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魏云卿身子一抖,手指紧攥着,嘴唇微颤,她知道,她不脱,不让母亲亲自查验,她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咬牙,起身往屏风后去。
少女一层一层褪去衣袍,屏风上倒映出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牖影影绰绰地投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暗凉的橘色。
窗棂的倒影因少女身姿的曲线而变形,在洁白若玉的皮肤上形成大小不一的格纹,娇白圆润的肩头,绒毛细微,隐隐发颤。
直到屏风后的动静停止,宋朝来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又恢复了那副慈悲的善目模样,满怀着佛陀对苍生的怜悯,打量着魏云卿。
少女雪白的肩、修长的臂、圆润的饱满、纤细的腰腹、光洁如玉的躯体,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魏云卿微垂着眼眸,避开母亲审视罪恶的目光。
当那枯瘦冰冷的手指碰触到少女柔软温暖的娇躯时,一股触电般的颤栗席卷了魏云卿的四肢百骸。
胳膊被轻轻抬起,冷漠的视线,一寸一寸检查着她的皮肤,像在检查一件自己最宝贝的珍奇古玩,一件最得意的作品。
那一刻,魏云卿觉得自己是一件完美的瓷器。
母亲的目光就像那冰冷的蛇芯子,缠绕在她的身上,寸寸游走,冰冷、恐惧、恶心,却又不敢动弹。
她不应该有情绪,必须摒弃羞耻感。
她是母亲完全的所有物,母亲必须完全掌握她生活的一点一滴,必须对她了如指掌,才能安心。
直到确认少女全身上下依旧是洁白无瑕,没有分毫异色后,宋朝来紧绷的情绪才乍然松弛,她舒了口气。
魏云卿重新变回了她冰清玉洁的女儿。
她不再发疯,而是冷静地淡声吩咐——
“去洗干净。”
魏云卿闭上眼,如释重负。
浴室,婢女们早已备好了热水与香脂。
清洗后,她必须用这些精心调配的名贵香脂,细细涂抹全身,以让皮肤柔软白腻,吹弹可破。
那是要献给天子的礼物,必须完美无瑕。
屋外的风渐渐安静,魏云卿把身子完全浸泡在水中,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她抱着腿,整个缩成了一团。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母亲至少还没有来盯着她沐浴?
桶中冒出的氤氲水雾,模糊了她的容貌,在她嫣红的脸颊上形成了一层露珠般的晶莹水汽。
水珠从少女的脸颊顺着面部的曲线滑落至下颌,最终连接成一大滴,嘀嗒落到了水桶中。
她心里空空的,把身子缓缓沉入水中,水面漾起涟漪,复又归于平静,水,淹没了她的头顶。
温热的水流在她的脸庞流淌起伏,她轻轻吐了一串泡泡。
鱼,她想着,是不是也会窒息。
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她睁开了眼,却见母亲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了水面之上,正低头凝视着水底的她。
魏云卿“哗”地将头抬了起来,手臂撑住浴桶两侧,吐出嘴里的水后,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万籁俱寂,暮色从窗子爬入,将房间的色彩吞噬殆尽,不见人影。
她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浑身颤栗……
大年初二,宋朝来回娘家拜年。
一早的时候,府上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礼物。
宋朝来厌恶了魏云卿,不肯理会她,她有洁癖,觉得女儿婚前被天子看到,已经不干净了,不配做她的女儿。
魏云卿心虚,启程去太师府的马车上,她坐在宋朝来身边,却一句话也不敢跟她说。
到了太师府,宋惠风和宋谧姐弟先迎了出来,宋惠风扑到宋朝来怀里撒娇,闹着要红包。
宋朝来搂着她,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哄着。
宋瑾走过来,一把拎起宋惠风的后领,把小姑娘如同小鸡一般拎了起来,佯怒斥道:“如今还在你叔公的孝期,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宋惠风嘟着嘴,挥舞着胳膊,想挣开宋瑾的手,“爹爹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让阿翁揍你。”
宋瑾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宋朝来拉过宋惠风,给她怀里塞了一个红封,又给了宋谧一个红封后,对宋瑾道:“跟小孩子计较这些做什么?”
宋瑾无奈地摇摇头,宋惠风得了红封,笑逐颜开,拉起弟弟的手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宋瑾边迎着二人进屋,边道:“她就是被你们宠坏了,性子才这么野。”
宋朝来道:“她还小,云哥儿这么大的时候,调皮的更多。”
宋瑾哑口无言,脸色尴尬,魏云卿七八岁的时候,正是跟着他不务正业,胡作非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