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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质问

 

莫擎愣住。

沈妙道:「我想了又想,这件事情虽然不妥,也许会给睿亲王府招来祸患,但是如果这两人留着不死,反倒是更大的变数。我宁愿背上其他的罪名,也不愿意让这二人还活着,未来成为更大的祸患。这两头狼现在爪子还未长齐,长齐了,再想宰杀就没那么简单。」

「我不想去考虑这件事情周不周全,隻想问你一句,你能不能想法子杀了他们?」沈妙低声问道。她的声音在这屋里盘旋,彷佛来自地狱,却带着深深的坚定。

婉瑜和傅明的梦提醒了她,不能优柔寡断,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先杀了再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现在这对姐弟既然只是商户儿女的身份,杀了他们麻烦也会小得多,若是他们之后再给自己找个什么依靠,那时候反倒是更难。

况且李楣今日也说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离开睿亲王府。离开之后去哪儿,去更能庇护他们的地方?沈妙以为,杀人的时机也要讲究,不能再拖了。李楣李恪活着一日,她心中就无法释怀,更会因此而怀疑谢景行。

在前生和今生的选择上,她选择现在就杀了李楣和李恪,至于大凉皇室前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不想追究了。这是她为了谢景行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唯一的让步。

莫擎突然跪下身来,道:「恕属下无法做到。」

沈妙盯着他。

「属下想与夫人说的正是这件事。刚刚打听传回来的消息,李楣姐弟二人要寻得亲人是当朝丞相叶茂才,李楣姐弟是叶夫人的儿女。」莫擎道:「叶家已经派人来了。」

沈妙踉跄着退后一步,道:「你说什么?」

「属下有负夫人所託,望夫人责罚!」

屋中沉寂了许久,莫擎迟迟不敢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沈妙眼中的失望,而那种无力让他没有脸面去看沈妙是什么神情,彷佛自己根本无法承担这份无奈。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妙的声音才从头上传来,她的嗓音苍凉、疲惫,道:「不怪你,他们有备而来,而我心志不定,犹豫了才会错失良机。」

「不过。」她的声音又突然转厉,彷佛利刃从宝鞘中出现,锋利而杀机重重,「就算有叶家,这两条命,我也非要不可!」

陇邺和定京不同,定京地处北方,风景最盛的是冬日,银装素裹最壮阔,陇邺地处南边,最好时节是夏时,夜凉如水,星如银河,风花雪月最琳琅。

院落是最偏僻的院子,却也抵挡不了好夜色,一壶清茶,一局棋子,便似有了最满足的东西。青衫男子月下独饮,彷佛在山林中生长出的青竹般出尘。

沈妙来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裴琅坐在石桌前,一边喝茶一边下棋。他其实时常这样的,当初就算是做了国师,性子瞧着还是如从前一般冷淡。沈妙一直觉得,傅修宜让裴琅进入朝堂其实并不见得是什么好的决议,裴琅这样的性子,更适合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他看书,爱圣人,喜欢下棋,花草竹子,各个都是风雅之事,偏偏做的却是朝堂倾轧,各自为营的手段。

「裴先生。」沈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裴琅抬眼看到是沈妙,略微有些意外。那一日沈妙不留情面的将他们两人的关係划开,便是裴琅再如何容忍,到底也是个男子,有自尊心,这些日子都未曾主动过来找过沈妙。而沈妙更不是会主动低头的人,眼下出现在他面前,裴琅的新潮也有些微微起伏。

「裴先生之前说会帮我,这句话如今可还算作数?」沈妙却不打算与他交心或是下棋,直接单刀直入的问。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裴琅放下手中的茶杯。

「所有的事,不过眼下的这一件,是我想要李楣姐弟的性命。」

「这很难。」裴琅苦笑一声。

「比你想象的更难,」沈妙道:「这姐弟二人和叶家搭上了关係,说是叶茂才的儿女,大约很快就要变成叶楣和叶恪了,单纯的暗下杀手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却不能放过他们。」

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也就是说明,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这姐弟二人的性命。

裴琅蹙眉:「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的性命?」

沈妙笑容有些泛冷,她道:「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要有答案的,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别的问题为什么。我都找不到答案,又怎么能告诉你?」

裴琅看着桌上的棋子,半晌一笑:「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继续问你原因,可是,你想要我做什么。」

「杀人的事情你不在行,可是,我知道你的本事。」沈妙道:「既然已经变成了叶楣和叶恪,要对付的人就成了叶家。我要对付的是叶家,在朝堂之中如何让一个家族倾覆,没有人比裴先生更明白了。我要你,做我的幕僚。」

裴琅一怔,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虽然跟在定王身边,可是也只是出谋划策政事,并没有倾覆敌手的经历。你如何说出此话?」

沈妙微笑,心中却想着,她自然是知道了。裴琅光风霁月,看着温文尔雅,手段却是截然不同的狠戾。傅修宜刚登基的时候,周王的人马虎视眈眈,试图捲土重来,最后可都是败于裴琅之手。

「我隻问你,你帮还是不帮?」沈妙问。

裴琅沉吟着:「叶家如今在陇邺的格局很是微妙。大凉皇帝有心要利用叶家来对付卢家,叶家没有子女,所以才更好控制。但是如果多了一双子女,格局就要重新打破了。」

「叶家也许会倒戈,也许会和卢家相争,也许会联手皇室对付卢家,叶楣和叶恪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微妙的点。皇室对待叶家的态度,也会影响到叶家对待皇室的态度。而在这种时候,皇室不宜轻举妄动,所以会对叶家更加客气。而你是睿亲王府的王妃,睿亲王是皇帝的胞弟,和皇室是绑在一起的。你想要叶家姐弟的命,大凉皇帝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沈妙盯着他:「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我要你想的办法是,皇室主动出手对付叶家。」

「谁先动谁就输了,皇室在观望,叶家何尝不是。如果你一定想要叶家姐弟的性命,首先就要在叶家寻个错处,拿住叶家的把柄,最好是挑起叶家和皇室的纷争。」

沈妙问:「那卢家呢?」

裴琅怔住。

「若是我让卢家和叶家挑起纷争,又如何?」

裴琅摇头:「你……是想要保全亲王府才会这样想的吧。可是我必须奉劝你一句,两全其美的法子是不可能的。卢家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是不会与叶家主动相争的。」

沈妙道:「我明白了。」

「你真的不惜得罪皇室也要对付叶家?」裴琅皱眉:「如果你真的和皇室对立,那睿亲王与你之间……。」势必要生出嫌隙的,裴琅没有说下去。虽然他也很奇怪,沈妙对叶楣姐弟的态度,竟是不惜同归于尽的刚烈。

叶楣姐弟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沈妙垂眸:「或许是我同皇室没有缘分。」前世今生,都逃不过皇权倾轧的牺牲品。可是那又如何?

「你打算如何挑拨?」裴琅问。

「这正是我要与你商量的事情。」沈妙道。

大凉和明齐是截然不同的战场,对陇邺各方势力并不甚熟络,现在更是知之甚少。她无法坦然面对谢景行,却又不甘心让仇人在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想来想去,便是玉石俱焚,也要给婉瑜和傅明报仇的。

而裴琅,就是她唯一的盟友了。

裴琅懂算计,能谋划,朝廷局势的分析他最在行。不露痕迹的污衊,轻轻鬆鬆的挑拨,这位国师才是箇中高手。她要和裴琅联手,一定要收割了这两条性命。叶家姐弟背后就算是天大的靠山,她也要连靠山一同扳倒。

这一商量,竟是商量到了深夜。

等沈妙觉出要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只有惊蛰和谷雨陪着她。她回到自己院子,推开门,进了屋,正要脱掉外裳,动作忽的一顿,转过头去,谢景行正抱着胸,坐在她的书桌前,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你怎么过来了?」沈妙问:「你……能下床了?」

今日谢景行是要见过李楣姐弟二人的,沈妙不想去细想,更不想去看,她怕一看到这场面,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一些可怕的可能。眼不见为凈,却没想到这会儿谢景行竟自己找上门来。

谢景行懒洋洋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道:「这么晚,怎么现在才回来?」

「睡不着,」沈妙道:「在外逛了逛。」

谢景行「砰」的一下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道:「哦?不是和裴琅去喝茶小酌了?」

这架势,竟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沈妙心头全是叶楣的事情,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半个月。」谢景行道。

沈妙盯着他。

他也盯着她,目光复杂的让沈妙一瞬间有些心悸,他道:「我醒了半个月,你隻过来看过我一次。」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睿亲王府的王妃,是我的妻子。」他道。

沈妙不说话,这根本无法解释。

可是谢景行盯着她,他的目光失望而带着微怒,他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你在和裴琅喝茶下棋。沈妙,难道你喜欢那个书生?」

沈妙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为叶楣的事情而纠结反覆,夜里睡不着觉,因为中间插着一个睿亲王府而不敢妄自动弹,以至于错过最好的时机,无法利落手刃敌人。在这样如泥沼一般的经地里,谢景行居然还能将她与裴琅凑在一堆。她道:「那和你有什么关係?」

谢景行「谑」的一把将沈妙拽到身前,他拽的狠,沈妙差点跌倒,被他撑着脑后,谢景行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如果我现在要了你,就有关係了。」

沈妙蹙眉,道:「或许我们结盟结的太仓促了。」

谢景行一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或许?」

他蓦地鬆开手,一下子站起身来,背对着沈妙,淡淡道:「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你眼里只有利用和筹谋,但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心吧。」他漠然道。

------题外话------

再干两碗屎,大概就能发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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