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我们都可以再幸运一些。”维恩的笑容柔和了很多,眼眸是温柔的绿色。梅林愣住了,犹豫了好久,低下头好像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你说得对。”
维恩本来也是一天的假期,但正事干完之后,他就不想在外面待着了,匆匆回到庄园,连制服也没换,就捧着给安塞尔买的礼物跑进了书房。
安塞尔正在看书,看见维恩气喘吁吁,却笑容灿烂地站在门口,也笑了,轻轻地招招手:“不是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维恩关上门,快走到书桌前,他黑色格子衬衫外面套着深蓝色宽松毛衣,脖子上围着一个橙色狐狸花纹的丝巾,带点俏皮可爱。
安塞尔又招了招手,维恩想了想,趴到了桌子上,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他跟前。
阳光透过格子形的窗户投下格子形的阴影,将那张脸衬得更加挺拔精致,透亮的绿色眼睛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的光泽,好像名贵的猫眼石。
安塞尔心跳漏了一拍,维恩的脸完全是他审美的集合体。
“看我给您买了什么?”维恩看见安塞尔有些失神,满意地弯起眼睛,双手捧着精致的小盒子递过去。
安塞尔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深蓝色丝绸发带上面缀着暗金色的条纹。“谢谢。”他想也没想,就一手扯开了原先的发带,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维恩好像受惊的猫弹起身子,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安塞尔轻声问道。
“我来帮您吧,发带上有花纹要对在正中间……”维恩结结巴巴地开口,安塞尔将新发带递给他。
维恩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用手指拢起他的长发,略带粗糙的指尖有些颤抖地滑过他的脸庞、脖子。维恩看见安塞尔的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
这慢动作太暧昧了,维恩有些着急,可手颤得更加厉害,柔顺的发丝好像水流一样顺着指缝滑落。
他从上一世就很喜欢安塞尔的长发,金灿灿的,打理得干干净净,又高贵又漂亮。维恩总是趁安塞尔睡觉的时候,悄悄地给他编一个小辫。安塞尔醒了,第一眼看见维恩心虚的笑脸,就会无奈地摸一摸鬓角的头发,然后一声不吭地连着小辫一起扎进马尾里。
安塞尔的默许让维恩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维恩抱着累很了的安塞尔一口气编了八个辫子,终于第一次受到了铁拳制裁。不过安塞尔打他向来是不疼的。
想到这些,维恩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大概是他们最惬意放松的时光,没有利益、猜疑,只是喜欢。
“怎么了?”安塞尔一直在注意他的动静,听到他叹气,立马开口询问。维恩没有回答,安塞尔好像察觉到什么,伸手抓住头发,果然摸到才编了两道的辫子。
“维恩。”安塞尔反手抓住维恩的手,就好像之前无数次阻止他在头发上捣乱。然后仰着头,有些无奈地笑了:“我下午还要出门呢。”
“就一会?”维恩垂着眼睛,或许是那双眼睛里的思念与怀旧太过深沉,几乎满溢出来,安塞尔也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
从他见到维恩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那双绿色的眸子前蒙了一层薄雾,他本来是被这种独特的疏离感所吸引,可现在却有些泄气,自己的一举一动到底有几分能被维恩真切地看到?还是说,他只是透过自己在怀念另一个人?
安塞尔伸出手,轻轻地扶上维恩的脸,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解开吧。”
晚上,从梅林哥哥那里把梅林接回来,一路护送到仆人房。看她试戴了新的眼镜,又简单聊了一会,宅子里就熄灯了。
维恩举着烛台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突然听见祈祷室那里有轻柔的女声。
维恩慢慢走过去,椅子上跪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甜美可爱,好像洋娃娃一样。维恩等了一会,少女祈祷完,转头冲他笑:“维恩哥哥,你信教吗?”
维恩挑挑眉,他知道黛儿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于是很放松地双手合十,背了一段祷告词。他是不信的,哪怕是他重生了,他也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上帝的功劳,不过如果他的主人是信徒,他也可以短暂地相信一会。
“夫人是非常相信天主教的,但少爷好像不那么虔诚。”黛儿轻声说道,维恩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吵架了?”
黛儿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过两天,夫人远房表亲会来,里面的沃蕾小姐与少爷年纪相仿,又漂亮贤惠。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带着一份不小的遗产。”
维恩轻笑一声:“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开始对黛儿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这个明明是个仆人的少女被夫人宠成了小公主,但是夫人只给她虚幻的一切,却没有教会她任何东西。有的时候维恩觉得黛儿就是他的女性版本,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甜美的女孩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上一世她如果在夫人死后没有失足坠河,或许真能掀风浪。
“我是不聪明,但不意味着我会给你当枪使。”维恩靠在门框上,烛台的火光忽明忽暗,衬得周围环境阴森恐怖,但两个人好像都不害怕,静静地对视。
“不是利用,是示好。”黛儿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跳下椅子,整理自己的裙子。这倒是令维恩有些好奇,上一世自己和安塞尔如胶似漆的时候,也没见黛儿上来搭话,难道这一世安塞尔和夫人那边的态度有什么不同吗?
“这家里如果多一个女主人,你我都会很尴尬。”黛儿举起手中小型的银质烛台,从维恩手中借火,维恩笑了笑,倾斜烛台,不说话。
卧室里,安塞尔手里拿着发带静静地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肩上。
管家说维恩被带进庄园的那天,正是他外出求学的日子。安塞尔努力从回忆中翻找,或许他坐在马车上无意中向外探头时,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正牵着仆人的手低着头经过。或许这个时候一阵风,黑发少年抬起头,正好与他对视,那双绿色剔透的眸子从此变成异色的月亮,烙印在他心里。
可惜没有,安塞尔之前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眼睛,如果见过,他会记得的。事实就是那一天,他走的大门,乘着马车。维恩拿着母亲的遗言瑟瑟缩缩地蹲在后门口等着管家开门。
两人并没有像戏剧里那样在儿时有过一面之缘。
如果能早点遇见他就好了,安塞尔将发带拉直挡在眼前,透过深色的丝绸看向床头柜上的蜡烛。摇曳的烛火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就好像他内心模糊的感觉。
蜡烛刚好燃到了蜡烛夹的位置,“咔哒”一声,火光熄灭了。安塞尔愣了一下,有一些委屈。
他慢慢躺下,将发带对折再对折,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
维恩(十五)
维恩刚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就看见安塞尔已经穿戴整齐,扎着他送的发带,背对着门口站着等他。
“少爷!早上好!昨天睡得好吗?”维恩的心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
“早上好,维恩。”安塞尔转过头,神情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维恩,表情严肃地开口:“披件外套,抓紧时间,我们出去一趟。”
“哦好!”维恩听话地一手从门口的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另一只手就被安塞尔握在手里,向外走去。
隔着手套好像也能感受到安塞尔滚烫的掌心,早上的宅子仆人很稀少,不用担心被人看见,维恩紧紧地回握住,笑道:“我以为您不喜欢。”昨天编小辫被拒绝之后,他没什么不开心的,但明显安塞尔情绪低落了很多。
“喜欢。”安塞尔回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道。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维恩的错觉,他觉得安塞尔今天的风衣颜色和纹路都和发带很相配。
“喜欢,谢谢你,维恩。”似乎是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安塞尔捏了捏维恩的手,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一般人做,维恩会觉得他在调情,可安塞尔做这个动作做得正气凛然,好像就是在强调自己说的话。尽管如此,维恩还是心跳加速,轻轻嗯了一声。
维恩本来觉得一大早安塞尔在门口等他,还一直牵着他的手,已经很梦幻了。当他跟在安塞尔身后来到马房时,面前已经被提前牵出来的一黑一白,同一品种的两匹马让他感觉世界魔幻起来。
“喜欢吗?给她取个名字吧。”安塞尔看他瞪大眼睛惊讶无比的神色,满足地笑了。维恩没有回答,反而用那种要哭了一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安塞尔心中一慌,刚想询问,就被扑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