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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黎上冷声:“我也才到两刻。”

意思是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善念叹气:“贫尼师妹留在谷上勘察,她刚说这里被清理过。”招来弟子:“好生照看女施主。”

“是,师伯。”两个女尼过去,不甚温柔地扯开女子紧抓黎大夫衣摆的手,将人架起带走。女子嘴里还在念着:“救救我救救我…”

沉凝几息,黎上道:“先着人去红黛谷报一声吧。依我看,单谷主这亲八成是成不了了。”秦清遥是一颗好棋子,男女都服侍得了。再有白时年的医药供给,他攀上谁是轻而易举。

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秦清遥看似单纯,可单纯的人又怎可能让单红宜不顾独女意愿和流言蜚语,大张旗鼓地迎他上红黛山?

善念看着那张清隽的脸,品不出什么,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武林从来就没平静过。

这头辛珊思在离了怀山谷后,顺着道来到了于宁县。今日她大方一回,在县里最好的悦和客栈要了间上房,七十文一晚。上房的待遇,就是周到。都不用她吩咐,店伙计便送来了热水。

房里有大浴桶,她将浴桶仔仔细细洗了两遍。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身衣服,带上她的钱袋子,下楼用了碗驴肉面,去找当铺。

客栈坐落在南北、东西两条主街的岔口。出门就见热闹,她转了一小会,便看到了一家门外挂“当”的铺子。

辛珊思走进去,直截了当,伸手向店家,露出腕上的金镯子:“您给瞧瞧,这个值多少?实心的。”

老店家看铺子十多年了,是个懂行的:“麻烦您取下来,容老头子掂一掂。”

“成。”辛珊思把镯子撸下来,递去,神色平淡,没有表现出丝毫急着用钱的样子。

双手接过镯子,老店家掂了掂,又拿近细看一遍,指头再弹了弹,终于确定是实金。放到秤上,称了下,三两高高的。他问:“姑娘是要死当?”

“对。”辛悦儿的东西,她留着做什么?

“二十九两银。”老店家报价。

来了古代一月了,辛珊思可不好糊弄:“你若诚心,就给三十两。我这镯子三两,秤杆挑那么高。您可不亏。”寻常一两金换银,都要换到十两三四钱。她还没计较铺里的秤。

老店家见她不卑不亢的,有些犹豫,不过没犹豫多久便认了:“行吧,”收镯子取银,“二十九两就是诚心价了。若非今日还未开张,老头子可不愿让这一步。”

当铺不算是个好地儿,辛珊思没祝他生意兴隆,拿到银子就转身走了。去绣坊买了三斤线,见有布头卖,她也称了三斤,回了客栈。

房间的后窗对着河,她站在窗边,手里打着络子,眼看着一群白鸭戏水,心里很宁静。

当年,原身救老妪是在洛河边。那老妪身上裹着的破旧僧服,似袈裟又不似袈裟,深褐色。她的灰白发挽成髻,用一根磨得油光的枯枝固着。两手空空,没拿兵器。身上干的…

老妪被带回庄子,说肚子饿。原身便让奶娘去厨房拿早上做的菜包…奶娘一走,老妪一指点向心脉,跟着就喷了一大口血。

原身被吓着了,哭着要去给她请大夫,却叫她一把拉了回来。她说渴,让原身去倒水。

辛珊思几乎是一帧一帧地查记忆。五岁的小丫丫踩着她用的小凳,倒好水,回头便见老人家正身盘坐。送水到床榻边,那老人家…枯瘦的手落到她肩上,硬压着她跪下,才接了茶。之后…徒来一股力道将她掀起,脚朝上头盖顶在老人家的天灵盖。

奶娘在门外大力敲打,叫着开门。可门却紧紧关着。

等原身被放下,老妪的发已苍白。她弥留时交代了两事,“洛河水美鱼肥,能死在此,是老身厚福,唯遗憾时下非秋里,不能品一品那河里的水栗子。你要记得亲手采了,供到为师坟前。还有常云山…”

常云山里什么,原身晕了过去,没听到。

辛珊思敛目,记忆很清晰,因为原身一直在后悔那日救人之事。不怪,换作是她,她一样痛恨。

洛河水栗子、常云山?

难道要去洛河城住段日子?现正处八月,当水栗子成熟时。辛珊思有些偏向,只外家也说了洛河城郊的庄子有人占着,他们会不会认出她?思及自己五岁离开,又在辛家关了十三年,她不禁嗤笑。

怎么会有人认出?她以如今的模样,再稍作装扮,估计跟辛良友抵面,辛良友都得客道地问她贵姓。

还有洛河城郊的庄子…辛珊思轻眨眼,唇口微微一勾,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她不住,也不能便宜了辛家。

手里的络子打好,将窗户关上。来到堂中,舒缓一下身子,做起八段锦伸展筋骨,再打太极拳。目前她打的太极拳还在形,尚未能加注力道,形成攻守之势。这个急不来,她会一点一点地注入。

连续不断,一遍又一遍地打。辛珊思清空心事,全神在太极上,然后又尝试着闭上眼来耍。她想将一招一式刻入肌肉,形成肌肉记忆。

既已到这个世界,那她就得适应。想活得自在、体面,她必须自强。

从汗如雨下,到汗干恬静,她动作是越来越自如。直至天黑尽,才收势停下。坐到床上,盘膝冥想。

相比这方的安然,怀山谷就要紧张多了。各方势力群集,点着上百火把。押镖的三义镖局已向红黛谷退回定金,来人在少林武当几大门派查过尸身后,将尸身运离。

眉心点了凝血花的单红宜,一身红衣,背手站于喜轿前,沉目看着空荡的轿子。三义镖局的镖头都死在此了,她能追究什么?大红的唇紧抿着,压抑着怒气。

“娘…”白的发光的单向桑走近,蛾眉轻愁,有心想劝两句,但她又真心不愿娘再有新人。

单红宜深吸长吐:“我红黛谷的脸面算是全没了。”

您明知自己风头正盛,还过分招摇地迎新人,这不是送人机会打压红黛谷吗?单向桑颔首,不敢将所想宣之于口。

单红宜移目看向不远处,少林的了一方丈和武当凤玉真人在说着什么,两人面上凝重。一旁的崆山派掌门岳和朝她点首,她扯唇回之以笑,目光转向茨楸林边的几人。

“你刚也见过黎上了,感觉如何?”

听得此问,单向桑心漏跳了下,眼角余光不由飘向茨楸林。那人长相顶好,身条出众,气韵清越,不似一般凡俗。她当然喜欢,只有些事不是她喜欢便可的,羞恼道:“娘,您还是先思虑当下吧。”

“我这不是正在思虑吗?”单红宜转过身,白前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是清楚的。黎上是聪明人,该清楚他跟白时年间不可能相安无事。“你若喜欢,娘就给你做主。”

刺楸林边,白时年后颈已经发汗,他没想到黎上不但活得好好的,连体内的毒也似不存在了。

跟枫崖山的寒山派掌门史宁叙完旧,黎上突然转首问:“师兄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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