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等他再从卫生间出来时又恢复如常, 倒了洗发液往她头上揉着。
“我给你按摩吧。”他突然道。
“行啊。”章玥说,“别折了我脖子啊。”
简昆笑:“折谁也不能折你啊。”
他呼吸冲着她,撩动她的耳朵酥酥地痒。
章玥闭眼躺着, 总觉得天花板上的灯像炙热的太阳, 照得她浑身烫起来。
简昆从她的太阳穴按到后颈,她舒服得打起瞌睡。
他手上维持均匀的力道,释放后的脑子不见爆裂的花, 变成澄明的水。他看着她的睫毛,听她呼吸匀净且渐沉重。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瓜, 这可是女朋友啊,想着想着就开始乐。
章玥转醒, 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道, “没出声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章玥:“我闭着眼睛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更乐了:“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她睁眼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洗头。”
“好嘞。”
洗完头再吹干, 这夜章玥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她刷牙时忽然有人敲门, 那动静不小且越来越急。
她想又是简昆送早餐来了,一开门却险些被一女人扑倒。
这女人穿着件大圆领t恤,腿上一条棉绸萝卜裤, 脚上一双带跟的凉鞋。章玥不认识她, 倒认识她旁边的孩子,是带头欺负丁凌的那个。
“还老师呢!大伙儿看看啊,这就是实验二小的老师!”女人扯了孩子的胳膊,“你安的什么心,使坏使到孩子头上来了, 看给孩子咬的!”
那小孩儿裸/露的胳膊上除了几道明显的抓痕还有一圈牙印, 印子红中带紫, 齿口因被浸出的血珠遮盖已不怎么明显。
章玥问怎么回事儿。
“还装!”女人扯开嗓门道,“星云街后面改造楼那小孩儿不是你在管?他都亲口承认了,是你教他咬人的!”
她身后还站了三四人,都是家长的模样,其中一个也气愤不已,冲章玥道:“我家孩子腿上都是淤青,也是让那小孩儿踢的,疼得都不能走路!没爹没妈的孩子野了点儿咱也理解,你身为老师,怎么能教唆学生咬人踢人?”
章玥说有误会。
“萝卜裤”女人嚷嚷道:“误会什么误会,那小孩儿都亲口说了,是章老师教他的,教他打不上也能咬上一口,治上一回,别人就不会老欺负他!”
另一人又说:“小孩儿互相打架正常,他们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谁还放心把小孩儿送去学校,今天教学生咬人踢人,明天是不是得教他们拿刀子杀人?”
这一煽动,家长们彻底失控,拧着章玥要说法。
她一张嘴辨不过,这也不是证明自己有无过错就能解决的事儿,眼看失控的家长要上手,情急之下她关上了门。
刚到兴市那年,她以为和三观不合的潘锐迟早得爆发一场冲突,但潘锐早出晚归,俩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后来和她起冲突的反而是潘锐的儿子潘晟。
潘晟十三,每天回家就捧着个手机,潘鸣每天骂他他也没放下过。章玥睡觉时他总在玩音乐,一套架子鼓在隔壁屋响出震天雷的动静。
章玥养了一盆兰花,抱去阳台晒太阳,过一阵去浇水时那花儿连根都枯了,宽长的绿叶上是星星点点的焦黑印。她撞见过潘晟在马路对面的电动车棚里抽烟,他说话时吆五喝六的样儿和潘锐一样。
她为死掉的兰花向潘晟询问,潘晟说她有病。
她并不十分气恼,因为知道他年纪挺小病得挺重,多半时候看他就像看个皮大馅小的破橘子。
她连根带土拔/出那株枯叶,扔垃圾桶时像扔了个烂橘子,一点儿感情没有,一句话也不说。
潘晟又说话了:“我爸老说你可怜,我没看出你哪儿可怜,吃我家饭,穿我妈给你买的衣服,一个笑脸也没有,好像我们都欠你似的。你那屋本来是给我当音乐室用的,现在乐器只能放我屋里,挤得跟什么似的,我都没说你,你还好意思发脾气。”
章玥想了想,连盆儿也扔进垃圾桶,“咚”一声响,像是把他说的话都一块儿砸碎了。
潘晟被惊扰地抬了抬腿:“没教养,你那瘸子爸果然教育不出什么好人。”
“你爸会教育你,把你教成什么好人,你也就吃饭的时候知道拿双筷子,上完厕所连个马桶都不知道冲,会抽烟?会上网?考去吧,最好再拿个奖,让人知道知道你爸多么会教育人。”
潘晟只知她不爱说话,就以为她不会说话,哪知她嘴皮子利索起来像把锋利的刀,全挑着他的弱点切。
俩人为这事儿要打起来,但被保姆及时分开了。
之后章玥便和杨青霏提出要住校。
杨青霏正襟危坐切着盘里的牛排:“你有需求,我不是不能答应,但你得明白,这个社会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章玥已摸清他们的路数,和她谈起条件:“下个月月考我数学考满分。”
杨青霏看着她。
她又说:“期末也考满分。”
然后她就都考了满分,搬去学校住去了。
后来杨青霏执意让她报外省工大,也是她以自己赚生活费为条件换来就读本地大学的机会。
章涌森从不和她谈条件,这就是她和杨青霏走不近的理由。即便数学不考满分,人生也不会完蛋,可偏有人歌颂历经艰辛困苦才能赚取空间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