为首的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女子,穿着御前近侍的公服,将帖子递给面前的小孩儿。

近侍和颜悦色地说:“请问珊瑚主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小童心一紧,生怕是编造那一位的粉红故事被发现了,脊背冒汗,结结巴巴地道:“是……我家主人……沽酒去了。”

近侍微笑点头,将一个帖子交给他:“这是凤君千岁请珊瑚主人入宫小住的帖子,劳烦小仙童转交给他。”

小童愣愣地接过,直到这一队人从面前离开都没回过神来。他好不容易还魂,狂奔进小筑,喊道:“主人,你认识凤君啊!”

“不认识。”

“你认识当今陛下啊!”

“……”

“我们进宫去见世面吧!”

四海为家共饮和(3)

陪着谢不疑的小童叫不穷,是大雪天从外面捡回来的。

当年谢不疑在如意园住了一阵子,等大局稳定,风波过去后,仰赖薛玉霄为他遮掩身份、排除万难,得以从前朝皇子的这个囚笼中脱身,在大菩提寺周遭独居。

裴饮雪为人仔细,曾经为他打点了金银田铺,倒不是为别的,只为谢不疑当众杀了他姐姐,没有让薛玉霄亲自动手——看似结果都一样,但实际却为薛玉霄扫平的一大坎坷非议。光是为了这个,裴饮雪便可以放下一切成见好好待他。

谢四收了,收完又把这事儿给忘了,放在禅心小筑的房梁上当一块木头垫着。

他住了半年,写书、钓鱼,杜撰活色生香的某种文学,在市井当中格外畅销。去年冬日到近处的酒家沽酒,见到被遗弃的小男孩瑟缩地躲在酒家的门口。

谢不疑把他领了回来,给他改名叫不穷。不穷跟着谢不疑身边打下手,来往递送书稿、接受酬谢,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日能进宫——主人真的认识陛下啊!

一路上,小童都是晕晕乎乎的。他抓着谢不疑的衣角进了椒房殿,发现主人倒是轻车熟路、面不改色,忍不住道:“主人……你跟陛下是什么关系啊?”

谢不疑淡定道:“睡过。”

不穷呆住了,他这次没有立刻怀疑里面的真实性,很慌张地道:“那、那你为什么没被纳为侍君……”

谢不疑瞥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脸,开口道:“陛下呢,倒是对我一见钟情的,但我不喜欢待在皇宫,主人我啊——”

话没说完,另一边的珠帘被撩起来。裴饮雪一身清淡的霜色广袖长衫,墨发用一支玉簪拢住,流泻出一缕细碎的发。他看了谢不疑一眼,道:“谁对你一见钟情?”

谢不疑见了他,也不改口,眯眼笑道:“凤君千岁气色不错,我听说你父女平安,孩子在哪儿呢,让我抱抱。”

“婉婉睡呢,怕你把孩子摔了。”裴饮雪道,“你整天都在写些什么东西,还让这么小的孩子去送书稿?”

不穷脸一红,低下头不敢说话。

谢不疑伸手倒茶,闲散道:“怎么,得不到连幻想一下都不行啦?”

他才这么得意地说了一句,迎面见到薛玉霄走过来的朦胧身影。她之前在帘外跟一个御前近侍说话,说了几句后才动身过来,他手一抖,茶水溢满杯盏,向外流泻了几滴。

薛玉霄临时有事跟内侍省吩咐,所以稍迟半步,没有听见谢四说了什么。两人一年多不见,谢不疑俊美如初,眉心朱砂浓艳鲜妍,只着一身低调的浅色外袍,不复当年宛如海棠的艳丽。

“主人。”不穷扯他衣角,“茶水、茶!”

谢不疑恍然回神,见小案上已经被溢出来的茶水弄湿了。他朝着裴饮雪伸出手,裴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从袖中取出手帕,递了过去。

谢不疑没让侍奴动手,自行擦掉了溢出来的茶水。他盯着薛玉霄看了半晌,忽然说:“明月菩萨还是温柔美丽如昔日初见,虽然是当母亲的人了,却还看得人蠢蠢欲动。”

薛玉霄听了这话,玩笑道:“四殿下风采倒是更胜从前,只是说起话来依旧一点儿都没长进,要是说这话得罪了裴郎,我可救不了你。”

谢不疑跟着笑起来,这才起身行礼。他身边的小童见他行礼,才惊慌失措地起来有样学样,心里暗暗地想:这是皇帝陛下啊?陛下不是一位所向披靡的武将么,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传言当中的那么可怕。

谢不疑是裴郎请来的,薛玉霄不想打搅两人说话,只陪着吃了顿饭,就借口有事离开。她离开后,不穷才松了口气,把提着的心放下来,紧紧地攥着主人的衣摆。

谢不疑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回首跟裴饮雪控诉道:“真是无情啊,也不说跟我叙叙旧。”

裴饮雪道:“怎么敢跟你叙旧,你要是当着我的面暗送秋波,惹我生气怎么办?”

“哪有的事儿。”谢不疑唇边带笑,“我十分敬她,才不会那样呢。明明崔七公子时常在宫中医署为官、王家那位郎君也出入宫闱,怎么就偏偏不放心我。”

裴饮雪上下审视他一番,道:“你说呢?”

谢不疑摸了摸鼻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问了,伸手翻看裴饮雪写了一半的书册——不是话本小说,是农政。

裴饮雪邀请他来,一则是探问谢不疑的近况,他毕竟身份特别,不可张扬。二则是为了他那些香艳故事。只不过他说得话,谢不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到一半还打起哈欠,总之就是油盐不进,有时候还忽然扭头说:“好哥哥,我没体验过,你说说那个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裴饮雪:“……你旁边还有孩子。”

谢不疑毫不介意:“他什么都知道,还经常帮我整理手稿,不必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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