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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是。”

屋内人应着退了出去,小灯子顺手把门带上。周粥将两本书卷握在手里,就转进了内室。里头燕无二只着中衣趴在榻上,脸半埋在枕头里不动弹,唯独搭在枕头侧边的手指有点儿神经质地抠着上面的绣纹。

一罐打开的药油摆在床头,气味还挺冲,周粥走近时不自觉地皱了下眉,竟觉得舌尖也尝到了些许这药油的怪味。

大概刚刚和她的“开胃醋”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太长,所以这次味觉稍有恢复的时间也偏长。

“阿燕?”稍微适应了一下这气味,周粥才搬过凳子来坐到床前,把两卷书随手放到床头的小案上,“你不会睡着了吧?”

燕无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没,属下就是觉得没脸见陛下。技不如人就罢了,自个儿练功还能把腰闪了,打扰了陛下休息……”

“噗嗤,你小时候哪种糗样朕没见过?”周粥好笑,探身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色也尚早,朕没睡呢,就当活动一下筋骨!来,给你上药——”

说着,她手一路往下就要去撩他衣摆,惊得燕无二一个挺身翻起避开,“不行!”

“你这腰……”挺灵活啊。周粥的手还停在半空,一脸狐疑。

“啊!”燕无二也是一愣,随即像反应慢了半拍,才感到疼似的,赶忙扶着腰重新趴回去,龇牙咧嘴地抽了几口气。

周粥也不疑有他,边帮他垫枕头边念叨:“都疼成这样了还不让人抹药油?不怕留下病根?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属下不敢,属下想要回之前交的那封请辞奏本……”燕无二又把脸挡到了枕头后边,语调怯生生的,活脱脱一个委委屈屈的小相公模样。

“早给你烧了!”周粥挑眉,“知道你舍不得朕,朕也舍不得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燕无二给感动坏了,当即扑腾着双手一握周粥的手,表忠心:“陛下放心!属下以后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不懂事了,就像唐侍君说的那样,要白天做白天的事,晚上做晚上的事,不分昼夜地守护陛下一辈子——”

这唐子玉都教他些什么啊?怪不正经的。周粥干笑着抽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别乱动,腰又不痛了?”

“……痛、痛的!”燕无二手一僵,赶紧又老实趴好。

“行了,别废话,给你擦完药朕也好回去休息。”周粥起身拿过药油,往掌心里倒了一点儿边搓边催他,“自己把衣服掀起来,小时候又不是没给你上过药,害什么臊?”

这回燕无二没再拒绝,“哦”了一声,就红着耳根子把衣摆撩开,露出一截肌肉紧结有力的腰,一看就是武人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蕴藏着爆发力。

“你忍忍别乱动啊。”

“是……”

尽量忽略掉燕无二这渗人的猛男娇羞,周粥回忆了一下多年前给其擦药油的手法,控制着力道开始给他推按。

药油的作用使得掌心熨帖到肌肤上的热度更加滚烫,燕无二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怕自己这么硬邦邦的,周粥推按不动要吃力受累,又忙强迫自己把身体放松下来。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如同有人不合时宜地在季春的屋里生起了孟冬的炭火,燕无二也没多想就问了句:“陛下你热吗?”

“这才没活动两下呢,热什么?又不是夏天。”周粥不以为意,找回了手感,推按得很顺了。

结果隔了一会儿,燕无二突然又支支吾吾地冒出一句:“其实我腰也不是很痛……陛下还是别揉了,明天该手酸了。”

周粥手下一顿,凭借着多年的了解,觉得今晚的燕无二不对劲:“阿燕,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事?”

“没有没有!”燕无二矢口否认,还想撑起身回头让对方看到他真诚的目光。

“都说了别乱动!”周粥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掴了一下,把人又拍老实了,“没有就没有,激动什么?”

这之后,燕无二也不敢再说话了,唯恐多说多错,连后脑勺都是心虚的模样。周粥也不戳破,左右从小到大的情谊,就算真瞒着她什么想必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儿。

“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准再练功了,知道没?”

一炷香后,周粥额上发了一层薄薄细汗,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走回床头捞起那两本书丢到燕无二枕头边:“对了,要是无聊就用这个打发时间吧。”

又被人塞了两本书的燕无二眼神飘忽,也不知想到哪儿去了,磨磨蹭蹭扒拉过来一瞥,居然松了一口气。

这明显只是两本很单纯的武功秘籍,一本叫《麻花宝典》,一本叫《中邪剑谱》。

因为用刀的关系,燕无二对兵器类更感兴趣,先翻开了第二本,其扉页上赫然印着八个大字:“欲练此功,必先出恭。”

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这秘籍陛下从哪儿得来的?”

“那天看你大受打击,心情那么低落,就想让你多看点儿武功秘籍,体会一下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就想开了——”周粥当然不能直言自己靠着沈长青施法偷溜出宫过一个多时辰,只能把功劳让给了小灯子,“所以差了小灯子出宫去淘换两本来,也不知道他眼光怎么样,你就凑合看吧。”

谁知燕无二听了,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眶发红,几乎要流下悔恨的泪水。

“陛下对我这么好,用心良苦,我却还……是我骗了陛下——”

“哎,都说帝王薄情,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咱们陛下还是不错的,青梅竹马的一点小伤,就让她离了新人的温柔乡赶过去了,真想知道沈侍君当时是什么表情……”

此刻相隔不远的明玉殿内,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百里墨,正懒懒地卧在张美人榻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白森森的头骨,还能一心二用地与正在自弈的唐子玉搭上几句话。

“你别看陛下平日不显,实则却是个重情之人,因此她爱护百姓也是出自真心,而非仅仅将仁政爱民当做是巩固皇权社稷的一种手段。盛世之下,遇到这样的仁君,是为人臣子之幸。”唐子子神色郑重地落下一子。

“唐中丞这话怎么不早几日当着陛下的面夸?没准儿龙心大悦,哪里还用得着对燕无二那个榆木疙瘩耳提面命?自己就把那位沈侍君比下去了——”

唐子玉挑眉,不理他的取笑:“燕侍君能举一反三,结合自身情况运用,也不枉费本官一番苦心。”

“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还以为他一点儿心眼都不会耍呢。”百里墨的右手举酸了,又把头骨换到左手,一副看好戏的口吻,“不过惹得陛下怜惜才是第一步,真想长期在后宫与沈长青分庭抗礼,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是还有你我吗?”唐子玉淡笑着,抬眸看他。

百里墨似乎有点感兴趣,随意地曲腿坐起来,痞里痞气地扬眉问:“联手啊?有什么好处?”

闻言的唐子玉却忽地脸色一肃,往下手中棋子,正襟危坐道:“如今有人以美色与妖术试图祸君误国,无论是出于前廷臣子之忠,还是后宫侍奉之情,你身为侍君之一都理应挺身而出,济拔颠危,匡扶社稷,而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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