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整座房间被歌声环绕。下午三点半,天空只有一两朵流云,大把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毫不吝啬地停留在他的发梢和侧脸,半明半暗,明亮的半边皮肤就像一块一尘不染的玻璃。她感觉伸手轻碰下就会弄碎他。
但她知道,摇摇欲坠的是她自己。尤其是听到开头那句,“don&039;t you know that i want to be ore than jt your friend。”
我不仅仅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她原以为可以轻松地搞定这场化妆,就像帮孟仕龙时那样。但根本不行。
不过一指宽的距离,杂念就像空气里的尘埃那样多。她反复抿紧嘴唇,害怕过速的心跳被听见,想迫切地结束这场对于她定力的试炼,又贪心地迷恋这个距离。因此她不让自己去看他的嘴唇,他的眼睫毛,或者别的什么,而是盯着他的发旋瞧,于是突然发现,他发旋和额头交接处的那颗痣变小了。或者说,不是痣变小了,而是他变大了。男孩的身型拔节成青年,原本在小孩子脸上醒目的痣就不再起眼,但依然存在。
她举起遮瑕刷,假公济私地碰了碰小痣。小点顷刻被遮盖住。
她把它藏了起来。
很多此一举,她却莫名满足。
她制造了他身体里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没有必要再遮瑕,直接上隔离,连粉底都不用。叶渐白的脸同样不需要过多修饰,比孟仕龙的更简单,毕竟他的眉形都早就修正过。她只需要锦上添花画两笔就好了。
化妆的整个过程十来分钟不到,但她却仿佛蒸了一小时桑拿,后背挤满了汗。
尤雪珍收起眉笔,呼出一口气。
“好了。”
叶渐白这才缓慢睁开眼,却没起身,眼睛懒懒上抬,捉着她的脸瞧。
看者无心,被盯的人却心虚。
她讷讷道:“怎么了?”
“嘴唇。”他说。
她不明白:“嘴唇?”
叶渐白笑话她:“刚没发现你自己口红都涂出去了,你这技术来帮我行不行啊。”
那哪是涂出去的口红,分明是刚才总抿唇造成的。
那是她心里有鬼的罪证,被他不知情地点出来,心头不免一紧,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
叶渐白更省事,他单手一撑起身,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人下巴,就这么把她全身挟持住。她动弹不得,唯独下巴跟着他的手上抬,眼睁睁从俯首看他变成仰面看他。
他将她包围在一片阴影中。
他垂眼,四目相接,指腹压过唇线扫过她的下唇边。指尖还带着切过柠檬的微酸的气息。松开手后,他的大拇指腹沾上了她的口红渍,很淡的红。可在她眼里,台风来临前的落日,岩浆,熊熊燃烧的火,山楂,割破皮肤流出的鲜血……这些红色,好像都不及他手上这一抹浓烈。
等尤雪珍反应过来时, 她的身体迅速同步做出动作,很大力地拍掉了叶渐白的手,一边沉下语气道:“我自己会擦。”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排斥, 脸色也有点不好。
“干嘛, 帮你擦怎么还甩脸子了?”
“你这么蹭会蹭掉粉底!”
她拿过镜子假装观察嘴角, “别照了没蹭掉。”叶渐白一把抢过镜子照了照他自己, “我嘴巴好像也有点干, 你怎么没给我涂个润唇膏之类的。”
“你自己涂。”她从化妆包里把小圆盒润唇膏递给他,“这个直接拧开,手指沾一点在唇上抹。”
叶渐白一听,不肯接。
“那手指粘死了,你帮我涂吧。”
“你刚刚口红都沾了怕什么啊……”
“口红又没有润唇膏粘。”
“放屁明明都很粘。”
“那更不公平了,既然都粘我都帮你擦了,你怎么不能帮我擦?刚刚我帮你还语气那么凶……”
因为我心里有鬼而你没有啊。
尤雪珍腹诽。
最后两人就涂唇膏这个问题掰扯了半天, 掰扯的结果是反正她不帮涂, 叶渐白自己也不涂, 抱怨她一句“让你帮化个妆脸能拉得跟阿凡提一样长, 你帮别人倒挺热心的。”
启程前往别墅区的一路上气氛就这么诡异地冷下来,两人谁都没开口主动说话,莫名其妙变成冷战状态,只有车内的广播持续地播报着听歌电台。
半小时后, 车子开到远郊别墅。
这个别墅是民国时期的洋房,有三层楼高,最高一层是木质的甲板露台, 背靠着地势够高,足够眺望到远处长条蜿蜒的西荣湾。两人到达时正好是夕阳, 走上露台抓到了一点浸到江面上的余晖。
趁着其他人都还没来,他们着手装扮露台。整个过程亦是谁都没开口,持续着这场幼稚的较劲。
十一月底的气温算不上温暖,但叶渐白却执意晚上在露台上开趴。他当时订这儿就是看中了这套别墅自带的室外火炉,他兴致勃勃地说这样就可以眺望江景围炉喝酒,而且人多有人气儿,根本不会冷。
在搞气氛这一点上,叶渐白绝对是一把好手。
他事先定了些鲜花和彩灯送到别墅,两人就把这些鲜花插到露台长桌自带的花瓶上,彩灯往沙发上一挂,又把露台上其他的照明一开,比夕阳还火红的昏黄在露台上亮起。
尤雪珍把彩灯往栏杆上挂的时候,眺见有车辆往山上的车道上开,大家陆续来了。有些她认识,都是叶渐白的朋友,大家一起玩过一两次。有些则完全面生。
夜幕渐暗,大到显得冷清的别墅开始变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