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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讨债的来了

 

回到a城生活才算步入正轨,被困的15个小时好像只是贾垚做过的一场荒诞离奇又终身难忘的梦,太不真实。

做为贾垚最铁的哥们儿,厚黑学大师&资深阴谋家陈丹,第一手接收到了这个讯息,并发表重要讲话。

“程锦一定是喜欢你。”

贾垚如今已经无力跟他争辩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隐隐希望这是真的,心中的天平向一侧倾斜。

“说说吧,您老的高见。”

“他肯定是爱你爱的不得了。”

得,升级了还。

“听我给你分析,”陈丹继续道:“如果让你奋不顾身的去救你老板的儿子,你能做到吗?”

贾垚思量了一下,他应该可以做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消逝在自己面前,人本能反应就是施救,与对方的身份无关。

“如果让你把救命的半瓶水拿出来分享给不爱的人你能做到吗?我反正是做不到,我不仅不会把水掏出来分享,还会偷偷的喝,就怕你来抢走。”

“在绝境之中其实更能激发人心里真实的想法,能够看清真实的人性。”

这句话他是同意的,他爸也说过。贾垚认可的点点头,心想:程锦真是个很好的人。

“他能做出这种事情,就说明他心里有你。而且你不是说程锦在矿下对你摸摸搜搜的么?他肯定是太喜欢你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动作。”

摸摸搜搜?程锦是摸了他几下,但绝不到这种程度。不过,程锦摸的位置对于两个男人来讲确实过于暧昧了。

男生之间就算关系再好也不会手牵手逛街,好哥们搂搂肩就已经是极限了。互相摸对方的脸和下巴,太吊诡了。

他是不是还摸我虎牙来着?

程锦是喜欢我的吧?

“想什么呢?我真该找个镜子给你照照,看看你自己那表情,美得快冒泡了。”

陈丹的召唤打断了贾垚的思路,他收了笑容,说:“要不我直接问他吧。”

“不行,绝对不行。”陈丹伸出五指山,“这玩意儿就是谁先说谁就落下风,四舍五入等于认输。”

贾垚倒不是怕落下风,只要能跟程锦好,天天认输他也心甘情愿。只是万一程锦没那个意思,他这一问,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所以当他回到公司再次见到程锦的时候,再三犹豫还是没问出口。

可能是考虑他大病初愈的原因,连打印材料送东西的活儿程锦都没派给他,贾垚心安理得的在工位打了一上午的游戏。

中午上楼去跟老爸吃饭,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程锦正在老爸办公室汇报工作。贾垚随意的坐在门口的商务沙发上,隔着老远观察程锦。

“上面宣传的口号是无人则安,少人则安。智慧矿山的八大系统在我们的矿井上落实的并不好,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我们至少要落实其中智能排水、通风和井下定位导航,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产安全。”

“上一家的结构性支撑做的有很大问题,连3级的小地震都扛不住。这次是我们幸运距离出口比较近。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程锦好像跟老爸较上真了,“贾总,您再考虑一下,生产安全绝无小事。”

“垚垚不要再下矿去,就不会有意外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到程锦的喉结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好像是咽了口唾沫。

“好,这样也行。”程锦的语气略显无奈。

男人转头走出办公室看到自己坐在沙发上伸着脖子看热闹,程锦的脚步顿了下,贾垚立马拿出他自认为最灿烂最帅气的笑容。

他看见程锦扯了一下嘴角,不太高兴的走出了办公室。

贾垚拿起衣架上老爸的夹克蹦蹦跳跳的跑向老爸给人床上,“吃饭吃饭,吃饭吃饭吃饭。”

公司是自己家的好处在于想不去上班就能不去上班,想什么时候上班就能什么时候上班。

在郊区的高尔夫俱乐部吃了牛排,回到市中心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间。老爸回办公室拿文件,贾垚就在公司外面的停车场等待。

隔着一个车位的地方颤颤巍巍开过来一台不知道几手的破夏利,那车停下后吐了一口大黑烟,好像拼尽全力走完了最后一程。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年纪很大,漂着金色的头发,应该是漂发剂不太好的缘故,头发干枯毛躁乱糟糟的散在身上。穿着黑色透视装、红色的丝袜、黑色短裙,踩着细高跟。

这会儿天气还很冷,贾垚还穿着羽绒服,这女人竟然就已经是夏天打扮了。

男的挺着个大肚子,皮带勒在肚子下面,上面一个巨大的h,估计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戴了某品牌的仿品。

两人挎着胳膊走进他家的公司,路上男的还捏捏女人的屁股。女人还倒向男人怀里,说什么。李哥,你真坏。

噫,这么大年纪还来这套,不害臊。贾垚都替他们丢脸。

桥豆麻袋,走去哪儿了?这俩怪人怎么冲着我家公司大门走过去了?

贾垚从车上下来赶紧跟上,碰巧看见程锦也在停车场,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夹往车里放。他本想给程锦使眼色,让他看看这两怪人。

但程锦比他还早看到这两人,并且整个人僵了一下。即使贾垚隔了有三四米,还是很明显的察觉到程锦身体的僵硬。

“啊!这呢,这儿呢。李哥,在这儿呢。”女人的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停车场,“大儿子!”

整个停车场的下班同事几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全部被这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吸引。

他们都想看看单位的进步分子,公司的优秀员工程锦,在演一出什么戏。

说的再直白一点儿,就是看笑话。

“你这个白眼狼,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白养你了。”

女人踩着高跟鞋如履平地般快速的向程锦冲过去,伸出抹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掐程锦的脸。

斑驳的指甲油脱落了一块儿碎片,碰巧落在在程锦苍白的脸上。

程锦的脸色差到比死人的还白,他觉得程锦随时要晕过去了。

“连公司都不给我们说,要不是警察打电话到家里,我跟你爸还有你姐,谁也不知道你找了一这么好的工作。”

什么情况?谁是他儿子?程锦?这是程锦的……妈?

“哎呦,这是你上班的地方。瞅瞅瞅瞅,李哥,这大楼多气派。”女人牵着大肚子男人凑向程锦,“咱村里哪有人见过这个啊,我这一趟可真是长见识。还得多亏李哥,出钱带我过来。”

虽然女人这一身装扮很雷人,脸上纹的眉毛、眼线、嘴唇也已经褪色,但依稀能看出来女人年轻时的美丽。

“这是你的车?逼崽子,你开这么好的车?”乡野粗话毫不顾忌的从女人口中吐出,“你不是说每个月就挣4500块钱吗?一个月就往家里汇2000,糊弄我跟你爹?!”

“妈,别在这儿闹,上车吧。”程锦推着女人往后坐塞。

“你嫌我丢人?哎呀,没天理了。”女人趴在车顶叫喊,“哎呀,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比狗都不如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你这条喂不熟的狗。”

女人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大有要把所有人吸引过来的架势。

贾垚看到程锦整个都控制不住的抖,一直在深呼吸。

我该干什么?我要上去帮他吗?帮他什么?控制住他发神经的母亲?

本就不太好用的狗脑停止了运转,贾垚感觉自己cpu都要烧了。

程锦偏头看他的时候,贾垚一边在接世界观冲击,一边在要不要上去帮程锦控制他母亲的犹豫之中,忘记管理自己的表情。不过还好,程锦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女人拎着手里的漏了内衬的烂皮包,拧着腰肢走向公司,“我倒要看看你做的什么工作,这么神秘都不叫家里人知道。”

程锦的脸色很难看,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冲着女人说:“我现在要回家了,你想跟着我,就赶紧上车。”

说完自顾自地坐进车里。

要说那女的也是牛逼,踩着高鞋跟还能跑。

“大儿子,等等我。”女人凑近车前,没有坐进去,反而把车门拉开。

“妈跟你商量件事儿,你这个月寄回家的钱让你那个败家爹赌光了。”

想起这件事儿又叫女人跳脚咒骂了半天。

程锦的车亮起灯,也不管车门关没关上,更不顾他母亲还站在车门内侧,轰起发动机就要开。

“吓唬妈呢?嘿嘿,小子,你就这点儿道行,比你爹差远了。”女人继续道,“说到哪儿了,对,你李叔来a城办点儿事儿,他人好还想带上我。但是,你知道,你李叔手里也不太富裕。你看看你能不能贴补我们点儿?”

程锦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快点上车,否则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

女人听到要给她钱,立马喜笑颜开,爬进驾驶座亲了程锦一口,乐乐呵呵的坐进了副驾。

程锦的车像要爆炸了的愤怒公牛一样从停车场冲出去。

我刚刚是看到了什么?贾垚在a城的北风中凌乱地想。

送走两个讨债的,程锦回到家里准备吃饭的时候就感觉浑身发冷,整个人都在哆嗦。

在家里找温度计没找到,昨天他那贤良淑德高、秀外慧中的母亲,用极为有限的时间特种兵一般翻遍了他的屋子,还不把东西放回原位。

杯子和水壶也被拿出来用了,还没来得及消毒,程锦去厨房掏了个碗,接点儿自来水凑活着把布洛芬吞下去。

他打开电褥子,爬上床,盖紧被子。

应该在找体温计之前就开电褥子的!现在被窝里凉得像冰窖!s小龙女睡寒玉床床。

腿酸得像是跑完马拉松,还好胳膊不咋酸,能处理一下这两天耽误的工作。

实在顶不住才把手缩回被子稍微睡了一觉,心脏发慌,睡也没睡好。

程锦以为这只不过是简单的小发烧而已,挺挺就过去了。自己没那么娇气,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去医院。

十点多起来的时候温度还没降下去,电褥子开的最高档,嗓子都烙冒烟儿了,身体还是冷的不行。

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出奥司他韦,害怕两种药物在身体里打架,还特意查了百度。

布洛芬吃下去4-6小时之后才能将药效完全发挥掉,12h之后才能完全代谢出体内。百度医生建议至少4-6小时后再吃下一粒。

程锦算了一下他应该是下午6点吃的布洛芬,现在是10点钟,4小时多一点了,虽然不是很保险,但也吃不死。他又搜了布洛芬和奥司他韦能不能一起吃,得到的答案是可以。于是他又就着凉水吞了两片奥司他韦。

这时候他其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去医院挂水了,但自己已经吃了药,没准能降下去。

凌晨12点,程锦被自己的心脏声吵醒。心脏狂跳不止,胃里的水上下翻腾感觉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浑身冒冷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费劲吧啦爬下床去厕所解手,发现自己虚到站都站不起来了。更为要命的是,他眼前模糊了。

艹,这两种药到底能不能他妈的一起吃?不会失明吧。

很合时宜的是贾垚给他打来了电话,对面叽里呱啦一大堆,什么怎么样了?你还好吧?要我帮忙吗?

傻狗昨天在停车场目睹了三观炸裂的一幕,还能想着给自己打几个电话。虽然他都没接,但贾垚就是有股执着的虎劲,一直打。

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容不得他想什么不好意思、什么会欠人情、什么被贾垚撞破自己家里跟遭贼了一样乱七八糟,程锦接了电话。

只说了一个字:“来。”

做完最后一件事,程锦试图走回卧室,只走了两步便放弃了,从卫生间到卧室的距离此刻在他眼里比万里长征还长。程锦折返回门口的凳子上坐着,趴在桌子上急促地喘气,耳朵里全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二多分钟后贾垚杀到他家里了,哐哐哐地敲门。

程锦拖起千斤重的身体给贾垚开了门。

“程儿,你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我现在载你去医院。”

“没~劲儿~”程锦的心脏跳动地太厉害了,让他虚得说不出话来。

“衣服。”程锦身上穿着冬季的睡衣,就这么出门肯定要被冻死,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秋裤都套不上。

讲道理,两人完全没好到能帮彼此换衣服的程度,不过现在即使是住在楼下的老大爷给他换衣服,程锦也不在乎。

“我给你穿。”贾垚手脚麻利的从屋里掏出程锦的外套,把睡衣睡裤当作秋衣秋裤套在里面。

程锦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不受控制了,身上软的像面条,坐在凳子上随便让人摆布。

但不得不说贾垚户外没白玩儿,私教课没浪费,是有把子力气在身上的,直接把他从凳子上拽起来提裤子。

两人身高差不许多,正方便程锦摊在他肩上。

“我的天老爷,你怎么烧成这样,一摸都烫手。怎么不早点儿叫我?”贾垚帮他穿鞋的时候说。

穿戴整齐后,贾垚问他:“你自己有力气走不。”

程锦靠着贾垚肩上喘着粗气,心脏跳动的声音太大,一直在耳膜里咚、咚、咚、咚,他听不清贾垚在说什么。

突然间,程锦感觉身体一轻,贾垚竟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确实虚到走不了,除了这个办法没其他的,所以任由贾垚公主抱他,顺从的往他怀里靠了靠。

“你多少勾着点儿我,你也不轻,我怕给你摔了。”贾垚抱着程锦拿起桌边的钥匙,用脚勾上房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程锦家里住6楼,即使是搬着三四十斤的箱子下楼都很费力,更何况公主抱着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的男人。

贾垚把程锦放在车里,他的额角冒出的汗水顺着下颌恰巧滴在了程锦的脸上。

到了医院贾垚在大门口借了把轮椅一路推着他飞快的跑进急诊。

基本上是进医院的同时,程锦脑子里那根绷着的弦就松了,脑袋一歪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家里床上了,睁开眼程锦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穿越了?”

“程哥,你说话真逗。”贾垚坐在边儿上玩手机,“你再躺会儿吧,医生说可能会反复发烧,这次甲流的病毒比较厉害。”

“嗯,行。”程锦翻了个身,脸朝着贾垚,“你昨天晚上没睡吧。”

“睡了,我把你弄回来之后就在你家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我这儿没事儿了,你回家去休息吧。”

“不行,那怎么能行,万一你再烧起来像昨天那样怎么办?”贾垚摸了摸他的额头,“现在不热了,你昨天真吓死我了,我听你电话还以为你要嘎了。”

“回吧,真的,别再传染给你。”

贾垚并未搭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对,昨天医生说你是低血糖了,我让阿姨熬了点儿小米粥,一会儿司机给送来你喝点。”

“谢谢你,三土。”

“这才哪儿到哪儿,甭客气。”贾垚兜里了手机震了两下,“送来了,我下去拿粥。”

贾垚把程锦收拾安顿好就去了屋外,面色凝重地看着客厅里满地的烟头。

他记得程锦是不抽烟的。

桌上客人留下的杯子,揭示了烟头的来源。

老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仅凭程锦的外表就能知道,这人绝对不可能如此邋遢。也许再加上程锦井井有条的卧室以及干净整洁的像没开过火似的厨房。贾垚笃定,客厅里一定发过什么大事儿。

联系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贾垚基本上把事情拼凑完整——改嫁的的母亲带着继父来a城看望程锦,并且不顾劝阻地在客厅抽烟乱弹烟灰、乱扔烟头,双方因此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并在客厅进行了打斗。

程锦之前在矿下说不知道要给谁写遗书估计就是因为父母离异。

他也有同学父母离异再婚,夹在两个家庭中间被推来推去,从争相宠爱的少爷小姐变成了一袋儿人人避之不及的厨余垃圾、没有人想要的烟头儿。这种滋味儿贾垚虽然没体验过,但想也知道不好受。

想到程锦睡醒看着乱糟糟的客厅心情肯定不好,而且对方大病初愈肯定没有力气收拾。贾垚灵机一闪自作主张地联系了附近的家政中心,雇了个阿姨来打扫屋子。

订单已经下了,贾垚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似有不妥,不太礼貌。程锦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嫌弃他不爱干净啊?

贾垚穷思冥想,一顿头脑风暴后又在平台上选配了200块钱的加急服务。打算趁程锦睡醒之前就收拾好,然后骗程锦是自己一个人收拾的。

程锦说不定还会夸自己呢!贾垚得意地挑挑眉。

阿姨敲门时候他正坐在程锦旁边儿,看着程锦因生病平添了几分破碎疏离感又帅上了一层新高度的面庞走神儿。

当当当。

贾垚轻手轻脚带门出去,给阿姨开门。

“哎呦!怎么这么乱!这得加钱。”中年阿姨的嗓门特亮,进屋就系上了围裙,打开工具箱,手脚麻利。

“您小声点儿说话,屋里有人睡觉呢。”

“这大白天睡哪门子觉……”

“他生病了,您动作尽量轻缓一点儿别吵到他。”贾垚压低了声音说话。

“也不挑个时间让我来,做家务就是叮叮当当的,怎么小声儿?”

这可把贾垚问住了,说他从没见过家里阿姨做家务那是不可能的。王姨每周打扫别墅两次,用的还是大功率的拖地机,抹桌子柜子移动摆件也会发出声音。可他愣是没想起来,贾垚怀疑自己大脑有自动屏蔽功能。

“那要不您走吧,工资我照常付你。”

哐。

主卧的门被砸了一下,贾垚跑进去,“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事儿,你给我……请了家政?”程锦说完最后一个字嘴巴迟迟没有闭上,像是震惊,更像是疑惑。

“我的意思就是简单收拾一下,空间干净点儿有利于……健康。”贾垚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儿,他得找补一下。

“没事儿~,收拾吧。”程锦把腿伸到被子外面,嘟囔了一声儿,“好热。”

“热也盖着,出出汗就好了。”贾垚同手同脚的跑过去把杯子掖好,“我想的是,你醒过来看到房间变干净了会开心,然后……你就会夸我。”

“我现在也夸你啊,三土。”程锦坏笑了一下,似乎还是没什么力气,虚声说:“真棒啊,贾垚就是世界上最棒的小狗……”

还不等程锦说完,贾垚就扯开门,捂着心脏跑到客厅里。

靠,夸的什么鬼东西?

谁是小狗?!我才不是小狗!

他朝着自己的心脏捶了两拳,停下!停下!

“小伙子,心脏疼?这么捶可不是办法。”阿姨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一瓶白色药罐,“我这儿有速效救心丸,你吃点?”

“不,不……不用了,阿姨。”贾垚听到屋里程锦的笑声,羞得想死。

贾垚靠在门框上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于是拿起清洁工具帮阿姨打扫。

当然,他对家务一窍不通,与其说是打扫,不如说是打搅。

收拾完客厅,推开副卧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一高一低、一老一少两个人都震惊住了。

被子卷作一团,床单上斑驳的疑似精液的白点,床头揉作一团的卫生纸,以及地上印着持久延长字样的避孕套外包装。

无一不昭示这间屋子昨晚发生的事情。

“咦!哎呀呀。你们这些小年轻,这么不知羞?”阿姨扫起来地上的卫生纸和垃圾,说:“这种东西大剌剌地扔在地上?”

贾垚头晕目眩地想:这阿姨竟然认为他跟程锦是情侣?!贾垚还想着阿姨够开放的,看着两个男生共处一室,她竟然只说不知羞,不大喊着变态跑出屋子。

“大小伙子不知道干净就算了,你女朋友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贾垚算是服了自己不着边际的联想了。人家阿姨明明觉得他和程锦只是合租的室友,而这是自己和女友的房间。傻比!

他从兜里取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给阿姨,说:“多给200,我可以选配无人声打扫吗?”

阿姨收了钱,瘪瘪嘴算是同意了。

送走阿姨,回到卧室。

贾垚发现程锦又在以一种非常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眼神看他。这个眼神……跟在南山县酒店程锦看到自己从包里掏出一套被套的眼神,一样。

果然程锦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程锦说:“有钱不如给我。”

贾垚从钱包中拿出一沓钞票如数递给程锦。

对方接过钱单手折了一下,欣然接受,放进被窝里。

贾垚是真心实意给的,但他没想到程锦会真心实意收,毕竟不到1000块钱,也就是去个好点儿酒店吃顿饭的钱。没想到程锦连这点儿钱都收,贾垚小小的错愕了一下。“我给你放床头上吧,钱上有很多细菌。”

“不要,我就喜欢搂在被窝里。”

“程儿,我才发现你这么财迷。”

“等你下辈子体验一回赌博的爹、被打跑的妈、重病的奶奶和上学的妹妹,你就知道钱有多重要了,少爷。”

贾垚跟程锦显然逛的不是同一片互联网,否则他现在应该能听出来程锦只在玩梗。

很久以后,当他发现这是一个网络热梗,而程锦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在骗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博取他的同情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就是生活在虚假世界里的楚门。

“什么?你还有一个妹妹?我以为你只有三个姐姐。”

“啊,对。我还有一个妹妹。”程锦摸了下鼻子,“她还在上学,我要付她的学费。”

“那”贾垚支支吾吾的问:“你妹妹是前天来的是你妈妈和你继父的孩子?”

“嘶~”程锦点点头,“对,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明年要高考了,最近补课用钱用的比较多。”

李叔比起他爹,得算是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所以程锦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换了爹,还顺手编圆了妹妹的故事。

“程哥,你如果急用钱就跟我说。虽然我手里没有很多钱,但我能找家里要。”

“奥~”程锦心里完全就是骗傻子产生的愧疚感,“三土。”

如果可以,程锦希望三土能稍微聪明一点,不要自己说什么都信,更不要随意借别人钱。三土啊,你大学商科读的是什么?读到哪儿去了?看看公司的财务报表吧。公司要完蛋了,别傻乐了。

也许是自己太久没说话,贾垚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问:“程儿,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刚刚做的梦。”

“是好梦吗?”

“嗯,不好说。可能算吧,”程锦犹豫了一下,说:“我梦到,我高考没有失利,考了很好的学校,找了更好的工作。”叹了口气,接着道:“梦里是挺高兴的。但是醒来发现,不是这样的,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你高考失利了?”

“嗯,算错了两道大题,老天故意跟我作对,永远不会让我得偿所愿。”

高考,由于地域、分数线、考卷、教育资源的分配等等因素存在一些不平等,但对于程锦这种寒门学子来讲,已经是最公平的竞争方式了。是他实现阶级跃升的唯一途径,即使通道很狭窄,即使学历越来越贬值,即使毕业后仍然面临滑落回原阶层的风险,但考个好大学仍然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太过重视这次考试了,为了抓住这次机会他做了几万道题,整理了几十本笔记,做了几十次模拟,到了考场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紧张的胃部痉挛、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监考老师都走下来查看情况。

瘟神附体,但凡事情发展的过于顺利,老天爷一定会降下磨难,给他点儿波折。他的日子没法儿永远如意顺遂,他时常怀疑宗教说的是正确的,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

“我听我爸说,你是a大毕业的。算错两道大题还能考上a大,也太猛了。”贾垚感叹道:“我特别佩服你们学习好的。”

程锦心里想:我更佩服你们这些会投胎的。学习好的人太多了,全国不说985,就是光清北每年都有上万的毕业生,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过你这种生活么。

“确实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好梦。”贾垚说:“我昨天做了个很好的梦。”

“什么?”

“我梦到我们一起去滑雪了,然后还一起吃了火锅,很高兴。”

“喜欢跟我一起滑雪啊,”程锦伸出手揉揉趴在自己床边儿的狗头,“下周末我们去滑雪吧。”

这颗毛茸茸的狗头点点脑袋,太过用力,带着他的床垫弹了一下。

程锦不经常做梦,他工作很忙睡眠不足,做梦对他来讲是个奢侈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有控制重力的异能。他能在房子里飘起来,胸膛紧贴着天花板,以一种极为隐蔽的姿势躲避敌人的扫射。他能飞出窗子,冲向蓝天,挣断脚腕上的镣铐,没任何事能束缚他。他从没见过海,但梦里经常有一片蔚蓝大海连接着天际。

梦境是人潜意识的折射,即使程锦对心理学毫无研究,他也能读懂梦中的隐喻。

他太想摆脱原生家庭了。

程锦很多时候惊愕于自己的冷漠,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念。

他经常希望父母能猝死在家,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直接去世,这样他就不用每月再向无底洞一样的家里汇钱,更不必担惊受怕有人找上门来,打乱他的生活节奏,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搅得他一团糟。了无牵挂他才能轻松自在的行走、奔跑、翱翔。可他们却该死的健康,程锦只能拖着这些累赘奋力地爬,稍不留神就要坠回深渊。

父母再不好,他们也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他长大了,再穷困,也凑够了他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学费。即使他们是社会的下九流甚至不入流,即使他们的职业让自己蒙羞,即使他们的行为会让自己尴尬的无所适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父母对他并不是没有恩情的。

有时候,他会做关于高考的梦。高中时期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父母对于他继续读书的选择非常不满,挂在嘴边的永远是:隔壁xx的儿子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下来打工了,给修车的当学徒一个月挣多少多少钱,给家里买了电视机芸芸。

县城高中一本率还不到1%,仍然效仿某重点名校,妄图把一群野鸡捏成凤凰,管理严格到变态。假期少得可怜,每月只休息两天,寒假一个周暑假两个周,这导致程锦根本没时间打零工赚钱。

贫困学生的补贴总是去向最不贫困的学生,以他父亲在村里的人品连低保都弄不到,更何况县城高中的贫困补贴。每次学校收住宿费、书本费他都要经历好一顿羞辱,才能把钱乞讨到手。

程锦意识到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有可能逃离这个魔窟,于是他废寝忘食的学习,晚上九点半下自习课回寝室还要在被子里打开手电筒偷偷背英语单词,手电筒的光亮有时会晃到其他同学,这当然会招致不满。

所有人都认清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人生注定像自己的祖祖辈辈一样在田地里劳作,男生做过最大的梦就是在县城里开一家小饭馆再娶一漂亮媳妇,女生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嫁给在县城开饭店的男人。在每年只有一个或者两个能考上大学的烂高中里选择躺平显然是更有性价比、更明智的选择,于是男生在教室后排打牌、玩手机,女生在前排偷偷化妆、说八卦。

在这一群浑浑噩噩、毫无希望的年轻人当中,混进了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显得尤为可笑。

一个村里考上来的孩子,一个穷得连书本费都要向老师借的人,一个长得白净秀气的男生,一个痴心妄想要考上好大学的癞蛤蟆,一个上课认真听讲、老实完成作业、还总考第一的三好学生,程锦集结了被校园霸凌的所有buff。

程锦在初中的时候已经因为上述原因经历过了一轮霸凌,为了相对稳定的高中生活,他选择给自己树立起新的人设。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脑子聪明不学习也能考高分的天才,看一眼作业题不用繁琐的解题步骤直接能给答案的神人,通过借班里不那么混的混混抄作业、帮助他们考试作弊获得了些许庇护。

回顾来看,这个选择可能没有那么正确,他要在家庭、学业、同学三座大山下寻找一个夹缝苦苦求生,迎合这群不学无术的混子可能还不如被他们霸凌来的轻松。程锦觉得自己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甚至那个猴子的缝隙可能还更大点儿。

盼星星盼月亮,贾垚终于盼来了程锦跟他一起去滑雪场。

换了雪卡两人前后脚进大厅换鞋,照例是程锦辅助他穿鞋,贾垚正不好意思,抬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丹!!!”贾垚隔着老远叫他,“你不是标榜生命的意义在于静止吗?怎么会来滑雪?”

“我跟别人来的。”陈丹磨磨蹭蹭走过来说。

见人遮遮掩掩,贾垚来了兴趣:“谁这么大面儿能把你从家里拽出来?”

“没谁。”陈丹别扭的说:“就前两天认识的一个叔叔。”

“这回是多大的叔叔?”贾垚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也不告诉我。”

陈丹打高中喜欢的就是社会地位高、经验多、阅历深、成熟稳重叔叔款的男友,找的几个对象是一个比一个岁数大。贾垚一直怀疑,是陈丹小时候父亲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他,导致这孩子父爱缺失,才会总在外面给自己找爹。

“就前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陈丹拽着他的手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给我兜住了,别跟个大漏勺似的什么都往外说。”

远处走来一个约莫三十大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整套滑雪服,身上扛着的板子跟程锦的雪板出自同一品牌,还是个专业玩家。

男人保养的很好,小麦色的皮肤有种健康的美,嘴角浅浅的纹路平添了些许韵味,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角鱼尾纹炸花,看相的说这种男人最为花心。年轻时肯定没少招蜂引蝶,绝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来人催促道:“怎么还进雪场?磨蹭什么呢?本来出门就晚,还非排队吃热门餐厅,兰州牛肉拉面有什么不好?”

这叔叔身上的气质跟陈丹之前处过的几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款叔叔完全不同,带着点儿痞气。像是穿上了西装的黑社会头目,装得人模人样实际干的还是拿大刀砍人的活儿。

陈丹错开身子给男人让出一人的位置,解释道:“遇见朋友了,聊两句,这就进去。”

看出陈丹要跑,贾垚一句话拽住了他:“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贾垚,萧野。萧野,贾垚。”

但除此之外贾垚就没敢有什么放肆的举动了,眼前这人跟他们明显差着辈分,放在外面贾垚怎么也要招呼一声儿叔叔或者老师。

也许是等着急了,程锦捏了捏他的后腰。这双带着魔力电流的手,每次触碰都会让贾垚欣喜战栗。

“程哥,咱俩进去吧。”

不等两人走开,门口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上来就勾住了萧野的肩膀,强硬地挤进圈子。

“等等!”贾垚压低了声音凑在程锦耳边说,“是樊星!”

“谁?”程锦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一会儿再跟你说,总之等等。”

程锦很好说话,答应道:“好。你说等就等。”

樊星。

十几年前活跃在华语乐坛的作曲家,曾经大放厥词要以一己之力垄断流行乐五年,但第三年就嫌太无聊撂挑子闪人去搞古典乐,并且毫不掩饰地说古典乐才是自己兴趣所在,做流行乐单纯为赚钱。

这番言论毫不意外的遭到了狂风骤雨般的批评,引得部分流行音乐人呼吁听众抵制樊星的专辑。争议过后,才华横溢、充满灵性的曲子仍然留了下来,经久不衰,传为经典。

樊星确实狂妄,也确实有水平。曲风多变,风格迥异,戏曲、民族、摇滚、说唱什么都能跟流行乐结合,玩出新花样。几年前发的一首带着宗教色彩隐喻世俗对同性恋迫害的曲子,是贾垚高中最喜欢的歌,循环了上千次,至今还躺在他的歌单里,时不时翻出来听。

这人靠流行乐赚钱赚到手软,每年光是卖曲子就能卖出贾垚他家公司半年的营收。何况手上握有大量音乐的版权,设立的娱乐公司签着当红歌星,钱多的挥霍不完。

樊星扬起下巴问陈丹:“小朋友,今年多大了。”

“21。”

“嗬,真行。”樊星勾起嘴角,调侃道:“我算算,你上大学的时候,人家还吃奶呢。你也下得去手,不要脸。”

“我干什么了,什么就不要脸了?你少血口喷人。”

“哼,装什么。”樊星的视线在陈丹萧野身上来回流转,目光炯炯、眼神锋利能把人心底看穿。

“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野回呛:“就不该让张清河带你出来。”

“这种场合怎么可能没有我,哪儿能让你这么祸害祖国的花朵。”樊星收了挎在萧野身上的手臂,吊儿郎当地站着开玩笑。

这人看上去嘻嘻哈哈,实际眼高于顶,傲气的很。除了打听陈丹丹年纪,再没施舍他们这群人一个眼神。

但这不妨碍贾垚喜欢他,艺术家没点儿脾气还能叫艺术家吗?

贾垚双手合十夹着自己的手机说:“樊星老师,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嗯。”对方低头发消息,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能跟你拍个照片吗?好么,求你了。”

樊星也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单挑起一根眉毛:“行。”

“太好了!”贾垚蹦着把自己的手机塞到程锦手里,“程儿,帮我拍个照。”

也许是自己的举止活泼过了头,樊星被逗乐了,问:“你叫什么?”

“我叫贾垚,三个土的垚。”

“贾垚。”对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说:“你的虎牙好凸出。”

“啊?”贾垚收敛了笑容,把牙齿包回嘴里。

除了这两颗虎牙外,贾垚的上下牙排列的整齐美观。初中的时候,他妈想过给他戴牙套把虎牙往里收一收的,但医生说没太大的必要,而且收虎牙很痛,遂放弃。

贾垚认为自己的虎牙不算难看,而且还是他整张脸最有记忆点的部位,从没动过整牙的念头。他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的内侧,心想:这两颗牙真有这么突出吗?

“不高兴了?”樊星估计是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事儿,随意的解释道:“不是说你的虎牙难看,就是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哪里有意思?我虎牙上刻冷笑话了?好笑么?

“你长得很像一种狗。”

贾垚彻底笑不出来了。你有病啊?你们都有病吧。你才长得像狗,你全家都长得像狗。

听见程锦在他背后捂嘴轻笑,贾垚一脸委屈地回头,幽怨地看着程锦。你也这么觉得?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狗啦!

“哪种狗?”程锦问。

樊星看着贾垚的脸,郑重其事地评价:“徳牧,一种看上去很帅实际很呆的狗。”

“嗬,真他妈会说话。”萧野虚晃着踹他一脚。“就你长得像人,”安慰贾垚道:“孩子,别理他,他有神经病。”

“知道我是神经病还敢踹我?我杀人不犯法!”

程锦伸手抓了抓贾垚的脑袋,“人家夸你帅呢,乖,笑一个。”

“呵呵。”贾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捂着自己的虎牙:“我要报警。”

樊星贱兮兮的说:“小心别把捕狗大队引来了,城市里没有犬证儿不准养中大型犬。”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萧野握紧拳要打人,被人一蹦躲老远。

“张清河!”樊星冲着门外大喊,“你好朋友打我!”

门外走来一个少说身高一百九十、肩宽七十、体重八十五公斤,身形魁梧的男人。

贾垚自认为块头练的很大,除了专业健美人士,碰上谁他都不打怵,都敢脱了衣服比一比。但是眼下这个男人先天条件比他好太多,肩宽背厚,大骨架筋肉型。站在门口,赶上一扇实木门了,背对着太阳遮出一小片阴影。

走近了看,男人的身材瞬间没那么显眼了。不是身材缩水了,而是他这张脸!这张脸给人的冲击力竟然比身材还大。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俊美异常,像是上世纪的老牌影星。比如今娱乐圈90%以上的演员还帅,不拍电影实在可惜。

身材、样貌没有一点儿缺陷,完美的不像人。贾垚看着眼前的人出神地想:要是自己早上醒过来长成这个样子,估计能高兴疯了,脱单还不是瓮中捉鳖、探囊取物、手到擒来、轻轻松松。

“停个车的功夫你们俩又掐起来了,见面就掐也不累得慌。”男人语气里满是无奈,还掺杂了一丝察不可闻的宠溺。

“他先惹我的。”樊星恶人先告状,扔下这一句思维跳脱地说:“嚯,一二三四五,这一圈儿同性恋浓度太超标了。”

男人捂着樊星的嘴,说着“抱歉”把人拎走。

“走吧,别愣神了,眼珠子都要掉人身上了。”程锦拽着他的手腕离开。

等等,一二三四五,五个什么?五个同性恋???

贾垚开窍晚,上高中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gay达更是不灵敏。除了亲口向他承认自己同志身份的情况外,贾垚没法儿通过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兴趣爱好等确定任何人的性取向。

连程锦不恐同这一事实,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确定。

假设樊星说的是事实。

那么,刚刚一圈人里,自己算一个、陈丹算一个、萧野算一个。剩下程锦、樊星和那个貌似老牌影星的男人。

樊星跟那个男人关系确实不一般,是一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一对,那应该是四个同性恋才对,所以程锦是直男。

程锦是直男。

讨厌!讨厌!!讨厌!!!

贾垚无比讨厌这个结论。

他在大脑中很疯狂排列组合,试图否定这个猜测。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看过樊星的采访,这人说自己是双性恋。

所以,不是同性恋的是樊星。

程锦不是直男!程锦是同性恋。

贾垚从未有如此殷切的希望程锦是同性恋,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希望程锦是同性恋过。可他也知道,第一个结论的可能性概率大太多了。

“三土,想什么呢?这么着迷?”程锦在后面推着他走,“上雪毯了,注意脚下。”

雪毯带着他们缓慢的向山坡上移动,嗖嗖地冷风刀子一样刮在贾垚脸上,依旧无法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贾垚不死心地试探。“你是……?”

“你……是……?”同性恋三个字樊星能潇洒自如地脱口而出,他却不能。

程锦看向他:“是什么?”

“是……”贾垚吞吞吐吐地,还是说不出来。

程锦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同性恋?”

“嗯。”

“你觉得呢?”

贾垚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希望呢?”

这个问题砸了贾垚一个跟头,我希望什么?我当然希望你也是同性恋,更希望你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问?程锦知道我喜欢他了,是吗?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好了,不逗你了。”程锦捏了一把他的脸。“那人看起来极不靠谱,满嘴跑火车,他说的话还能相信。”

这是否认。

贾垚没再回答,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程锦手指的温度。

你个直男少对我们gay动手动脚!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吧。

他在心里偷偷埋葬了自己不为人知、无疾而终的暗恋,闷闷不乐地滑下雪毯,在山坡上站好。

“之前教的刹车动作还记得吗?”

“这样。”贾垚比划了一下。

“对,三土,真聪明。”

“我们今天直接学转弯吧。”

贾垚调动起自己的积极性,大声的回答:“好!”

“在滑动的过程中调整我们身体的重心就可以转弯,重心放在左腿上向右转弯,重心放在右腿上向左转弯。”简单介绍了一下,程锦背对着坡面,横抓着雪仗说,“试试吧。”

在程锦的指导下这一趟滑的十分顺利,两人再次乘上雪毯。

雪毯架在地面上,持续向山顶移动,视野很好。

贾垚远远地看见樊星正跟他男朋友学滑雪,不过这人压根儿没有个好好学的样子。一直耍赖皮往对方身上躺,被人推了两下竟然作势要躺地上打滚儿,跟他舅舅家的熊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樊星今年将近30岁,比程锦年纪还大。好歹曾经也算半个明星,一点儿形象都不顾。

对面男人手劲儿也是大,对付樊星这一套撒泼打滚的动作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拎起来把人摆直了拽着往下滑。

“贾垚,你就这么喜欢他?”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醋意?

但结合前面的分析,贾垚觉得纯粹是自己多心了。既然已经确认程锦是直男,并且人家也数次强调要跟自己做朋友,那就保持朋友关系好了,别再瞎想了。

直男被gay惦记着应该会很膈应吧。

“贾垚?”程锦喊了他一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听见了。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他,现在一般,他不怎么写歌了。”

“你让陈丹给你牵个线,认识认识,下回跟他来滑雪呗。”

贾垚没听出程锦在阴阳怪气,诚实地说:“害,人家怎么可能跟我一起玩儿。”

“三土!”程锦回过头瞪了他一眼。下雪毯撑着雪仗、迈开板子一下滑到老远。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个眼神都没给贾垚留。

贾垚吭哧吭哧地滑向程锦,“程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程儿,你别这么说,你是我最……你是我除了陈丹之外最好的朋友了。”

程锦翻了他一个白眼,挤出僵硬的笑容,咬着后槽牙说:“行。”

“嗯。”贾垚眯起眼睛、扯开嘴角,返回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对方表情缓和不少:“该注意的要点我都说了,你自己滑下去吧。”程锦扬了扬下巴,“这坡也不陡,最多摔个屁墩,不会骨折。”

对于贾垚这种四肢发达、运动神经丰富的人,即使弯转的不好,保持平衡不摔倒还是很简单的。分别向左向右尝试地转了两弯,轻松地划了下去。

因为追了程锦一段路,两人下坡的地方距离雪毯较远,贾垚在平地移动还是很艰难,程锦不计前嫌的推着他的后背滑向雪毯。

“程哥,你真好。”

雪毯入口,樊星男友正扶着他上雪毯。贾垚眼睛一下亮了,打算加快步伐跟在两人后面,说不定还能搭上话。

原本推着他走得飞快的程锦撤开了手,贾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中间插进去一个拖着单板的大哥。

他正丧眉耷眼地可惜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余光看到程锦坏笑了一下。贾垚猛然反应过来,程锦是故意的!程锦故意放慢了脚步,让人插进来隔开自己和樊星。

程锦对朋友的占有欲未免太强。贾垚一边儿想着程锦,一边儿伸长了脖子偷看樊星。

他频繁地窥视是有收获的。这两人关系很不一般,樊星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不仅是亲密,还混杂着一种尊敬崇拜的复杂意味,说话的时候总要转过去,略微仰视。

这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个浑身写满了反抗、叛逆、不羁的艺术家敬重与膜拜。

“贾垚!”程锦在他身后跺了下板子。

听见程锦气急败坏地叫他的名字,贾垚十分会听语气,立刻狗腿子的回应:“什么什么?”

“我再也不跟你出来滑雪了,你愿意跟谁来就跟谁来吧!”

“程哥,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不听。”程锦捂着耳朵,漂亮的眼睛怒目而视。

贾垚卑微地试探着喊对方的名字:“程儿~”

“不听不听不听不听。”

“我就是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一段时间,遇到年少时的偶像有点儿好奇心难道不正常吗?”贾垚继续解释,“他那首歌,我听过千八百遍,写的特别符合我的心境。冲破窠臼以为自己摆脱了束缚,结果发现牢笼外面是大海,最终还是要窒息而死。一种没有人理解,绝望又无助的感觉,你能懂吗?”

程锦置气地说:“我不懂。”

下了雪毯,贾垚追着程锦追了十几米才把人截停。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贾垚岔开板子屈膝抱住程锦,头枕在对方肩膀上,像考拉抱树干一样死死箍着程锦,“我不该,我不该让你觉得受冷落的。”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贾垚用头蹭程锦的脖子,“求你了,求你了。原谅我吧,程哥。”

感觉到程锦态度有些软化,贾垚乘胜追击,抱着程锦摇晃,“好嘛,好嘛,原谅我吧,程儿。”

“你是世界上最宽容,最大度的人了。你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我的气的。对不对?嗯?”

“贾垚,你怎么这么能撒娇?”

还不等贾垚让程锦见识一下什么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母猪见了臣拜,山贼见了绕道的地表最强撒娇大法。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噫,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樊星从他们身后飞速的划过,声音不小的喊道:“开个房去吧。”

贾垚迅速的撒开手,程锦一下从考拉爱心树干变成了烫手的铁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他简直想迁移到另外一个星球生活。

“这什么人。”程锦神情未见异常,只是更加讨厌樊星了。

程锦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贾垚抱两下、哄两句、撒撒娇、耍耍赖就能翻过这篇儿。

连着划了几趟,贾垚完全掌握了转弯,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刻滑,并且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滋程锦一身雪。

程锦是个好脾气的,没像陈丹一样用雪仗追着戳他,反而朝他笑。嘴角梨涡浅浅的,甜度百分百。

程锦还说,他技术进步很快,下回来就能滑中级道了。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程锦给他调了蘸料,两勺芝麻酱、三勺花生碎、一勺白糖、两勺香菜。

他印象里自己只跟程锦吃过一次火锅,这人竟然记性好到这种地步,连自己蘸料的搭配都清清楚楚。

饭桌上程锦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

“程经理,现在有个事得请示您。这样,我们矿上有一户村民的祖坟,那块儿地是几十年前村集体分的,后来土地重新划分换了几手,他们家祖坟也一直没迁出去。祖坟么,不太好动,总之是一笔烂账。”

程锦工作讲求效率,最烦磨磨唧唧跟他讲前情提要的:“这些我知道,说重点。”

“上一家就是因为村民不肯迁坟,停工停到资金链断裂,这个矿卖才到我们手上的。现在我们要重新开始施工,还是得说服人家迁坟才行。”

程锦心中盘算,这事儿不太对劲。这个祖坟的事儿在会上讨论了八百回了,有什么必要讲的如此详细。

“挖掘机进场了吗?”

“进了。”

“贾总让进的?”

那边人犹豫片刻,回答道:“对。”

程锦腹诽:这个鬼精的糟老头子都已经拍板做了决定,还要遣人来问他怎么办。明摆着就是要把这口锅扣在他头上,让他做恶人。

看不看得出这一层,程锦都拒绝不了。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就要听得懂暗示,识时务者为俊杰。

主动担下,算你小子懂事儿。拖着不管,不仅躲不过去,要是真延误了工期,还得数罪并罚,跑的了么。

他只能尽可能弱化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挖掘机视野盲区那么大,哪儿能看见地上有什么。”

对面的人估计是看出了程锦的用意,着重强调道:“地上有他们家的祖坟。”

“什么?我没听清。”程锦躲了一下,稍微再说透一点:“多少钱,比挣的还多吗?”

“那您的意思”对面补充道:“这个祖坟?”

程锦摇摇头,不情不愿的完全点透:“动吧。”

挂了电话,穿过冒着蒸汽的铜锅,看见贾垚专心致志的团虾滑。团好一颗圆滚滚的虾滑还把瓷勺伸到自己面前显示,露着虎牙笑呵呵的等待夸奖,眼底似有星光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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