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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解释

 

萧知遥到底顾及父亲的面子,领着他和寸步不离的鹿歇去了书房。

“父后,您最好给儿臣好好解释一下。”关好门窗,萧知遥坐上主座,沉声道。

“解、解释啥呀……”墨识叶背着手,低头盯着衣摆,似乎还想装傻,余光却瞥见鹿歇冲自己摇头,顿时泄了气,“好吧……”

“人家被关在宫里很无聊嘛……阿川姐姐最近每天都好忙,连你也不进宫看我……而且令玉都被你接到府上半月了,我还没见过他呢,都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还有洛七那个不长眼的蠢货!他家老四的侧君前几天诞下长女,他非要来我跟前炫耀!哼,这正室肚子都还没动静呢,侧室倒是先生了,真是没规矩没教养!跟她爹一样!”

墨识叶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气呼呼的,好像他不是来认错而是来诉苦的一样。

“再说了,宝宝,爹爹都半个多月没见过你了哎!”墨识叶委屈的红了眼,“你怎么一点都不想爹爹的呀?还这个态度对我,好过分!呜……”

“……不要转移话题。”萧知遥一向拿他的撒娇没办法,好不容易硬下的心又软了,只能无奈地伸手示意他来自己这边。

看女儿的表情墨识叶就知道这关糊弄过去了,立马收了委屈美滋滋地跑到她跟前,张手要抱抱。

萧知遥没好气地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顺势把娇小的父后揽进怀里,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好,道:“父后,下次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这么任性了,儿臣和母皇都会担心的。”

“谁叫你们都不理我嘛……”墨识叶不客气地往女儿身上一靠,“反正,反正有淮左姐姐在,我又不会出事。”

“雨露期的时候能一样吗?”分明鹿歇在边上才更危险!靖王殿下在心里念叨,捏了捏墨识叶的小脸,“现在玩也玩了,人也见到了,您打算何时回宫?儿臣觉得还是让宫里派人护送您回去稳妥。”

“不要!别!”墨识叶立刻抱住萧知遥的手,“别跟阿川姐姐说!等会淮左姐姐会送我回去的,不用其他人来送!”

开玩笑,要是让阿川姐姐知道他这个时候偷跑出宫了,他屁股还要不要啦!

“难不成您觉得母皇以后不会知道吗?”萧知遥看了鹿歇一眼,她可不信这女人会替父后保守秘密,毕竟她都说了要去请罚了。

“什么意思?……啊!”墨识叶像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瞪着鹿歇,“鹿淮左,不会每次都是你去告的密吧?你敢背叛本宫!”

鹿歇一撩衣袍直接跪下了,动作之熟练,平常显然也没少跪,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没有一点惶恐之色:“小主子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让您玩得尽兴比什么都重要。但陛下亲口下了令,让老奴看着您不让您胡来,老奴既然违抗了主人的命令,自然是该受罚的。”

墨识叶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竟然感觉自己被她的逻辑说服了。

……难怪他每次明明出去回来都没被人发现,却老是突然被事后算账!!!

这个鹿淮左,是不是有病啊怎么有人赶着去找阿川姐姐挨打!

亏他那么信任她!

看着父后呆愣的模样,靖王殿下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你还笑!遥遥你学坏了!”小凤后气得直跺脚。别的时候他还能靠撒撒娇卖卖乖糊弄过去,但是阿川姐姐再三跟他强调了雨露期不能乱跑,他本来以为有鹿歇帮忙绝对不会泄露的……结果谁知道最大的内鬼就是鹿歇!

呜呜,这下肯定逃不过要被妻主罚了……

萧知遥笑得更大声了。她母皇虽然宠夫无度,在父后面前大有昏君潜质,但她在涉及夫郎安全的问题上一向很有原则,如果墨识叶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她再舍不得也会严惩。

要萧知遥说,她这位父亲也确实该被好好教训一下了,就算是姜氏都宠不出这么无法无天的男儿来。

自知难逃一劫的小凤后垂头丧气地窝回了女儿的怀里,试图寻找最后的安慰。萧知遥的心情调理好了,也就由着他,还主动帮他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嗅着许久未曾闻到的独属于女儿的淡淡的玫瑰花香,墨识叶这才勉强把沮丧的情绪压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放松后浓浓的倦意,毕竟他被养的娇贵得很,这么一番折腾早就累了,连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靖王殿下最喜玫瑰,因而衣物都有用花氏进贡给皇室的香料熏染。

花氏多男子,是十一世家中唯一一个男子当家的宗族,本就极善香道,制出来的香清而不腻,男女老少皆宜,一直都是萧氏皇族御用的熏香。而在众多皇女中,女皇独宠靖王,靖王府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按照皇太女的规格制备的,就差摆明了昭告天下谁是自己中意的皇储了。故而各族每年朝贡时都会投其所好专门准备一份献给靖王的贡品,花氏自然也不例外,靖王府所用的玫瑰香露皆是独一份的。

萧知遥自然是不忍打扰父后休息的,打算就这么抱着他等他入睡再换地方,鹿歇没得到允许也就一直没起身,跪在那又开始当隐形人。

而眼看凤后就要睡着,仍跪着的大总管突然出声:“哎哟我的小主子,还有正事呢,正事!”

听见那两个字,墨识叶猛地惊醒,赶紧扭着屁股坐正了身体,抬头对上女儿的视线:“她不提本宫差点真给忘了!宝宝,听说你把那个谁……呃……”

“易糜。”鹿歇低声提醒他。

“啊,对,易糜。听说你要处死她?”墨识叶歪了歪头,“她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这么生气呀,可不可以告诉爹爹?”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萧知遥心中一叹,道:“因为她对儿臣的命令阴奉阳违,在儿臣府上作威作福,苛待奴侍。想来父后先前也瞧见沈兰浅受的那些规矩了,皆是那易糜所为。”

“什么?!”墨识叶闻言惊怒,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本宫当初见她谈吐文雅,说话调理清晰有据,这才让她来你府上当管事,她竟如此不知好歹,就这么处死真是便宜她了!”

萧知遥道:“父后请放心,儿臣已叮嘱了宿殃,务必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就好。”墨识叶说完有点郁闷,纠结了一番才小声道:“宝宝,对不起哦……”

萧知遥失笑:“父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是儿臣府上缺人,可多亏了您打点,都是那贱奴自己造的孽。”

小凤后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眼中泛着冷意:“遥遥,易糜的事到底是爹爹不好,本想着她曾是墨氏家奴,还算知根知底,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丑事……你放心吧,本宫会把这事转告给阿姐的,墨氏松懈了这些年,也是该好好整顿一下家风了。”

“好。”萧知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只是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儿臣后院出了纰漏,您勿要自责。”

墨识叶道:“这话应该爹爹来说才对。对了,本宫还听说,你因为这个要罚宿殃和红糖?”

萧知遥点头:“自然。身为儿臣的家臣,靖王府的事务本就归她们掌管,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们一个一无所觉,一个视而不见,合该严惩。”

“……宝宝,不是爹爹要插手你府上的事哦。”墨识叶咬了咬唇,“宿殃也就算了,红糖……那孩子毕竟是乐律的独子,缘灵府那边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皇室不可能藏着他一辈子,他早晚是要回去继承灵子之位的。而且他也只是个孩子呢,还是别对他太苛刻了。”

萧知遥神色淡淡:“以红糖现在的心性,即便回缘灵府入主天灵心,也受不住乐家的规矩,到时候更有他受的。灵子哪是那么好当的,本王是为他好。”

“总之你有分寸就好。”墨识叶知道这个话题只能点到为止,没有女人会喜欢听人指手画脚自家后院的规矩,这是对她们权威的挑衅。

“儿臣省得的。父后,您既然累了便快睡吧,儿臣在这陪着您。”好久没见到这么严肃的父亲,萧知遥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打趣道,“您再不抓紧歇息,等回宫被打烂了小屁股,可就有一段时日不得安生了。”

小凤后的脸顿时垮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让人惧怕的规矩落在自己屁股上的样子,他泫然欲泣:“宝宝……你会去替爹爹求情的对吧?”

“父后说笑了,母皇若是因此震怒,想来儿臣和鹿大人都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只能与您共患难罢了。”萧知遥继续逗他。

“……”墨识叶这下真要哭出来了,他眼眶微红,干脆把头埋进女儿双峰之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

良久才把父亲哄睡着,萧知遥抬眼看向鹿歇:“鹿大人,不妨现在就送他回去吧。”

“老奴正有此意。”鹿歇起身拍了拍衣物上的灰,尽管跪了小半个时辰,但对她的行动没有丝毫影响,她小心翼翼地从萧知遥怀里接过熟睡的凤后,看着他眼下还挂着泪珠的可怜模样,面上笑容愈发柔和宠溺,“这次怕是要连累殿下了,老奴会尽力一人承担的。”

萧知遥摆摆手:“鹿大人客气了,本王确实是包庇了父后,若母皇要怪罪,也算不得什么连累。”母皇要是真气狠了要罚她,无非是罚点俸禄禁个足,最多再让她进宫挨顿板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似笑非笑地道:“倒不如说,若是鹿大人真不想连累本王,应当极力把这件事瞒下去,这样不仅父后和本王不用受罚,您自己也能少遭点罪。”

“这却是不行。”鹿歇笑笑,“毕竟陛下才是老奴的主人,违抗了主人的命令,受罚是应当的。不过殿下放心,老奴会等小主子雨露期来了再去找陛下请罪。”

——女皇对凤后向来心软,等被情迷意乱浑身湿软的小夫郎缠上了,自然会心疼他,而这心里一旦有了偏袒,就会不由自主地把大部分罪责都推给鹿歇这个帮凶。

这话说的不像作假,靖王殿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实话她本来一直以为这位鹿大人对她父后心思不纯,才会这么宠着他,如果不是心悦的男子哪能容忍他这么造,怎么现在看来她这也不像对父后有意思,反倒像……自己赶着讨打。

……蛮怪的。

感觉这事不能细想,萧知遥终止了这个话题,道:“那鹿大人慢走,本王就不送了。承恩露本王已经让人备好了,出去自会有人送上。”

虽说鹿歇武功高强深受女皇信任,但萧知遥到底还是不太放心,怕又出什么岔子,傍晚就没忍住派了人去宫里打听情况。

宿殃下午刚因为易糜的事情挨了一百鸳鸯板,现在还起不了身,因此来汇报的是靖王府的首席影卫长鸢。

“主人,听说凤后殿下刚回到潮汐殿就发了雨露期,有鹿大人帮衬也没能瞒过女皇陛下……陛下大发雷霆,当场就取了赐给凤后的规矩,还、还给上了锁和姜条。”

萧知遥:“……”

靖王殿下扶额:“母皇可有罚鹿歇?”

长鸢答道:“有的,陛下亲自杖责了鹿大人,连廷杖都打裂了,现在人还在御书房跪着呢,陛下要罚她跪满十二个时辰。还有潮汐殿所有的宫人也都被赐了杖刑。”

萧知遥无声地叹了口气。女皇仁厚贤明,很少迁怒无辜,看来这次是真的动了怒,说不准明日一早给她的惩处也会到了。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或是凤后因此失宠,虽说帝王无情,但女皇和凤后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很是娇惯纵容这个弟弟,不然他哪能被养成这个性子。又不是犯了什么谋逆之类的触及女皇逆鳞的大罪,如今罚也罚了,还罚得这样重,也不知道她父后得哭成什么样,怕是第一个心疼的就是女皇自己。

不过她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而且依照她对母皇的了解……萧知遥思虑片刻,道:“备车,本王进宫一趟。”

“是。”

大深没有宵禁制度,加上是靖王府的马车出行,无人敢阻拦,萧知遥一路顺畅地进了宫。

刚一下车就看见有打着宫灯的宫侍垂首等候,萧知遥也不惊讶。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是女皇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宫侍,他恭敬地行礼:“王主,陛下等候您多时了,请随奴来。”

萧知遥颔首:“有劳苏大人了。”

苏行盏笑笑:“您跟奴还客气什么。不过您也别担忧,陛下正在潮汐殿给小主子喂药呢。”

萧知遥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看吧,她就说,她娘对着自家娇气的夫郎根本就狠心超不过三秒。

苏行盏领着萧知遥直接进了潮汐殿,只是到了内殿外需等候通传。而两人都是习过武的,听力过人,等的时候很难不听见里头的动静。

“……好,好,都是姐姐不好,阿叶先乖乖把药喝了好不好?”

“不要不要!好苦的……”

“良药苦口呀,不喝药伤怎么好得快呢?阿叶不快点好起来的话,姐姐答应你的去看花灯节可就要不作数了哦。”

“诶,怎么这样——可是真的好苦嘛……你就知道欺负我!”

“还不是阿叶自己不听话?姐姐跟你强调了多少遍了雨露期不可以乱跑,嗯?”

“我、我只是想宝宝了……谁叫你非要她出宫开府的,她才十八岁呢,怎么可以没有爹爹照顾呢?”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好了,听话,再不喝姐姐可要把你的反省期延长了哦。”

“阿川姐姐坏!阿叶的屁股和小穴都被你打坏了,你还欺负我……呜呜……那我喝了的话,可不可以把、把乳夹去掉呀……磨得好疼的……”

“不可以哦,到反省期结束前这些都不能拿掉,阿叶敢抗旨的话姐姐就把你的小嘴和小奶子也都抽烂。”

“呜……那、那姐姐多给我揉揉……”

年仅十八岁离不开爹爹照顾的靖王殿下:“……”

行,至少她爹还很有活力,还能叭叭。

苏行盏莞尔:“二圣果真伉俪情深。王主可放心了?”

放心,她可太放心了。

只是可怜了还孤零零一个人跪在御书房的鹿大人。

很快就有宫侍来复命请萧知遥进去,而殿内的声响也停下了。

“参见母皇,参见父后。”一进去就看见有人喂个药快把自己喂到夫郎身上去了,萧知遥心里嚯了一声,然后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行了礼。

刚苦着脸喝完药不肯理人的小凤后眼睛一亮,惊喜地探头叫了一声宝宝。

“躺好,别乱动。”女皇敲了敲他的头,把他按回去,无奈地给他拉好被子才回头看女儿,“遥遥来了,坐吧。”

“是。”萧知遥坐下接过宫侍送上的茶,“儿臣来请罪。”

萧渡川不甚在意地道:“咱们母女之间还说这些。朕本来想直接让长鸢唤你过来的,不过朕想着母女连心,你应当能明白朕的意思。”

“儿臣也是担心父后才出此下策,还望母皇不要怪罪。”

她果然知道长鸢来过。萧知遥抿了口茶,依旧不觉得意外。

虽然她母皇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能习武,但鹿歇亲自调教出来的那些影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要说她府上最擅长潜行的,还得是宿殃和红糖,长鸢的轻功和她们相比是差了一些——可惜红糖未归,宿殃还躺着呢。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父后这次作了个这么大的死,她这个当女儿的要是无动于衷,母皇怕是才会真的生她气,那明日的板子也别想跑了,保不准还得跟鹿大人一个待遇,到御书房跟她做难姐难妹。

“瞧瞧,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害咱们的宝贝大晚上都不得安生,还得进宫来给你求情。”女皇抚着夫郎的发一通乱揉,语气却添了些宠溺。

“好嘛,人家知道错了啦……”墨识叶嘟囔着,乖乖趴着任由妻主蹂躏自己的头发。

看着重归于好腻腻歪歪的母父,靖王殿下感觉有点牙酸。

顺带在心里给某位倒霉的帮凶点了个蜡。

想到平常鹿歇确实对父后照顾良多,萧知遥还是决定试试能不能捞她一把:“母皇,不知儿臣可否去鹿大人那探望一二?毕竟说到底还是父后任性在先,儿臣想代父后去赔个不是。”

“……她啊。”萧渡川的手从夫郎头顶顺着发丝抚到了嘴边,制止了他想反驳的话,漫不经心地道,“不必管她,让她继续跪那就行了,她自找的。”

萧知遥听着这很不符合她母皇一贯作风的话,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好像悟到了什么。

难怪她从小一直感觉向来礼贤下士、尊贤爱才的母皇好像对自家最信任的大总管格外的苛刻,动不动就罚她,甚至还派她去照顾她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父后,简直就像在故意刁难她。

——原来真的是在故意刁难!

……不是,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察觉过鹿大人有这种癖好……?

萧渡川看到表情有些呆滞的女儿,勾了勾唇:“罢了,你去看看她也好。以前朕看你年纪小,又醉心武学,裴家的十三娘子都没把你带上正道来,也就不好强迫你。如今你后院有了男人,倒是可以多跟淮左学学了,她调教人还是很有一手的。”

“……这还是不必了吧。”萧知遥回神,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以掩盖自己的尴尬,脑子里却不由自主飘起了小侍奴楚楚可怜的脸。

那么弱的身子……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萧渡川笑了一声:“行了,时候不早了,你爹爹该休息了。阿盏,你去给遥遥带路,然后就留在那盯着淮左吧。那家伙,老大不小了还没点分寸,别让她把自己折腾坏了,不然等到时候宫里的事都堆到统务司,小沐得杀到她府上去。”

女皇已经下令赶人,帝后感情也明显没受影响,而且她父后受了重罚又正逢雨露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萧知遥没理由也没必要再留在这扰人好事。

萧知遥告了退,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苏行盏去了御书房。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过去,她现在对鹿歇有点,一言难尽,但母皇都开了口,她总得给母皇个面子。

女皇御驾不在,而靖王殿下本就被女皇特许随意出入皇宫,又有苏行盏领着,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阻拦,她们很顺畅地进了御书房。

“嗖——啪!”

藤条破空,一下又一下精准地鞭笞着肿胀不堪的两团,发出清脆的声响,其中夹杂着女人隐忍的低喘,成功让靖王殿下停下了刚迈了一半的脚,并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身不着片缕的大总管大人正以手臂撑地跪伏在书案前,手上还托着一副戒尺,正在接受责打的屁股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遍布可怖的伤痕——下午的廷杖本就使皮囊下的臀肉饱受凌虐,让整个臀部都肿大了几圈,现在又被凌厉的藤条抽破了表皮,那些黑紫坏肉自然露了出来。别说那臀部,就连腰和腿上也都是青青紫紫,但凡露出来的皮肤就没一处是好的。

即使受了这样的折磨,鹿歇依旧只是紧闭着眼咬着牙,没发出太大的声响,若不是她疼得时不时痉挛,身上早已被汗打湿,地上也尽是染了血色的水渍,简直像藤条不是打在她身上一样。

鹿歇身侧站着两个宫侍,各个面露不忍眼中带泪,而在她身后那个挥舞藤条的女官更是泪流不止,连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不得不执行这场荒谬的惩罚。

……好诡异的场面,她是不是来得不太巧?

实在没见过这场面的靖王殿下欲言又止地看向身旁的大宫侍,却见他脸色黑得难看,手紧握成拳,指甲已经深深嵌入皮肉。

执刑与监刑的宫人见到苏行盏,仿佛看到了救星,差点连给萧知遥见礼都忘了,好在她们都是鹿歇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时刻不敢忘记规矩,纷纷跪下行礼:“参见王主。”

萧知遥没立刻让她们起身。她目光停在仍保持着跪伏撅臀、托着戒尺的大总管身上,等了数秒,终于等到了她的动静。

这位总是笑眯眯的内廷大总管像是才反应过来,缓慢僵硬地直起身子,手上仍然不忘托着戒尺,慢慢地将手举平。

又缓了一会,她才喘息着道:“御赐……规矩在身,老奴实在不方便……行礼……殿下恕罪……”

那声音沙哑干涩得可怕,萧知遥蹙眉,正想问什么情况,苏行盏却先冲到鹿歇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尖声道:“鹿歇,你是不是疯了?!”

鹿歇怔了怔,手上的戒尺都差点被撞掉,她脸色一变,竟抬手给了苏行盏一巴掌,哑着嗓子骂道:“……没规矩的东西!咳……谁教你、教你在殿下面前这么放肆的?咳、咳咳……”

苏行盏捂着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失礼,连忙跪下请罪。

萧知遥轻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苏行盏的失态,转而问那拿着藤条的女官:“母皇不是让鹿大人在这反省吗,这是何意?”

“回王主,是……是陛下的旨意,让大总管反省时举着规矩,以示警醒。陛下仁慈,允许大总管受不住时跪伏休息片刻,但规矩绝不可离手,且、且跪伏时需一直以藤条责臀……”女官说着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以往、以往也都是如此,是惯例了,但此前最长也就罚过两个时辰……”

“王主,奴等斗胆求您……求您看在我们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侍奉陛下和凤后殿下的份上……替我们大人求求情吧……大人下午才挨了一百五十下廷杖,再这么跪上十二个时辰,真的会出人命的……”

女官和两个宫侍颤抖着磕头,连苏行盏也红着眼求她:“殿下,求您劝劝她,劝劝她吧……”

萧知遥张了张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母皇说让她多跟鹿歇学,可没告诉她她家大总管私底下玩得这么大啊。她要真学了,就小侍奴那个身板,来一次就得香消玉损。

再说了,让她劝,她这怎么劝?这分明就是人家自愿的。毕竟按她母皇随和的性格,再生气也想不出来这么缺德阴损的惩罚来,除了对夫郎,她从来都是讲究一个奖罚分明的,贤明得很。

而且萧知遥以内力探查过了,鹿歇搁这罚跪,这偌大的御书房却连一个监视的影卫都没放,附加刑也只笼统地说“一直责臀”,根本没规定频率和力道,这两个监刑的和责臀的宫人还都明摆着是鹿歇的亲信……只要鹿大人使个眼神,完全可以让那女官间隔几分钟甚至更久才打一鞭。这毫不严谨的刑罚能是拿出来惩治罪人的吗?更别说这可是女皇亲口下的谕令,慎刑司要是出了这种没水平的纰漏,掌事的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可见这所谓的“惯例”,百分之八百是鹿大人自个儿琢磨出来折磨自己的!

——女皇不也都说了吗,她自找的。

不过萧知遥也没法真放着不管,就算这是鹿歇自己找打,归根究底还是因她父后要作死而起。她想了想,搬出了女皇的话:“鹿大人,您这伤势……不知这几日内廷的事务可有安排妥当?若是得由统务司来接手,小沐大人那边怕是不太好交代。”

上至贵人们的起居和安全,下至宫闱修缮和宫侍的训诫,皇宫所有大小事务都由内廷和统务司打理。内廷主司人事、财务还有刑罚,由眼前这位担任大总管;统务司主司礼制和余下琐事,那位小沐大人——沐致音,正是统务司的司监。

与内廷不同,统务司司监固定由沐氏一族的少主在成年后担任。沐氏是皇室圈养的家臣,知根知底,全族的卖身契又都在女皇手中,故而一般都很得女皇信任。小沐大人今年才弱冠,接任司监也未满一年,正值年轻气盛的大好时光,难免性子急躁了些。

正如女皇所说,要是鹿歇今日真玩脱把自己干趴下了,害统务司不得不帮忙处理内廷的烂摊子,“性子急躁的小沐大人”真的会冲去鹿府把她家大门都砸了。

毕竟她真的干过这种事。

鹿歇:“……”

见识过这位同僚的暴躁并且深受其害的大总管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殿下多虑了,内廷自有其运转的方式,不会因为失去老奴一人而受影响,而且老奴也已将近来的事务吩咐清楚了。”

鹿歇很清楚私自带凤后出宫会触怒女皇,而她的主人也足够了解她的秉性,这次她必然会受到严惩,所以她早早就把事务安排下去,即便她几日不能起身,内廷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她培养出来的人还不至于这点能耐都没有。

唯一的差错就是出宫的事被发现的太早,她的确还有些权限没来得及交接,主人又被气狠了,赐下的罚远超她的预估,就算是她也有点吃不消,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如果这期间内廷遇到下面的人权限不够无法决定的大事,确实只能转交给司监代为定夺。

“话虽如此。”萧知遥见她有所动摇,折扇轻敲着手心,再扔了一个台阶,“中秋节在即,凤后殿下又喜欢热闹,陛下前不久还特意吩咐了今年宫里要好好操办,各府家主皆会入京,这可不是内廷或统务司某一家的事。大人能不能捱过这十二个时辰本王管不着,但若是因此误了陛下的命令,丢了皇室的脸面……就算大人有几条命怕是也不够还的。”

“……”鹿歇有些哑口无言,还有点不理解。

她从来只效忠于主人,对墨识叶有求必应也只是因为那是主人视若珍宝、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爱人。而萧知遥虽然是主人唯一认可的子嗣,但为了避嫌,她一直有刻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位殿下也不是多热情或是喜欢落井下石的性子,没道理无缘无故特地来说这种刺激她的话。

再想到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苏行盏,鹿歇垂下眸。

……看来这是主人的意思。

萧知遥也不催她,安静地等着她想通。

很快她就听见鹿歇道:“陛下赐罚,老奴不敢抗旨。”

还行,还不算变态得太彻底。萧知遥腹诽了一句,折扇一转指了指女官:“母皇只说一直责臀,又没规定数目,鹿大人说几句好话,劳烦这位姑姑放个水,这不就成了?”

“这样一来,鹿大人既没有违抗母皇的命令反省了自己的过错,也不至于误了工作,岂不是两全其美?”

鹿歇似乎还有些为难,倒是女官闻言双眼放光,立刻又给萧知遥磕了几个头:“奴明白了!奴遵旨!”

“嗯,母皇那边本王自会去说情。”萧知遥道,“鹿大人一片忠心可鉴,更与母皇情同手足,她心里也定然也是不愿见您受此重责的,不然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空子。”也不会让她来这一趟。

她真就差直说“母皇让你差不多得了别把自己玩废了”了,希望鹿大人能听得懂她的意思。

“……殿下大恩,老奴谨记于心。”鹿歇低头。

“鹿大人言重了。”目的达到了,萧知遥当然不打算再在这待下去,“对了,母皇让苏大人留下照看您,本王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萧知遥再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她走到引晨阁里间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的床已经被某个小侍奴占了。

本来就是她把人抱回引晨阁的,人家早上才因为她的疏忽受了那么重的规矩,又喝了不少药,正是心身俱疲的时候,她总不能把人喊起来赶走吧。

这可不该是贵女所为。

既然自己的卧房回不去,萧知遥打算去书阁住一晚,顺便把昨日未完的事务处理掉,但转身的时候又听见了微弱的声音。

“殿下……是殿下回来了吗?”

萧知遥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里头的人竟然还醒着。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至于连这都听错。

绕过屏风果然看见沈兰浅探着头,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似乎想看清是谁,正好与进来的萧知遥对上视线,他被吓了一跳,缩回去时头不小心撞上了床边的挡板。

“嘶……”

“当心,慢一点。”萧知遥连忙过去扶住他,又点燃了床头的蜡烛,就着烛光查看他被撞到的右脸,娇嫩的皮肤果然红了一片,还蹭破了点皮,“本王给你上点药。”

沈兰浅顺势依偎在她怀里,声音柔柔的:“不碍事的,殿下。”

“怎么会不碍事,这可是脸上,万一留了疤,你哭都没地哭去。”萧知遥拿出随身带的药膏,边往他脸上的伤处抹边道。

沈兰浅乖乖地让她上药。刚从外面回来的女人指尖冰凉,药膏自然也带着寒意,陌生冰冷的触感落在有些红肿的脸颊上,让他下意识打了个颤。

萧知遥以为他冷,抹好药就把人塞回了被子里,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是本王吵醒你了吗?”

这下沈兰浅只露出了个脑袋,侧着身子,眼睛被冰凉的药膏刺激变得湿润,看起来水汪汪的,他轻声道:“殿下未归,奴岂能独眠?”

萧知遥点点他的额头:“那倘若本王上了战场,很久都不回来,甚至回不来了,你就一直不睡了?”

“呸呸呸!殿下,请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沈兰浅立刻呸了几声,脸上写满了不认同,“殿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自是战无不胜、立于不败之地的。”

萧知遥从不迷信这些鬼神之说,她只信自己,又觉得小侍奴气鼓鼓的样子很好玩,笑道:“你对本王的评价倒是很高。”

少年脸色微红,缩回去了点,只露出来那对湿漉漉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殿下天人之姿,天下男儿哪有不仰慕殿下身姿的……奴自然也……”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怯怯地道:“啊……奴、奴逾矩了,请您恕罪……”

他竟又对殿下说了如此失礼的话,但愿殿下不要觉得他是个放浪的男子才好……

萧知遥倒不甚在意:“本王府上不讲究这些,你大可再肆意些。本王承诺过,只要你守好本分,是不会亏待你的。”若非要说,她反倒不喜欢那些太过循规蹈矩的男人,死板且没有生气,何其可悲。

虽说萧知遥喜欢知书达礼的乖孩子,但她这人随意惯了,可受不了天天面对一个怕她怕得要死的男人,这也太无趣了,那她还不如娶她的马或者她的剑,至少她家草莓跟她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一向只对她这个主人热情,玄霜剑更是师尊亲手为她铸的,感情上就完全不一样的。

萧知遥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在友人家的后院,在她母皇的后宫,他们一生谨慎又卑微,只是犯一丁点错误就要受到严惩,无论多么有个性的郎君公子,出嫁后总会被森严的规矩磨平棱角。她有的时候会想,如果她爹不是运气好嫁给了她娘,运气好得了一位帝王的独宠,会不会也和那些男人一样,渐渐的不再和人撒娇,不再露出笑容,渐渐变得死气沉沉,不再这样明艳鲜活。

她不喜欢那样。

但萧知遥也能理解,毕竟小侍奴生在沈府那种地方,从小没了爹,娘也是个人渣,能平安长大已是不易了。虽然他自己选择要留在靖王府做她的侍奴,但除了侍奴该受的规矩外,她不会太过苛责他的。

“殿下……”沈兰浅神色动容,感谢的话到了嘴边,但最终还是止于此。

“好了,你快些休息吧,本王就不打扰你了。”萧知遥揉了揉他的头,熄了烛火,准备去书阁。

沈兰浅见她要走,咬了咬唇,道:“您今日……不歇在引晨阁吗?”

“这几日本王歇在书阁,你好好在这养伤即可。”烛火熄灭,房内重归黑暗,萧知遥隔着纱帘和挡板看不太清沈兰浅的表情,但直觉告诉她小侍奴现在肯定又满脸失落,她想了想补充道:“你得静养,本王睡觉姿势不雅,会吵到你,你不要多想。”

“那……殿下晨时需要奴来口侍吗?”沈兰浅忍着脸上的燥意,小声地问。

他虽是沈府嫡长子,但却是以侍奴之身进的靖王府,入府前自然被教过侍奴侍主的规矩,只是先前他从未被召侍寝,也不曾近靖王殿下的身,学到的那些规矩当然用不上。其中有一条就是侍寝的侍奴晨起需以口服侍妻主,替妻主解决刚睡醒时的生理需求,甚至充当夜壶。为了让妻主舒心,每个侍奴都被调教过嘴上的淫巧,连有些正经嫁人的夫侍为了得宠,也会找有经验的老奴侍请教。沈兰浅学得仓促,也没真的实践过,但他很有悟性,自认为虽然做不到那书上说的“以口活让妻主赐下玉液”的程度,应该也不会太差。

萧知遥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请求,面上凝固了一瞬,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必。”简短地留下两个字,萧知遥头也不回地出了引晨阁,直奔书阁而去。

房中只剩沈兰浅一人,他敛了那副柔弱的模样,平静地注视着靖王殿下离去的身影,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丝狼狈。

良久后,他无声地勾了勾唇,就着满室淡淡的玫瑰香,合上了眼。

大概是昨晚确实熬得狠了,加上放松了心神,沈兰浅难得睡了个好觉,竟一觉睡到了快午时。

醒来时沈兰浅只觉得人还有些昏沉,对上满目暗红的装饰,感觉脑子都懵懵的,他揉着太阳穴,直到嗅到玫瑰的香气,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公子,您醒了!”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沈兰浅侧目,见他的贴身小侍小笋正一脸惊喜地跪坐在床边。

“小笋?你怎么就来了,快起来。”沈兰浅连忙撑着身子想去拉他。小笋昨日为了护他,伤得比他重多了,他早就将小笋当成自己的家人,哪见得了他这样。

“公子,是您不要乱动才对。”小笋笑吟吟地站起身,扶着他坐起来,“王主心善,早上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来吵您,让您养足精神。还赐了奴见愁草,奴现在已经没什么事啦。”

“见愁草……都是我没用,害你遭了这种罪。”沈兰浅握着小笋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果然见他憔悴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一时心疼坏了。

本朝重训诫,有提高耐受力的清露膏,也有一种能快速恢复伤势的特效药,也就是见愁草。据说这是出自瀛州巫氏一位极善医术的大巫之手,将见愁草的草汁涂抹在受伤的部位,只要不是被斩断的伤,哪怕伤口深得见骨,不消两个时辰,皮肉就会重新长好。但这种特效药有极大的副作用,血肉重新生长的过程中受药人会受万蚁噬心之痛,如果没有足够强的意志力很难撑过那个阶段,即使撑过了,对身体也有不小的损伤,所以也有喜欢将见愁草当作二次惩罚之人。

小笋道:“没有啦,王主让医阁的大人们帮忙稀释了药性,没那么痛的!不然奴昨天就可以回来服侍您了的。”

沈兰浅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靖王府的御医只给他身上用了见愁草以保证他能正常活动,其他的伤处却是没管,毕竟这东西副作用太大,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他怜惜地抚了抚小笋脸上的痂:“还是委屈你了。”

“奴结实着呢,您别担心!倒是公子您,王主人这么好,愿意收留我们,您这又是何苦……”小笋说着眼眶泛了红。先前还在沈府时,就算他们公子不受宠也是正君所出的嫡长子,父族更是墨氏,家主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哪受过这么重的规矩。

“……殿下人自是极好的。”沈兰浅声音轻若飘絮,“小笋,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宁愿做一个低贱的侍奴也要留在靖王府吗?”

小笋摇摇头:“奴不知。”

“我只是个不受母亲宠爱的男子,就算是嫡长又能如何?父亲虽是墨氏子,可到底只是家主的庶弟,就算凤后怜惜,我这样的出身,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呢?无非是找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嫁了,看在凤后的面子上相敬如宾一辈子罢了。”

“可我不甘。”

“是她和林湘逼死了父亲……我想要她们付出代价。”

“小笋,我不甘心啊。”

沈兰浅的声音依旧很轻,似说给小笋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的母亲是沈氏家主,位同郡王,哪怕沈氏式微,百年望族的底蕴摆在那里,所以他只有留在靖王府,只有借助靖王的势力,他才有机会报仇。

“那您也不应该这样伤害自己呀……”小笋想到公子让他偷偷散出去的话,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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