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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选的我承担

 

剧组已经离开了米伦,走的时候洛齐楠和李恒桉还去送了他们,林奕含催促着让李恒桉他们少呆两天就赶紧回国,洛齐楠点了点头,李恒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未明确作答。

他们都不清楚前路会如何。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午后的米伦,整个小镇朦朦胧胧的,仿若被一层轻纱包裹着。

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之间隔开了一定的空间,洛齐楠在定明天雪朗峰的票,过段时间就打算离开这里了,在走之前,他想进一趟雪山,看看风景。

李恒桉则是借着玩手机的名义,偷摸的盯着洛齐楠的手机界面。

“你就你就订一张票?”李恒桉小心翼翼的问到。

洛齐楠闻言抬起头,手机正好停留在了一张票的付款界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有些难以控制的烦躁,他预感到了一些身体的不对劲,情绪也不自觉变的焦虑起来。

“你眼睛不好,进雪山容易让你雪盲”洛齐楠回到,语气尽可能的委婉。

“你你还记得?”李恒桉闻言又是一惊,他眼睛不住的闪了几下,有点受宠若惊。

“嗯”洛齐楠答道,眼睛偏向一边,他的左手已经开始不受控的微颤起来。

“那我陪着你呗,我”此时的李恒桉像一只吃到了骨头的大狗狗,一个劲的往洛齐楠身边蹭。

看着难以控制的左手,洛齐楠的情绪变得混乱,李恒桉的话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对李恒桉的在乎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就像李恒桉是站在天平另一端的,他把李恒桉放得越重,就把自己看得越轻,好像他们永远难以平和的站在一方,有些坎注定难以迈过。

“我想自己去,给我点个人空间可以吗?我们这么多天都呆在一起同吃同住了,你是不是差不多行了?”洛齐楠打断了李恒桉的话,内心的烦躁陡升。

李恒桉忽然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霎时失去了色彩,洛齐楠仿佛能看到那人的一摇一摇的尾巴忽然就垂了下去。李恒桉大步的挪开了位置,二人的距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二人均不做声

“洛齐楠,你能不能别好一阵坏一阵的。”过了良久,李恒桉开口,言语中多了些气愤。

洛齐楠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起身,越过李恒桉去拿钥匙,拿钥匙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了,他强压着不适出了门。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好好呆着吧。”他顿了顿,还是听到了李恒桉跟过来的脚步声,为了防止李恒桉追来,洛齐楠三番五次咬咬牙,痛苦的攥紧了拳头,背对着李恒桉狠狠的说:

“李恒桉,你给根骨头就摇尾乞怜的贱模样,阿姨们知道吗?”

“你…你说什么?”李恒桉被忽如其来的话震惊到了,他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

“呵,我不想跟你吵,你回屋吧,别再犯贱了。”洛齐楠假装嗤笑了一声,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双腿忍不住的发颤。

“谁稀罕跟你一块!”李恒桉颤抖的提高音调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委屈和不敢相信,

“洛齐楠!我不稀罕!”

洛齐楠忍下了内心的心酸和难过,深吸了一口气,

“不稀罕他妈最好。”

李恒桉听话的没有追出来,他依旧不敢相信那是洛齐楠会对他说的话,

“只有你不能这样说我啊,齐楠…”李恒桉琥珀色的眼睛忍不泛出了泪花。泪珠压过他细长的眼睫,打湿了一片脸颊,又逐渐被新滴落的热泪溅起涟漪,光线都照进他亮晶晶的眼里,如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满是悲痛与不解。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自尊心被最爱的人碾碎,李恒桉忍不住心口疼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洛齐楠离开前的那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三番五次的吵架,是因为那个阶段的洛齐楠总是对他忽近忽远,举手投足中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疏远感,这让李恒桉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明明之前都不是那样的。

“艹!”李恒桉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洛齐楠刚刚走出民俗的范围,雨声便忽然间加大,距离上次发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次必定是来势汹汹,他感受到身体的某些因子正在被连忙不觉得雨声唤醒,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赶忙拿出手机,用颤抖的双手给赵起禾发了消息。

“速来”

自从来瑞士以后,赵起禾就偷偷给自己手机装了定位,以防不时之需,洛齐楠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当时自己受够了医院的药水味,偶尔偷溜出去,却每次都能赵起禾快速的找到地方,因此他还和赵起禾大吵了一架,只不过他自己也清楚那时的状态并没有自己以为的乐观,也就随赵起禾去了。

他此刻无比庆幸有这个定位。

忽然一道闪电忽的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天空中炸开,就像军用闪光弹一样在一瞬间把世界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吓得赶紧捂住了耳朵。急促的雨声此刻却如噼里啪啦的火光接二连三的掉进洛齐楠的身体,一瞬间,那些记忆中的伤疤全部被火光撕扯着裂开。他拼了命的压制着那些攀附着血脉而上的恐惧。

他的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只要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只得靠着巷子的墙缓缓蹲下,用还能控制的右手死死扣住凹凸不平的墙面,由于过于用力,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脖颈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疼痛感袭来,从脚尖到头顶,仿佛每一个细胞里都在被啃食着。

成瘾,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疼痛钻心,手脚发麻,可来袭的的时候只能靠意志力硬扛。

他无法抑制的将颤抖的左手放入嘴中,以强迫自己不会在极端的疼痛下咬住自己的舌头。指关节被紧紧咬住,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滴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凹凸不平的墙壁,由于过度的使劲,被划破的手掌流出鲜血顺着墙滴下,剧烈的头痛已经让洛齐楠感受不到手掌的疼痛,太阳穴跳的像快要被振出去一般,大脑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痛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不堪,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雨声渐弱,疼痛感渐散,可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恐惧感。

”我靠!!“洛齐楠满嘴的血腥味,成瘾和ptsd一起来的感受,太糟糕了,因为这是身体和心理的自己都想杀死自己的感觉。

十多年前,就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是他一切的噩梦的开端。洛齐楠的手根本止不住的抖动着,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涣散的眼神中装不进一丝光。血液彻底凝固了,越来越多的恶心记忆翻上心头,就像在凛冽的寒冬里从头直浇了下来了一盆冰水,躯干被无可抵挡的寒气冻伤,僵硬的没有了知觉。

那纠缠着他的梦魇再次出现,那种紧张与恐惧仍然占据了整个脑海,脑中一片空白。

“又来了,又来了”

他嘴里无助的重复着,他尝试平静下来,却根本无济于事,滴滴答答的雨声犹如凌迟他的利剑,一下一下切割着他的肌肤与内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极端的拉扯中撑来多久,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

在听到熟悉的救护车声从巷尾传过来时,他终于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还好,来的不是李恒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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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医院熟悉的的消毒水味刺痛着洛齐楠的神经,他低头看了看被包扎过的手,又环顾了四周,他又回到了前两年治病的那个特殊房间里,他无力地躺倒,内心是满满的自嘲。这一次的发作,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深刻,那种恐惧莫名多了一种慌张,可能是因为距离李恒桉太近的缘由。

“醒了?”赵起禾走进来,手里拿着他的病例。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正好在学校授课,慌张的交代了一下自习,就赶忙把洛齐楠的定位发给了当地的医院,自己则已最快的速度到了米伦,在当地的医院里稳住了洛齐楠的生命体征后,就带着昏迷中的人回了苏黎世。

当年刚来欧洲的时候,洛齐楠在这所医院的这间病房里住了快两年,那两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还是跟地狱一般。洛齐楠承受的痛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尽管他早已见惯了因病痛而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病人,可别人至少有灵魂在支撑着,但是洛齐楠那样灵魂都碎的七零八落的,他不知道到底能有多痛。

他义无反顾的陪着洛齐楠,除了亲情以外,还有一层对洛齐楠的愧疚,尽管当年的悲剧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偶尔午夜梦回,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选择留学,而是留在了京城,是不是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如果在十岁的洛齐楠哭闹着不舍得自己的时候选择留下,如果当年可以拦下洛齐楠,那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如果,只能是如果。

“哥”洛齐楠无力的喊了一声,声音嘶哑。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啊?”

赵起禾有些气恼的在床边坐下,上次见面他就意料到了洛齐楠的状态,只能用“内耗”去形容,这些年来,他看着自己弟弟变着法的自虐,除了心痛,就是心累,他自知劝不住的洛齐楠,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像泠泠星海的一际孤星一般遥远又孤寂的飘远,洛齐楠太有主见,没有人拦得住他。

“唉,你还是见李恒桉了?”赵起禾心疼的摸了摸洛齐楠的头,洛齐楠脸色苍白,由于过度的营养不良,脸颊也有些微微凹陷。

“嗯,我睡了多久啊?”洛齐楠问到。

“三天,不过放心吧,我用你手机给他回了个消息,说我找你有事,你就先回苏黎世了。”赵起禾说到。

“谢谢哥。”洛齐楠回到,声音极其虚弱,他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下,月轮却悄悄升起,苏黎世的天空被奇迹般分割成两部分,一边是月白风清,星罗棋布,还剩半边是金灿而不耀眼的夕阳,他真好躺在两片天空的分界处。

夕阳从窗边打入,照在洛齐楠苍白到毫无生色的脸上。

“齐楠,你说实话,不恨他吗?”赵起禾问到,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恨啊,为什么不恨。”洛齐楠眼中不自觉地多了些泪水,并没有扭过头。

”只是归根结底,四年前的事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去了必死无疑,可我去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他顿了顿。

“最难熬的那段日子,我感觉全世界都背叛我了,前几次发作的痛苦,呵,跟油锅里滚一遍没有区别,我现在想起来都作呕。”直到眼中的泪水慢慢消散,他才缓缓转过头。

“哥,我曾经不甘心,很不甘心,我承认我怨过他。可是我不能让他去,绝对不行,绝对不行…”洛齐楠神情平静的说道,却字字戳痛着赵起禾的心。

“四年前没有让他知道的事,今天,以后,我都不会让他知道。”洛齐楠答道。

“因为他不适合知道。”

“有的事情,我选的,我承担就好了。”

赵起禾闻言背过身,把满到快要溢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有些崩溃,他在刚得知当年的事情时没有崩溃,在面对四年前刚被救出浑身是伤的洛齐楠时没有崩溃,在亲历洛齐楠第一次发作疯了一样的要自己拿刀杀了他时没有崩溃。

可这会因为洛齐楠的一句话,赵起禾忽然溃不成军。

“齐楠…齐楠”他紧紧握着弟弟被输液水冰的冰凉的手,不住的摇着头…

洛齐楠又在医院调养了两天,被赵起禾拉去做了各种检查,再确定各项指标都还算平稳以后,他就急着出院,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讨厌医院的味道,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若是再在医院待下去,恐怕李恒桉那边就不好解释了。

他醒的那天就给李恒桉发了讯息让他回了苏黎世再找自己,在这期间李恒桉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有接过,生怕李恒桉捕捉到自己在医院的事实。

“你是怕李恒桉那老毛子查到你啊?”赵起禾坐在洛齐楠床边,一边看着刚出的检查结果一边说。

言语中带了几丝轻蔑,他根本不想提起来李恒桉这个人,虽然他也清楚当年的事是洛齐楠自己选的路,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这个这么好的弟弟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丢了半条命,他就恨不得把李恒桉剁碎了喂狗。

“那倒不至于吧,他应该查不过来。”洛齐楠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脸色红润了不少,乐乐呵呵的忽略了赵起禾的不屑。

洛齐楠到不怕李恒桉能通过电话查到他的行径,赵起禾在欧洲的关系网远比李恒桉要硬的多,洛家的海外项目主要是从他爷爷那一辈发展起来的,一直都集中在中东和欧洲,而李恒桉家里的项目全部都在国内,甚至海外连投资都没有,也几乎没有亲戚。

“李恒桉家里应该没有在海外的关系链。”洛齐楠接着说到。

“诶,这也挺奇怪的,李恒桉家里的情况我一直都有留意,他们这几年接触过不少的海外投资机会,而且大多的项目都很不错,但为什么李言清就是不往外做呢?”赵起禾微微皱眉。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记得当年李恒桉提起过,说是他爷爷不希望李阿姨做任何涉外的事情。”

“他爷爷?”赵起禾闻言回问到。

“对,李阿姨的父亲,应该是叫做李斌。”洛齐楠挑了挑眉。

“想起来了,你之前跟我提过对不对,说真的,这个名字我还真不熟悉。”

赵起禾起身给洛齐楠换上新的输液瓶。

“但是后来回国的时候问我爸,他跟我说,李斌这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风云人物,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改革开放前的家底就十分丰厚了,后来你那个李阿姨掌权之后,李斌就完全放手,极为低调,所以我才几乎没听过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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