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派小说网
逍遥派小说网 > 一口吃掉你 > 第17章 程锦的高中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7章 程锦的高中

 

“什么?你还有一个妹妹?我以为你只有三个姐姐。”

“啊,对。我还有一个妹妹。”程锦摸了下鼻子,“她还在上学,我要付她的学费。”

“那”贾垚支支吾吾的问:“你妹妹是前天来的是你妈妈和你继父的孩子?”

“嘶~”程锦点点头,“对,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明年要高考了,最近补课用钱用的比较多。”

李叔比起他爹,得算是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所以程锦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换了爹,还顺手编圆了妹妹的故事。

“程哥,你如果急用钱就跟我说。虽然我手里没有很多钱,但我能找家里要。”

“奥~”程锦心里完全就是骗傻子产生的愧疚感,“三土。”

如果可以,程锦希望三土能稍微聪明一点,不要自己说什么都信,更不要随意借别人钱。三土啊,你大学商科读的是什么?读到哪儿去了?看看公司的财务报表吧。公司要完蛋了,别傻乐了。

也许是自己太久没说话,贾垚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问:“程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刚刚做的梦。”

“是好梦吗?”

“嗯,不好说。可能算吧,”程锦犹豫了一下,说:“我梦到,我高考没有失利,考了很好的学校,找了更好的工作。”叹了口气,接着道:“梦里是挺高兴的。但是醒来发现,不是这样的,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你高考失利了?”

“嗯,算错了两道大题,老天故意跟我作对,永远不会让我得偿所愿。”

高考,由于地域、分数线、考卷、教育资源的分配等等因素存在一些不平等,但对于程锦这种寒门学子来讲,已经是最公平的竞争方式了。是他实现阶级跃升的唯一途径,即使通道很狭窄,即使学历越来越贬值,即使毕业后仍然面临滑落回原阶层的风险,但考个好大学仍然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太过重视这次考试了,为了抓住这次机会他做了几万道题,整理了几十本笔记,做了几十次模拟,到了考场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紧张的胃部痉挛、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监考老师都走下来查看情况。

瘟神附体,但凡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老天爷一定会降下磨难,给他点儿波折。他的日子没法儿永远如意顺遂,他时常怀疑宗教说的是正确的,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

“我听我爸说,你是a大毕业的。算错两道大题还能考上a大,也太猛了。”贾垚感叹道:“我特别佩服你们学习好的。”

程锦心里想:我更佩服你们这些会投胎的。学习好的人太多了,全国不说985,就是光清北每年都有上万的毕业生,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过你这种生活么。

“确实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梦。”贾垚说:“我昨天做了个很好的梦。”

“什么?”

“我梦到我们一起去滑雪了,然后还一起吃了火锅,很高兴。”

“喜欢跟我一起滑雪啊,”程锦伸出手揉揉趴在自己床边儿的狗头,“下周末我们去滑雪吧。”

这颗毛茸茸的狗头点点脑袋,太过用力,带着他的床垫弹了一下。

程锦不经常做梦,他工作很忙睡眠不足,做梦对他来讲是个奢侈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有控制重力的异能。他能在房子里飘起来,胸膛紧贴着天花板,以一种极为隐蔽的姿势躲避敌人的扫射。他能飞出窗子,冲向蓝天,挣断脚腕上的镣铐,没任何事能束缚他。他从没见过海,但梦里经常有一片蔚蓝大海连接着天际。

梦境是人潜意识的折射,即使程锦对心理学毫无研究,他也能读懂梦中的隐喻。

他太想摆脱原生家庭了。

程锦很多时候惊愕于自己的冷漠,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

他经常希望父母能猝死在家,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直接去世,这样他就不用每月再向无底洞一样的家里汇钱,更不必担惊受怕有人找上门来,打乱他的生活节奏,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搅得他一团糟。了无牵挂他才能轻松自在的行走、奔跑、翱翔。可他们却该死的健康,程锦只能拖着这些累赘奋力地爬,稍不留神就要坠回深渊。

父母再不好,他们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长大了,再穷困,也凑够了他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学费。即使他们是社会的下九流甚至不入流,即使他们的职业让自己蒙羞,即使他们的行为会让自己尴尬的无所适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母对他并不是没有恩情的。

有时候,他会做关于高考的梦。高中时期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父母对于他继续读书的选择非常不满,挂在嘴边的永远是:隔壁xx的儿子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下来打工了,给修车的当学徒一个月挣多少多少钱,给家里买了电视机芸芸。

县城高中一本率还不到1%,仍然效仿某重点名校,妄图把一群野鸡捏成凤凰,管理严格到变态。假期少得可怜,每月只休息两天,寒假一个周暑假两个周,这导致程锦根本没时间打零工赚钱。

贫困学生的补贴总是去向最不贫困的学生,以他父亲在村里的人品连低保都弄不到,更何况县城高中的贫困补贴。每次学校收住宿费、书本费他都要经历好一顿羞辱,才能把钱乞讨到手。

程锦意识到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有可能逃离这个魔窟,于是他废寝忘食的学习,晚上九点半下自习课回寝室还要在被子里打开手电筒偷偷背英语单词,手电筒的光亮有时会晃到其他同学,这当然会招致不满。

所有人都认清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人生注定像自己的祖祖辈辈一样在田地里劳作,男生做过最大的梦就是在县城里开一家小饭馆再娶一漂亮媳妇,女生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嫁给在县城开饭店的男人。在每年只有一个或者两个能考上大学的烂高中里选择躺平显然是更有性价比、更明智的选择,于是男生在教室后排打牌、玩手机,女生在前排偷偷化妆、说八卦。

在这一群浑浑噩噩、毫无希望的年轻人当中,混进了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显得尤为可笑。

一个村里考上来的孩子,一个穷得连书本费都要向老师借的人,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男生,一个痴心妄想要考上好大学的癞蛤蟆,一个上课认真听讲、老实完成作业、还总考第一的三好学生,程锦集结了被校园霸凌的所有buff。

程锦在初中的时候已经因为上述原因经历过了一轮霸凌,为了相对稳定的高中生活,他选择给自己树立起新的人设。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脑子聪明不学习也能考高分的天才,看一眼作业题不用繁琐的解题步骤直接能给答案的神人,通过借班里不那么混的混混抄作业、帮助他们考试作弊获得了些许庇护。

回顾来看,这个选择可能没有那么正确,他要在家庭、学业、同学三座大山下寻找一个夹缝苦苦求生,迎合这群不学无术的混子可能还不如被他们霸凌来的轻松。程锦觉得自己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甚至那个猴子的缝隙可能还更大点儿。

盼星星盼月亮,贾垚终于盼来了程锦跟他一起去滑雪场。

换了雪卡两人前后脚进大厅换鞋,照例是程锦辅助他穿鞋,贾垚正不好意思,抬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丹!!!”贾垚隔着老远叫他,“你不是标榜生命的意义在于静止吗?怎么会来滑雪?”

“我跟别人来的。”陈丹磨磨蹭蹭走过来说。

见人遮遮掩掩,贾垚来了兴趣:“谁这么大面儿能把你从家里拽出来?”

“没谁。”陈丹别扭的说:“就前两天认识的一个叔叔。”

“这回是多大的叔叔?”贾垚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也不告诉我。”

陈丹打高中喜欢的就是社会地位高、经验多、阅历深、成熟稳重叔叔款的男友,找的几个对象是一个比一个岁数大。贾垚一直怀疑,是陈丹小时候父亲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他,导致这孩子父爱缺失,才会总在外面给自己找爹。

“就前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陈丹拽着他的手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给我兜住了,别跟个大漏勺似的什么都往外说。”

远处走来一个约莫三十大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整套滑雪服,身上扛着的板子跟程锦的雪板出自同一品牌,还是个专业玩家。

男人保养的很好,小麦色的皮肤有种健康的美,嘴角浅浅的纹路平添了些许韵味,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角鱼尾纹炸花,看相的说这种男人最为花心。年轻时肯定没少招蜂引蝶,绝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来人催促道:“怎么还进雪场?磨蹭什么呢?本来出门就晚,还非排队吃热门餐厅,兰州牛肉拉面有什么不好?”

这叔叔身上的气质跟陈丹之前处过的几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款叔叔完全不同,带着点儿痞气。像是穿上了西装的黑社会头目,装得人模人样实际干的还是拿大刀砍人的活儿。

陈丹错开身子给男人让出一人的位置,解释道:“遇见朋友了,聊两句,这就进去。”

看出陈丹要跑,贾垚一句话拽住了他:“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贾垚,萧野。萧野,贾垚。”

但除此之外贾垚就没敢有什么放肆的举动了,眼前这人跟他们明显差着辈分,放在外面贾垚怎么也要招呼一声儿叔叔或者老师。

也许是等着急了,程锦捏了捏他的后腰。这双带着魔力电流的手,每次触碰都会让贾垚欣喜战栗。

“程哥,咱俩进去吧。”

不等两人走开,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上来就勾住了萧野的肩膀,强硬地挤进圈子。

“等等!”贾垚压低了声音凑在程锦耳边说,“是樊星!”

“谁?”程锦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一会儿再跟你说,总之等等。”

程锦很好说话,答应道:“好。你说等就等。”

樊星。

十几年前活跃在华语乐坛的作曲家,曾经大放厥词要以一己之力垄断流行乐五年,但第三年就嫌太无聊撂挑子闪人去搞古典乐,并且毫不掩饰地说古典乐才是自己兴趣所在,做流行乐单纯为赚钱。

这番言论毫不意外的遭到了狂风骤雨般的批评,引得部分流行音乐人呼吁听众抵制樊星的专辑。争议过后,才华横溢、充满灵性的曲子仍然留了下来,经久不衰,传为经典。

樊星确实狂妄,也确实有水平。曲风多变,风格迥异,戏曲、民族、摇滚、说唱什么都能跟流行乐结合,玩出新花样。几年前发的一首带着宗教色彩隐喻世俗对同性恋迫害的曲子,是贾垚高中最喜欢的歌,循环了上千次,至今还躺在他的歌单里,时不时翻出来听。

这人靠流行乐赚钱赚到手软,每年光是卖曲子就能卖出贾垚他家公司半年的营收。何况手上握有大量音乐的版权,设立的娱乐公司签着当红歌星,钱多的挥霍不完。

樊星扬起下巴问陈丹:“小朋友,今年多大了。”

“21。”

“嗬,真行。”樊星勾起嘴角,调侃道:“我算算,你上大学的时候,人家还吃奶呢。你也下得去手,不要脸。”

“我干什么了,什么就不要脸了?你少血口喷人。”

“哼,装什么。”樊星的视线在陈丹萧野身上来回流转,目光炯炯、眼神锋利能把人心底看穿。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野回呛:“就不该让张清河带你出来。”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没有我,哪儿能让你这么祸害祖国的花朵。”樊星收了挎在萧野身上的手臂,吊儿郎当地站着开玩笑。

这人看上去嘻嘻哈哈,实际眼高于顶,傲气的很。除了打听陈丹丹年纪,再没施舍他们这群人一个眼神。

但这不妨碍贾垚喜欢他,艺术家没点儿脾气还能叫艺术家吗?

贾垚双手合十夹着自己的手机说:“樊星老师,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嗯。”对方低头发消息,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能跟你拍个照片吗?好么,求你了。”

樊星也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单挑起一根眉毛:“行。”

“太好了!”贾垚蹦着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程锦手里,“程儿,帮我拍个照。”

也许是自己的举止活泼过了头,樊星被逗乐了,问:“你叫什么?”

“我叫贾垚,三个土的垚。”

“贾垚。”对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说:“你的虎牙好凸出。”

“啊?”贾垚收敛了笑容,把牙齿包回嘴里。

除了这两颗虎牙外,贾垚的上下牙排列的整齐美观。初中的时候,他妈想过给他戴牙套把虎牙往里收一收的,但医生说没太大的必要,而且收虎牙很痛,遂放弃。

贾垚认为自己的虎牙不算难看,而且还是他整张脸最有记忆点的部位,从没动过整牙的念头。他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的内侧,心想:这两颗牙真有这么突出吗?

“不高兴了?”樊星估计是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事儿,随意的解释道:“不是说你的虎牙难看,就是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哪里有意思?我虎牙上刻冷笑话了?好笑么?

“你长得很像一种狗。”

贾垚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有病啊?你们都有病吧。你才长得像狗,你全家都长得像狗。

听见程锦在他背后捂嘴轻笑,贾垚一脸委屈地回头,幽怨地看着程锦。你也这么觉得?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狗啦!

“哪种狗?”程锦问。

樊星看着贾垚的脸,郑重其事地评价:“徳牧,一种看上去很帅实际很呆的狗。”

“嗬,真他妈会说话。”萧野虚晃着踹他一脚。“就你长得像人,”安慰贾垚道:“孩子,别理他,他有神经病。”

“知道我是神经病还敢踹我?我杀人不犯法!”

程锦伸手抓了抓贾垚的脑袋,“人家夸你帅呢,乖,笑一个。”

“呵呵。”贾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捂着自己的虎牙:“我要报警。”

樊星贱兮兮的说:“小心别把捕狗大队引来了,城市里没有犬证儿不准养中大型犬。”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萧野握紧拳要打人,被人一蹦躲老远。

“张清河!”樊星冲着门外大喊,“你好朋友打我!”

门外走来一个少说身高一百九十、肩宽七十、体重八十五公斤,身形魁梧的男人。

贾垚自认为块头练的很大,除了专业健美人士,碰上谁他都不打怵,都敢脱了衣服比一比。但是眼下这个男人先天条件比他好太多,肩宽背厚,大骨架筋肉型。站在门口,赶上一扇实木门了,背对着太阳遮出一小片阴影。

走近了看,男人的身材瞬间没那么显眼了。不是身材缩水了,而是他这张脸!这张脸给人的冲击力竟然比身材还大。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美异常,像是上世纪的老牌影星。比如今娱乐圈90%以上的演员还帅,不拍电影实在可惜。

身材、样貌没有一点儿缺陷,完美的不像人。贾垚看着眼前的人出神地想:要是自己早上醒过来长成这个样子,估计能高兴疯了,脱单还不是瓮中捉鳖、探囊取物、手到擒来、轻轻松松。

“停个车的功夫你们俩又掐起来了,见面就掐也不累得慌。”男人语气里满是无奈,还掺杂了一丝察不可闻的宠溺。

“他先惹我的。”樊星恶人先告状,扔下这一句思维跳脱地说:“嚯,一二三四五,这一圈儿同性恋浓度太超标了。”

男人捂着樊星的嘴,说着“抱歉”把人拎走。

“走吧,别愣神了,眼珠子都要掉人身上了。”程锦拽着他的手腕离开。

等等,一二三四五,五个什么?五个同性恋???

贾垚开窍晚,上高中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gay达更是不灵敏。除了亲口向他承认自己同志身份的情况外,贾垚没法儿通过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兴趣爱好等确定任何人的性取向。

连程锦不恐同这一事实,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确定。

假设樊星说的是事实。

那么,刚刚一圈人里,自己算一个、陈丹算一个、萧野算一个。剩下程锦、樊星和那个貌似老牌影星的男人。

樊星跟那个男人关系确实不一般,是一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一对,那应该是四个同性恋才对,所以程锦是直男。

程锦是直男。

讨厌!讨厌!!讨厌!!!

贾垚无比讨厌这个结论。

他在大脑中很疯狂排列组合,试图否定这个猜测。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樊星的采访,这人说自己是双性恋。

所以,不是同性恋的是樊星。

程锦不是直男!程锦是同性恋。

贾垚从未有如此殷切的希望程锦是同性恋,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希望程锦是同性恋过。可他也知道,第一个结论的可能性概率大太多了。

“三土,想什么呢?这么着迷?”程锦在后面推着他走,“上雪毯了,注意脚下。”

雪毯带着他们缓慢的向山坡上移动,嗖嗖地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贾垚脸上,依旧无法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贾垚不死心地试探。“你是……?”

“你……是……?”同性恋三个字樊星能潇洒自如地脱口而出,他却不能。

程锦看向他:“是什么?”

“是……”贾垚吞吞吐吐地,还是说不出来。

程锦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同性恋?”

“嗯。”

“你觉得呢?”

贾垚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希望呢?”

这个问题砸了贾垚一个跟头,我希望什么?我当然希望你也是同性恋,更希望你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问?程锦知道我喜欢他了,是吗?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好了,不逗你了。”程锦捏了一把他的脸。“那人看起来极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他说的话还能相信。”

这是否认。

贾垚没再回答,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程锦手指的温度。

你个直男少对我们gay动手动脚!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吧。

他在心里偷偷埋葬了自己不为人知、无疾而终的暗恋,闷闷不乐地滑下雪毯,在山坡上站好。

“之前教的刹车动作还记得吗?”

“这样。”贾垚比划了一下。

“对,三土,真聪明。”

“我们今天直接学转弯吧。”

贾垚调动起自己的积极性,大声的回答:“好!”

“在滑动的过程中调整我们身体的重心就可以转弯,重心放在左腿上向右转弯,重心放在右腿上向左转弯。”简单介绍了一下,程锦背对着坡面,横抓着雪仗说,“试试吧。”

在程锦的指导下这一趟滑的十分顺利,两人再次乘上雪毯。

雪毯架在地面上,持续向山顶移动,视野很好。

贾垚远远地看见樊星正跟他男朋友学滑雪,不过这人压根儿没有个好好学的样子。一直耍赖皮往对方身上躺,被人推了两下竟然作势要躺地上打滚儿,跟他舅舅家的熊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樊星今年将近30岁,比程锦年纪还大。好歹曾经也算半个明星,一点儿形象都不顾。

对面男人手劲儿也是大,对付樊星这一套撒泼打滚的动作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拎起来把人摆直了拽着往下滑。

“贾垚,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醋意?

但结合前面的分析,贾垚觉得纯粹是自己多心了。既然已经确认程锦是直男,并且人家也数次强调要跟自己做朋友,那就保持朋友关系好了,别再瞎想了。

直男被gay惦记着应该会很膈应吧。

“贾垚?”程锦喊了他一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听见了。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他,现在一般,他不怎么写歌了。”

“你让陈丹给你牵个线,认识认识,下回跟他来滑雪呗。”

贾垚没听出程锦在阴阳怪气,诚实地说:“害,人家怎么可能跟我一起玩儿。”

“三土!”程锦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下雪毯撑着雪仗、迈开板子一下滑到老远。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个眼神都没给贾垚留。

贾垚吭哧吭哧地滑向程锦,“程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程儿,你别这么说,你是我最……你是我除了陈丹之外最好的朋友了。”

程锦翻了他一个白眼,挤出僵硬的笑容,咬着后槽牙说:“行。”

“嗯。”贾垚眯起眼睛、扯开嘴角,返回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对方表情缓和不少:“该注意的要点我都说了,你自己滑下去吧。”程锦扬了扬下巴,“这坡也不陡,最多摔个屁墩,不会骨折。”

对于贾垚这种四肢发达、运动神经丰富的人,即使弯转的不好,保持平衡不摔倒还是很简单的。分别向左向右尝试地转了两弯,轻松地划了下去。

因为追了程锦一段路,两人下坡的地方距离雪毯较远,贾垚在平地移动还是很艰难,程锦不计前嫌的推着他的后背滑向雪毯。

“程哥,你真好。”

雪毯入口,樊星男友正扶着他上雪毯。贾垚眼睛一下亮了,打算加快步伐跟在两人后面,说不定还能搭上话。

原本推着他走得飞快的程锦撤开了手,贾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中间插进去一个拖着单板的大哥。

他正丧眉耷眼地可惜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余光看到程锦坏笑了一下。贾垚猛然反应过来,程锦是故意的!程锦故意放慢了脚步,让人插进来隔开自己和樊星。

程锦对朋友的占有欲未免太强。贾垚一边儿想着程锦,一边儿伸长了脖子偷看樊星。

他频繁地窥视是有收获的。这两人关系很不一般,樊星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不仅是亲密,还混杂着一种尊敬崇拜的复杂意味,说话的时候总要转过去,略微仰视。

这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个浑身写满了反抗、叛逆、不羁的艺术家敬重与膜拜。

“贾垚!”程锦在他身后跺了下板子。

听见程锦气急败坏地叫他的名字,贾垚十分会听语气,立刻狗腿子的回应:“什么什么?”

“我再也不跟你出来滑雪了,你愿意跟谁来就跟谁来吧!”

“程哥,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不听。”程锦捂着耳朵,漂亮的眼睛怒目而视。

贾垚卑微地试探着喊对方的名字:“程儿~”

“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我就是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一段时间,遇到年少时的偶像有点儿好奇心难道不正常吗?”贾垚继续解释,“他那首歌,我听过千八百遍,写的特别符合我的心境。冲破窠臼以为自己摆脱了束缚,结果发现牢笼外面是大海,最终还是要窒息而死。一种没有人理解,绝望又无助的感觉,你能懂吗?”

程锦置气地说:“我不懂。”

下了雪毯,贾垚追着程锦追了十几米才把人截停。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贾垚岔开板子屈膝抱住程锦,头枕在对方肩膀上,像考拉抱树干一样死死箍着程锦,“我不该,我不该让你觉得受冷落的。”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贾垚用头蹭程锦的脖子,“求你了,求你了。原谅我吧,程哥。”

感觉到程锦态度有些软化,贾垚乘胜追击,抱着程锦摇晃,“好嘛,好嘛,原谅我吧,程儿。”

“你是世界上最宽容,最大度的人了。你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我的气的。对不对?嗯?”

“贾垚,你怎么这么能撒娇?”

还不等贾垚让程锦见识一下什么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母猪见了臣拜,山贼见了绕道的地表最强撒娇大法。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噫,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樊星从他们身后飞速的划过,声音不小的喊道:“开个房去吧。”

贾垚迅速的撒开手,程锦一下从考拉爱心树干变成了烫手的铁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他简直想迁移到另外一个星球生活。

“这什么人。”程锦神情未见异常,只是更加讨厌樊星了。

程锦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贾垚抱两下、哄两句、撒撒娇、耍耍赖就能翻过这篇儿。

连着划了几趟,贾垚完全掌握了转弯,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刻滑,并且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滋程锦一身雪。

程锦是个好脾气的,没像陈丹一样用雪仗追着戳他,反而朝他笑。嘴角梨涡浅浅的,甜度百分百。

程锦还说,他技术进步很快,下回来就能滑中级道了。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程锦给他调了蘸料,两勺芝麻酱、三勺花生碎、一勺白糖、两勺香菜。

他印象里自己只跟程锦吃过一次火锅,这人竟然记性好到这种地步,连自己蘸料的搭配都清清楚楚。

饭桌上程锦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

“程经理,现在有个事得请示您。这样,我们矿上有一户村民的祖坟,那块儿地是几十年前村集体分的,后来土地重新划分换了几手,他们家祖坟也一直没迁出去。祖坟么,不太好动,总之是一笔烂账。”

程锦工作讲求效率,最烦磨磨唧唧跟他讲前情提要的:“这些我知道,说重点。”

“上一家就是因为村民不肯迁坟,停工停到资金链断裂,这个矿卖才到我们手上的。现在我们要重新开始施工,还是得说服人家迁坟才行。”

程锦心中盘算,这事儿不太对劲。这个祖坟的事儿在会上讨论了八百回了,有什么必要讲的如此详细。

“挖掘机进场了吗?”

“进了。”

“贾总让进的?”

那边人犹豫片刻,回答道:“对。”

程锦腹诽:这个鬼精的糟老头子都已经拍板做了决定,还要遣人来问他怎么办。明摆着就是要把这口锅扣在他头上,让他做恶人。

看不看得出这一层,程锦都拒绝不了。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就要听得懂暗示,识时务者为俊杰。

主动担下,算你小子懂事儿。拖着不管,不仅躲不过去,要是真延误了工期,还得数罪并罚,跑的了么。

他只能尽可能弱化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挖掘机视野盲区那么大,哪儿能看见地上有什么。”

对面的人估计是看出了程锦的用意,着重强调道:“地上有他们家的祖坟。”

“什么?我没听清。”程锦躲了一下,稍微再说透一点:“多少钱,比挣的还多吗?”

“那您的意思”对面补充道:“这个祖坟?”

程锦摇摇头,不情不愿的完全点透:“动吧。”

挂了电话,穿过冒着蒸汽的铜锅,看见贾垚专心致志的团虾滑。团好一颗圆滚滚的虾滑还把瓷勺伸到自己面前显示,露着虎牙笑呵呵的等待夸奖,眼底似有星光浮现。

“你弄的好棒,三土。”

“这个最漂亮,给你。”

“好啊。”程锦冲对方笑了笑。

贾政精得贴上毛就是猴子,狡猾得像个泥鳅,生的儿子却傻乎乎。

一般经商家庭的孩子打小就被家长带上饭局端茶倒水,学习人际交往。出了社会,为人处事圆滑世故,待人接物八面玲珑。

他那个朋友,陈丹,一看就是这种小孩儿。年纪轻轻说话油腔滑调,虚虚实实。

养孩子不能太溺爱了,舍不得放出去历练,舍不得让孩子吃一丁点苦头,就会变成贾垚这样整天只知道傻乐的小笨蛋,再遇上自己这种坏蛋被骗个干净。

这社会容不下至真、至善、至纯之人。

贾垚把煮好的虾滑放到自己碗里,说:“怎么样,是不是超圆的。”

嗯,超傻的。傻的可爱。

“过两天,我要去南山县出差。”

“我也……”

程锦打断他:“也不了,我可不敢再领你了。上回那样的事儿再来一次,我这工作肯定丢了。”

“我想跟你一起去。”贾垚闷闷不乐,连锅里浮上来的虾滑都没捞。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你这回去干嘛?”

“他们干了坏事儿,我得去赔罪。”

“不能不去吗?”

程锦以为贾垚要留自己在a城陪他玩儿,没想到

贾垚说:“他们肯定要灌你酒,喝成上次那样太伤身体了。”

咕嘟咕嘟,程锦听见心里有盏老旧的烧水壶开了,叽里咕噜冒着泡。有只胖乎乎肥软奶香的小狗,叼着水壶拿给他倒进浴缸。

好热,从内到外,热起来了。

开往南山县的大巴车即将出发,贾垚过了检票口,一路冲到大巴车上。

“麻烦让一让,哎,谢谢。”

听见自己的声音程锦瞬间抬起头,脸上写着八个大字,左脸是不可思议,右脸是难以置信。

贾垚拿着他的行李一路挤过来,屁股还没坐下,就接受程锦的责问:“你怎么来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贾垚在座位上蹦着说。

对突如其来的贾垚,程锦并未表现出欢喜,只说:“别胡闹,我助理呢?”

“我就是你的助理啊。”贾垚试图用俏皮话逗程锦开心。

程锦并不领情,啧了他一声儿,问:“我助理人哪儿去了?”

工作状态下严肃的程锦给人的压迫感是很强的。特别对于贾垚这种上学怕老师,上班怕老板的小胆子星人来讲,面色阴沉的上级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老老实实交代:“我跟他换了。”

“臭小子。”程锦上手揉乱了他的头,“就这么想跟我一起?”

“嗯!”

对方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回答的如此爽快利落,程锦神色一滞。接着问:“贾总知道吗?”

“不知道,我偷跑出来的。”

程锦皱着眉头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很痛欸。”贾垚揉着自己的脸蛋说,“肉都掐掉了。”

“掐掉正好,我回去炒辣椒吃。”

程锦盘问了一路他是怎么跟助理换班,怎么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跟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儿。两人话太密,前面睡觉的大妈还转过头让他俩把嘴闭上,安静坐车。

贾垚对着程锦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程锦回他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两人就像课堂上讲小话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一路你戳我一下,我逗你一下,闹到了地方。

前座的大妈被他俩烦得够呛,下车时还说:“你俩就好到这种程度,一会儿不说话都不行?”

“对不起。”贾垚道歉后拎着包拽着程锦落荒而逃,生怕大妈追着他们骂。

这回住的还是上次那间酒店,只不过订了两间房。

“程儿,你订了两个屋。”贾垚惊喜的问。

果然程锦只跟我好,他心里只有我,全公司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我!贾垚的占有欲此刻的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嗯,不想跟他一起住。”

不等人继续解释,贾垚抢过话头,“你只想跟我一起住是不是!”

“是。”程锦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无奈。

“我们要一间双床房就够了!”贾垚把身份证拍在前台上。

上楼的时候,程锦揶揄他:“不是不习惯跟人一起住吗?怎么这回这么积极?”

“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习惯就习惯了。”

就是往后十年都跟程锦一起住,贾垚都不会嫌腻歪。程锦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他觉得亲近,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跟这人搂着抱着。

拧开门,进屋插上房卡,程锦说:“收拾一下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

“到了地方你就说自己是我助理小刘,千万别说你是贾总儿子,否则他们能喝死你。”

“知道了。”贾垚点点头。

“行,你先洗澡去吧,快点儿洗,一会儿咱先出去垫吧一口。”

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贾垚飞快的从包里掏出浴巾冲进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程锦正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见他裹着浴巾吹了声儿口哨,十分流氓。

“小伙子,深藏不露啊,身材这么好也不拿出来展示展示。健身不显摆,等于没健身。”

“进去的太着急,忘记带衣服了。”贾垚想把自己缩起来,可是他太大坨,怎么缩还是会被看到。对方的眼神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之间流连忘返,看的他脸上发烧冒火。

程锦不仅眼睛不老实吃,还逗他说:“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程哥!”

“害什么羞,过来让我摸摸。”

“不是着急出门嘛,你赶紧洗澡去吧。”

“好了,知道你脸皮儿薄,不闹你了。”话虽如此,眼神却还黏在他身上。经过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不负众望地摸了他好几把。

洗完澡拾掇好自己,两人在街边的便利店对付着吃了点儿关东煮和三明治就打车去了饭店。

路上程锦问:“会喝酒吗?”

贾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喝酒有什么难的,不是有嘴不就行吗?只是,他酒量很差,两瓶啤酒就能撂倒的程度。这点儿量,在程锦那儿应该算是不会吧。

在后面,再后面的事情贾垚就记不太清了。

第二天一早,贾垚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有丧尸在自己脑子里狂啃。

他用掌心捂着太阳穴试图拾回一点儿记忆。

好像,村书记责备程锦不经过村民同意就挖了人家的祖坟,程锦连着干了三杯白酒赔罪来着。

好像,饭桌上的人看他是年轻人逼他挨个敬酒,程锦替他喝了一圈儿来着。

好像,他喝多了在停车场抱着程锦不撒手黏糊糊、赖唧唧地撒娇来着。

好像,程锦咬了他的脸颊肉,这一幕还被接他们回酒店的司机看到了来着。

呃,啊!!!

还不如不想起来!

程锦看他醒了快步走过来,递他一瓶白花蛇草水,“喝了,解解酒,头痛能轻点儿。”

他尝试着喝了一口,这什么水?比中药还难喝,好恶心!贾垚皱着眉把水还给程锦。

“不行,快喝了。”

“不要~”贾垚哼哼唧唧的拒绝。

程锦接过水,倾斜着瓶口喂他。瓶口大,他又不张嘴,不出意外的流了一脖子。

冰凉的蛇水激得他原本晕乎乎的脑袋清明不少。不过,起更大作用的是,程锦用手揩走淌到他脖子上的水,中间几次碰到了他的喉结。

向来迟钝的贾垚终于意识到一个不得了的事情,程锦是真的很喜欢他。虽然他还是不能确定这种喜欢是朋友之间的那种,还是恋人之间的

身下的万恶之源支棱起来,比金刚石还硬。还好有被子盖着,否则他都没脸见人了。

“给我吧。”贾垚拿过水,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

程锦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他摇了摇头。光早上起来回忆起那么一丁点儿的东西,就够他尴尬半年的了。就算贾垚现在能想起来,他也得说想不起来。

“三土,你喝多了好黏人。”程锦下了结论。

贾垚捂着被子从下向上偷偷瞄了一眼程锦,发现程锦以一种探究的视角饶有趣味的打量自己。

随后程锦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