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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远完美的完成了一整套动作,邱可意却差点从滑板上摔下来,难免有些恨恨,酸不溜秋的问道,“喂!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习了?”

张远从来不遮遮掩掩,笑道,“什么叫‘偷偷’?你这话说的,真是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去死啊你!又占我便宜!”

邱可意一个人倔强的练习着翻转,却怎么也悟不到其中要领,几次都差点摔个狗啃泥。

张远实在看不过去了,笑道,“来,我教你!”

在张远的带领下,邱可意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学会了翻转,这才偷笑了起来,一个人在场地中央来回练习着。

张远坐在场地外休息,突然想到,“欸,你今天怎么不去陪你四叔啊,有空和我玩滑板?”

场地中央的邱可意上一秒笑容还挂在脸上,下一秒就耷拉个脸,“谁管他!我今天爱玩多久就玩多久!”

好家伙,这一吼,都有回音了。

张远笑着喝了口水,也没戳穿他。只是转头就给邱家司机发了个定位,让他们来接人。

[来接你们少爷吧,他闹脾气了,小心着点。]

“欸!”张远冲着场地中间的邱可意大喊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都多拙劣?”

——————

邱可意是被秘书叫醒的。

邱可意醒来的时候满是迷茫,脑袋里混混沌沌的,撑着脑袋看着秘书,大有说完继续睡的架势。

秘书耐心的又说了一遍,“您的电话响了很久,今天您晚上还有个宴会要出席的。”

邱可意缓缓的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胡乱的嗯了几声,也没在意电话里说的什么,便挂掉了电话。

喝了口咖啡,缓了好久,盯着日历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猛地站起身来。

秘书看见老板激动的站了起来,拿起衣服,迈着长腿就往外走,像是要翘班的架势。

走前还布置了个任务,“你给方总回个电话,记录一下,顺便帮我推了今晚的宴会。”

秘书一脸莫名其妙,所以老板你刚才根本没听方总讲的是什么对吗?

——————

“干什么,忙着呢,有事快说!”

“现在?我手上还有点活儿,没空!”

“你是不是已经喝过酒了?没事吧你?感情受挫了?”

“好吧,你在哪?我来找——”

大门被推开,邱可意给了宋衡阳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儿子,看到爸爸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宋衡阳都没被女朋友抱这么紧过,这令人窒息的惊吓,吓得他一动不敢动,“不敢动、不敢动。”

“心情这么好?有啥好事啊?”

邱可意笑着拍了拍宋衡阳的肩,“能看到你不就是好事?走,喝酒去!”

宋衡阳见邱可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正经起来,很是欣慰,“怎么,终于想通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邱可意笑了下,“也许吧,我还没想好,只是觉得你说的对,没必要那么拼。”

宋衡阳越来越好奇,到底是谁能把他劝回头的,他之前都快说破嘴皮也没把他说动。

“交女朋友了?”宋衡阳如此猜想。

“你怎么老是这样想?”邱可意笑了下,“要是是你妹妹——”

不等邱可意说完,宋衡阳就亮起了拳头,“敢动我妹,我揍你信不信!”

邱可意拉着宋衡阳进车,笑道,“放心吧,我想做你爹,对当你妹夫不感兴趣!”

——————

当晚我们喝了很多红的,甚至开了一瓶之前二叔送给我他珍藏多年的好酒,打算一醉方休。

宋衡阳那家伙酒量不行,没喝几杯就红着脸抱着酒瓶唱歌,一看就是上头了。

前一秒还是弯弯的月亮,后一秒就是好汉歌,甚至还可以来回切换,能接上也是厉害。

宋衡阳把餐厅当k厅,把酒瓶当手麦,那就整一麦霸,唱歌走调,还自我陶醉。

可惜他唱得尽兴,我听得败兴,就没喝多少。

我也是很无奈,宋衡阳这么多年,酒量是一点没长,唱功竟然也是如此!

当晚我不仅花了钱,耳朵还受了罪,还真就花钱买罪受了。

宋衡阳唱完歌已经十点多了,我找来代驾,把人送到家这才赶了回去。

——————

出车门的那一刹那,夜风瞬间侵入肺腑,刚刚在车里还有些晕,一下子就被这冷风吹醒了。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三楼的房间,不意外的看到里面微弱的灯光。

我顿时强打起了精神。

他不是宋衡阳,他需要我花百分之两百的精力去面对,稍有不慎,我就会败北。

他是我今天最后的一个关卡,也是最难的一个关卡,我特意留到了最后。

这就像是一场等待已久的仗,期待很久、甚至害怕担心了许久,如今真到要面对的时刻,倒是没什么好畏惧了的。

进门一片漆黑,说明张旭已经离开了,默默有些庆幸。

为了给自己打气,我溜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根巧克力冰淇淋,咬了一口,冰冰凉的感觉很是舒服,这才鼓起勇气上了三楼。

我像是即将上台表演的新人演员,怕台下的唯一观众不买我的账,最后落了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我心跳的很快,当推开门的那一刻,表演就开始了。

——————

我绕过屏风,远远的就看到他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我本以为我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可当看到他床头的星星罐头后,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一般,我彻底冷静下来了。

“邱海棠,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和他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直接切入主题。

可他不配合,他又在装睡。

以前我是不知道,可我现在明白了他此刻肯定是在装睡。他真正睡着以后,身体会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哪像现在这样平躺在床上。

我咔咔的咬着手中的冰淇淋,故意发出声音,推了推他,他仍是一动不动。

“……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我坐了下来,叹谓一声,轻轻握住他的右手,仔细观摩。

他的手像是艺术品,指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很好,这双手还画出了很多优秀的画作。

然而,右手手腕上有很多去不掉的疤痕,那是他自残留下来的印记,永远除不掉的印记。

我来回抚摸他手腕上的纹身,那个用粉色线条勾勒的爱心是我亲手纹上去的。

这个纹身还是张远在的时候纹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的手常年冰凉,此刻于我却很是舒服,刚喝完酒,脸颊有些烫,他的手细腻凉快,舒服的很。

他的演技拙劣,就这样他仍在跟我装着。

我偷笑了一下,扒开了他的被子,脑袋慢慢的躺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缓缓的撑着身体,不敢将身体的重量全部都压在他身上,我怕他难受。

他常年躺在床上,多数都穿居家服,棉质的黑色衬衫和长裤,显得他更加的瘦弱。

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紧促的心跳声暴露了他,却依旧没能让他睁眼。

你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尽管他的演技拙劣到令人发指。

我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我吃掉了最后一口冰淇淋,扔掉了包装,上前俯身,低头就吻了上去。

只三秒,他便红着脸‘醒’来了。

“——欣欣!”

——————

对于娇花,我用什么手段都是合理的。

看,我叫醒了一朵装睡的娇花。

我可真厉害,嘿嘿!

在我小时候是不知道我还有个四叔的。

二叔和三叔总是很忙,我只有在家庭晚宴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们,也不是很亲。

特别是二叔,他在我开始记事起,给我印象就很凶,我是有些怕他的。

大概是在爸爸意外逝世后,爷爷带我来到这个地处偏远的别墅,那是我医生,我也是最近忙,没来得及跟您好好聚聚,是我的错。”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摆手,“我想您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他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请您、温柔的、好好的、对待他。”

“您是对薪水不是很满意吗?我会让您对下个月的薪水很满意,可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的手青成那样,两只手都是针孔。我想自从我认识您,您资历就很深了,可这扎针手法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章医生也没有反驳,“可能是邱先生的反应比较激烈,常常把针头弄掉。”

我转头看向张旭,“反应激烈?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张旭看着我,像是理所应当,道,“还不是少爷你不来,先生才这样的。”

听到张旭这个思维方式,我已经不奇怪了,可我还是耐心的重复。

“我不是医生,有章医生在还不够吗?你不知道我很忙吗?”

张旭道,“先生要的是少爷,又不是章医生!”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医生,专业的在这里。”

张旭固执的道,“少爷是少爷,章医生是章医生,少爷来一趟先生就好了。”

“……”

看,这就是我跟张旭说不下去的原因,我是真的不知道张旭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不明白邱海棠为什么执意要留下他。

图一乐吗?

我不想跟张旭来回拉扯,想问个缘由,章医生却给我答复,“邱先生思虑过重。”

“……所以呢?”

到底是我理解能力偏差,还是章医生太过敷衍?

张旭直接问道,“先生是在少爷您那天早上走后开始发烧的,所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想我的脸色应该是个人都看出来不好。

张旭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问道,“是少爷您跟先生说了什么吗?先生甚至不愿意画画了,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我要忍耐。

张旭步步紧逼,“少爷您这两天宁愿在南山别墅也不愿意过来,是不是那天晚上吵架了,您说了先生什么?所以先生很难过,难过到发烧了。”

“……”

章医生在这里,我要给张旭面子,不能在这里吵。

张旭苦恼的想了一会儿,“是不是少爷您欺负先生了,先生他虽然时常像我打听您的消息,可是他真的很关心您的,您要是惹他生气的话,您就去道个歉吧!”

呵,人言否?

“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走——都走——”

——————

我觉得,张旭不仅对我,就连对邱海棠也有很深的误解。

什么叫我欺负他了?我惹他伤心难过了?

明明那天我才是被上的那一个!

邱海棠这张脸真的太具迷惑性了,搞得我多么罪大恶极一样。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等我把两人‘送走’后,我直奔他卧室,想要讨个说法,可当我看到他满手的青紫后,所有的怒气一瞬间就没了。

他蜷缩在床边,脸色苍白,连梦中都是被人伤透的模样,真的个病美人的模样。

可这张脸对我确实很有用。

我甚至不应该这么肤浅,可理智总是在这种时候死机,我也没办法。

“哎……”

许是我无意识的叹气声吵醒了他,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后,好像是不相信似的,又缓缓的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

我与他四目相对,他这才知道我是真的来了。

他的手现在仍插着针管,苍白瘦弱的手指动了一下,我上前抚摸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

“你的手好凉。”

他也不说话,任由我动作。

我看了眼吊瓶,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了。

“感觉是好一点了,我拔针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明显拒绝的意味,我就当他是同意了。

我去洗了个手、消毒、拔了针头,用棉花请按针眼处。

为了他,我学了很多,甚至学会了基本的护理。

再没有一个人能比我花在他身上付出的时间、精力和心思更多了,他是我细心呵护下的娇花,我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

我伸进他衣服里的时候他抖了一下,扭捏着不让我摸,我快速的摸了一下后背,没出什么汗。

想了下,保险起见,还是准备起身给他那一件衣服。

只是刚起身,就被拉住了,冰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由的联想到冰淇淋。

我回头一看,他低下头,没有立刻开口。

我等了一会儿,他才问我,“你又要走了吗?”

我摇头,“听医生说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烧点吃的给你。”

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从一开始的抓着我的手指,慢慢的变为十指相握,我也没有挣开,缓缓的坐在床边。

“让张旭准备就好,你工作一天了,休息一会儿。”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一抽,问道,“我做的不如张旭的好吗?”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连身子都坐直了,“没有,喜欢的。”

我不懂。

“喜欢欣欣做的。”

我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问道,“那就走吧,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他不理解,“去哪?”

我给他拿了件呢绒外套,又给他拿了双袜子,回答道,“楼下啊。”

他问,“我可以下去吗?”

我衣服还没来得及放下,问道,“你懒得下去?”

他摇摇头,终究是没说什么。

——————

“你体质差就是因为老是蒙在房间里,你其实要多出来走走,这样对身体好。”

他任由我给他穿好衣物,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我当然知道他没听进去,他不爱动弹,我从未见他运动过,我的话怕是现在就已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我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厨房,打开冰箱,想着给他烧点什么,“我就烧点清淡小菜吧,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他答非所问,左顾右盼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家里就我们两个人吗?”

我一愣,顿时有点不开心,抢先答道,“张旭已经回去了。”

他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好像不在乎张旭的去向,“我是说那些保镖呢?”

我围上围裙,理所应当道,“我把他们辞了。”

“啊?”他很震惊。

“爷爷走后,这栋房产就写到我的名下了,我看那些保镖每天也不用干什么事,就把他们都辞了。”

我洗着菜,一边同他说话,“这都多久了,你都没有发现吗?”

他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到我死后二叔说的那些话,什么‘关到死’,我转过身注视着他,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勉勉强强给了我一个笑容。

那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他并非‘不愿意’出来,而是‘不能’出来?

那些保镖都是爷爷选过去的,什么为他好都是骗人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将他囚禁在这栋别墅里。

印象里,自医生求情,然而还是遭到章医生的婉拒。

他积攒安眠药,只是想留条后路。

从进入这栋别墅后,他便没有任何行动自由,每每从卧室眺望,楼下的保镖总会医生都让爷爷建议做好准备。接到章医生电话的爷爷很是焦急,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愁的头发都白了些许。

我从没见过爷爷这样。

当下,爷爷就带着我一同去看望邱海棠,我看着他带着呼吸机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心疼。

爷爷本也叫了二叔三叔的,可二叔不愿意来,三叔来了半天,又被实验室叫了回去。

见此,爷爷气的也快躺床上去了,章医生一人都忙不过来。

那三天里我日夜陪着邱海棠,白天帮忙端茶递水,晚上伴随着他呼吸机的声音睡觉。

无聊的时候就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跟他分享学习时的一些小事情,大多是和张远有关的事情。

每晚睡觉前都会许愿,希望他能够快些好起来。

然后,邱海棠就奇迹般的好了。

三天,转危为安,连章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可把爷爷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我,说这是我的功劳,连章医生也没有异议,我也很是惊奇。

爷爷郑重其事的说,‘你四叔的命,在你手上。’

从那以后,我三天之内,一定要见一次邱海棠。

——————

虽然爷爷说三天之内一定要到邱海棠这里报道一次,但其实我大多是住在邱海棠这里的,甚至是直接睡在了邱海棠的身旁,反正邱海棠的床很大。

故而我和邱海棠的关系远比二叔和三叔要亲一些,真正让我回到三天见一次的频率的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

那段时间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陪伴张远走过了最后一段日子。

他得了骨癌,我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越发虚弱却无能为力,根本不能把之前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兄弟联系起来。

张远是爷爷一个得力手下的孩子,算是我的伴读,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一直玩的很好,他就是我的兄弟。

爷爷教训我时,是张远帮忙求情;在父母相继去世后,是张远在我身边安慰我;在我新多出一个四叔后,是张远让我顺其自然。

张远教会我滑板,间接促使我去练拳,因为有张远,枯燥的学习才有了一点乐趣。

本以为可以一直玩下去,没有想到他先走一步。

张远是继我父亲意外去世、母亲病逝后,又一个离开我的人。

对我很重要的三个人,都停在了过去。

我很是伤心,一连躲在邱海棠那里好些天,为了让他们联系不到我,直接把手机泡在水里。

邱海棠知道这件事后也沉默了很长时间,隔天他企图用下棋转移我的注意力,可我本就无心棋局,他也不放水,没多久就败了。

棋局成了导火索,也成了一个发泄的借口,多日来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涌上心头,想到之前父母和张远还在时的情形,眼眶一热,心态一下子就都崩了。

“……”邱海棠直接愣住了,颤抖的抓着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邱海棠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难过,手足无措的,最后还是轻轻的拍了拍的肩膀以作安慰。

“……”我就感觉被耍了一样,无语中又带有一点小失落,想也没想,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委屈的抱住他想要一个依靠。

却不曾想,他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我担心他身体,没有硬扯,难过都被我暂时放下,连忙询问他怎么了,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耳朵很快就红了,借口身体疲倦,直接躺床上去了,留我一人孤零零的面对着惨败的棋局。

当下我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兴致被打断,突然就不想哭了,索性擦干了眼泪。

到底是借棋局的事把情绪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感概一番,觉得自己也挺多愁善感的,被自己逗笑了。

收拾收拾,准备再留宿一晚,明天就要回去上课了。

有些人留在了过去,可我的生活不会因此停下。

——————

张远于邱可意而言,是陪读、是朋友、更是好兄弟,一起玩了好些年,突然离世,除了悲伤,更多的是空落落的孤独感。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事从不过夜的邱可意体会到了失眠的感觉。

他总是在内心试图劝服自己接受张远离世的事实,告诉自己,人总要向前看,若是张远在世也不希望他如此颓废等。

可他越是这样冷静的思考,就越是睡不着。

他总是想着想着就演变成,要是张远没有离世的话,他们以后可以一起一起如何。

张远成绩虽没有他好,却也不差,以后一起出国,去感受一下大千世界。他甚至在想,要是张远想要谈恋爱追求女孩子的话,他还可以帮着出谋划策等。

可当所有的梦想全部无法实现时,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无力感使他越发清醒。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来回多次,烦躁的很,很多天都是看着月亮慢慢落幕,直到太阳的升起。

也是因为失眠,他才知道邱海棠是这样难以入睡。

邱海棠早在八点多就躺在了床上,总是在以为他睡着后辗转反侧,常在夜里叹气,有时候还会气到扔枕头,一遍遍的轻声问他睡了吗,只有到了后半夜才会睡过去。

而且,邱海棠浅眠,他只要一乱动,邱海棠就会跟着清醒。邱海棠大抵是知道他失眠的缘由,虽不会多说什么,但也是陪着他一夜到天明。

邱海棠总是最先给予他回应的人。

可夜晚休息不好的邱海棠体质就会更差,就更容易生病,他不愿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他发现,只有微微侧着身,身子才不会麻,还能看到外面的月亮。

就在他准备复课的那个早晨,让他知道了邱海棠藏在内心深处,极其隐秘的心事。

那一晚,他又因为张远的事失眠了,明知早上要回市区上课,天蒙蒙亮的时候却是犯了懒,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

还没入睡,身后的邱海棠就迷迷糊糊的贴了过来,他原本的睡意被顶在屁股上的枪给生生弄没了。

他可以忍。

毕竟大早上比较容易激动,邱海棠因为身体不好,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举枪可以理解。

可当邱海棠下意识蹭了他两下,迷迷糊糊的哼唧了两声,喃喃自语,他仔细的辨认呓语,当听到邱海棠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他被彻底吓到了。

“欣欣……嗯……”

他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为什么邱海棠会在梦中喊他的名字,还是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难道邱海棠的梦中有他?

可他们这是在乱伦啊!

难道邱海棠喜欢他吗?可是他是邱海棠的侄子啊?!怎么能这样?!!

就在他脑子宕机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邱海棠像是惊醒一般,迅速的起身了。

“喝——”

邱海棠将被子带动起来,喘息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半响都没感受到邱海棠的动静。

凉风钻进了被窝,他抖了一下。

那是他人生中演技最好的时刻,他感受到了邱海棠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不断巡视,生生抑制住了过快的心跳,装作受凉的往杯子里钻。

邱海棠在确诊他‘熟睡’后,灰不溜秋的下了床,关上了洗手间的门,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水声。

等到邱海棠回来时,身上沾满了热气,刻意离他很远。

但邱海棠离去的那段时间,他也大抵知道邱海棠干了些什么。

在知道了这件事后,邱海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仅仅是慢慢拉开了亲密距离,却依旧待他很好。

而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邱海棠了。

和邱海棠做过之后,邱可意梦到过好几次和邱海棠缠绵,因为医生发个消息。”

“……”他还是不放心,再次问道,“是不是没睡好?梦到什么了?”

欣欣还是没有回答他,拿起手机,在他的注视下给章医生发了消息,章医生很快的回复了,估计没多久章医生就会来。

欣欣处理好后就打了个哈欠,缓缓地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待会儿我们去花园走走吧,今天太阳真好。”

欣欣明显在转移话题。

“梦到我了吗?”他直接问道。

果不其然,他看到欣欣明显的停顿,更是没有听到欣欣的否认。

“梦到我什么了?”他跟着坐起身来,撑着身体想了下,“是你不愿想起来的事情吗?”

向来只要是他想问的,欣欣就会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从不会有所隐藏,所以,因何欣欣不回答,那只有是欣欣不想回想。

“……我不想说。”

他心一顿,联想到最坏的情况,嘴唇轻颤,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欣欣就亲了他一口。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欣欣就笑盈盈的下床了。

他捂着嘴,有些不知所措,脸更是不可控制的烧了起来,短短几秒,整张脸都红透了。

“起来,我们去洗漱!”欣欣拉着他的手,如是说道。

——————

我看了眼时间,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对娇花道,“反正没多久就要准备午餐了,早餐就先将就一下吧。”

我给阿姨发了定位,阿姨问我想吃什么。

我抬头问娇花,“午饭想吃什么?”

转念一想,娇花生病未愈,应该只能吃一些清淡的,就此联想到章医生怎么还没来,“我去问问章医生到哪了。”

此话刚说出口,门铃就响了,我前去开门,来者却是宋衡阳。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去公司了?”

我两异口同声,引来娇花的探头探脑,宋衡阳一看到娇花,整个人都惊了,顶着一头鸡窝头,深知失仪,随手抓了几下头发,就笑着跟娇花打了声招呼。

我这里刚准备关上门,就看着张旭就跟着章医生来了。

我皱着眉盯着张旭,明明叫张旭这段时间都不用过来了的,怎么就是不听,非要来呢?

估计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经过我的时候张旭低着头喊了我一声,便迅速的走到娇花身边去了。

看到邱海棠和张旭说话的画面,一旁的宋衡阳又看了眼身边脸臭的不行的邱可意,宋衡阳全都看在了眼里,看破不说破。

“章医生,辛苦了。”我按下烦躁,伸手跟章医生打了声招呼。

“先生客气了,应该的。”

说罢章医生便走向娇花,我转身跟宋衡阳说让他等一下,直到娇花检查完了,得知娇花恢复的不错,总算是放下心来。

亲自将章医生送走之后,宋衡阳扯了下我的衣服,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对娇花道,“海棠。”

此话一出,他们两人同时看向我,两脸惊讶的看着我,我自认为没什么不对,便也没有在意。

“我先和衡阳去花园转转,你先休息一会儿。”说罢,拿了两瓶牛奶,带着宋衡阳往花园走去。

宋衡阳八卦的很,还没走远,就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你跟你四叔这也进展太快了,怎么,现在开始君王不早朝了?去公司只看见了咱叔在公司守着。”

我将牛奶递给宋衡阳,反正早说晚说都是要说,我没有必要对宋衡阳遮掩,“我让贤‘退位’了。”

宋衡阳挑眉,一副想笑又克制不住的模样,“真假的?你真的在我的劝服下相通了?”

我笑了,“是是是,在你的劝服下,我想通了,”喝了口牛奶,坦言道,“公司现在是二叔管着,我原本的股份转给邱海棠了。”

“什么?”

宋衡阳以为只是退位,股权还是握在手上的,没想到连股权都放手了,还是给了邱海棠,“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恋爱中的男人没有头脑吗?

“什么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笑骂道。

“你真的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不是?”宋衡阳都无语了,“还真的开了眼了,头一回儿碰到嫌钱多的,你这么有钱怎么没见你给哥们儿我花花啊?”

我笑道,“等你月底生日的时候,送你辆跑车怎么样?”

宋衡阳一听,气笑了,亏得邱可意还记得他的生日,“我真的是无语了,你到底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啊?”

我笑着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宋衡阳上下端详,不说话了。

我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感受阳光的温暖,想起之前宋衡阳劝我的那些话,回忆道,“是你说的啊,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那么拼。”

宋衡阳一脸困惑,“我讲的?我什么时候讲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没印象,那是在我死前的前一天说的。

就是因为这些话是在我死前说的,所以记的特别深。

我笑了笑,“那是我记错了。”

宋衡阳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邱可意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快要死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说你的事吧,怎么跑到这来了?”

宋衡阳半信半疑的,嘱托道,“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儿们我说啊,我随叫随到。”

我郑重的嗯了一声。

——————

原来宋衡阳大老远跑到这来还是为了宋昱的事。

宋衡阳失眠了一整夜,觉得手机里讲不清,还是想当面和我说。

宋衡阳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发现我不在,又去了西山别墅,也没有见到我,最后才找到了这里。

昨晚的饭局,大抵除了宋衡阳,所有人都挺满意的。

就连一向苛刻的宋父,都没有说出什么重话来,宋衡阳见宋父如此,只能压下怒火,没能挑起什么事情来。

宋昱终于带着李满见了父母兄长,母亲本就是满意的,父亲也算是同意他们交往,只有宋衡阳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李满到底哪里不能让你满意了?”我很是不解。

“贼眉鼠眼、畏首畏尾、逃避责任、没有事业,凭什么和昱儿谈恋爱!”宋衡阳一说起李满就来气,缺点说的那是不带一丝犹豫。

“……”

也不是我非要为李满说话,其他的形容词也就算了,贼眉鼠眼都出来了,实在是觉得宋衡阳不应该拿别人的长相说事,况且这描述多少带了点主观影响。

估计是宋父宋母真的很满意,宋衡阳没能在饭桌上闹得起来,只能在我这里发泄发泄。

我能理解。

可宋衡阳一说就没完没了,说了都快半个小时了,说来说去就那几点,我都快听出老茧了。

我不理解。

不就是宋昱找了个男朋友嘛,又没订婚,往难听了说去,说不定以后还会分,宋衡阳用得着现在跳脚吗?

“你在不爽些什么?”我打断了他源源不断的抱怨,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宋衡阳瞪了我一眼。

是的,宋衡阳他在吃醋。

他这人怎么连这种醋都吃?连妹妹男朋友的醋都吃。

我只好安慰他,“你就别气了,且不说最后这个李满会不会成为你的妹夫,就算最后成为了你的妹夫,你和昱儿的关系也不会因为李满的加入而变得不同,你们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抹去的,你陪伴昱儿的时间终究要比李满长,这是无法改变的。”

宋衡阳歪着脑袋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理解,“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宋衡阳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我发现你现在说鸡汤的本领见长啊?你可真看得开啊!”

我小小的骄傲了一下,“那可不?!”

宋衡阳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那某个人还吃张旭的醋?”

“……”

宋衡阳切了一声,憋不住笑了出来,嘲笑的好不大声,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

算起来,这是宋衡阳医生的建议,我推着他在花园里走了许久。

我拿出特意带来的相机,拍了很多花园的照片,除了花花草草,还拍了很多娇花的侧脸。

娇花很漂亮,怎么拍都很好看,可娇花注意力全在风景上,我大多都是看到他正在看风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拿着相机,按下快门,希望今晚还能梦到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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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娇花久久坐在画架前不愿意去洗漱睡觉,匆匆忙忙的,画画根本停不下来。最终我强硬的将他带去洗漱,这才让他暂时放下手中的画笔。

长久呆在卧室不运动的娇花,今天走了好些路,还玩了一下午,甚至都没有午睡,显然运动量超标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不愿意从轮椅上下来,直接自己转动轮椅去了画架前,我本以为是娇花是想画画,却在做饭的时候灵光一闪,明白其中缘由。

娇花不是不想从轮椅上起来,是起不来。

可他自尊心强,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困境,只好一个劲的伪装。

我后知后觉,将他推到浴室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放了浴缸的水,看似随意道,“今天走了一天累死了,泡一会儿吧。”

他低下头,没有表示明显的拒绝,却久久不开始动作。

我蹲下身子,伸手解开了他的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见他没有拒绝,便一路解开了他剩下的扣子。

白玉般的身子很快就露了出来,常年卧病在床的身体,身上几乎没有肌肉,瘦骨嶙峋的,没有一点美感。

脱掉衬衫、裤子和袜子,他低着头揪着内裤不愿意放手。

又来了。

在不该害羞的时候硬是害羞,怎么不见他对我举着枪的时候害羞啊?怎么没在做爱的时候害羞啊?

“我们这是泡澡,你见过谁穿着内裤泡鸳鸯浴的?”

我这么一说,娇花很快就熟了,趁他一个不注意,把他内裤拽了下来。

那根东西倒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直白的怼着我,软趴趴的伏在腿间,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赶紧用手捂住。

我憋笑,将害羞的快全熟的娇花放到浴缸中,一入水,娇花便背对着我。

我捂嘴大笑,生怕娇花听见。

还真别说,娇花这样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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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于我而言,甚至没有达到每日的运动量,可对于娇花来说,已经是超负荷了,他坐在浴缸中不愿起身。

泡的差不多后,我率先起身,穿上了衣服。

娇花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动作,等我穿好衣服,也没问他的意见,直接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单手给他裹上浴巾,将他抱到床上。

他像害羞的小媳妇一样,不愿将遮挡重点部位的浴巾拿走,直接钻进了被窝。

我给娇花喂了点水,打开粥盖,喝了口甜粥,正是适宜的温度,我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不等我再喂,他就摆手拒绝,“我的衣物呢?”

我没搭理他,固执的将粥递到他的嘴边,他看着我,表情很是精彩,最终还是妥协,张嘴喝了。

我这才笑了,一勺接着一勺,将他平时餐量的粥全部喂了。

大抵是真的太累了,他吃的很慢,一躺到床上就有气无力的,像是在吃什么世界十大难吃的食物一样,好似和我喝到的是两种食物。

我看了眼时间,定好吃药的闹钟,便去行李箱翻找,拿出了一瓶按摩油,伸进被窝,将他的双腿拽了出来,搁在腿上,开始给他按摩。

娇花的双腿几乎没什么肌肉,可以和我的秘书的腿一较高下,甚至他的腿更为纤细。

他常年卧病在床,平日里在床上的时间居多,早就没什么肌肉了。

如今运动量突然一下子增大,难受是肯定的,他在泡澡的时候都不愿意移动,可见是非常严重了。

果然,我根本没怎么用力的给他按摩,他却连连往后缩,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我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注意力却从额头转到了他下意识咬住的嘴唇上,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的唇珠。

“唔……”

我再一次吻了上去,这一回,他仅仅是挣扎了一下,便温顺的接受了我的吻,与我缠绵,很快的沉浸其中,甚至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

我被他热情弄得节节败退,他眼中的欲望实在太过明显,我笑了出来,“都这样了,还想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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