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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

 

此时赤鷩正高坐殿堂之上闭目养神,他见他慌慌张张地出现,还没来得及说话,凤凰君又叫起来:

「青鷩现在的力量已经足够助你了吧!」

「然后呢?」赤鷩似乎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声线冷淡。

「杺莯,能不能放过她!」凤凰君站在堂上,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赤鷩,「反正你说她还有一载才到烙印的最佳时期不是吗?我们没有必要陪着她耗下去吧!我可以另寻契主,所以你把她送回去吧!!」

赤鷩看着凤凰君,冷冷地说:「送她回去?要不要再帮她把记忆都封印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嗯!那样最好了!」凤凰君天真得没有听出赤鷩话中的嘲讽。

赤鷩很想痛斥他一番,可是在看到他热切凝望着自己的双眼中,赤鷩竟看到了当年同样的情形,他将斥责他的话吞回肚里:「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时日不多。蒙杺莯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任的星君。」

「那就让青鷩做星君吧。」凤凰君急忙拒绝了这个提议,「反正她的契主现在很厉害了。」

赤鷩失望得摇摇头:「你做了星君之后就会感觉到我们一族正面临着巨大的灾难,有人正试图将九州重新连成一片,变成那个只有杀戮的血腥炼狱。」

「什么?九曜星君不是有协定吗?大家各占一块地方,互不干涉?!」凤凰君震惊了。

赤鷩摇摇头,表示那个协定如今已成一句空谈:「四十载之前,火曜就试图吞并幽州,虽然结界被破坏,鬼树进入幽州肆虐,但所幸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才没有打破州域原先的平衡。托青鷩的福,现在结界已经修復。但是两载之后,还会有一场比当年更大的灾难!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应付那场灾难!」赤鷩一字一句地说,「蒙杺莯很可能是我们守住这片州域的唯一希望,现在你还想放她回去吗?」

凤凰君垂下头,不敢应声,过了许久,他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我知道了,赤鷩。」他语毕后退了两步,在他转身时已经变回了小鸟,飞离了木曜圣殿。

看着凤凰君远去的身影,赤鷩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总是在不停地重復啊!」他说着望向旁边琉璃棺中的皇太子,喃喃道:「就像百载前和你的祖先。」

此时,龘堡

在得知皇太子暴毙后,武皇召集官员议事。

宰辅亚纳加和少辅広宏义以及少府叁名次相相继来到大殿,宗辅因已经被皇太子收回了相印,职位悬空着,宰府和宗府被罢免的六位次相也都没来,加上武皇和珞王,大殿之上只有七人,显得更加空旷。

「皇侄怎么会突然暴毙?」武皇首先发问,只是他的语气和神情没有丝毫的伤心和悲痛,相反还有一种「老子可盼到今天」的欣喜。

「因是被人刺杀。」珞王说着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広宏义,丝毫不避讳自己对他的怀疑。

広宏义冷冷一笑,回呛珞王:「本座有什么理由非要谋害皇太子殿下不可?」

珞王顿时语塞,毕竟皇太子和少辅联姻一事只是他们私下达成的协议,武皇并不知情,更拿不上台面说。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太子平时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就是不让这些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这恰恰是珞王最欠缺的。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罢。」亚纳加当起了和事佬,「既然德贤皇太子殿下暴毙,珞王殿下理应为皇太子。」他说着微微向珞王欠了欠身。

「哈哈!我儿是皇太子!甚好甚好!」武皇拍着厚掌大笑了起来,「宰辅,你替我詔告天下!从今天起,我的珞儿就是皇太子!和本皇一样,兄终弟极,哈哈哈!」

「是,本府会发一篇祭文祭奠德贤皇太子殿下。」亚纳加提醒着。

「嘖,宗辅怎么没来?」武皇这才想起还要举办葬仪。

「宗辅身体抱恙,已经交回了相印,皇兄本也在物色继任的人选。」珞王道。

「准备找谁任宗辅啊?」武皇问。

「应是原长野郡少典补寮纹。」珞王回答,虽然皇太子并没有向他提过这事,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在他们得知宗辅称病告假之时,皇太子第一时间让蒙杺莯写信请寮纹到皇都,想必是对他有所安排,而寮纹无论是资歷还是品格都是继任宗辅的最佳人选。

「我记得寮纹已经被贬为司相了啊,而且他年事已高,恐怕不易再担任要职。」亚纳加道,「殿下会不会弄错了?」

「这么说亚先生倒是有人选咯?」珞王冷笑着反问。

「不敢,只是觉得先太子殿下的伴读玄泽不错,他一直跟着先太子身边,对各项政务都很了解,年轻有头脑,皇都的学堂和市场就是他一手操办起来的。」亚纳加道。

珞王微微侧目,暗想亚纳加倒也识货,玄泽给他的印象也的确是这样——精明能干,办事雷厉风行,又懂得变通,再加上他是皇太子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珞王认为玄泽任宗辅合情合理,于是道:「玄泽的确有首相之才。」

「就这么定了!」武皇拍掌大笑,多年的心愿如愿以偿,令他心情大好:「玄泽任宗辅,由他负责操办先侄葬仪!」

「是!」

离开龘堡后,珞王去了宰府。

宰府外面还站了不少凡民,大家都知道皇太子是在宰府被人刺杀的,自发地前来祭奠,见珞王到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珞王註意到附近的军士有些少,暗想多是人手不足,准备让腾玧到皇都时再带五校军士。

此时,宰府已经恢復了正常,虽然所有官员身穿黑色素衣,面带悲色,但他们清楚皇太子绝不想看到他们懈怠政务,只能强打起精神。不过他们也在皇太子遇刺的政堂外面放了不少白色的花朵,以寄托哀思。

珞王跨过放满白花的台阶走入政堂,在他清晨将皇太子抱走后,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案桌上依然放置着蒙杺莯的那副肖像,画中,她侧身站立在紫藤树下,踮着脚尖想闻紫藤花香。

皇太子最后用尽力气,用手指沾上墨汁点在她的眼中,只是因为那时他已经几尽气竭,手指无力,最后的点睛之笔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成功。

「最后那笔点得真烂啊,皇兄。」珞王露出少见地笑容,唇角虽然向上牵动,可是泪水却充盈着他的眼眶,在模糊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皇太子依然坐在案桌前挥洒毫笔,他听了珞王的评价,抬起头,向他微笑,「待你回来后,非得重新画一幅不可。」

由始至终,珞王都不想做皇太子,尤其不想在这样的情形继任太子位,所以珞王已经打定主意要让皇太子復生,只是木曜星君并不听命于他,而武皇好不容易才盼到他的血脉把持江山,怎么可能拱手让出?即是说珞王必须先成为皇帝。

和皇太子的窘境是一样的,武皇吃得好睡得香,珞王现在要想继位只能走非正常的道路,他恨着武皇,情感上并没有太多束缚,但他同样羽翼未丰——珞王郡刚有起色,珞賁军人数虽比武皇的御禁卫人多,可龘堡易守难攻,就算以他的武艺可以亲自逼迫武皇退位,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少辅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稍有差池就会将幽州拖入战乱之中,而这是皇太子最不想看到的。

「珞王殿下。」兏崢回来了。

「说。」珞王悄悄拭去泪水,又重新带上冰冷的面具。

「刚才有两个人在宰府门前说刺杀皇太子的利刃是他们所製,我已将他们押到斗兽台的囚室,听候殿下发落。」

「带路!!」珞王骤然转身,面带怒色,霸气凛然,快步走出宰府。

……

傍晚,太子府邸

珞王处理完了政务,来到太子府邸,被告知蒙杺莯一直在房里没出来,他暗自担心,进入居室,见她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略有起伏,放心了些,他坐在床沿,用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起身叫来了隐娘。

隐娘一手放在蒙杺莯的额上,一手放在自己额上,万分确定:「小姐在发烧!一定是她穿着湿衣服睡着了。」她给蒙杺莯准备的衣服还放在床边没有动过,「我去煎点汤药。」她说着匆忙退出居室。

珞王暗怪隐娘没有看顾好她,但亦知她看着皇太子长大,与他亲如母子,已是悲伤得自顾不暇。

很快,隐娘端来了汤药,珞王扶起蒙杺莯,隐娘用汤勺餵她,汤药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一点都没吞到肚里,隐娘急忙用绢巾拭去沿着她唇角、下巴往下淌落的汤水,又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比刚才更烫了。

「我的好小姐,你喝点吧。」隐娘带着哭腔哀求着。

珞王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他将蒙杺莯放下,扳开她的嘴,捏住她的鼻子,将汤水倒进她嘴里,可是没用,她已不知吞咽,汤水迅速溢出,因为缺氧,蒙杺莯呛到了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将嘴里的汤水吐出大半,只不过比刚才好一点的是,她多少喝了一些。

接着又灌了叁大碗汤药下去,灌得连隐娘都余心不忍,她知若是皇太子在,绝不会这样残忍,可是一想到他已经不在了,隐娘只能垂泪。

珞王的手段简单粗暴但是有效,蒙杺莯总算喝到了一些。随后,珞王像抱小孩一样抱起蒙杺莯,让隐娘将湿润的卧具尽数换下,接着又替她换上干凈的衣物,盖上绒被,又端来水盆,沾湿绢巾放在她额上。

但皇太子府上全是温水,绢巾降温效果并不明显,急得隐娘团团转,这时蒙杺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只觉得全身滚烫,脑子像被烧化了一般,看到隐娘梨花带雨,珞王的眉头几乎快拧到一块儿,她知道自己病得不轻,有气无力地对珞王说:「我若病故就是天意,你不要为难隐娘他们。」她说完又沉沉地闭上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的!」珞王撂下一句话,退出了居室。

很快,珞王上半身赤裸着回到屋中,豆大的水珠附在他结实的肌肉上,他不顾隐娘惊异的目光,将蒙杺莯扶起,将她的额头贴附在他冰冷的胸膛,隐娘顿时明白了,虽然温水直接降温的效果不明显,但在沐浴结束后不擦干身体,被微风一吹,身子马上就会受凉,现在蒙杺莯体质虚弱,不能直接吹风,这个方法可以帮她降温又不会令寒气入体,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隐娘站起身,想像珞王一样帮她降温,却被他製止:「隐娘,你退下吧。」

「……,是。」隐娘之前见珞王将汤药灌到蒙杺莯嘴里,不管她呛得多厉害,他都无动于衷,还暗怪他太过无情,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想必他对蒙杺莯虽没有特别的感情,却不至于眼看着她离逝而不为所动。

待隐娘离开后,珞王方才褪下她上身的衣物,将全身炽热的她紧贴着自己冰凉的身躯,在她耳边低喃着:「我绝不会让你死!」

珞王的体质本就容易发热,很快,他的身子变得和蒙杺莯一样炽热,只得再淋上一盆水、吹风、受凉、替她退热。如此不知反復了多少次。

次日清晨,隐娘到居室查看,不知珞王何时已经离开,她拭了拭蒙杺莯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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