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所以,让不?让皇后生育子嗣,几时生育子嗣,都是一场关乎权力的较量。
而在这场较量中,天子必须掌握主导权,才能保全自己。
萧昱在宫中,步步都是危机,亲政之前,活下去?,才是他的第一需求。
霍肃扬了扬手上的名单,“齐州世子仁至义尽,能否掌控齐州,就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玉姒接过齐州世子留下的文武名单,于?烛火下观摩着。
霍肃整理着案上的文件,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找到那位道人的踪迹了。”
萧玉姒放下名单,倚靠着凭几,单手支头,看着忙碌收拾的霍肃,突然道:“你明明有赫赫战功,却总是为我疲于奔命。”
霍肃手上一顿,他看着她,问道:“公主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萧玉姒浅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记得,可你告诉过我,是在庐江之乱,你参加义军,平叛勤王。”
霍肃点头,回忆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临朝公主,我们?明明站的那么近,却又离的那么远。”
萧玉姒心中一动。
“那时你一身猎装,手持先?帝长剑,面不改色立于风雪之中,阻于?乱军之前,我为帝国?有这样的公主而骄傲,我为自己出?生入死所守护的是这样一位公主而荣幸。”
“那些年,我在军中夙兴夜寐,枕戈待旦,一步一步向你走近,现在,我终于走到了你的面前。”
“守护公主,是霍肃一生所愿。”
上巳
时光荏苒,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上巳节。
暖风熏人,天高云淡。
皇帝于华林园大开天子宴,宴请群臣, 以及会见去年新举的司州秀才?、孝廉。
依往例, 这个月,皇后本该亲蚕, 劝课农桑。
只因魏云卿未庙见, 帝后大婚不算完全礼成, 故不宜主持这样的国之重典,朝廷商议后, 决定皇后今年暂不行亲蚕礼。
故而?魏云卿亦随天子出席了华林上巳宴。
华林西苑松柏如盖,翠竹成林, 修茂青翠,微风吹林,沙沙作响。
内监于曲水引水, 于林间筑渠, 水渠两?岸摆置竹席,席边置案, 水渠绵延数百尺,上面漂浮着错落不一的黑底红漆木流觞。
春月里, 桃花始艳,满园芳菲,不时有落花随风飘来流水之上, 与流觞竞相逐波。
林泉高致, 自有古人林下之风。
今日,魏云卿身穿一袭轻盈的广袖流粉金纱裙, 曳地的裙摆在草地上拖行,裙尾沾着一些碎草。她梳了个撷子髻,上簪着琼枝花树金冠,花枝随着行动摇曳,愈发显得体?态婀娜,款款多姿。
女子翠眉弯弯,额点花钿,雪肌花容,玉骨丰艳。
即便不做隆重盛装,帝国?的皇后也依然是这春日宴上最美丽、最娇艳的花。
她挽着萧昱的胳膊,从容而?来,于曲水两?岸,帝后与公卿皆席地而坐。
一阵风过,吹起魏云卿的轻软的衣衫裙角,披帛起飞,萧昱为她捞起不慎飘入水渠的长披帛。
萧昱便顺势用湿了的披帛擦着她的纤纤玉指,边擦边道:“上巳春浴日,当沐于流水,今日我们便用流水濯手来应个景,洗濯祓除,去宿垢病,你刚刚病愈,更需清濯,消除不详。”
魏云卿本还想嗔怪天子弄脏她的披帛,听了这话后,只能无奈一笑,也用皱巴巴的披帛为?萧昱擦了擦手指,薄薄的披帛下,二人十指相扣。
帝后旁若无人,亲昵相视,宋太师望而得意。
尚书?令李嗣源远远看着这一幕,从容举杯向宋太师劝酒道:“之前只听闻陛下宠爱皇后,今见皇后欢喜之色,出?于自然,想来陛下是真心溺爱皇后。”
宋太师回敬笑道:“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天下难觅其二,陛下纵是不沉溺美色,也不能厌恶美色吧?”
他是天子,可终究也是个男人,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样一个美人儿在侧,怎能坐怀不乱?
李嗣源一笑,试探道:“可听闻陛下与皇后似乎还未圆房,这……”
宋太师抬手打断道:“陛下与皇后,自有道理,无需揣测。”
李嗣源张了张嘴,太师应该是急于让帝后圆房的,可见太师此时这般从容姿态,想来已然成竹在胸,帝后关?系并无异样,歉然一笑道:“我僭越了。”
遂向宋太师举杯,自罚一杯。
曲水边,魏云卿侧身,手持竹漏,捞着水渠中的流觞,捧给萧昱,皓腕上的一串金手钏发出丁零当啷之声。
是时,群臣共同举觞,谨为?帝后贺。
“伏愿陛下、皇后千万岁,长乐未央。”
萧昱与魏云卿举杯回敬公卿百官。
天子宴上,男女列坐,往来如织,无有避讳。
众人不论尊卑高下,无拘礼数,闲坐漫饮,谈笑风生,对诗联句。
宋瑾、宋瑜有朝廷官职,宋胤是受朝廷册命的世孙,故而都出席了此次天子宴。
隔着丈远的距离,魏云卿发现孤零零的叔侄三人后,展颜一笑,将面前的酒觞用竹漏轻轻一推,酒觞浮于流水之上,顺势向叔侄几人的方向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