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呵,好一个衙门告示,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教习娘子呢,你已经过了一水,贴上我的标签,还想去哪儿?
胆敢威胁他,简直不知所谓,“来人,给她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见她一脸震惊,男人起身抚平袍角,无耻的加了句,“夫人,你需要冷静冷静,方能看清自己的愚不可及。”
“夫人, 你需要冷静冷静, 方能看清自己的愚不可及。”
肖娘子里穿锦茜红明花齐胸襦裙,外披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鬓间正插云脚珍珠卷须簪,闻言莞尔, 已是断弦尤续,覆水难收。
夜间,心腹丫鬟归来, 不敢打扰她弹琴, 站于隔间屏风后等待传唤,曲中难得的豁达晴朗,衬着悠风和和,听着闻者皆是心旷神怡,一曲作罢, 垂眸细抚琴弦, “紫衣,怎么?”
“已传信与丞相府的嫡三小姐,但,似乎并未回应。”紫衣目光暗含担心,姑娘被缚, 一己之力实在难以脱困,本以为三小姐念着十多年的情分能有所照顾,熟料,竟推拒门外, 言说不识,她没敢直说,怕伤了姑娘的心。
肖娘子素手顿然一停,“罢了,也许如今三小姐自顾不暇,你带着我亲手书信再去另外两家,务必见到主人。”
圣上于过岁时,狠狠的给了丞相没脸,可能三小姐急火在心,无力帮她,若是可以,她必定不会置她于不顾,她这时候也确实不能给她添麻烦,矮身坐下,揽袖定神又写两张书稿,塞进封蜡信笺中,递给紫衣。
她教习数位贵女,就是宫中嫔妃都不在少数,甚至,正得盛宠的丹阳郡主,都是她教过的,只不过,时间较短,又和着三小姐是敌对关系,再者言,人家也不会掺和别人的家事,所以,她本就没打算求她。
另外两家同样在一天之内给了回复,表示自家姑娘忙着宴会,没空帮忙。
这次紫衣说的详细,不敢隐瞒。
肖娘子自认教导细心,不苛刻体罚,而且,明明之前关系处的很好,为何不帮?不过是帮着同自家父亲或是哥哥说上几句话,再向夫君施压便可,谅他一个小小翰林院文官,不敢不从。
而府上的另一处,芙姨娘正双腿跨坐在青衫男子腰际,俯低上身,双手撑着给他按压肩膀,边呵气如兰,“爷,奴家累了,不按了。”
男人骤然翻身捞起她,置于怀中,嗅着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顾忌着肚子,不敢妄动,“你非要按,还不到半柱香,你又累,都是做娘的人了,能稳重点吗?”
夫人倒是稳重,可你不爱啊。
“爷教训的太是了,奴家一定改正,今日就放过我,可好?”女子本就媚气,如此一番撒娇,更是让男人受用,不似那倔强的人儿,非要试图冲破这牢笼,进了我府,生死便是他人无法管的,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亏的得个教习娘子的称号,女子为妇,便再无价值利用之处,那些贵女们自然心知肚明。
拉起她柔软的小手,按在某处,眼底存满血性,“不好,爷每夜都不能放过你。”
草长莺飞,肖娘子被囚禁的第十日,终于忍不得,每日皆是糙饭粗糠,丫鬟渐不尽心,时常出些差错,连早起洗漱的都是冰凉井水,岂有此理,只有一个心腹紫衣时刻陪侍左右,婆母亦是无动于衷,不明是何原因。
再过十日,很明显的,原先的夫人院落,现今成了个荒园子,任由蒿草冲天,无人来拾,这一日,原先的贴身丫鬟拿了点熏蚊虫的香囊,趾高气昂,她如今可是芙姨娘院里的二等,若不是之前被分到这个倒霉夫人院里,指定能跃过她们当上一等,到时,就是进去内室服侍彬彬文质,温文尔雅的大爷,说不定还能与着姨娘一起服侍,听说那日姨娘不济,便让着云月姐姐顶上,可是整到了半夜才迤逦出来,她们几个站于厢房,听的一清二楚,回想起那声响都酥的够呛,夹紧腿,对着原先的夫人仁至义尽说道,“夫人,我以后就不来看你了,那院忙的很,芙姨娘现今缺不得我,而且有时爷来了,还尽喜爱我泡的茶呢,说是韵味回甘,要我说,夫人你就是不会讨爷的欢心,刻板又生硬,你不行,可以让我们来啊,当时你若让我侍奉,必定能比的过芙姨娘,她个窑姐儿”
这几日与几个小姐妹顽的好,知道些内里东西,此刻说漏了嘴,忙岔开话题,说起外间传闻,“听说,今日豫恩伯大胜回京,我要去鼓楼瞧热闹去。”
一直安稳坐着的肖娘子突然脸色发白,紫衣上前扶住,见她陷入回忆中,悄声退下。
又是十日,肖娘子仍旧每日弹琴练舞,有条不紊,但紫衣却没有回来,一直。
又过一月,日头高照,屋中的女人呆滞怔忪,完全没了灵气,她想出去,被婆子拉扯着扔回来,她想打听紫衣为何没回来,没人告诉她,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感觉很漫长,如同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只蝴蝶都不愿停留与她作伴,突然就觉得自己做什么别人也看不到,又何必这么累呢,不如不动,她完全迷失在空白的岁月里。
东大街上,正摆着集市,热闹非凡,而入口处有几个人坐在茶寮里闲聊,说起丹阳郡主,“呦呵,你们不信吧,丹阳郡主曾当着好多人的面说半月雪停,果真就过岁那天停了,再没下过,你说神奇不神奇?”
另一人恰巧就是张家村的,“我是亲眼所见,这位郡主根本就是天人下凡,那气度,简直如同观音呢,”
“可我听说,最近又有人告御状,说她强行掳走人家女眷,侵吞财产,可闹的凶。”
“那都是瞎说,丹阳郡主是救人去了,至于侵吞财产,就不知了。”
隔桌的几人亦是讨论这个,为何,因为牵扯了读书人,这位状告丹阳郡主的就是翰林院的那位文官,他同时是一言堂的常客,又是寒山学院的优秀学子,这次写了万民书,告丹阳郡主仗势欺人,私入民宅,后又侵吞家中财产数计,有人证物证。
议论纷纷的两位主人公此刻亦是严肃认真,林皎捧着肚子倚在软榻上,后方窗户开着缝隙,不敢直吹着她,前方有一女子,屈身福礼,满脸的坚定之色,这人便是肖娘子。
那日,肖娘子还在神游时,有禁卫军穿堂直入,请了她去郡主府,林皎还记得她当时憔悴的样子,要不是外出听着几个女子闲聊,还不知道当初请来教习她的女娘子会变成这般。
“郡主,若您不嫌弃,我以后就侍奉在您身旁。”肖娘子如今傲骨曲折,心境虚空,早就没了自视甚高,她是真心实意的想服侍林皎。
“娘子不必,您以前对我有育德之恩,遇难岂有不帮之理,如今情形,不如,我有个法子,丹青观中有许多姐妹,若是您不嫌弃,可否好生教导她们?”
她的那帮师妹们只会坤道早课,做些药丸,读书写字浅淡,观里真的缺个老师,而肖娘子正合适。
肖娘子如今看淡一切,有些道士的飘渺之感,“郡主放心,我定然倾尽全力。”
事态加剧,而随着肖娘子入道,成为道姑后,天下读书人更为唾骂,慢慢传言开始偏向文官,肖娘子气愤至极,如此无耻混账之行,还敢污蔑她,欺人太甚。
林皎肚子大的不像话,宋巅不放心,不让她再动,他亲自处理,带着肖娘子去大理寺,同样,状告翰林院七品文官宠妾灭妻,圈禁妻子数月,暗夺其嫁妆,杀害无辜丫鬟,种种罪行,罪恶滔天。
肖娘子一介女流,不顾名声站于大堂之上,夺得很多好感,尤其听闻后,在收集证据时,果然,那个妾室竟然是个江淮楼子里有名的妓姐儿,而且秘药繁多,如今那个文官已经临近强弩之末,外表强健,内里早已被掏空,而且,陷害主母落胎,单这一条,便赢得众审判官员的同情,而且,此人竟然在地下黑市中贩卖倒卖科考试卷答案,这事引起轰动,很快,决事令下发,七品文官罪行罄竹难书,即刻抄家,其全家发往极寒之地劳役,其子嗣后族剥夺科举考试权利,永生不得回京。
丹青观中,有一棵大榕树,太阳初升,众姐妹已经聚集,等候肖娘子来教习,她们都听说过这位,可厉害着呢,不敢丢林皎的脸,都早早收拾妥当。
很快,肖娘子面带温婉的笑,从拐角走来,双手捧着个首饰匣子和一摞书本,众人瞧了,嘻嘻哈哈的笑着围过去,匣子里好多珍珠项链和各式样的玉簪,她们虽不懂,但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好东西,她们中好歹出了个郡主,自然也得了许多好看的东西,只不过嫌戴起来麻烦,尤其李婧,全身上下只腰间缠着软鞭,别的一律没有,像柳沅她们小的,耳朵扎个孔,挂个米粒的耳坠子,挑拣的玩乐一会儿,彼此熟悉后,肖娘子转身站于前头,标准行礼后,脆着声音说,“大家以后叫我肖娘子便可,我也是略懂学识,今日便称大,当起这个教导之责,女子立于世不易,你我同行,惟愿舒心畅快而已。”
众人长短不一的应是,初入京城,都被繁华惊的不轻,如今不为饱腹,可以有更大的舞台,她们可以施展,温暖的阳光铺撒开来,这时的丹青观,便是后来女子书院的雏形。
柒拾壹章
郡主府的客院中, 宋宜楚已心焦火燎, 她已经探遍每一处,仍旧没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终于贴身丫鬟传来消息,让她在谷雨这日带着丹阳郡主到湖边的假山旁, 作出被伏击的假象,从而救出怡然大师。
她满心满眼里全是那位禅香韵厚的出家之人,丝毫没察觉有何不妥, 不提她在宫中带出的侍卫, 单讲郡主府内外,皆被宋巅整治的滴水不漏,挑拣了支应景的金海棠珠花步摇,推开丫鬟上前的手,自己细细的插进去, 看着镜中人半晌, 才起身摇曳儿而去。
谷雨,柳絮飞落,杜鹃夜啼,一直阴湿绵绵,漫是细雨的天, 可算早起放了晴,肖娘子原来的嫁妆都在郡主府,特意来拿些常用的,前些时候, 郡主小腿总抽筋,她教侯爷一套按摩的手法,不知效果如何,见过吴妈妈,说是刚起,让她稍候。
回廊处,转过来一位美人,经过廊下,听着屋里说话声,瞳色幽深,径自进屋,看着两人搀扶起来,她忙止住,“小嫂子老是客气什么,快坐下,要不表哥又好甩我冷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