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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七):输得很惨胜率大概不到一成

 

高一的的书桌上,一点仅存可供我作业的小空间,我的脸颊贴在桌面上,像si鱼般靠着。右手的一只笔,笔尖一点一滴、歪歪扭扭的笔画──我、喜、欢、你。在写完「你」的最後一画时,笔像失去灵魂般的倒了下去,横竖地倒在纸面上,静悄悄地,好像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闭上眼睛,沉睡在过去,但脑海里却不断地跳出那个她,离我很远的她。

我很想就当着她的面、尽情的、恣意的对她说:「我、喜、欢、你!」

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之後,我常常一个人走着,在马路上、在公园里、校园中、一个人去吃冰、一个人打电动、一个人看漫画、一个人跑步。没再跟小孟连络。

一夕间,突然感到陌生,对於所有的一切。一个接着一个从你身旁经过的人,是他、是她,也许是你,每个人匆匆地走过,每个人忙着自己的生活,会有人愿意停下来看你一眼吗?当你累了,蹲下来喘息的时候,会有人愿意站在你的面前,伸出手拉你一把吗?

突然间,我发现,我怎麽会叹气了?

突然间,我发现,有很多让人喘不过气的事情,我都必须要承受。

突然间,我发现,根本没有人会帮你,你只能靠自己。

难道,这就是长大,这就是孤独?这个世界似乎不不如我想像中的友善,我感到孤立无援。

「你怎麽啦!」老师很温柔的笑着问我。

「我不快乐。」我独自说道。

「发生什麽事呢?」

「我觉得我很笨,很多事情都做不好。」

「老师以前也很笨呀!常常考试不及格。」

「喔。」

「努力就好罗!」她举起手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喔。」我眨眨眼睛、呆呆地看着辅导老师。

「你在发什麽呆?」

「不知道。」我说:「我很笨,很多事都ga0不懂。」

「不懂可以找老师聊聊呀!下星期可以再过来找我!」

「喔!」我应诺一声。然後在这段对话即将结束之际,我说:「我不觉得考不及格很笨。」

「什麽?」

「我可以再来听你说话吗?」

「听我说话?」

「嗯。」

「当然可以啊!」

「喔。」

过了一个星期,我再过去找老师说话。「有一个同学有一些感情的问题,等老师一会儿喔。」她说。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等。过了一分钟、然後又过了一分钟、然後又过了不知道几分钟,我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前面的桌子上有一盒便条纸,粉红se的,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活泼的颜se。我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直觉,不具任何理由,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我没事了!好好跟他们聊聊吧!」然後我就走了。

突然间,在快满十八岁的年纪,我好像不认识我自己。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理x的人,因为我的数理成绩很好。但是,我怎麽都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突然间,我不ai说话了。

嘿!你会花一点时间坐下来,听我说话吗?

嘿!你在做什麽呀!跟我说。

嘿!难过吗?哭出来,我不会笑你。

嘿!可以不要说话吗?就这样坐在我的旁边,静静的。

嘿!石头,一颗在马路上拳头大小般的灰se石头碰巧挡住我的去路,我毫不犹豫的举起脚,用力地踢一下,它咕噜地翻滚到旁边的路灯下,砰的一声撞上,撞出一个不规则的伤痕。

嘿!石头,谁叫你是石头,因为你是石头,所以你就应该被踢来踢去。

嘿!石头,谁叫你是石头,石头本来就应该ygbanban,会撞出痕迹是你的问题。

嘿!石头,你的出现只是「挡路」,滚开!

谁叫你是石头。

星期天的下午,我到学校的c场跑步,然後拿着我的篮球,对着篮框,胡乱投一通。喘着气,让我的脑缺氧,也许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我还是会坐在c场旁的榕树下,发个呆,只是不会再有人坐在我的旁边,剩我一个人。然後我会走去学校旁边的便利商店买饮料解渴。当我站在门口舒爽地喝可乐时,居然碰巧让我遇见一个多学期没见到面的蓝廷贤。

「蓝教头!」我叫住他。他骑脚踏车经过我的面前,而且还背着一把吉他。他好像被我突然的叫声给吓到,停下来,惶恐地四处张望。我小跑步到他的旁边,手里还拿着可乐和篮球。「欸,这里啦!」

他看到我之後,笑出来。「我就知道是你,就只有你会叫我蓝教头。」他低声地又说:「可以不要再叫我蓝教头吗,叫这麽大声你不害臊?」

「你背的是吉他吗?」我指一指他背上的黑se袋子。

「对啊!」他说。

「你参加吉他社?」

「嗯。」

「排球社呢?混得好不好?有人跟你一队吗?」

他没有说话,笑得很傻。

我拍拍他的手臂,然後说:「不过你背这样超帅,好像文青喔!一整个气质都不一样。」我说:「借我背看看!」

然後我接过他的吉他,背在身上,煞有其事地左右装模作样一下,突然我也觉得自己像是个文青。

「你背吉他要去哪里啊?」我问。

「我要去朋友家练习吉他,你要一起来吗?」

「真的!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牵车!」我赶快把手上的可乐喝掉,拿着我的篮球,跑去学校c场外牵我的脚踏车。「吉他再借我背一下喔!」我要求他。

然後我们就一起骑脚车去他的朋友家。他的朋友是一个原住民,我们管他叫做「的啦」,叫着叫着就叫做「德拉」,德拉有四个哥哥,上面最大的三个哥哥全部都到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下四哥和他。他的四哥是一个乐团的吉他手,我们都叫他「拉哥」,他就敎我们几个小毛头玩吉他。真的是「玩」吉他,他完全没有敎我乐理,就只敎我按几个和弦,然後就叫我弹。

虽然我记不起德拉和拉哥到底叫什麽名字,但是现在我脑海里对他们的长相依旧鲜明。我第一次看到拉哥弹吉他时,他没有像一般电视上的摇滚客一样鬼吼鬼叫。反而他闭起眼睛,眉头深锁,额头冒着汗珠,腋下夹着音箱,左手疯狂的按着各种和弦,右手手指快速拨弄弦线,嘴里念念有词,哼着一个我听不懂的音调。在我震摄於他的疯狂行径中,突然他抬起头对我大喊一声:「rock!」。吓我一大跳。

可以认识他们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让我见识到原住民非常独特的freestyle的价值观。我想,那时和他们相处,对我幼小又无知的心灵多少产生一些影响。当拉哥将吉他塞进我的手里时,我惊慌得不知如何下手。「我不会啊!」我说。

但是拉哥和德拉非常不以为意。「奇怪?就弹下去而已呀!有什麽好不会的啦!」很显然,他们认为弹吉他b解数学题目还简单。「想弹什麽就弹什麽!」拉哥这样对我说。

「我想弹一首歌。」我说。

「很好,弹啊,弹就对了!」他说。

我刷一下吉他。然後迟疑一下。「是这样吗?」我问。

「多刷几个和弦!」他说。

然後我又刷了几个和弦,连成一首很不协调的音域。

「很好,继续!」他说。

「你可以敎我弹一首别人听得懂的歌吗?像是五月天的拥抱。」

「别急,弹久你就会了。」

「真的?要多久?」

「看你的天份。」拉哥非常帅气地对我抛下这一句话,然後继续玩他的电吉他。

我、蓝教头、德拉、拉哥,我们就在拉哥的房间里,拿着吉他,各自弹着「属於」自己的音乐,乱弹一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常会被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所束缚住,联考成绩要考到第一志愿才算有出息;要有一份好的工作赚很多钱才算成功;公式要记熟,只要套用公式就能解出答案;乾乾净净口齿清晰的就是好学生,在沙堆里打滚玩耍的就是野孩子。分数可以代表你的成就,甚至连「品行」这项也可以用分数表示。道德感、智力、创作力甚至到所有你想得到事,全部都可以用分数衡量,都可以「b较」,全部都到达满级分才是一个健全的人。

「去taade狗p!」拉哥问我:「你知道蓝调吗?」

我摇摇头。他说:「最早的蓝调没有任何伴奏,没有不拘束,就只有哼一哼而已。」

「吹口哨也算吗?」我随意的吹起口哨。

「算!」拉哥突然异常激动。「就是这样的啦!」他说:「很久以前住在美国的黑人,他们都是奴隶,被nve待,很可怜。他们为了抒发心中的寂寞,和对故乡思念,就很随意地哼唱过去非洲传统的旋律。」

「喔!我记下来了。」我像背历史考题一样记下来。

「记这个作什麽的啦!」

「你要记的是蓝调的jg神!」他说:「弹吉他不是为了弹一首歌而弹,是为了感情。」然後他非常激愤、用拳头很用力的捶一捶自己的x口。

「感情的啦!」德拉和蓝教头也一起附和。

「所以……我不用学一些乐理吗?我连谱都不会看,这样不就是乱弹?」我说:「我还是觉得应该学几首别人听得懂的歌才对。」

「你怎麽都讲不听的啦!你管别人听不听得懂。」然後他又补一句让我发笑的话:「那不是乱弹,是创作的啦!」

这就是摇滚──我从拉哥那里学到的。

後来拉哥给我一把吉他,有一阵子我常背着吉他四处乱逛。我只学到乱刷和弦,和背着吉他装模作样,假装自己是个文青。後来吉他在一次的大地震中,被我书柜上掉下来的教科书砸出了一个大洞,然後被我妈丢掉了。

有一天,拉哥带我去他练团的地方,蓝教头和德拉去过很多次,所以没跟我一起去。那里有拉哥的朋友,男的nv的都有,全部都是原住民,当然少不了啤酒、香菸、和音乐。他们的主唱是一个nv生,长得很像张惠妹,我记得她的名字叫蕾蕾,还有一个胖胖的nv生,她负责幕後,没有上台表演。

「这个小男生是我弟的同学,他对音乐很有兴趣,我就带他们来看看。」拉哥对他的团员说。

「弟弟叫什麽名字?」蕾蕾靠到我的旁边问我,其他人则回应了拉哥一声後,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我叫阿彰。」我说。蕾蕾靠我很近,让我很不自在。

我的手虽然拿着拉哥给我的吉他,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听他们团练,没有在练琴。蕾蕾唱歌很好听。

他们练完後,就会开始自由地胡乱哼唱、跳舞、喝酒,男男nvnvg肩搭背,我的身t很僵y,没有跟他们有太多交集,置身事外的感觉。

「弟弟,你在害羞什麽?唱首歌吧!」那个胖nv生拿麦克风给我。

「我唱歌很难听。」我说。

「难听不重要,要有一颗ai唱歌的心才重要的啦!」一个男团员对我说。然後一堆人起哄叫我唱歌,於是我就唱起伍佰的歌,有《浪人情歌》、《牵挂》、《挪威的森林》、《痛哭的人》,我唱到浑然忘我,闭起眼睛,开始鬼吼鬼叫,然後蕾蕾也跟我一起唱,我听到他们整个团开始为我伴奏,鼓声的节奏,电吉他的激情,贝斯的浑厚,我开始摇起头、甩起发,没错,我就是一个摇滚客。後来,蕾蕾要我跟她一起合唱《屋顶》,她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却不断地闪避她的视线,唱到一半,突然她牵起我的手,我反sx地赶紧把手伸回来,往後退一步,瞬间,我们尴尬地对望,乐团演奏的声音也跟着停下来。

拉哥大笑:「他害羞啦!别忘了,他还只是高中生的啦!」然後我被一群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该不会以为碰到nv生的手就会怀孕吧!」「人家还是纯纯的ai,别教坏他!」「没碰过nv生,当然会害怕呀!」我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在原地低头呆站着。

那个胖胖的nv生来到我的旁边,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跟nv生拥抱并不会怀孕。」

「我知道!」我连忙说,深怕被当成一个笨蛋,我说:「男生的jgzi跟nv生的卵子结合才会怀孕。也就是yjg跟yda0……」我突然停住,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其实我也ga0不太清楚,不管是在书还是影片,重点部位都被马赛克起来,那里发生什麽事情我也不懂,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而已。

後来蕾蕾和那个胖胖的nv生大概怕我行为会偏差,所以带我去她们的教会作过几次礼拜,净化心灵,偶尔还跟我教育两x关系。

她们说:「你拥有自己的身t自主权,任何人都不能碰你。唯有信任建立的时候,彼此互相的碰触才有意义呀!上帝给我们一个很bang的礼物,那就是za,互相结合,孕育、传承。有没有很bang呢?你一定要将这麽bang的礼物跟你最ai的人分享。如果你不珍惜这份礼物,四处跟别人za,那麽这份ai还会特别,还会珍贵吗?」

我点点头,听起来像是在传教。

「还有,不管你跟你的nv生朋友有多麽地要好,也不可以随随便便碰她们的身t,连手指也不行,nv孩子的身t是很敏感的喔!」她们特别叮咛我。

後来,去教会作几次礼拜,唱几次福音後,我获得一包保险套作为奖励。有一个教友还教我如何使用保险套。而那个保险套则被我套在雨伞上作为一个练习,我的第一个保险套就这麽神圣地结束它的任务。

和蓝教头在一起很容易发呆。小孟去台北後,我常常ga0自闭,不ai说话,也很少去找猴崽,刚好蓝教头也不ai说话。我相信人和人之间真的存在一种频率,当频率对上时,就会一起共振。那阵子我也很少和猴崽混在一起,就和蓝教头一起坐在校园的某一角发呆吃冰bang,看着各个不同社团的同学溜直排轮、练习乐器、跳舞、练国术等。偶尔我也会和蓝教头一起玩篮球斗牛,常常他都被我电假的,虽然他一直输,但他都不会生气。有时我们也会背吉他去看漫画,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练习吉他,就只是想背吉他而已。我们很少会用语言g0u通,有时也懒得说,常常用眼神,或用手势b画。

「欸!那个nv生还好吗?」他突然问我。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想回答他。

「你失恋喔!」他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突然好像有一条线猛烈地拉扯着我的心脏。

「去你的!」我说。这时我发现,我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的面对过「ai情」这件事,甚至我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何谓「失恋」这一回事。人对於自己脆弱的事情,就只会逃避,逃得越远越好,蒙蔽自己、假装自己。面对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失败,有时需要更多的勇气。「你凭什麽说我?」我很不客气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想,在我的潜意识中,还有点瞧不起像蓝教头这样的人,我不觉得他会b我有本事。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有nv朋友了。」他说。

「什麽!」我像听到「台湾明天即将沉没」这样唬n的新闻,让我疯狂大叫。我歪曲的脸颊,盯着他呆看了数十秒钟,他则是一副很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我,甚至带点炫耀。然後我吞吞吐吐地问他:「你们怎麽认识的?」

「网路上。」

「网路也可以交朋友!」那时网路还不是很普及,我还不懂网路可以拿来作什麽用途,我只知道网路可以连线玩《星海争霸》。

「她是什麽样的人?」我问。

「她是一个二十八岁的nv生。」他说。

「二十八岁!」我又疯狂的叫出来。怎麽连续剧里的肥皂剧情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身边呢?「差超过十岁!」我说。

他还是那副表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都可以当你的妈妈了!」我依旧陷於脑袋混乱的疯狂中。

「没有那麽夸张好不好,她很漂亮。」他白了我一眼。「你知道nv生x罩的钮扣有前扣和後扣吗?」

「真的?!」我一直处於惊叹号中。其实我小时候一直以为nv生的x罩是像t-shirt一样,直接从头套上去就好了。

「像我的nv朋友就喜欢穿前扣式的,这样b较集中。」他说。

「你……看过?」我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都脱过了。」他笑了一下,让我感到不舒服。

「那……你们……」我突然讲不出话来,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那些动作,但是他了解。因为,我和蓝教头常常用眼神和手势g0u通,而不是用语言。

「嗯。」他骄傲地点点头。

我的脑袋空白了十秒钟,蓝教头b我矮,也没有我壮,功课也没有我好,他是怎麽办到的?

「你跟那个nv生呢?」蓝教头问。

「我都没碰过她,她就跟别人跑了。」我觉得我真是失败,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好像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可有可无的我。

失去了自信,我像一颗泄了气了皮球,垂着肩膀,低着头。陷入一种无力的状态,所有的肌r0u、细胞像失去神经连结一样,失去了活力,停止下来,脑袋也跟着停下来,不再去想。似乎也没什麽有意义的事情值得去想。茫茫然,如同酒醉一般,失去方向,没有目标,轻飘飘地浮在空中,踏不到地面的真实感,我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能从羁绊中解脱,对任何事情都失去感觉,这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是解脱,没错。

我开始了解到「寂寞」是怎麽一回事,寂寞就是不管你一个人怎麽笑、怎麽哭,你想要乱吼乱叫,或是你要举枪自尽,都没有人管你。这也许是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但也因为这种自由而带来无可避免的疏离。你会发现在自由的背後,你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你;或者是说,你不愿去了解他,他也不愿去了解你;也可以这麽说,你不愿让他了解,他也不愿让你了解。

我不想听到任何声音,就一个人窝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戴起耳机听音乐,明亮的灯光让我的眼睛刺痛。我一个人跑步,跑到筋疲力尽,然後瘫软在床上。我躲在图书馆里,希望能从书里得到慰藉,我开始乱涂鸦,画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画,我开始写字,乱写很多脏话和发泄的字语。面对一大堆人群,我不知道他们怎麽看待我,会不会我根本就是一个怪胎。我开始躲藏,逃跑,最好他们都不要看到我。

我失去了自我。我不再是我。我茫然的抬起头望着天空。蓝天的外面是什麽呢?如果我可以到那蓝天的外面,也许我就会找到答案了。

慢慢地习惯一个人。一个人没什麽不好,想要怎麽混都可以,没有人会在你耳边杂念,你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被任何一个人所束缚,完全没有负担,「没有责任和负担」,听起来很不错。不过,一个人也很不好,当你看完一部感动满满的电影时,却发现根本没有人会听你诉说心中的感动。你也没有办法在一个人的面前展现威风,因为没有人会再拉着你的衣角拜托你一起回家。你会发现生活突然失去很多乐趣,因为没有人会再跟你说许多你完全想不到的天花乱坠、不切实际的想像。

这是失恋吗?

那天我遇到猴崽和李倩茹,我似乎很久没跟猴崽混在一起,傍晚,放学时间,也就是要去补习的时间,他们在水利大楼附近,各拿一杯红茶,边走边喝。

「阿彰!」猴崽在我背後叫住我。

我愣一下,看着猴崽带李倩茹快步地对我走过来。不知道为什麽,虽然是我的好朋友猴崽,但看到他一脸幸福的模样,我的心里却不是很好受。

「好久没一起打球了,你最近在做什麽?」猴崽走到我的旁边,开心地问我。

「你在这里做什麽,有补习吗?」我冷冷地回应他,似乎还带点不自觉的敌意,他一个高职生需要在这里上高中课程吗?

「我载倩茹来补习啊!」他看我没什麽反应,然後又说:「我新买一台机车,可以借你骑喔!」

「喔,我骑脚踏车就好了,谢谢。」我看看倩茹,然後又看看猴崽,接着说:「我要去吃饭了,再见。」然後拉着我的书包,头也不回地从猴崽的旁边擦身走去。

「你发什麽神经啊!」猴崽大声对我吼叫,跑过来拉住我的肩膀。

「g什麽!」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想打架啊!」我回他。

他愣一下,然後握紧拳头,「来啊!」他叫着。

我不发一语地直视着他,转头离去。我独自走我自己的路,没有理会他,反正我一个人还不是一样好好的活着?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有什麽理由打扰他呢?

但这时他突然跑过来g住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低沉的细语:「到底怎麽了?」

「不用你管!」落下这一句话後,我迳行地去补习班。上什麽课?吃什麽饭?说什麽话?管什麽事?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就让时间留下一片失去记忆的荒芜过去。青春,我不记得了。

晚上九点半,我走出补习班,坐电梯下楼,走出大楼门口,牵脚踏车,骑上脚踏车,沿着相同的马路,回到家,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独自走到房间,脱下制服,丢在床边,换上汗衫短k,洗澡,回到房间,打开音乐,看漫画,发呆,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应该是这样一程不变的既定行程,我想,每天,不会改变,但在我走出水利大楼的门口时,我看到猴崽和李倩茹,他们在水利大楼的门口旁边,他们一看到我,就往我这里走过来。

「我们在等你。」猴崽说。

我们坐在水利大楼门口的楼梯上,靠近角落、第三排楼梯的地方,猴崽坐在我旁边,倩茹坐在猴崽旁边。

「我们从国小就一起学跆拳道,一起打来打去。与其说是习武,倒不如说是打架。那时候不是我揍你,就是你揍我。」猴崽独自地说。在远方的路灯下黑与白的光影,突然出现暗白影子的行人,然後又消失在黑暗中。

「打着打着,後来我们不打彼此,反而一起联手揍别人。」猴崽看我没说话,接着继续说:「那时阿彰的父母很严格,都不给他买漫画书和电动玩具,所以他都来我家堕落。」倩如听了後,笑了一下。猴崽继续说:「不只有玩乐,後来更变本加厉,在我家吃便当、睡午觉。用我的,住我的。」

猴崽望着天空,而天空是黑的,包覆着灯光下的一小区域。一群补完习的学生逐渐散去,剩下稀稀疏疏的两三人。

「小时候,老师会把功课好的学生安排到座位前排,功课不好的学生,则安排在後排。好学生不会想认识像我这样不喜欢读书的同学,不过阿彰却不会,他看我跆拳道打得很好,就过来找我一起练习,慢慢地我们就变成好朋友了。可以认识像阿彰这样功课好的学生,我真的很开心。」猴崽看我没说话,摇一摇我的肩膀,好像要把我摇醒似的。「你最近怎麽了?发生什麽事呢?」

我深x1一口气,摇一摇头,淡淡地说:「我ga0砸了。」我说了一些小孟的事情,也没说小孟的一些事情。像一个故事一样,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真的假的也不是很重要,听起来很美、足以放在心里慢慢品味就够了。

「我以为她离开台北後,你们就没再联络了!」猴崽惊讶地说。

「我也以为我跟她不会再联络了,但事实上,y生生地我们又碰面了。」我说。

「她是你的nv朋友吗?」

「不是。」这次我想都不想地就回答他。

「那就好啦!既然她不是你的谁,你为什麽要把她放在你的心上呢?何必让一个莫名奇妙的人影响你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莫名奇妙的人,她是小孟。」我辩解着。

猴崽不屑地对我说:「你还是在意她对不对?」

我沉默了。

「那你为什麽不跟她说呢?」

我挥一挥手,不耐烦的说:「你不了解!」

「不了解状况的是你,如果你还在意她,就应该把她追回来啊!」猴崽焦急地对我说。

我忍不住地对猴崽大吼:「她喜欢那个男的!她对我说,她很喜欢那个男的!」我大声地对猴崽再强调一次:「很喜欢,懂吗!」

猴崽看到我突如其来的不悦,愣住了。然後他把头转过去,低下头,没再说话。

我说:「谢谢,你们愿意停下来听我说话,这样就够了。」

猴崽应诺一声,拍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望去同样在远方路灯下黑与白的光影,突然出现猴崽的前nv友,她紧紧地依偎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就像是过去依偎在猴崽的怀里一样。突然间,我彷佛看到小孟,她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舞动她的长直发,他们似乎开心地在聊天。接着,慢慢地,他们全部都消失在黑与白的界线中。

「走吧!」我起身,拿起旁边的书包。「你赶快送倩茹回家吧,这麽晚,她一个nv孩子,父母会担心的。」

猴崽点点头,再一次拍拍我的肩膀。

「没事,我是打不si的。」我开玩笑地对猴崽说:「你是怕以後没人罩你写作业吗?」

猴崽也跟我一起笑起来。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这时,倩茹突然丢出一个问题给我。

我疑惑地望着站在猴崽後面的倩茹,为什麽要这样问呢?

难道她会不知道吗?是我自以为她知道?或者其实她知道,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还是我们两个人都是傻子,根本都不知道?还是,我们都知道,只是,我们都不说,就放任它一直在没有答案的河流之中,逐渐沉入,没有答案。「不管她知不知道,现在,也於事无补了。」我只能这样回答倩茹。

「也许,她跟你一样,也感到旁徨,不知怎麽办才好。」她说。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bang的事,如果他是多麽地值得你欣赏,我们需要隐瞒这样的好事吗?不管怎麽样,我们都应该让他知道,原来,他是这麽地好。

回家後,猴崽打一通电话给我。「会在一起的,就是会在一起,不管时间隔多久,距离隔多远。不会在一起的,不管你如何追求,也都不会有联络了。」

「嗯。」

「倩茹是我遇过的nv孩子中,最好的一个。」他说:「你知道我怎麽追到倩茹吗?」

我拿着话筒摇摇头,没有出声。他接着说:「就只有相处,让她了解我,这是很自然的过程,不须要强迫。」

我拿着话筒点点头。「所以,在你还没跟你的前nv友分手时,你就开始追倩茹了吗?」我说。

他说:「你还记得吗?那时倩茹说不想谈恋ai。没关系,我就等,等到倩茹想谈恋ai,等到她愿意了,我的机会就来了。」

「一直都是倩茹?」我问。

话筒那边他没出声,但我知道他默认了。

「那个叫什麽来的前nv友呢?」

「我喜欢倩茹胜过於那个nv人。」

「如果你没追到倩茹,不就浪费掉一堆时间?」我说。

「生命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他说。

「这样对其他nv生公平吗?」我问。

「她们对我也都不公平。」他说:「不过是场游戏,大家心知肚明。她同意,我也同意。」

「虚情假意吗?」我对话筒叹出一口气。

「你错了,是各取所需。」他说。

「倩茹是我遇过的nv孩子中,最好的一个。」他又强调一次。

「她不适合当nv朋友,太让人牵挂了。」他说:「我很害怕会失去她。这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我有种幻觉,她会不会是一个过客,有一天,她上大学,出社会,遇到一个条件b我更好的男人,就会离开我了。」

我不想让她当我的nv朋友,我想和她一辈子。

我再次站在小孟的家门口,一样是星期天的下午,我的手里拿着小孟家庭院门口的钥匙。熊一样兴奋地跑到我的脚边跳呀跳。距离上次送小孟回家後,寒假到现在,我就没再来过了,应该有两、三个月吧!

「走吧,我们出去散步!」我带着熊往公园的方向跑去。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懒洋洋的,穿着汗衫在五月的天气里。不知道为什麽,我开始仰头看着天空。「这天空怎麽这麽蓝啊!」我的手指着天空,熊也跟着我的手往天空望去。今天,他非常温驯地躺在我的旁边,不像过去时常跟我捉迷藏似地乱跑。

他吐着舌头喘气。yan光很烈,刺得我的眼睛只能半眯着。熊的毛发很柔、很顺,我的手掌来回地抚0他的背,他慵懒地打一个哈欠。一个男孩与一只公狗,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我和熊聊起了小米,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母狗,生命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频率,当彼此间的频率互相对应上,即使不用语言,也能够g0u通。

我不知道为什麽和小孟失去相对应的频率,渐行渐远,形同陌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孟,辩论课时她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说话有条有理,和我一个臭男生相b,她就是一个好学生的样子。我从没想到我在辩论课无聊涂鸦的图画居然会x1引到这样好学生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我从没想过会有任何一个nv孩子会注意到我。我还记得她那俏皮的模样对我说:「让一个青春美丽的少nv可以开怀的大笑不是一件好事吗?」是啊,能够逗一个nv孩子开心地笑,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小孟到底是谁呢?猴崽曾经问我,蓝廷贤也问过我。我从来没牵过小孟的手,也没拥抱过她,更没亲吻过她。我们只有肩并肩走着,在校园的某一角,在c场的跑道上、在市民广场旁、科博馆、美术馆、百货公司的手扶梯上、汤姆熊游乐场,租dvd的那家店上。

「你还会想到小米吗?」我问熊,但是他没作任何回答。

我0一0熊的头,「忘得了吗?」你离开和小米一起生活的地方,那曾经一起的床、毛巾、狗骨头毛绒玩具,你曾经想守护的东西。那些全部都如烟一般地消失了。

「你看,那里有一只超正的母狗!」我用胳膊轻轻撞一下他,他警觉地张开眼睛,凝视我指向很远的某一个不知道什麽地方的一个点。「喜欢吗?看起来牠b小米正得多喔!」我煞有其事地对他说,但是他不以为意地瞄了一眼,半眯着眼睛继续靠在我的大腿旁。

「虽然牠很正,但是毕竟不是小米吧!」我说:「也许对那只母狗来说,你不过就只是一只好se的公狗而已。」我独自笑起来。「你什麽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只好se的公狗。」我打趣地又重复这一句话,然後我叹一口气:「也许,对你而言,这就是小米和其他狗不一样的地方,有哪只母狗会像小米这样在意你呢?」

我不知道和熊在长板凳上坐多久,我只记得我一直跟他说话,说一些莫名其妙、连我都记不得的话。天气很热,直到我觉得口渴,我才牵熊离开,去便利商店里,买一只冰bang,我用力的扳下一块冰分给熊吃,他吃得津津有味,然後我就带他慢慢走回去。回到小孟家的庭院前,我停下来,想了很久,作了一个决定。

我让熊回到他庭院里的小窝,松开他脖子上的项圈,然後他用力地甩一甩身子,作一个伸展c,我又0一0他的头後才站起来,走到小孟的家门口,按下门铃,傍晚,孟姐出来开门。「谁呀!」

「是我,我是阿彰!」我说。

「怎麽看起来无jg打采的?」她带我进去,倒一杯水给我。「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阿彰喔。」她一样对我笑笑地说。每次我看到孟姐,她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她总有一gu让人安心的亲和力,让人直觉地信任她。我从来没看她生气过。

我从口袋拿出那支可以任由我随意进出庭院门口,带熊去散步的钥匙,递给孟姐。

孟姐不解地皱起眉头,「你要把它还给我?」

我默默地点一点头,手里依然拿着钥匙放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动摇。

「可以跟我说为什麽吗?」孟姐身t向前倾,注视着我,但没有接过我手上的钥匙。

「我觉得好累。」我低下头,所有跟小孟有关的事情,都让我感到烦累。

「累?是因为……」孟姐的手指指着某个地方,她似乎已经知道所有的事。

然後我抬起头焦急地问孟姐:「孟姐,你有看过那个男生吗?小孟为什麽那麽喜欢他?」

「那个男生很重要吗?」孟姐一样笑笑地问我。

「因为小孟很喜欢那个男生。」我说。

「嗯……那你喜欢小孟吗?」

我没有说话,突然有一种抗拒浮现在我的心里,既然小孟喜欢那个男生,为什麽一定要我回答「喜欢或不喜欢」这个问题?喜欢又如何呢?感觉我好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白痴。

「喜欢一个人这麽难启齿吗?」孟姐又问我。

「我不知道!」我一直感到烦躁,为什麽孟姐要问我这麽多问题。「孟姐,我只想知道,小孟喜欢的那个男生是怎麽样的人,我要记住,因为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小孟了解,我b他更好。」我说。

「b他更好?」孟姐突然一脸不可思议地模样看着我,然後微微地笑出来。

但我却是很认真。

「你要b什麽呢?」孟姐问。

「就是……b他好啊!」说完,我觉得就像一个任x的小孩,无理取闹。说完,我突然对自己感到丧气。

孟姐一样轻轻地微笑,然後说:「b,以後你的nv朋友b她更美丽;b,以後你过得b她更富裕;b,以後你能笑得b她更大声?」「看到小孟的生活过得很糟糕,你就会觉得开心吗?」

「不是!」我回答。「我只是……」我努力地想澄清一些事情,但是却不知道该怎麽去解释。不想面对,在一片五彩缤纷美丽的花园里,破烂的残枝败絮。不想面对,在桀骜不逊的外表下,那不堪、卑鄙的一面。

「你只是……不敢面对小孟?」孟姐那双一直注视我的眼睛,让我感到害怕。

「我没有!」我叫出来:「是她先背叛我,是她不敢面对我,不是我!」我的呼x1变得急促,全身的肌r0u变得紧绷。终究,我抬起头,哭丧的脸问孟姐:「为什麽小孟要背叛我,难道我有做错什麽事情吗?」掩面,不知如何是好。

孟姐看到我这个样子,慢慢地移坐到我的身边,我感觉到孟姐的温度,直流入我的心窝。「你没做错什麽事,也没有人背叛你。」孟姐温柔地对我说。而我不敢看孟姐,依然掩着面,埋葬自己,等着腐化,消逝,寻求一个机会,或许能够重生。

「你还不够了解小孟。其实小孟这个孩子跟你一样,总ai胡思乱想,然後把自己困在一个si胡同里。」孟姐叹一口气。

「小孟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呢?」孟姐问我。

我点点头。

「其实小孟她不太会说出自己的心事,总是闷在心里闹别扭。」孟姐说:「你是我看过她最信任的男生朋友,她跟你说好多事情。」

我深x1一口气,依然把脸埋进手掌里。

「你们这两个ai耍脾气的孩子。」孟姐说:「你怎麽会认为小孟背叛你呢?如果你都不相信小孟了,叫小孟如何信任你呢?如果你愿意踏出一步,我相信她会很愿意跟你聊聊。」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配不起小孟。」我沉闷地说。

小孟又漂亮,又有气质,我长得丑,又是乡巴佬一个,我知道有好多、好多人追她,根本轮不到我。我没想过要牵她的手,也不敢奢望能拥有她,我只要能跟她说说话,一起散步,一起做作业,就很开心了。

但是当我的心产生变化,越来越在意她的同时,慢慢地,我看到她离我越来越远,她就站在那个很远的地方,我妄想她会回头看我一眼,但从来没有。

「我ga0砸了。」我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小孟不再信任我了。」

当心中的信任产生裂痕时,不平衡的情绪只会使这道裂痕越裂越大,不管你如何地想努力去修补,但总是追不上裂开的速度,终究会裂成的两块,各自漂散。

「傻孩子,我们有谁能不ga0砸事情呢?」孟姐说:「你是男生,更应该勇敢地面对所有的事情,即使这件事情让你很难堪,你y着头皮也要去面对。以後你要承受的事情会更多,会b现在更痛苦、难过,不论如何,你都应该努力地让自己笑。如果你因此而丧气,那你身边的人该怎麽办呢?」

我抬起头望向孟姐。「那麽,我应该怎麽做才好呢?你可以跟我说吗?」我乞求她能给我一个方向。

「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去找答案,这样你才会长大。」孟姐00我的头,她说:「你会知道该怎麽做。」

我看着静静躺在我手掌上的钥匙。「我只是觉得好累。」我低声地说:「想念一个人真的好累。」我停一下,接着又说:「想到小孟说些天马行空的事情的样子,想到小孟对我胡闹的时候生气的样子,想到小孟开心哼歌的样子,想到小孟专心看电影的样子,想到小孟跑步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到好多好多,但就只是想而已。」

想到小孟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想到为什麽我没办法、总是没办法为小孟做些什麽,总是让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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