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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地狱(下)

 

柳珊看着那些穿着严实的人给温以璋灌了热水,又拿出暖宝宝放在他怀里,用软乎乎的被子裹了好几圈,才抱着人走向了基地顶层,那个真正的富人居住区。

她知道温以璋一个月前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不过不是因为失去物资而被赶出来,只是因为他那个在基地都赫赫有名的堂兄在城外失踪了,在这个世界里被宣判失踪,已经跟死亡差不多。

所以失去了有用战力的基地便收回了赋予温以璋一家的优厚待遇,那对夫妇性格温和,没有吵嚷,只是继续接着基地派发的低级任务,以养活他们唯一的孩子。

从心底而言,在知道那个被邻居夫妇养在家里的青年是温以璋之前,柳珊很看不起那个年轻人,他明明有手有脚,却不肯离开家门去做一些任务,现在的世道连几岁小孩都知道生存不易,他却始终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可在被温以璋找上门求助寻找父母踪迹,她恍然意识到那个人居然是温以璋之后,一切的不解都得到了答案。

基地的掌权者姓楚,楚临意的楚。

温以璋在极寒天灾来临之前,作为将楚临意告上法庭的起诉方,若是一旦出现在基地里,被人发现之后只怕会被立刻赶出去。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

毕竟楚临意是因为猥亵罪入的狱,温以璋那张牵动人心的俊秀面容,谁能拒绝呢?

末世前这位学弟的绯闻多到数不清,即使柳珊从学校毕业,也偶尔能刷到同校的帖子。

有男的,有女的,他们似乎格外热衷于成为狂蜂浪蝶,一丛丛伸着手,妄图够到温以璋的衣角。

不过这其中,做的最过份的还是楚临意。

不仅借着聚餐的名义把人抱到酒店,还极有可能达成了夙愿。

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来楚临意的那点执念已经散了,对温以璋剩下的可能只剩下憎恨和折辱的心思,柳珊每日听着基地掌权者楚临意的绯闻,听着那人妻妾成群的消息,真真切切的替温以璋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个该死的狗男人,她已经沦落到了泥沼里,可却不想温以璋像自己一样凄惨。

如果他能干干净净的活下去的话,依旧是学院的那轮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明月,那么她便仿佛有了一丝安慰。

看啊,那轮明月依旧悬挂在天边,清澈又明亮。

可是这一场大雪毁了全部。

温以璋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当他连活着都不敢妄想的时候,柳珊自以为的清白干净似乎都成了笑话。

只要能让他活下去——

哪怕是因为憎恶,哪怕是因为愤怒,哪怕是……

活下来吧。

学弟。

柳珊站在原地,遥望着基地的最中心。

她手里的毛毯全新厚实,内里缝进去了厚厚的羊毛,可是她却一眼都没有看。

风雪太大,遮挡了视线。

她便也没有看到,那群打着给基地三把手找情人名头的男人抱着温以璋登上了基地的最高层。

那里正要召开一场宴席。

为复活回到基地并觉醒了奇异力量的昔日第一战力温佑,也为终于能控制自己分裂能力的楚临意。

人类终于从这场天灾中得到了超乎寻常的能力,可是在欣喜前夕,还是先品尝一次果实的甜美为好。

极寒三年,冰雪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色调。

幸存下来的生存者们逐步适应了极寒的温度,也学会了如何取暖保温,虽说有一些潜力非凡的生存者觉醒了特异能力,自此拉来了新世界的序幕,然而大部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普通人仍困守一地,艰难求生。

作为带队的队长,袁棋在带领着队伍,在茫茫风雪中发现避难所的标志时,是有些惊喜的。

为了完成基地交付的任务,踏入这片区域以后,他们已经连续行进了十天了,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疲惫不堪。

这片重灾区的天气格外恶劣,除了漫天的大雪就是寒意刺骨的风暴,他们已经迷失方向好几次了,如果不是保温装备带得齐全,或许困乏到极点的队伍早已栽倒在脚下的深雪之中。

不过现在,同样疲惫困倦的袁棋终于可以放下心了,眼前的标志就是人类活动依旧存在的证明,也意味着他们找到了暂歇之所。

不同于目前的各大生存基地,大多数避难所都是由零散的幸存者自行建立的,作为绝对中立的场所,除了隔绝冰雪,为失去落脚点的幸存者提供暂住地之外,自然也囊括了交易这种在末日天灾下格外重要的用途。

没过多久,带队的袁棋就看到了不远处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的一座圆顶冰屋,冰屋的门上坠着一点暗淡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看不清是什么灯。

袁棋和身后的五人均是精神一振,遮挡在护目镜与厚实面罩后的沉重呼吸声急促且重,连沉陷入厚雪的缓慢脚步一时都快了不少。

护目镜上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那道灯光,走进之后,作为队长的袁棋率先上前敲了敲门,为了避免引起里面生存者的警备,他还让其余队员先退远些,自己则取下了长期覆盖在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冻得红扑扑的,但仍能在暗灯下窥见朗朗五官的端正眉眼。

他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很年轻又俊逸的模样,在末日前可能是校园里最吸引女孩子的那批少年,不过在末日来临之后,也同大部分生存者一样,以多层面罩和护目镜遮挡了全部的面目,将每一寸可能会被冻裂的皮肤牢牢保护起来。

末日前最被世人注意的外表,在末日来临之后,与生存相比,反倒最不值得一提。

袁棋抖了抖面罩缝隙里的冰碴碎雪,覆盖着多层手套与皮革防护的手掌拍掉叠上去的新雪,他挺直了身板,目光炯炯地等待着。

很快,冰冷坚硬的钢铁门就动了动,开了一个小缝,里面的暖黄色灯光泄出些许,而袁棋也对上了一只从里面窥出来的眼睛。

许是背光的缘故,那只从门缝里窥过来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晦暗,难以看清。

“生面孔?”

顿了片刻,里面传来的声音偏中性,音调中透着股像是被烟熏过般的微哑,但仍能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感受到目光中的打量,袁棋连忙举起手表示他们没有恶意,不远处的队员们也齐齐举起双手,展示自己的无害。

似乎感受到了女人的迟疑,袁棋呼出几口白气,俊俏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语速极快地讲述了他们目前的困境。

所幸末日之中,大部分避难所并不排外,女人只是顿了一小会儿,就后退来,只听“咔嚓”一声,挡在他们面前的钢铁厚门就打开了,原本只是少许的灯光一瞬间泄出,在小腿深的纯白雪面上映出点点银色亮茫。

站在门口的女人眉毛颜色很深,五官平凡,她身上披着厚重的军大衣,抱臂而立,食指上还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焦红的顶端缭绕起悠长白烟。

打开门之后,她看着有些发愣的袁棋和他身后的几人,不耐地用香烟磕了下门边,抖落烟灰的同时,也开口提醒,“小子,还不带着你的人快进来,屋子里的热气都散了。”

袁棋反应很快,向女人低头道谢后就快步走入了避难所,跟着袁棋的队员们也是基地的好手,只是被长久的疲惫磨得反应迟缓,被催促了之后动作也很快。

钢铁的门再次被重重关上,把所有寒意隔绝在门外,几人跺了跺脚,剁掉靴子上的厚重雪块,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有心情打量这座伫立在风雪中的避难所内部。

这一打量,他们也有些惊讶。

这座在外面看起来不大的避难所居然五脏俱全,不同于门口出光亮微弱的小灯,里面灯光通明,只在三大基地流通的埙石灯挂了足足有五个,遍布各个方位,将这座不算大的避难所照得格外亮堂。

入口接近钢铁门的地方,还置放了一座材质不明的架子与吧台,类似于酒吧的设计,可惜那些架子上放的基本都是融化后的一瓶瓶雪水,酒这东西,在极寒来临之后就成了稀罕的硬通货,想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女人施施然坐会了吧台的位置,袁棋也收回了目光,通过刚才的打量,他已经看出来这间避难所内里最多留有四五个休息间,吧台以外的地方零零散散地搭着十几个低矮桌子,每个上面都有刻上去的字,可见应当是当地生存者的摊位。

避难所的墙面上也悬挂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不是何年何月的兽类头骨,厚实的兽皮帘子,一个个内里充满青黑色液体浸泡的腐烂植物,或许是这里负责人的收藏。

没错,负责人,每个避难所都会有一个负责人,一般默认是当地实力最强大的生存者,只是寥寥几眼,袁棋就看出来那个女人是这个避难所的负责人,而这间避难所虽然小,拥有的五个埙石灯却也证明了她的实力或许不容小觑。

埙石灯的暖意很快熏染而来,感受到暖意的袁棋也不免升起一股困意,他摇了摇头,晃走疲乏的倦意,几步走到吧台后的女人面前,试探地问询道,“感谢您的收留,我的队员已经非常疲惫了,不知道可否给我们开三个休息间?”

女人抬了抬眼皮,指间的烟卷缭绕烟雾,她淡淡道,“年轻人,我这里的房间可不多,一次性要三间,避难所也不是做慈善的,你能给我什么?”

她撩了眼蜷缩在大厅角落里,身上裹着几块厚毯子正呼呼大睡的一个生存者,语气漫不经心,“要知道,我这里的休息间不接待身无分文的客人。”

袁棋对避难所的规矩也相当熟悉,他点了点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个笑来,“那是当然,只是休息过今晚之后,我们或许还有事要麻烦您,希望您能关照一下。”

可惜女人对眼前帅气的年轻人的笑容无动于衷,她懒洋洋地看着袁棋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黄莹莹的石头,眸光一顿,眼里的散漫渐渐褪去,第一次流露出认真的神色。

袁棋将手心的四块埙石倒扣在桌上,毫无所觉女人眼中陡然升起的锐意,在埙石滚碌在桌面的声响中,居然又从队友那里拿到了一盒香烟,一同摆在桌子上,食指屈起,轻轻推到了女人面前。

袁棋微笑着看她,“房费是四块埙石,这盒香烟是您收留我们的赠礼,也请收下。”

这实在是一份令人心动的“房租”,甚至不需要那四块能够驱动埙石灯半年的埙石,只是这一盒香烟,就足够避难所一晚的住宿费了。

女人低垂着眼眸,目光久久落在那盒打开后装得满当当的香烟上,她似乎哼笑了声,忽然拉长声音,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进里间之后右边三间是你们的了。”

慢悠悠说完这句话,她就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收入到大衣的口袋中,只留下了指缝间的那根快要燃烬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她在桌上摁灭了烟头,没有抬头,声音却能让向里面走去的袁棋听到,“明早的早餐是烤南瓜,记得起来吃,有钱的小少爷。”

袁棋朝她挥了下手就走了进去,似乎还因为这个称呼被队员笑闹了几句,不过随后的关门声很快就把声音隔绝了——避难所的房间,防护隔音性能是一等一的好。

“出手这么大方,看来身上还挺富。”

女人思索着袁棋等人的来路,忍不住喃喃道,“早知道就抢了他们了,可惜住进休息间之后,负责人就需要保护客人的一切损失。”

嘀咕到这里,女人的语气有些懊恼,她忽然想到袁棋开口就是住进休息间,看来他对避难所的规矩十分了解。

如果是自住在大堂的客人,即使身家被偷,负责人也不会出面,一般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休息间的客人待遇将会直线上升,不仅会得到负责人的保护与财产守护承诺,还会享有早中饭及热水服务。

相比于即将为他人准备饭菜的烦躁,女人现在倒更是好奇,这么一批一看就来路不凡的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可是不知那个目的是否需要保密,在问询到交易日快要到来之后,袁棋居然顿住了,而后更是不再说明自己的意图,只是确认了这片区域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在那天来这里进行交易之后就保持了沉默。

他们在避难所待了两天之后,就到了每周一次的交易日。

由于这附近属于重灾区,幸存的生存者数量不多的缘故,每周一次的交易日也是幸存者们获取生存物资的关键,在这一天,不管是多么抗拒外出的幸存者,也会从居住地走出,来到避难所以自己搜寻到的物资换去后续生存的必备资源。

早上袁棋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生存者相敲门了,他们吃个早饭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已经零零散散站了两三个人,每个人躬身都整理着自己的交易桌,一边从身上的口袋里取出一些奇怪的冷冻产品。

袁棋扫了一眼,大多是冰冻的不知是否过期的罐头,看来这些人似乎就靠着各自搜寻废墟,再通过交易互相换取可以果腹的食物,除了避难所的负责人外,这附近没有一个能力者。

袁棋想了想,也没着急,就坐在吧台的座椅上,静静等待着,同时与其他队员一起,在到来的生存者中不断用目光搜寻着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中午,从避难所的人数来看,这附近的生存者应该都到了,负责人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今天来的人已经不少了,看来日子是却来越难过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女人看向角落里一个垂头丧气,满脸苦涩地售卖保暖物品的生存者,眼中暗含怜悯。

能把自己的保暖物品拿出来卖掉,看来是已经山穷水尽了,或许过不了多久,避难所就会再添一个大堂的租住客了。

袁棋看着大堂的人数,也大概能猜到负责人的另一层意思。

这里的人只有六七个,冷清得很,但居然能得到一句“来了不少”的评价,也确实可以看出来女人说得不错,方圆几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大多因为糟糕的环境远赴他处。

而且,为了促进交易,避难所在每次交易日都会给予交易的客人一些优惠,有时候是一份热食,有时候是一些简易的生存物资,能让这些人为了一点点优惠跋涉到避难所,可见他们的状况确实不怎么好。

不过这件让负责人忧虑的事,倒是让袁棋心下微松,毕竟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他们的问询会格外顺利,在生存的压力面前,那种情况绝不会再次出现。

想清楚以后,袁棋很快站起了身,用手指敲了敲吧台的桌面,见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才微微提高声音道,“诸位,我们一行人从东城而来,受命寻找一个人的踪迹,这个人姓温,大概二十一二左右,可能四个月前会经过这里,如果有人知道他或者见过他,哪怕是提供一点线索,也可以得到五块埙石的报酬。”

说话的同时,袁棋也紧紧盯着这些人,试图从他们中寻觅到一丝异样的迹象,可令他意外的是,听到如此丰厚的报酬,这些人居然面色都不变一下,互相看了几眼后低声议论起来,好像……还有点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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