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只是恰好出来逛逛。”徵鸣牵着她手腕,将她从石桥上牵下来。
“如果我不来怎么办,你要和别人走吗?”他偏头问她。
廖芙捉住他的手,把糖葫芦塞进他手中,笑道:“可是你来了呀,我知道你会来的。”
“对了,我得去找找方公子。”一辆窜上石桥的马车把两人冲散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方兰君就不见了人影。
“不准去。”他嘴角往下撇了下,不太高兴的神se,“为什么你总对别人这么关心?你就不能只关心我吗?”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
廖芙看了看他的神se,联想到那辆古怪的马车,冲散人群中很快又不见了踪影。她忽然有了个猜测。
“你老实说,刚才的意外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廖芙有些无奈:“你呀……你把方公子弄去哪儿了?”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徵鸣却不想回答,被追问得烦了就说:“si不了。我让人请他去喝茶了。谁让他老是跟在你身边转?我讨厌他。”
廖芙有些狐疑,确认道:“只是喝茶,没g别的吧?”
他微微抬起下巴,哼声道:“那当然,我的人都很有礼貌。”
廖芙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她想和徵鸣单独过花灯节,若是方兰君在,反倒氛围尴尬。怀着一gu愧疚心理,她最终还是决定,把方公子抛在脑后,等花灯节结束再去找他。
因为今日的花灯节,增城官府特地延长了宵禁,月至中天,长街被无数灯火照亮,恍若白昼。连身边人的睫羽都根根可数。
他看了看糖葫芦,试着咬了一口,廖芙“嗤”地笑出来。
“不是这样吃的。外面这层……要剥掉,知道了吗?现在可以吃了。”她将糖葫芦外面的油纸包装剥开,重新递到他唇边。
他被她嘲笑也不恼,低下头,就着她的手衔住一颗。鲜红的山楂果在糖壳的包裹下显得晶莹可口,他咀嚼片刻,廖芙刚提醒:“要吐籽。”却见他喉结滑动,已经吞咽下去。
“酸。”他如是点评。
“酸?”廖芙咬了一口自己的,糖晶的甘脆中带一丝恰到好处的酸甜,她有些不解,“挺甜的呀,是不是刚好吃到酸的山楂果了?你吃我的这串吧。”
细碎的糖晶沾到了她柔软的唇瓣上,像一抹半透明的嫣红口脂,在烛火映照下又娇又yan。徵鸣垂下眼眸,在人来人往中抬手握住了她的后颈,低下头去。
因着俯身的动作,他束起的乌发从肩头滑到x前,一片y影落下来,廖芙睁大眼眸。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触到了她的唇瓣。
一个吻。缱绻得不带一丝q1ngse意味,像小动物的耳鬓厮磨。可周遭是华灯千盏,是人声鼎沸,一瞬间,风声和喧嚣都消失了,廖芙听到血ye在心脏奔流的声音。
恰是在身旁,一对兄妹举着风车嬉闹跑过,nv童忽然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男童朝着两人做起鬼脸。
“略略略,大庭广众,不知羞!”
和徵鸣对视一眼,这孩子又被吓到了,赶紧牵起妹妹的手跑路。
他站直身t,若有所思:“嗯,是挺甜的。”
呆了好一会儿,廖芙才回过神来,雪白的脸颊飞起云霞yanse。
她回味着这个吻,轻声问:“我离开后,你想过我吗?”
“芙芙。”他叫她的名字,叹气,“你明知故问。”
“那你一直跟着我吗?渔船触礁那次是不是你?”
他没有回答,低头看了看脚下,踢走了路边一个小石子。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人群渐渐稀疏,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道上,周遭都是两两成对的男nv,牵着手,散着步,低声说着情话。那些絮语在朦胧暧昧的烛光里传进了风中,于是连晚风也带上了柔情蜜意。
不远处,小姑娘提着花篮在兜售。山茶花在这个时节很常见,山上更是漫山遍野,开得如火如荼,一般没几个人愿意特地花钱去买这东西,但架不住小姑娘嘴甜。
“郎君,给姐姐买一束花吧!姐姐这么漂亮,鲜花衬美人,很般配的!”
“咱们增城有个习俗,在花灯节这一天送给心上人山茶花,你们间的感情也会像红山茶一样热烈美满。”
人都喜欢寓意好的东西,更不愿意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份,自然也愿意买一束山茶博美人欢心。很快,兜售鲜花的小姑娘就到了廖芙他们面前。
小姑娘先看了一眼其中的男子。他修长高挑,衣着华贵,气质亦是冷然的,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便转向其中看着好说话的漂亮姐姐:“姐姐,让哥哥给你买束山茶花吧!”
廖芙笑着摇摇头:“多谢,不必了。”
她往前没走几步,身后人却没有跟上。转头一看,徵鸣抱着手臂站在小姑娘面前,不说话,但也不离开,都快把人吓哭了。
廖芙走回去,想了想道:“你想要吗?”
徵鸣微抬下巴,转过头去:“不要。”
“我晓得了。”廖芙笑了笑,从怀里0出一枚金叶子,弯腰0了0小姑娘的脑袋,“这一篮子我们都买了,快点回家吧。”
“谢谢姐姐!”小姑娘欣喜无b,蹦跳着跑远了。
廖芙拂去花瓣上的水珠,递给他。周围的情侣中,送花的都是男子,而收到花的都是nv子。可徵鸣拿着花,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冷冷淡淡的神se透出点高兴来,好像又变回了海中那条天真的小鲛。
他把玩着山茶花,先是放在鼻间嗅了嗅,忽然把花瓣从叶蒂上摘下来,廖芙没来及阻止,他已经把花瓣送进口中。
“和海里的花味道不一样,挺好吃的。”他点点头,把花递过来,“你尝尝?”
路过的人笑道:“看,那边有个俊俏的傻子,居然把花拿来吃。”
“哪个地方来的怪人啊,居然吃花!一点常识也没有。”
廖芙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很轻地笑了下,凑过去咬住剩下的花瓣。
花瓣苦涩的汁ye在口中蔓开。
廖芙笑道:“嗯,好吃。”
徵鸣实在好哄,来时还有点故作矜持的高傲,此刻不知不觉间和她越贴越近,若身后有条尾巴,肯定已经欢快地摇了起来。
街上行人匆忙而过,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揽住了她,一直没再放下来过。
灯火煌煌处,戏台搭建,伶人水袖婉转,身姿窈窕,咿咿呀呀的唱词在锣鼓声传入看客耳中。
“何如薄幸锦衣郎,b翼连枝当日愿……”
徵鸣停下脚步,好奇地问:“这些人为什么长得这么奇怪?”
他说的是伶人的装扮。脸上涂着厚重的白粉,两腮打着yan浓的腮红,涂黑的眼尾更是要飞进鬓里去。
幸好他们晋州商会里面,要么是鲛人和人族的混血,要么对鲛人忠心耿耿的手下。如果把少东家单独放出去,分分钟就要露馅。就这么短短一段路,已经露馅两次了。
从深海中来的鲛,对人世的一切都很懵懂,容貌昳丽如山野间的鬼魅,却带着致命而残忍的天真。
廖芙咳嗽两声:“他们不是长这样,是化出来的。这个呢,叫做唱戏,不同的妆容代表不同的角se。”
这似乎是一台描述痴男怨nv,痛斥负心汉的戏。说一位富家公子在山上逢匪遇难,幸得一农家nv相救,为答恩情,两人结为夫妻。可当机会来到,他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妻子另娶他人,只为重新过上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生活。
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廖芙却不知为何越听越心虚。看了身旁的徵鸣一眼,他看得很入神,似乎已经被台上的演绎完全x1引。
旁人扼腕唾骂:“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为什么要给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诺?不是白白耽搁了人家一辈子吗!”
却也有人不赞同:“人家生来富贵荣华的命,谁能接受得了落差那么大的生活?我大夏素来孝义为先,跟这nv子在一起,他就要离开父母亲族,若是我,我也定要回去。”
“是这nv子的错。”
争论的两人同时回头,看见是一位若天上神君降世,玉山映人之姿的俊美少爷。
“这nv子……何错之有啊?”
徵鸣认真道:“她若真心喜欢这男子,就该用链子把他捆起来,关在屋子里日夜相对,让他只能对她哭,对她笑,这岂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你这……”
他惊世骇俗的言论把争论的看客都吓住了,周遭渐渐空出了一大片,众人讷讷转过身去,不愿意再搭理他。
他却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牵起廖芙的手,指腹在她温润如玉的腕子上摩擦。她手腕纤细,腕骨秀美,适合戴金子做的链子,珍珠的也不错,他会潜入大海最深处的罅隙,为她寻找最漂亮的珍珠。
就这样捆起来,挣不脱,逃不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徵鸣最喜欢的就是cha0生岛上的日子。只有他和雌x两个人,最多还有烦人的大螃蟹,可大螃蟹也不会说话,这很好,她的目光和专注都是给予他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分享。
她出现在他面前,他本来就忍得辛苦,她还偏偏要问,问他是不是一路上都跟着她。
若是自己承认了,她更加想跑,那又该怎么办呢?她本来就不想待在他身边——她就这么讨厌他,连他偷偷跟着也不愿意?
g脆……就把她的心挖出来,吃掉,这样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他低声说:“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是离不开你的呢……”
廖芙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方兰君之前就见过那位要带她离开的王都尉。他把玩着匕首,在太子随从下榻的客栈屋顶上待了一夜,在日出的时候才离开。
王都尉对自己逃过一si毫无所觉。
就因为廖芙说过,她不喜欢他乱杀人。她不喜欢不听话的坏小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