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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离开

 

皇帝告病请了两次早朝的假,吩咐下去早朝依旧,由丞相张泰民主持。这可累坏了年近七十的老丞相,听奏章,维持秩序,简单的折子就由自己批复,重要的留给皇上定夺。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皇上病愈上朝。

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刘公公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于是官员开始按照顺序上奏。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徐戎站在队伍右侧的前列。刚才行礼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陆倾,才发现几天不见,陆倾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已经四月,众人都换上了轻便的夏季官服,可是陆倾仍是穿着加了薄棉的龙袍,看起来竟然有一种他被这龙袍压住的感觉。

早朝的最后,依然是战事和时疫的折子成了重头戏。礼部尚书李文远道,“皇上,这西边的时疫是越来越严重,前两日已有流民聚集欲发起暴动。形势不容乐观!”

兵部尚书也上前一步,“皇上,西北匈奴屡次进犯,守边的谢将军中箭受伤,将士们也士气大挫,战事实在是迫在眉睫!”

这谢将军名为谢朝柳,是徐戎自小就认识的玩伴。本来是在东边驻守,现在被调到了西北边线去。

谢朝柳受伤了?徐戎在心里啧了一声,心道:不中用的家伙。

陆倾捏了捏山根,沉声道,“宫中吃喝用度节省为之前的六成,剩下的统统拿去赈济灾民。同时下令东边去年丰收的几个州也运粮到西边。派太医院曾治疗过时疫的几个太医到西边去,同时若能研究出治时疫的方子的,重重有赏。”

户部尚书跪下,“皇上英明。”

接着陆倾深吸了一口气,徐戎敏锐的察觉到陆倾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心中没来由的突然飘过一个念头,还未来得及深究,就听到了陆倾的声音,“大将军徐戎带兵多年,骁勇善战,为我朝可用之才。今西北战事紧张,命大将军徐戎带兵前往西北援助谢朝柳。时不我待,后日即刻启程。”

徐戎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还记得陆倾冷笑着对自己说,“别做梦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这皇城半步。”却没想到陆倾真的愿意放自己走。既然陆倾能够下出这道指令,那么想必他应该已经想清楚了,放徐戎回西北就相当于放虎归山,放鱼归水,若是徐戎不愿意的话,徐戎可以这辈子都不再踏入皇城一步。

没有听到徐戎的答复,皇帝用手撑着头接着问,“怎么,大将军难道是不满意朕的旨意?”

徐戎从感慨中清醒,一甩官袍,双膝跪下,朗声道,“臣接旨。”

终于可以离开这皇城,像他日日夜夜梦想中的那样,守在边关,以身报国。

可又是为何,心中竟然空落落的,陡然生出一丝怅然。徐戎自嘲,大概是在这京城里闲散日子过的太多,竟然会有些不舍。

陆倾给即将出征的战士放了今日和明日的两天假,准他们回家探亲。徐戎在这世上的亲人也只剩下徐焕一个。将军府里,徐焕站在一旁捏着手里的帕子,看着管家忙前忙后的给徐戎收拾行李。徐戎也没什么好带的,三下两下管家就已经收拾好了。看着面前收拾妥当的行李,徐焕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作为将门之女,徐焕从小到大送过太多人上战场,也经历过太多突然的永远离别,她知道挽留是没有用的。也只能红着眼眶看着哥哥,让哥哥注意身体,一路平安。

徐戎拍了拍小妹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妹已经长成了这么亭亭玉立的一位少女,“哥哥不在,你可不能没了监督就偷懒不读书。”

徐家世代从军,徐焕从小便耳濡目染,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喜爱的是骑马打猎,最讨厌被闷在屋子里读书。现在眼看着哥哥要走,徐焕也不像往日那样调皮了,不住的点头,“焕儿一定好好读书,哥哥回来若是提问,我一定对答如流。”

徐戎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又耍赖。”

徐焕低下头,眼睛又红了几分,声音都带上了颤抖,“所以哥哥,你一定要回来。”

无限的不舍和依恋都浓缩在了这一句话里。徐焕不求别的,只求她的兄长可以平安归来。

徐戎心里一动,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妹妹揽进了怀里。

出来扣在圣旨上。倘若太后没喝下蒙汗药,奴婢就把信给太后看。

熙太后苦笑,这个人还是这样的自私,一点也没有变,他的首选项是利用自己,其次才是让自己成为他的盟友。

可是更可怕的是,自己也一点也没有变,还是爱着他。

于是自己帮他引了陆倾来到了别宫,送了消息给远亲王,远亲王昨日派的刺客并未得手,因而自己今日在桂花糕里下了毒,想送陆倾上路。

却不知道为何在那最关键的一刻,恐惧蔓延上来缠绕住了脖颈。熙太后的手比脑子快,率先打掉了陆倾手里的桂花糕。

熙太后不知道电光火石的那一刻,究竟是哪一个念头让自己没能狠下心看着陆倾吃下有毒的桂花糕。是因为陆倾留了自己做这个太后?还是因为远亲王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利用?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回想起了那个八岁时瘦弱的接过自己手里的桂花糕,低低的说了声“谢谢”的小男孩?

无论如何,现在一切都成了定数。

陆倾拿起手帕擦了擦手,靠在椅背上,犹如一只终于露出獠牙的猛兽,轻轻笑了一声,“太后的撒谎技术实在是太拙劣了。朕和你有什么可叙旧的呢?理由未免也太牵强。”

“太后是不是等着朕一死,就与远亲王里应外合呢?真是可惜,远亲王已经被朕抓起来扔到地牢里了。”窗外的风刮得更加猛烈,像是凄厉的哀嚎,屋子里的灯被风吹灭了几盏,陆倾的脸落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远亲王不是在金陵么?怎么会……怎么会……”熙太后彻底崩溃了,抓着头发不住的重复。

“既然太后这么喜欢这处别宫,不如也别离开了,就在这里颐养天年吧。”陆倾的声音如鬼魅一般落在熙太后的耳朵里,熙太后仿佛置身地狱一样浑身发凉。

完了,一切都完了。熙太后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忍不住双手掩面,低低的哭了起来。她没能杀掉陆倾,也再不能坐在太后的位子上了。她跌坐在地上,窗外突然打了一道惊雷,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熙太后失神痛哭的样子和陆倾满头的冷汗。

哗啦一声,终于下起雨来。风急促着拍打在门窗上,像是有人在不住的敲门。陆倾一眼也没去看坐在地上的熙太后,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一只手伸手扶住了门框,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腹部,弯下腰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之前有暗卫拦截到远亲王和熙太后二人之间的书信,远亲王是个谨慎的人,书信里也写的隐晦,陆倾派人跟踪了两个月才终于撞见一次熙太后和远亲王私下会面,于是陆倾推断熙太后和远亲王有染。陆倾紧接着又派人去查远亲王,可是却是什么也查不到。陆倾深知有时候查不到消息便是最大的蹊跷,至于刚刚所说的刺客是远亲王的人,以及七皇子没有死……都是陆倾看着熙太后的神情猜的。他也还没有抓到远亲王,刚才一番话是为了从熙太后口中诈出消息。远亲王虽然手中兵力不多,却都是忠心的良将,倘若远亲王真的已经包围了别宫,自己说不定今日真的会死在这里。

陆倾看见那桂花糕的第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赌,赌熙太后妇人之仁,赌自己的猜想都是对的,赌能从熙太后嘴里套出远亲王真正的下落,赌自己,不会死。

还好,赌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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