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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好。”

话音像在身侧,又似在脑内,极近又极远。随后,神智不清的她像被烈火般的痛楚席卷成灰。是那个时候吗?是那个时候,乌泽藏到她身中的吗?

风声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黎存之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有嫌疑的是谁

若她能掌控身体,或者狂怒,或者哭喊,或者发疯。然而徒然浮在体外的她,连哭一声的权力都没有。

乌泽这时轻叹一声,出声说话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你的躯壳吗?一是为了方便潜伏在你们这群人中不被怀疑,二则,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身体的模样……存之,也很喜欢。所以,上次你差点为了钩吻毒引砍手指时,我略用法力把它吸收掉了。我可不舍得这身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呢。”

存之……黎存之?乌泽为何如此亲昵地称呼他?他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九蘅疑惑地盯着乌泽。

乌泽微微一笑,笑容里竟有些忧伤:“你们之前已经猜到了,存之是白泽碎魄的第七名拥有者。”她低垂下眼帘,忽然幽幽叹了一声:“存之……”

乌泽失神般坐了一阵,抬眼看了看九蘅:“走吧,我带你出去。我一直没有把你的元神灭掉,是因为在处理掉你的伙伴之后,还需要你出来。毕竟再怎么演,也没有你本人逼真,只有本人才不会被看出破绽。虽然现在你没什么用了……可是跟你相处这么久,我也当你是朋友了,灭你不在这一时,一场大戏,就让你看到结局吧——我乌泽,拥有雷夏大泽的结局。”

樊池几乎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呼吸上。

旁人嗅起来袭人的花香,在他的感觉里变成厚重的尘霾,泛着腥红的色泽扑压下来,渗入口鼻,深入血脉。埋伏在他体内的钩吻花毒被花香唤醒,如黑烟从深处升起,像一头生着利爪的兽,分分寸寸地钻研绞扭,似要带着他的灵魂脱壳而出。

他的灵力如被催眠一般,任由毒兽肆虐,竟提不起一丝力量反抗。站不起来,又不肯倒下,就单膝跪着,一手撑住地面,努力维持着清醒。心知是陷入了绝境,可是还要坚持着等九蘅回来。如果他死在前面,她就太孤单了。

什么也做不了,就留一口气陪她好了。

他紧紧地盯着花隙间九蘅走去的小路尽头,盼望着她快点回来。眼前似有时聚时散的雾气飘过,视线已有些模糊不清。

忽有人影出现了。他逐渐混沌的目光亮起——是她回来了吗?视野中却捕捉到一袭青衫的颜色。樊池的目光冷了下来。

黎存之缓步走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俯视的目光轻蔑地砸下:“神族人。”

“你是……乌泽。”樊池努力压抑着虚弱的颤音。

黎存之笑了:“你再想一想,我是乌泽吗?”

樊池一时愣怔,不由得往山壁洞厅那边望了一眼,神情隐忧。黎存之不是乌泽,那么乌泽是不是以阿步为饵,候在洞厅中?九蘅是不是落入陷阱了?

黎存之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如锁着沉沉夜色:“乌泽在这里没错。风声堡里有四人,你,我,九蘅,阿步。哦,不对,阿步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乌泽的确宿于我们三个其中一人的身上,你猜是哪一个?”

樊池脸上浮起不能置信的神气:“不可能……”

黎存之玩味地扬了扬眉:“了不起的神族人,你与凡人呆得太久了,沾染了人间的情感,就传上被情感蒙蔽双眼的毛病。你既然已经猜到是她了,就别忙着反驳,倒是用脑子想一想,每一次有白泽碎魄宿主被杀的时候,最有嫌疑的,是不是她?”他暗如黑夜的眼底如藏了魔鬼,发出嘲讽的狂笑。

樊池的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如被一层薄冰冻结。

进宝遇害的那晚,九蘅被奕远掳去狩猎场,没人能确定她整个晚上都呆在原地。

发现白玺失踪的前一天晚上,他与银山外出,彻夜未归,并不知道留在宫里的九蘅是否一夜安睡。

招财遇害的晚上,他晕在了天宝镇的街道上,她在山中树下蜷睡,没人知道她中间做过什么。

也记起了昨晚睡到一半时隐约知道她起身,只道是该她值夜了。再醒来时,阿步已失踪。

当他找到她,是在宿营地北边的槐树林里。可是三人分头寻找阿步时,她去往的明明不是那边——她是去而折转,特意过去找银山的!

被逼寄生的碎魄

樊池喘息着吐出一句:“你……到底是……”

“我吗?”黎存之说,“之前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是第七片白泽碎魄——中枢兽的宿主。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奇怪我为什么掌握你们的言行吗?呵呵,当然九蘅告诉我的,我与她一直保持着联络啊。”轻风穿过风声堡,花香如浪翻卷,黎存之头顶的碧叶小草随风摇摆,清雅别致的外貌与他眼中的阴狠十分不搭。

樊池缓缓摇头:“不可能。”再抬眼时,眼神已清澈坚定,溢出一线蓝血的嘴角浮起冷笑,“我明白了。是乌泽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寄宿在了她的身体里。”

黎存之直起腰,长吁一口气:“你本该早一些猜中的,可惜晚了一步。”

樊池:“可是……”

黎存之:“可是我是谁,我为何得了白泽中枢碎魄又与乌泽联手。你想问的是这个,是吗?”

山壁洞厅还没有动静,风声堡里深花郁郁。黎存之也乐于追忆一遍往昔,就抄手站在勉力支撑着樊池面前,讲起他与乌泽的渊源。

樊池这才知道,以前听过的有关风声堡的事情一半是谎言。

百口祠枫林中他误伤九蘅,百口仙给他们引路来到风声堡求医。实际上那时风声堡已是一个陷阱,百口仙是受人指使才带他们来此的,指使之人正是乌泽。

乌泽那时已在风声堡内,还有白泽之中枢魄宿主。

与其余六片白泽碎魄不同,“中枢兽”是被逼迫着附到风狸身上的。白泽碎魄选择宿主并非盲目,它们会判断对方的气场是良是恶,尽可能地选择良善之人为宿主。就像被山匪围攻的银山,英兽在一群人里选中了银山而不是山匪;伐木场里被行刑的白玺,精兽选择了白玺而没选刽子手。

白泽碎魄那一夜,中枢兽逃到风声堡时,风声堡里还住着关家许多人,若让它选择宿主,它并不愿选那个因仇恨而扭曲的风狸。但是它身后追着乌泽。一黑一白,挟着风雷在风声堡里轰然奔腾,关家人还以为作恶多端终于天降雷霆,吓得开窗望一眼都不敢。

乌泽却因嗅到了风狸的怨毒之气,执意把中枢兽逼进了洞厅,眼看着一个时辰要到,魄散之危迫在眉睫,中枢兽无奈附入了那只被镇在石柱下的风狸身中。

风狸当时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痛恨着小主子关瞳被生父所杀之事,咬着獠牙,心中空念着如果有一天能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要让想护之人不再伤痛,让想杀之人生不如死。

就在那个关头中枢兽扑面而来,短暂地失去意识。再醒来时,被石柱压了数百年的身躯莫名轻松了。睁眼一看,居然真的已经解脱出来。它惊喜又迷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挣扎了一下想爬起来,因为被压了太久,脊背都僵直了,居然动弹不得。

这时一双手抚到了他的背上,有男声传来:“别动,我帮你揉揉。”他吃了一惊,昂头看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平时负责看守和喂养他的年轻仆从。这仆从待它一向冷漠,平日里只视它是个畜生而已。

今天的神情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嘴角挂着一丝笑,眼瞳透出异样的暗红色,让那张普通的面孔多了一抹邪魅之气。还有衣服的颜色也变了——风声堡的仆人一律穿土黄色的衣服,样式倒还是那个样式,可是整套衣服竟像在墨汁里浸了一浸,通身漆黑,莫名带了些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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