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多大的C怕了?
颜雀偏过头,看见他手上有一张写着号码的纸,字迹早干了。
那张纸从他手心递过来,颜雀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像被路星河摸过手心,她轻轻抖了抖。
“我的号码,”路星河说,“公司不会给你班底,但有几个老师,需要的话我派他们跟你一个月。”
颜雀看着他的侧脸轮廓,半晌说:“需要的,谢谢路总。”
她心知肚明。
电话号码完全可以由他助理可以发过来,写在纸上的话,像是秘密变出实体,轻飘飘从他手里递出来,再由她清清楚楚接过。
路星河便看她用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指裹起自己的号码,轻轻塞进腿根的裤兜里。
是从一张请柬上撕下的纸,有些克重,硬邦邦地塞出了一道形状,让牛仔裤绷得更紧了些。
对于艺术工作者来说,仿佛一个性暗示。
但颜雀是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吃那碗比她这间办公室日租还贵的河粉,路星河似乎没有什么胃口,给她递了张纸巾随即起身走了。
办公室简陋的门框被关上,颜雀看了眼那袋外卖,轻笑了声。
外送的东西,他应该都看不上。
二十出头的颜雀说不清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八十万款项早已经实打实进了颜雀的账户,那个合同她仔细看过,还偷偷拍了照片,其实只要按照目前的步伐走下去,她很不需要再去做曲意逢迎的事。
但也许靠近路星河根本不是曲意逢迎,是她何乐不为的本能。
颜雀拍《装》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没有用到路星河给的第二次加码机会,只是在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她跟路星河做爱了。
电影开机之后她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跟路星河有任何接触,对方甚至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向她询问电影进度,出品方仿佛给了钱就忘的冤大头,任由她失去一切联系,带着一批人躲进深山老林拍些没有人知道的东西。
这是任何独立导演做梦都会笑醒的情况,但颜雀偶尔会在拍完一个满意的镜头后,有些期待来自甲方的电话,像兢兢业业做好作业而等待老师抽查的孩子。
路星河整整半年没管她,之后的第一次联系,反而是她主动了那个写在硬卡纸上的电话,倒也没说什么废话,正儿八经地告诉路星河,她遇到了问题,大概需要专业老师来介入一下。
电话里路星河不知在忙什么,颜雀把情况简要说明花了五分钟,他只有很轻一点的呼吸声,直到最后才说了这通电话里唯一一句话:“好,你等两天吧。”
说完就挂了线。
颜雀握着手机,坐在深山农村的猪圈边发呆,摄影器材在她脚边堆放着,臭烘烘的圈里几只小猪拱来拱去地叫唤。
她不知道路星河是不是已经忘了她是谁。
两天后路星河派来的顾问到了,整个剧组有空的人都跟颜雀去接,开车的开车,泡茶的泡茶,连男主角都在大夜戏后特意起了个大早,因为听说出品方第一次派人来,整个草台班子都有些忐忑。
顾问来了两个,一男一女,各自还都带了助理,颜雀只好从县城车站又租了辆看得过眼的大众把所有人运回去。
颜雀没有驾照,安排好所有老师的座位,自己最后一个上车,但莫名其妙在车门前顿了两秒,然后才上车关门。
路星河做事挺周到的,颜雀告诉他自己在男女主演的对手戏上卡壳了,总是拍得不满意,所以除了一个上过节目挺知名的两性专家,还请来了首都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客座教授。
颜雀一辈子都没学过电影,细说起来,也没学过什么健康的两性关系,顾问待在剧组整整一个半月,她学了很多很多,每天都在努力地学,努力地提问,但在顾问离开的那天晚上,颜雀还是失眠一夜,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她觉得自己像一面被水汽糊起来的镜子,她脑子里的画面依然没有变得清晰。
几个小时后终于的颜雀被电话吵醒。
她疲惫到沙哑,甚至没看清来电号码,只很低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还是稳稳的呼吸声,随即颜雀听到路星河的声音:“没睡,还是没睡好?”
颜雀登时就睁眼了,从床上坐起来,叫了声路总,然后说抱歉,她把散乱的长发捋到脑后,呼了口气:“抱歉路总,可能我需要另外的老师来看看。”
路星河说:“可以。”
颜雀沉默了一下,又忽然说:“或者,我回一趟首都,我们能见一面吗?”
路星河显然停顿了半秒:“见我?”
“嗯。”颜雀抿了抿嘴唇,像是斟酌,又像是无奈苦笑:“如果可以……我想再看一次,您跟别人上床的画面。”
电话里有片刻的空白,颜雀只听见一些古怪的声响,但这动静又听起来有几分耳熟,颜雀心跳蓦地加快了几下,起身走向窗边。
耳边传来路星河的声音,他似笑非笑地,还是那句话:“可以。”
背景里还是那窸窣声响,像踩在麦秸上的脚步。
颜雀伸出手,探向朦胧微光帘布。
阳光倾泻进这土房小屋时,颜雀看见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边踱来一个男人。
路星河停在麦田延向天边的边缘,从小窗外看向她。
“这里没别人了,那就直接跟你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