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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可恶我又心动了

 

“你怎么在这?”洛齐楠昏昏沉沉的走回民宿,一上楼便看见在门口蹲坐着的李恒桉,他头发有些凌乱,黑眼圈深深的嵌在脸上,手里摆弄着那张刚刚收到的照片。

李恒桉看见来人便缓缓起身,自顾自的抢过了洛齐楠手里的钥匙,开了门。洛齐楠见状也不再追问,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别想甩掉他”。刚刚吵过一次的洛齐楠觉得筋疲力尽,他不想再和李恒桉再起争执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所有争执都起不到一个正面的作用,只是无端的消耗。

“怎么回来这么晚,干嘛去了?”李恒桉说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咳在湖边呆了会。”洛齐楠轻咳两声,湖边的风有点大,他在风口站了那么久,多少有被吹的有些着凉。

他没有管李恒桉,泄愤似的三两下就把外衣和裤子扯了下来,拿起床上的睡衣套上就钻进了被窝,进门之后,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李恒桉的身上,他沾到床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不是想闭目养神,只觉得眼不见心为净。

洛齐楠的神情有些迷迷糊糊的,他似谁非睡的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李恒桉静静地在他床边坐下,背对着他,月光从窗外打进来,将李恒桉的身形圈进一片暖白

洛齐楠微微的睁开眼,一瞬间有些晃神,同样是这样宽厚的肩膀,同样是被月光浸润之下的背影,如果是四年前,他或许会调皮的从背后环上李恒桉的脖子,先嗅一嗅他深棕色的卷发,然后不老实的一路向下,从侧面一口咬住李恒桉白净的耳垂,勾引着说一些腻歪的情话。

可惜现在,光阴闪回,他们终究是无法再回到那时的亲密,这四年的分离带给他们的只有生疏和客套。

思绪至此,他装作睡着的样子,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发火。”李恒桉背对着他开口,声音很小,如果不是洛齐楠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就根本听不到。

“洛齐楠,我认输了”他接着说,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你刚走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因为吵架,想出去散散心,后来啊,我发现不对了就开始四处找你,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

李恒桉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那三年,你肯定不是玩玩的,至少,我觉得你不是。”洛齐楠看不到李恒桉是不是哭了,但那声音里的颤抖,含着满满的无奈与委屈。

“我相信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我知道”李恒桉哭了,月光之下,他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连灯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洛齐楠听着那一声声的抽泣,心疼得好像心被挖去了一块,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从他的视角看,自己也就是一个抛弃了他,不要他的狠心人。

李恒桉说他认输了,自己呢,自己又何尝不是认输了,他曾经尝试过像戒毒瘾一样戒掉眼前这个人,可无论他怎么挫骨削皮,他就是无法做到。李恒桉曾是他的救赎,是将他引向山巅的人,是他亲手将那些纯粹的美好捧向自己,却又亲手把他们摔在泥地里。

洛齐楠有多爱,就有多怨。

李恒桉让他后半辈子永远摆脱不了梦魇的折磨,直至今日,每每发作,他还是还是会看到在那个幽暗无光的角落里,那么小的一个,瑟瑟发抖的自己。世界上最让人痛心的绝对不是一开始就看不见光的黑暗,而是在黑暗里朝着光爬去,却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光明消逝在寸步之远的地方。

也许有些心力强大的人,真的能够侥幸的在时光的冲刷中矗立不倒,但更多的人,还是和他自己一样,在一波接一波的时光大浪中自身难保

只是自己的不幸,为什么要迁怒他人呢。

自己当年的选择,怨不得李恒桉。

洛齐楠看着李恒桉不断颤抖的背影,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李恒桉放在床边的手背上。李恒桉察觉到了洛齐楠的温度,刚刚那段话,他听见了也好,没听见也罢,他只是想找个突破口和洛齐楠说说话,他好想他,李恒桉好想洛齐楠,太想了,他太贪恋洛齐楠带给他的一切了,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的眼神,他的声音

“抱歉”洛齐楠一开口,也是哭腔。

李恒桉没有接话,洛齐楠也没了下文。

其实直到这一刻,他们才从这四年的别离之中缓过神来,爱人的温度从手心或手背传来,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他们不敢回握彼此的手,他们都怕那人此刻的温度也会像一场幻觉一样,转瞬即逝,他们强忍住哭声,他们不敢有多的一丝一毫的试探

这一晚,二人的手就这样搭着,洛齐楠不知道自己无声的哭了多久,只知道李恒桉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在床边坐着,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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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快半个月,李恒桉都住在洛齐楠这里,只不过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米伦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没有那些纸醉金迷的歌舞升平,有的只是无际的平静与祥和。

那天晚上的泪水将蒙在两人心头的那层迷雾冲开了些许,虽然他们依旧难以在层层叠叠的纠缠与痛苦对面窥见对方的身影,但这足以让他们内心多了些向前走的勇气和力量。

他们偶尔下楼散步,偶尔去剧组看林衣和,李恒桉有的时候会给他分享分享这些年公司的情况,其实大多他都听过,从程木白那里听的,但他依旧装作第一次听的样子,李恒桉谈吐中多了不少的从容,也多了不少的世故,洛齐楠心中酸酸涩涩的,曾经执手相伴的天真少年,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逼着自己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而他眼神里终归是多了不少的圆滑。洛齐楠从未觉得这样不好,身处他们这个圈子,单纯靠善良与诚心,可能连平安长大都很困难,然而还好,李家还有阿姨们护着李恒桉,

被保护着长大的孩子,总是这样的,内心保有着无尽的真诚。洛齐楠永远希望眼前的少年在未来不论多大的风雨过后,都依旧善良纯真的爱着这个世界。

然而多多少少的,李恒桉的话也让他有些急躁,他太清楚这份急躁来源于哪里了。

洛齐楠也少有的说了一些自己这些年的事情,只是避开离开的原因不谈,他讲了萍姐,讲了为萍姐开的甜品店,讲了程木白的画展,这些事情对李恒桉来都是新鲜的,洛齐楠这些年毫无音讯,一丝一缕的消息都没有,所以每当惜字如金的洛齐楠或多或少的提起这四年发生过的事情,他就专注的恨不得把标点符号都背下来。

只是,两个人都默契的避开了分离前那三年的甜蜜。

“回程的航班我取消了。”李恒桉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给靠在门框上玩手机的洛齐楠说到

“你家里竟然同意让你在欧洲呆着?”

“不同意啊,那能怎么办。”李恒桉笑着说。

“你可真是无赖”洛齐楠慵懒的将头靠在门上,侧着脸看着李恒桉的背影。

【肩宽腰细腿又长,我当年的眼光可真好。】

洛齐楠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李恒桉悠悠的转过头。看着黑黑的头发半扎束起,露出低调的基础耳饰,眼神略显慵懒,衬衫扣子解开露出了一截白到发光的皮肤,真是蛊惑人心。

“笑你好歹也是整个恒林集团的当家人了,不务正业跑来瑞士当保姆。”洛齐楠戏谑的说。

李恒桉轻咳了一声避开了洛齐楠的眼神,尽可能一本正经的说道

“公司本部的事情走之前我母亲已经说了她全权打理,等我回去之后她再退居二线。”李恒桉回复道。“我现在没有正业可以务。”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李恒桉说。

“鱼什么时候好?我饿了”洛齐楠撇撇嘴答道。

“马上!”

洛齐楠默默的注视着李恒桉,他手脚麻利将处理好的鱼拿出,在鱼身两面等距离各划五、六刀,麻利的抹上盐和料酒,谈话将买来的花椒和姜片包裹上一层薄麻布,放入油锅中慢慢煎香。

洛齐楠的遗传了妈妈四川人的基因,喜欢吃辣,口味重,但又偏偏不喜欢菜里有花椒和姜片。以前,李恒桉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用这样的方法将花椒和姜片去除,却不影响本身的口感。

“你先去外边吧,这里呛。”洛齐楠闻言便快步离开了厨房。他多少有些动容,自己昨天睡觉前随口一说很久没吃水煮鱼了,李恒桉今天便早早的出去备好了食材。他不由得自嘲了一下,怎么现在也跟个小姑娘一样,这么容易被感动到。

洛齐楠默默走到了沙发上坐下,李恒桉的手机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恒桉把那张拍立得放在了他自己的手机壳里。

照片上,夕阳的微光倾洒,两个少年被岁月的清风吹着,发丝微动,嘴角带笑

“鱼好了!”不一会,李恒桉端着一大盆水煮鱼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白色的围裙上面沾了点污渍,脸蛋有些微红,前额渗出细小的汗珠。“尝尝,我的手艺应该好了不少。”

洛齐楠拿过餐巾纸递给了他,示意他擦擦汗,水煮鱼泛着诱人的油光,豆芽散布在四周,大葱衬托着白中带黄,黄中带绿的白菜,大片菜围成一个大圆形,像一朵开得正旺的七彩花。中间裹着的鱼被切成薄薄的鱼片,鱼片上布满了红艳艳的辣椒,让人食欲大开。

洛齐楠咽了咽口水,自从来了欧洲,他就很少好好地吃饭了,前两年因为药物作用,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停了药,他也是天天清汤寡水的养身体,欧洲很难找到正宗的四川菜,要么不够辣,要么不够味。很久没闻到的家乡味道,让洛齐楠食欲大开,筷子一伸下去,马上捞到一大块鱼,他迫不及待的一口气塞进嘴里,顿时麻辣、酸爽还有火烫都涌上心头。

“哇”洛齐楠不由得赞叹到。

“还行吧”李恒桉好奇的问到,琥珀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泛着点点星光。

“我学了好久呢。”他嘟囔道。

洛齐楠看着面前邀功的李恒桉,会心一笑,一阵暖流冲头顶发出,贯穿就全身,如阳光般的温暖气息将洛齐楠紧紧包裹着。

现在的李恒桉,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当年的自己。过去固然美好,但那些美好只能拿来回忆,就像当年的痛苦一样,已经结痂的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他不能总回头看,他们回不到过去。

“好吃,你怎么学的啊?”洛齐楠问到,据他所知,李恒桉家一向是营养为主,食物大多都是清淡健康的,他好奇李恒桉是从那里学的这一道川菜?

“我舅妈是重庆的,你没见过她。“李恒桉一边往杯子里倒牛奶,一边说道,这水煮鱼对他而言还是太辣了。

“嗯”洛齐楠点点头,以前去李恒桉家玩的时候,也不常见到他的家人,见倒最多的就是保姆和管家,洛齐楠只知道他母亲是一位非常精明且稳重的商人,继承了他爷爷曾经的衣钵,而后一步步将恒林做上市,属于a城出了名的后起之秀,而他妈妈则是a城乃至全国有名的律师,经营着全国大大小小的事务所,他们俩个都是女强人的类型,事业心重,所以从小就没有特别多时间管李恒桉,听李恒桉说,他小时候都是爷爷和舅舅轮着带,才带大的,只是后来爷爷嫌a城空气太差,初中的时候他就挪到别处了,舅舅也毕业进入了工作岗位,从那以后,家里基本上就只有他和保姆。

那三年里,他见过李阿姨的次数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时阿姨更是几乎就只见过一两次,还是匆匆忙忙的,只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离开赶飞机了。

洛齐楠清楚这都是无可奈何,生在这样的家庭,几乎不会得到什么关爱,只有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恒桉懂得了母亲们这些为了大局稳固而不得不舍弃他的行为,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单与无助也的确不是什么好滋味。

思绪至此,洛齐楠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李恒桉,他无法站在李恒桉的角度思考,自己当时的离开,为他带来的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生在如此理性至上的家庭中,他又是如何去面对那么崩溃的情绪波动,他要怎样否定和唾弃自己,才能像褪层皮一样接纳自己;他要怎么逼迫和撕扯自己,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新站起来。

“你这些年,也很累吧。“洛齐楠抬头对上李恒桉的眼睛说道,他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疼。

洛齐楠忽然的这句话,打得李恒桉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过洛齐楠会开口问他。

“我…还好…“洛齐楠没有接话,他心里一揪,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鱼肉。

“其实相比较你,我已经是轻松很多了,我知道,你应该才是最累的。“李恒桉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要百般思虑。“

李恒桉有些心疼,他想起那三年间偶然听到的洛齐楠和父母的对话,那规矩森严的家庭,想起那时仅仅18岁的洛齐楠就要在满是疲累的时候依旧吊着口气去酒局,以及那无比压抑到冷血冷情的环境,让洛齐楠自幼便明白个性强不过权力,弱者是不配拥有选择权的道理,洛齐楠的的喜好、个性和真心在他真正手握权力之前都只能被称为,“不合规矩”。

“可你明明都很讨厌那些。“

洛齐楠眼眶不可察觉的红了,他强忍着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动作,不论是那些诡谲阴狠的手段,还是光明正大的掠夺,他的这条“优秀继承人”的路上的每一次进步,他都走的无比辛苦,因为他无比的讨厌这一切的虚伪。

可他想要得到那一点点的自由,为此,他甘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流血牺牲。

思绪至此,洛齐楠没有接话,低头扒起了碗里的饭…

窗外鸟儿轻鸣,夏日正午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射,驱散了大地曾有的漫长无垠的黑暗…

剧组已经离开了米伦,走的时候洛齐楠和李恒桉还去送了他们,林奕含催促着让李恒桉他们少呆两天就赶紧回国,洛齐楠点了点头,李恒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未明确作答。

他们都不清楚前路会如何。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午后的米伦,整个小镇朦朦胧胧的,仿若被一层轻纱包裹着。

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之间隔开了一定的空间,洛齐楠在定明天雪朗峰的票,过段时间就打算离开这里了,在走之前,他想进一趟雪山,看看风景。

李恒桉则是借着玩手机的名义,偷摸的盯着洛齐楠的手机界面。

“你就你就订一张票?”李恒桉小心翼翼的问到。

洛齐楠闻言抬起头,手机正好停留在了一张票的付款界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有些难以控制的烦躁,他预感到了一些身体的不对劲,情绪也不自觉变的焦虑起来。

“你眼睛不好,进雪山容易让你雪盲”洛齐楠回到,语气尽可能的委婉。

“你你还记得?”李恒桉闻言又是一惊,他眼睛不住的闪了几下,有点受宠若惊。

“嗯”洛齐楠答道,眼睛偏向一边,他的左手已经开始不受控的微颤起来。

“那我陪着你呗,我”此时的李恒桉像一只吃到了骨头的大狗狗,一个劲的往洛齐楠身边蹭。

看着难以控制的左手,洛齐楠的情绪变得混乱,李恒桉的话让他更加心烦意乱,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对李恒桉的在乎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就像李恒桉是站在天平另一端的,他把李恒桉放得越重,就把自己看得越轻,好像他们永远难以平和的站在一方,有些坎注定难以迈过。

“我想自己去,给我点个人空间可以吗?我们这么多天都呆在一起同吃同住了,你是不是差不多行了?”洛齐楠打断了李恒桉的话,内心的烦躁陡升。

李恒桉忽然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霎时失去了色彩,洛齐楠仿佛能看到那人的一摇一摇的尾巴忽然就垂了下去。李恒桉大步的挪开了位置,二人的距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二人均不做声

“洛齐楠,你能不能别好一阵坏一阵的。”过了良久,李恒桉开口,言语中多了些气愤。

洛齐楠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起身,越过李恒桉去拿钥匙,拿钥匙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了,他强压着不适出了门。

“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好好呆着吧。”他顿了顿,还是听到了李恒桉跟过来的脚步声,为了防止李恒桉追来,洛齐楠三番五次咬咬牙,痛苦的攥紧了拳头,背对着李恒桉狠狠的说:

“李恒桉,你给根骨头就摇尾乞怜的贱模样,阿姨们知道吗?”

“你…你说什么?”李恒桉被忽如其来的话震惊到了,他不可置信的轻声问道。

“呵,我不想跟你吵,你回屋吧,别再犯贱了。”洛齐楠假装嗤笑了一声,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双腿忍不住的发颤。

“谁稀罕跟你一块!”李恒桉颤抖的提高音调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委屈和不敢相信,

“洛齐楠!我不稀罕!”

洛齐楠忍下了内心的心酸和难过,深吸了一口气,

“不稀罕他妈最好。”

李恒桉听话的没有追出来,他依旧不敢相信那是洛齐楠会对他说的话,

“只有你不能这样说我啊,齐楠…”李恒桉琥珀色的眼睛忍不泛出了泪花。泪珠压过他细长的眼睫,打湿了一片脸颊,又逐渐被新滴落的热泪溅起涟漪,光线都照进他亮晶晶的眼里,如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满是悲痛与不解。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自尊心被最爱的人碾碎,李恒桉忍不住心口疼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洛齐楠离开前的那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三番五次的吵架,是因为那个阶段的洛齐楠总是对他忽近忽远,举手投足中总是透着一股莫名的疏远感,这让李恒桉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明明之前都不是那样的。

“艹!”李恒桉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洛齐楠刚刚走出民俗的范围,雨声便忽然间加大,距离上次发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次必定是来势汹汹,他感受到身体的某些因子正在被连忙不觉得雨声唤醒,他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赶忙拿出手机,用颤抖的双手给赵起禾发了消息。

“速来”

自从来瑞士以后,赵起禾就偷偷给自己手机装了定位,以防不时之需,洛齐楠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当时自己受够了医院的药水味,偶尔偷溜出去,却每次都能赵起禾快速的找到地方,因此他还和赵起禾大吵了一架,只不过他自己也清楚那时的状态并没有自己以为的乐观,也就随赵起禾去了。

他此刻无比庆幸有这个定位。

忽然一道闪电忽的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天空中炸开,就像军用闪光弹一样在一瞬间把世界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吓得赶紧捂住了耳朵。急促的雨声此刻却如噼里啪啦的火光接二连三的掉进洛齐楠的身体,一瞬间,那些记忆中的伤疤全部被火光撕扯着裂开。他拼了命的压制着那些攀附着血脉而上的恐惧。

他的两脚微曲,不敢绷直,只要一绷直就会不停的发抖,整个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力气来支撑,只得靠着巷子的墙缓缓蹲下,用还能控制的右手死死扣住凹凸不平的墙面,由于过于用力,他的手不住的颤抖,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脖颈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压抑的透不过气来疼痛感袭来,从脚尖到头顶,仿佛每一个细胞里都在被啃食着。

成瘾,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疼痛钻心,手脚发麻,可来袭的的时候只能靠意志力硬扛。

他无法抑制的将颤抖的左手放入嘴中,以强迫自己不会在极端的疼痛下咬住自己的舌头。指关节被紧紧咬住,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滴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凹凸不平的墙壁,由于过度的使劲,被划破的手掌流出鲜血顺着墙滴下,剧烈的头痛已经让洛齐楠感受不到手掌的疼痛,太阳穴跳的像快要被振出去一般,大脑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痛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他的额头上,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不堪,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雨声渐弱,疼痛感渐散,可取而代之的是极大的恐惧感。

”我靠!!“洛齐楠满嘴的血腥味,成瘾和ptsd一起来的感受,太糟糕了,因为这是身体和心理的自己都想杀死自己的感觉。

十多年前,就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是他一切的噩梦的开端。洛齐楠的手根本止不住的抖动着,因为过度的恐惧而涣散的眼神中装不进一丝光。血液彻底凝固了,越来越多的恶心记忆翻上心头,就像在凛冽的寒冬里从头直浇了下来了一盆冰水,躯干被无可抵挡的寒气冻伤,僵硬的没有了知觉。

那纠缠着他的梦魇再次出现,那种紧张与恐惧仍然占据了整个脑海,脑中一片空白。

“又来了,又来了”

他嘴里无助的重复着,他尝试平静下来,却根本无济于事,滴滴答答的雨声犹如凌迟他的利剑,一下一下切割着他的肌肤与内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极端的拉扯中撑来多久,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

在听到熟悉的救护车声从巷尾传过来时,他终于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还好,来的不是李恒桉”

——————————————

再次醒来,医院熟悉的的消毒水味刺痛着洛齐楠的神经,他低头看了看被包扎过的手,又环顾了四周,他又回到了前两年治病的那个特殊房间里,他无力地躺倒,内心是满满的自嘲。这一次的发作,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深刻,那种恐惧莫名多了一种慌张,可能是因为距离李恒桉太近的缘由。

“醒了?”赵起禾走进来,手里拿着他的病例。

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正好在学校授课,慌张的交代了一下自习,就赶忙把洛齐楠的定位发给了当地的医院,自己则已最快的速度到了米伦,在当地的医院里稳住了洛齐楠的生命体征后,就带着昏迷中的人回了苏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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