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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叫小叔叔

 

藤行炽跟在后头进来,见他转头往外走,把人拦下:“怎么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这间。”

“嗯?”藤行炽摸出手机看了眼,“是这间。”

藤弈强调:“真不是。”

恰巧这时身后那扇门从里头被拉开,顾向婉掏出半个身子,面露喜色:“小弈!”

藤弈:“……”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没人告诉他家里和陆家还有交情啊?

藤行炽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忍着笑:“都说了就是。”

顾向婉温和笑着,走过来拉过藤弈的手,“饿了吧?快来。”

藤弈铁青着脸挪进包厢,眼睛都不敢斜一下,板板正正地对藤宗秋叫了声“爸”。

坐在藤宗秋旁边的陆琮突然笑了,“小藤?怎么是你?”

藤宗秋正要介绍,闻言一愣,“你们认识?”

陆琮:“怎么不认识,他在小琢那……”

藤弈额头上冷汗就快掉下来,抢答说:“我、我去陆总公司出过外勤,见过二位,哈哈哈……”

他飞快给陆琮递过去一个眼神以表哀求:大陆总千万别拆穿我求求求求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你弟弟的牛马……

陆琮不明所以地接受到了这个古怪的眼神,斜眼瞥见藤行炽憋笑到面目有些扭曲的样子,又转过头看他弟弟,而后者只是端起茶水淡定地喝了一口。

陆琮一拍大腿,“啊对!来我们公司出外勤来着!”

藤弈感激涕零,在心里给跪下磕了个头。

藤宗秋半信半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顾向婉护犊子心切,把藤弈按坐到身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吃饭吧。”

“原来是小侄子,真是没认出来。”陆琮自罚一杯,“不过孩子们不是行字辈的吗?怎么小侄子的名字不一样?我记得以前是叫行……”

“是叫行弈。”藤宗秋补充说,“小孩子不懂事,自己偷偷把名字改了,让你见笑了。”

藤弈和陆琢中间夹了一个藤行炽,他在余光里就能看见这位坐姿挺拔的高冷领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敢顶嘴了,慢慢动筷子吃掉左右两位亲属夹过来的菜。

“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你叔叔,是爸爸以前的好朋友和合伙人。”藤宗秋不怒自威的目光看过来,“行弈,叫人。”

藤弈把嘴巴里的虾咽下去,听话地叫了声“陆叔叔”。

“陆叔叔边上这位是他的弟弟,你哥很小的时候见过,和你们算是同龄人,但你要叫小叔叔。”

信息量好大,等一下。

陆琮和藤宗秋是同辈,陆琮和陆琢是同辈,所以藤宗秋和陆琢同辈?哇靠,吃一顿饭上司他妈的变小叔叔了,最重要的是,陆琢明明就只比他大两岁!

藤行炽乖巧开麦:“小叔叔,好久不见啦~”

不是,你比陆琢都大吧藤行炽!

藤弈半边身子都麻了,尴尬地往陆琢那看了一下,猝不及防就和后者对视上了,他赶紧收回目光,“呃,我还是叫小陆总吧……”

藤宗秋不太满意:“像什么话?家里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要爸爸重新教你?”

家人们谁懂,好想钻桌子底下去。

藤弈眼神飘忽,不敢正眼看陆琢,蠕动双唇:“小,小叔……”

陆琮哈哈大笑,两只眼睛弯成月牙:“都是同龄人,你干嘛这么为难孩子。”

藤弈飞快地往陆琢那边抛去一眼,后者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茶杯上,指尖因为紧握有些发白,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黯。

藤弈像是被开水烫伤似的,迅速又将眼睛挪了回来,盯着跟前的骨盘,胸口莫名其妙地开始加速跳动。

又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吗?刚才看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藤宗秋和陆琮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从家里长辈的身体聊到当下高收益领域,时不时问一下其余几个人的意见,藤弈坐在席上,倒还真有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

他们聊的火热时,藤弈扯了扯藤行炽的袖子,凑过去小声说:“你别喝酒,等会能不能送我回游香府?”

藤行炽剥了只虾丢到他碗里,拿湿毛巾擦了下手,“好不容易回来趟,不在家住一晚?”

藤弈随便找了个理由:“今天还没给葡萄加猫粮。”

藤行炽:“你家不是自动喂食机吗?”

“……”他垂下嘴角,“我明天还得回趟公司。”

藤行炽转头,压着声音问陆琢:“明天能给他放个假吗?小叔叔?”

陆琢在两人之间看了一道,点头说好。

“你就在本家住。”藤行炽回过头,又说:“而且今晚二位叔叔也要在家住,你作为小东家还要往外跑,不合适吧?”

藤弈不想说话了。

周五的晚上也要面对上司这就算了,怎么还邀请人回家住,这成体统吗这!

吃完饭,几位多少都喝了点酒,藤弈喝了两口白的,没醉,但有点上脸。

藤宗秋把一行人带回了本家。

藤家的宅子有很多,其中包括了很多老祖宗留下来的古宅。一部分被政府收走了,留在他们名下的不多了。本家原来是老宅府,占地非常大,藤宗秋一家迁进来的时候,好好装修了一通,内饰全都换成了现代家居,外头也敲敲打打,重新装成了套带超大院子的中式四合别墅群。

藤弈和藤行炽住一套楼,父母住在另一边。他们都很忙,家很大,即便是家庭成员每个人都在家里,除了吃饭时间,基本也碰不上面。所以藤弈很多时候并不喜欢住在本家,因为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

藤宗秋本想给陆家兄弟安排在一套楼里休息,都把人领到跟门前了,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下陆琮的意见,说陆琢和两个小的住一起会不会更好一些。

陆琮表示同意:“给年轻人多点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藤宗秋点点头,轻轻拍了下陆琢的肩膀,“小琢,你让行弈领你去房间,不用客气,缺什么就和行弈说,在这不用客气。”

陆琢道谢:“谢谢大哥。”

藤弈心里坠得慌,听闻这人叫自己亲爹“大哥”,莫名觉得特别古怪。

进了大门,藤行炽领着陆琢到了二楼客房,让家里阿姨给铺了干净的床单。

客房就在二楼主卧的边上,藤弈就住在这。藤行炽住在三楼,等他把人安顿好,就回自己窝去了。

藤弈喝了点酒,眼皮又开始重了,回床上躺了一会才慢吞吞地拿起睡衣晃到浴室。

大概是因为困,反应有些迟钝,进门前他没意识到里头有人,等到进了浴室脱光衣服,拉开浴缸前的帘子,一脚踏进温热的水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浴缸里有人。

陆琢胸膛以上露在水面上,恰到好处的肌肉因着水汽的关系模糊了棱角,湿润的前发搭在额前,耳垂处落下一滴水,不轻不重地砸在他凸起的锁骨处,很小的啪嗒一声,却像是在藤弈耳边炸开响炮。

陆琢愣了一下,将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眸望过去,缓缓凝在来者的眉间。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暖的灯光倾泻在二人之间。藤弈逆着光,金黄色的光线在他的脑后四散,叫陆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将目光一点一点地,像艺术家手中的雕刻刀,慢而精妙地往下垂去。

起初因为ktv那个荒唐的夜晚,他第二天就病了,陆琢理所当然地就把“柔弱”这个词往他身上套。可是今天一见,藤弈的身体并没他想象中那样弱不禁风,相反很有看头。

藤弈锁骨深陷,细而起伏有致,宽肩窄腰,肩臂与腹部的薄肌纹理紧实,白皙光滑,相得益彰。他体色很淡,乳晕和下头长得和他人一样讨喜,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毛发。

具备柔和与力量感的一具身体,不夸张的肌肉与窄腰肉臀,非常性感。

他皮相上的优势,早在cherry那晚,陆琢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今日近距离袒露相对,他竟忽然开始觉得,这个人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相当具有吸引力。

藤弈明显是吓到了,下意识就要把腿往后撤,“你……!”

浴缸边粘上了泡沫,藤弈脚下湿滑,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陆琢适当地搭了把手,在藤弈猛的往前扑下去时,用手拦了下他的腰。

藤弈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面对面坐在陆琢身上了,胸贴胸,腿贴腿。

藤弈从来没有和人贴这么近过,一紧张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我不知道有人,我……”

浴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藤行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人吗?我来送备用浴袍。”

藤弈觉得身上烫得厉害,方才陆琢扶他那只手,为了让他坐稳,这会儿正搂着他的上臀,温热的指尖堪堪搭在他敏感的尾椎骨上。

“有人,你别进来!”藤弈坐在陆琢胯上,实在很难忽视对方身上被热水烘得有些烫人的体温,可是他双腿分开跪在浴缸底部,一时间还真就很难站起来。

“你把帘子拉上,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藤行炽模糊的声音好似警钟,一下一下锤在藤弈胸口,他慌不择路地将帘子拉上,在藤行炽开门进来的一瞬间,欲盖弥彰地捂住了陆琢的下半张脸。

陆琢还没说什么就被捂上了嘴,眼前这具身体靠近了些,混杂着沐浴乳的香气,那对浅色的乳珠忽然离得很近。

藤弈心跳如擂鼓,听着动静催促道:“你快走。”

藤行炽把东西放下,闻言来劲了,“你催什么?”

藤弈快崩溃了,“……我要洗澡了。”

藤行炽往浴缸那边看了眼,笑说:“你一个人穿两双拖鞋?”

藤弈:“我……”

藤行炽补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藤弈:“……”

该怎么解释才能不让藤行炽误会?挺急的,报警来得及吗?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藤弈悬着的心终于跟着死了。

他黑着脸,尴尬又抱歉地收回手,“他应该没发现吧,哈哈……”

“喉咙。”陆琢轻轻握在他腰侧的手没有松开,藤弈听到他用低哑的声音问,“好了吗?”

藤弈本想起来,听到这话,他攀在浴缸边沿的手顿住了。

原本那天晚上的事,两个人心知肚明就算了,窗户纸没人去捅,见了面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今天陆琢问他喉咙好了没。

陆琢见他不动,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他。

晚上几个人喝的都不多,只有藤弈上脸了,从眼下一路烧到锁骨窝,浴缸里的热水蒸得那片绯红愈演愈烈。藤弈有些窘迫,不敢回视陆琢,可是低下头就是那片雪白精壮的胸膛,他飞速转开眼睛,只能盯着浴缸边沿,干笑了一声:“……陆总,那天是我不对,我喝多了脑子就犯浑,都是我的错,我……”

藤弈本来想说会尽量补偿,但转念一想,他舔的可是人家的命根子,都是男人,他怎么补偿?难道要陆琢给他口回来吗?

这事整的,真别扭。

陆琢静了一下,慢悠悠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冷不丁说:“原来没忘。”

藤弈尴尬归尴尬,也不敢回话,觉着再在人家身上坐着多少有些不礼貌了,这会藤行炽应该已经走远了,于是抬起屁股,“我先出去吧……”

原本坐在陆琢胯上,藤弈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下一抬屁股,身体往后撤了点,臀缝处忽然贴上来什么灼热的东西,比陆琢手上的温度还烫,很硬,笔直地贴着他的下体。

藤弈快速在脑子里做起了选择题。

问:屁股下面这根是什么东西?

选项:a肥皂,b藤行炽那狗东西在浴缸里装的按摩装置,c搓背用的洗澡刷,d陆琢的那什么。

首先,根据这位上司平时对他的态度分析,必须先排除d选项,藤弈在心里这么想。

但是他妈的有那么大的肥皂?37度+的按摩装置?那么粗的洗澡刷?

藤弈僵在原处做不出反应,与那东西触碰的地方,像是鹅卵石击打后的湖面,水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将酥麻又奇怪的热浪逐渐推向他的心口与大脑。

陆琢先动了,他一手握着藤弈的腰,一手扣着藤弈双腿的腿弯,就着面对面的姿势,把人从身上抱开,放到了浴缸对面。

藤弈被轰炸过的脑细胞快往下头冲了,他被这么一抱,居然也要硬了。

藤弈把身体里的热流强压下去,心想纵使他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也不至于这样就要硬,对方可是他的上司,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上司勃起啊!

功德-1。

藤弈强装镇定:“听、听说微醺状态下,男人好像比较敏感,陆、陆总,要不,我让阿姨给您准备醒酒汤?”

不是,他到底紧张什么?藤弈微笑着忍受胸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陆琢长眉微蹙,大约有些不高兴了,不悦地看他一眼,眼底欲色一扫而光:“不用,出去。”

藤弈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想,他又哪里惹他生气了,难道让阿姨给他准备醒酒汤,还能害他不成?

他回到房间猛捶枕头,妈的,不识好人心!

第二天,藤弈被藤宗秋按着在家里陪客人吃完早饭,才肯放人回去。

陆琢是陆琮接来的,本来要跟陆琮的车走,但陆琮临走前接了个电话,要往城西那边去办点事,只能跟藤弈的车走。

藤行炽也没大有空,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藤弈,让停游香府,回头他有空来把车开走。

陆琢坐进副驾时,脸色异常冰冷。藤弈想着昨晚的事,大气也不敢出。

藤行炽送他们到门口,趴在车窗边上问藤弈:“还有钱吗?”

藤弈有些无语:“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们的钱。”

藤行炽笑了下,和陆琢打了个招呼,也不贫嘴了,“陆琢。”

陆琢转过头看他。

“我弟弟,太笨,又倔,在公司顶撞你的地方,多见谅。”

陆琢点头,以表知晓。

藤弈笑里藏刀:“你说什么呢?哥哥?”

藤行炽从兜里摸出一张卡,丢进藤弈怀里,“走吧,开车小心。”

“我不要。”藤弈把卡丢出去,关上车窗,踩上油门走了。

藤弈特别嫌弃藤行炽这辆车,倒不是觉得车不好,主要是觉得太招摇,太显眼,他不乐意。所以打算先把陆琢送回家,再把车停到游香府,坐地铁去公司。

陆琢住游金府,和游香府就隔了一条街,一个房地产公司开发的,特别近。这个地址是昨晚吃饭的时候,偶然从陆琮嘴里听到的。

陆琢坐在副驾,偏头看窗外,只留给藤弈一个冷硬的侧脸。藤弈起初还想找点话题缓解下气氛,但渐渐地,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陆琢身上了。

他瞥了眼后视镜,后面那辆车已经跟了一路了。

藤弈故意在某个路口绕了好几圈,那辆车还是穷追不舍,以三四个车位的距离跟在后面。

不是冲着藤行炽的车来的,而是冲着藤弈来的。

藤宗秋的小儿子常年流落在外,“藤行弈”这个名字在京都也没有任何的居住、消费记录,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藤家发家早,早年当官经商,虽然家底清白,但树敌不少,大多都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儿。

藤弈本家靠近京都军区,安保严密,出行基本都有随行秘书或者保镖,不好下手。

但是藤弈不一样,他脱离本家好几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是寻仇的最好对象。

但藤弈到底是藤家的孩子,又不是吃素的。

陆琢看他在附近这带绕圈,看了眼后视镜,也大概猜到目前的情况,余光里瞥见藤弈平静的状态,没说话。

藤弈又绕了一圈,估算了一下车位,狠踩油门,赶着路口黄色指示灯过去了。指示灯转红,那辆车被迫停在了路口。

事儿没完,藤弈就近找了个商场的停车场,排队进闸。

恰逢周六,商场人多,那辆车加速追来的时候,藤弈后头已经排了四五辆车要进库。

藤弈把车窗升上去,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后座上摸出一顶棒球帽和一件绿色格子衬衫,等到进了闸就往最靠近电梯的车位开,顺便把外套帽子都穿上。

停车拉手刹,藤弈下车时又从车上摸出一件黑色棒球服丢给陆琢,抱歉地笑了笑,“陆总,辛苦您,得跟我走。”

陆琢眉头一跳。

两个人身形高挑,长得又俊,上了直梯后特别吸引眼球。

藤弈和陆琢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长相。撇开性格不谈,前者五官温和,桃花眼小挺鼻,嘴角常年挂着笑,很像是春天里刚出生的小白猫,看上去柔软又温驯;后者相对来说要凌厉许多,眉宇淡漠冰冷,眼眸深邃,黑洞洞的,下颌线跟刀子凿过似的,更像是雪山上俯视一切的鹰,很难亲近。

藤弈察觉到四周打量的目光,抬手压低了帽檐。

陆琢在他边上,高他半头,用不着费力就能将他白净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颈骨收进眼底。大概是觉得周围的目光过于露骨,他微微侧身,将藤弈的身形完全遮住,像一副密不透风的冰墙。

一楼到了,藤弈走在前面,一边往直线距离最远的出口走,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哥。”他靠着边走,小声说,“车给你停在开发区商厦那了,回头来找我拿车钥匙。”

“怎么停那了?”

藤弈看似漫不经心地转着眼珠,实则是逐一不漏地从周围路人的身上扫过去,忽然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报复你啊。”

藤行炽一愣:“……啊?”

“谁让你昨晚不送我回家。”

挂了电话,两个人快步走到出口,出租车点已经排了几个人,真巧有辆出车停在了一个小女生很少,藤弈在她上车前把人拦了拦。

“小姐姐,你好。”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牛奶巧克力,“喜欢巧克力吗?”

那小女生一听脸红了红,但没接下这位陌生人的赠与,也不说话。

藤弈指了指一旁的陆琢,笑说:“他老婆快生啦,医院等着缴费,能不能让我们先呢?”

陆琢:“……”

小女生听完理由,“啊”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藤弈后头那位长相脱俗的男人,竟然有些脸红的低下了脑袋,“好、好的,你们先。”

藤弈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巧克力很甜,吃一口能变得开心。”

这款巧克力,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进口的,很贵。他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为了能够得到他的分享,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头,那个时候他从不缺玩伴。

他今年二十八岁,已经过了爱吃零食的年龄,但是藤行炽总还惦记着他的喜好,从小到大每次回家,都会往他身上塞各种很名贵的巧克力。

坐上出租,藤弈报了个地铁站,让司机从偏路绕过去。

起先藤弈关注着后方车辆,身体里绷着弦,车子开了一会,后方车辆稀少,确认那辆车没再跟上来以后,他才松了口气。

陆琢和他并排坐在后座,见他放松下来,身体实实地靠在车座上后,才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说:“他没跟上来。”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这事儿,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连累到您,真的很抱歉。”

他表情认真,语气软软的,像是猫尾巴一样从陆琢的胸口蹭过去。陆琢垂下眼,“和家里怎么不说实话?”

藤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只是从兜里又摸出一块巧克力,“您喜欢巧克力吗?”

陆琢摇头。

藤弈撕开包装,掰了一块放在陆琢的手心,“尝尝。”

陆琢低头看了眼手心那块四四方方的巧克力,犹豫了一下,递到嘴边含进去。

“甜吗?”藤弈问。

陆琢感受了一下舌心处温滑甜腻的巧克力,应了声“嗯”。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那时候藤行炽总是把他的那份让给我。”他说,“我交了很多朋友,我也把我的糖果分给他们,可是吃完以后,他们就不愿意在跟我一起玩滑滑梯了。”

明明藤行炽也才比藤弈大五岁,把巧克力塞进弟弟的书包里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彼时藤宗秋和顾向婉忙于商务家业,没有时间管教和照顾他们,是藤行炽用一双小手牵着藤弈更小的手,上学、放学,照顾他在家吃饭、洗澡,教他功课。

后来长大了一些,父母开始送他们去上各种补习兴趣班,藤弈不爱学,所以藤行炽就把那些学到最好,因为只要他带着奖状或是奖杯回家,父母高兴,就不会追责藤弈的偷懒懈怠。

现在也是一样,没有藤行炽在家顶着家族事务,就没有藤弈自由自在的今天。

“我哥给我的,在别人眼里不过也是有钱人家的稀罕物,是作为陪玩的交换。长大以后,我不爱吃巧克力了,但是他还是会往我兜里塞。现在,我已经不用他照顾我,也不想再让他操心了。”

陆琢好像明白藤行炽为什么评价藤弈又笨又倔了。家族势力雄厚,按理说藤弈应该是京都最肆意潇洒的那批人,大可不必到别人手下上班谋生。他本可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管,凭着家里的宠爱,就能过上让普通人羡慕的生活。

可是他没有。

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陆琢将那份甜蜜咽下去,慢慢说道:“你哥很好。”

藤弈掰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回以一个自在的笑:“是吧?”

出租车开进偏路,车道上车辆更少了。

“回去以后,小心一些。”下车前,陆琢说。

藤弈愣了一下,心里头还在诧异陆琢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嘴上就已经笑开了:“不用担心。”

后来藤弈和陆琢一起坐地铁去的公司,倒也没那么尴尬,二人谁也不提昨晚浴缸里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

回到公司,藤弈回工位收拾东西,姜文栋和组里几个同事已经到了。

姜文栋看到他,递过来一份文件,“弈哥,蓉姐开会去了,这个是刚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保密实验室使用说明,进出要求之类的。”

他应了一声,接过文件时,姜文栋又问:“弈哥,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此话一出,藤弈立马就察觉到周围光速飞来好几十道视线,要把他看穿似的,他只好声明:“那个啊,我叫的网约车。”

“?谁家网约车开几百万的车啊?”姜文栋表示不信。

“加钱就行了。”

“真的吗?”姜文栋说着掏出了手机,“得加多少钱啊?”

他看上去还要问,藤弈立马收拾好东西逃去了实验室。他用陆琢的工卡刷开了保密实验室厚重的大门,在那里待了很久。

下午,舞蹈课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因为课程冲突,把他的课往后延后了两小时,晚上七点再去上课就行了。

藤弈在公司待到了四点多,没和谁打招呼就走了,依旧是坐地铁回家。他的车还存放在店里,近期暂时不打算开了。

回到小区楼下,他坐电梯到了顶楼,慢慢踩着楼梯回到13楼,进了家门。

早上跟踪他的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藤弈惜命,还是谨慎点好。

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和杜常森聊了会天,赶着点才出门。

今天老师教的舞是当时最流行的韩舞,比较中性,热辣性感。藤弈穿了件黑色短款背心和工装裤,出门前在镜子前看了半天总觉得太过单调,又从衣帽间翻出来一条海蓝宝腰链,轻微动作后衣服下摆上移,会露出腰链缀着碎钻的银色链条,以及正中价值不菲的海蓝宝。

这颗海蓝宝,是在他十几岁时,藤宗秋去外地出差带回来的,品相顶尖,如蕴含着星光的蔚蓝色海洋,折射出的锋芒冷冽夺目。藤宗秋的意思是想让他打个戒指,但当时他对藤弈学舞蹈的想法颇具微词,多次阻拦,说那是不入流的本身。那个时候藤弈正值叛逆期,就拿这颗宝石打了这条“不入流”的腰链。

舞蹈老师对他身上的配饰表示特别惊喜,特兴奋地给他录了段视频,赞不绝口。

藤弈皮肤白,腰细,他不动时,链子就藏在衣服下头,只要一动,那颗海蓝宝和周边的碎钻就会从下摆露出来,折射舞蹈室里的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耀眼。

晚上九点左右,藤弈下课了,肚子空得慌,上路边买了根烤肠,慢慢吃着往回走。

路过游金府,正要过马路时,忽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只大型犬,猛的扑上来抱住藤弈的腿,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往后摔了一跤,背部磕在粗糙的地面上,顿时就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的烤肠掉在地上,那大型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着那烤肠去了,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给吞肚子里去了。

藤弈缓过劲后,扶着腰从地上坐起来,疼得直抽气。他定神一看,原来是只白色萨摩耶,傻兮兮的,正吐着舌头冲着他笑。它脖子上拴着狗绳,这一看就是从哪个怨种主人手上跑脱的。

后方传来鸣笛声,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小电驴很多,藤弈怕那傻狗给碰着,一伸手捞过狗绳把狗扯边上来了点。

狗绳在手心摩擦,刺激起一阵疼痛,藤弈这才发现,手掌也擦破了,这会往外渗血,看着还挺恐怖的。

萨摩耶以为他是逗它,激动地哼唧了几声,在他边上转了好几圈。

“咕噜!”

转角处追来一人,短裤短袖,穿一双白色的空军鞋,看来是那位怨种主人。

藤弈抬头,先是看到一双长而劲瘦的腿,然后就是陆琢那张有些诧异怔愣的脸。

不是,陆琢?

他这种人居然会养萨摩耶这种拆迁之子?

……啊?

陆琢头发有些凌乱,正喘着气,见了这幅场景,那副猝不及防的模样,居然有些好笑。

藤弈很少见穿着常服的陆琢,平时在公司他西装革履,密不透风的衣领端端正正地系着领带,不苟言笑,多看一眼都觉得闷。这会儿见他,倒还能从他身上看出点年轻人的气息。

旁边那只叫咕噜的狗,一见到主人,眼睛里的星星都快蹦出来了,马上就窜过去,蹲到人家跟前摇尾巴了。

陆琢不大高兴地暼了它一眼,三两步走到藤弈身边来,握着他的手腕,一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把人慢慢扶起来,“摔着哪了?”

藤弈收回手,把淌着血的手心往身后藏了藏,笑说:“没事儿。”

陆琢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藤弈手心上的伤精准地收进眼里,看他那姿势,背部应该也有伤口。

“抱歉,我没拉住它。”陆琢弯腰捡起狗绳拉索,在手上绕了好几圈,又朝藤弈看过来一眼,“我家有药箱,你……”

藤弈推脱:“我真没事儿,不麻烦您了,我回家贴个创可贴就行。”

陆琢眉心微蹙:“去你家也行。”

藤弈:“……”

藤弈腹诽,下班时间不想和上司有太多交集,老天爷,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吗?

但他也知道,陆琢是出于好心,毕竟是因为咕噜才摔倒的,他要负责也很正常。

藤弈最后还是跟在陆琢后头,两人一狗往游金府里头走。

路上咕噜充分体现出了雪橇犬的体力与蛮力,起初陆琢还能忍耐,可是半路上咕噜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一个垃圾桶起了兴趣,陆琢拉了它一下,它不听,眼见着又要跑脱,陆琢终于忍无可忍,一只手拎着狗狗项圈,把它提了起来。

咕噜发出了失望的哼唧声。

藤弈觉得挺有意思,趁它动弹不了,顺手撸了下狗头,“您居然会养狗。”

“陆琮的狗。”陆琢说,“他不大有空,丢给我了。”

陆琢家也住在13楼,甚至门牌号都和他家一模一样,要不是多了一人一狗,藤弈差点以为这是自个儿家门口。

陆琢家的户型比他家要大一些,南北通透,餐客一体,一进门就能望到南边的大阳台,显得特别宽敞。他家的家居装修非常简约,灰白色调,所有物品都摆放有序,沙发布依旧是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这样的人,养一只狗应该很头疼吧?

陆琢家里有一种淡雅的香气,和他身上的一样,能让人瞬间放松下来。

陆琢给咕噜解开项圈,那家伙马上就冲着饭盆去了,甚至因为跑的太快,给家里的客人表演了一把跪滑。

藤弈没养过狗,不太知道狗狗们的习性与日常饮食,就问:“刚刚它吃了我的烤肠,没事吗?”

陆琢引他到客厅坐下,闻言看了下墙上的钟,“你还没吃?”

“刚下舞蹈课。”藤弈想,他的关注点真奇怪。

“嗯。”他应一声,“你坐一会。”

陆琢去找药箱这么一会功夫,咕噜就把饭碗里的狗粮全部卷进了肚子,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藤弈脚边蹲下,咧着嘴笑着看他。

在家倒是不会一个劲往沙发上扑,是上过小狗学校吗?藤弈又撸了把狗头,毛茸茸的,和葡萄的手感不大一样。

恰巧公司进来个电话,藤弈接起来,说是客户那边急需份资料,最好十分钟内能邮件传过去。

藤弈有把重要资料存在邮箱里的习惯,因此只要找台电脑把资料发过去就行了。藤弈找到陆琢,彼时后者正拿着药箱走出来,“陆总,笔记本能借我用一下吗?客户那边,紧要个资料。”

陆琢点下头,转身将桌上的笔记本捎过来,转交给藤弈,“去沙发上坐。”

藤弈一手打开笔记本操作,另一只手被陆琢略有些冰凉的手握住,用棉签蘸取酒精后仔细消毒。伤口是被路上的小石子儿划破的,不免有些碎沙嵌进皮肉里,要仔细清理。陆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掉落下来,掩住了那双黑沉的眼。

酒精碰到伤口,辛凉的痛感刚藤弈下意识缩了缩手,却被陆琢牢牢握住了手腕。

“忍忍。”他低沉道,“我轻点。”

藤弈分神多看了他一眼,心口猛然跳了一下。除开别的,陆琢真的长得挺好看,不是那种荧幕明星的那种好看,陆琢的皮相很难形容,像是远山之后的远山,雪山之上无人之境,被自然雕刻得晶透、锋芒冷冽的宝石。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块海蓝宝,若真要说,海蓝宝还是更适合陆琢一点。

藤弈回过神,登录自己的邮箱,将资料发了出去。笔记本被他枕在腿上,鼠标不太好操作,关闭邮箱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任务栏上的路径,屏幕上忽然显示出一个存有视频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很奇怪,只有一个符号“?”。

真正让藤弈心悸的是文件夹里存放的内容,是两段视频,缩略视图下,能看到视频中某个画面。

藤弈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两个缩略画面,昏暗的灯光下,一段记录了他在cherry舞台上的舞目,一段记录了他与陆琢那晚暧昧又隐秘的禁忌。

他啪一下就把电脑合上了。

陆琢握着他的手跟着抖了抖,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藤弈大脑一片空白,思考不了任何事,全身上下除了胸口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跳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陆琢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疼得狠了,“很疼吗?”

藤弈哑着嗓子,支支吾吾地:“呃,没事,不疼。”

原先还觉得没什么,但刚才看到了陆琢电脑里的秘密后,不仅头脑开始发烫,就连被陆琢握着的手腕都开始滚烫灼热。

陆琢给他的手心上了点药水,贴上隔水贴,看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出声提醒说:“上衣,脱了吧。”

藤弈脑中警铃大作:“不、不用了,我身上没别的伤……”

陆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底一点情绪也没有。

藤弈咽了口唾沫,假装看了眼墙上的钟,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您,回见……”

他白着一张脸站起来,被陆琢按着肩膀坐回去,陆琢似乎是不亲眼所见决不罢休,“转过去。”

藤弈还想拒绝,但对上陆琢沉默认真的神色,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静了几秒后,自暴自弃地转过身去。

陆琢掀起他的衣服,向上卷到肩骨下,果然看到他背上几道粉色的小口子,和……腰上的海蓝宝腰链。

腰链扣的不紧,随着藤弈的活动,海蓝宝的位置并不是一直固定在某一个位置上的,这会儿那颗蓝色宝石正好就在藤弈腰窝的位置上,周围的小碎钻,折射着屋内的顶灯,在他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串小光圈。

空调风扫过来,吹在藤弈裸露的脊背上,凉嗖嗖的,让人哆嗦了一下。但比空调风更凉的,大概是藤弈的心。

陆琢留他的视频,该不会是想告他性骚扰吧?真他妈的,总不能……还有别的原因吧?

身后的人似乎在看他的腰链,停了许久,才开始往他背上抹药,一下一下的,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藤弈很多时候不喜欢把误会藏心里,他害怕在陆琢的电脑里看的一切是个误会,怕陆琢是他想的那样,更怕陆琢不是他想的那样。

ktv那次总归都是他的错,是他酒后发疯,冒犯了人家,如果陆琢要告他性骚扰,那该认的他必须要认。但是在cherry的舞台上跳舞,即便是跳的露骨了些,那也是他的私生活,他千方百计地弄到视频,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琢上好药,把藤弈的衣服拉下来,侧过身整理药箱。

藤弈觉得特别不自在,但又忍不住开口,他不想因为这种事,以后每每见到陆琢都会困扰。

“陆总,我刚刚,不小心在你桌面上看到了一个……文件夹。”

陆琢顿了下,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

藤弈对他的反应越发不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陆琢收拾好药箱,站起来。

藤弈这才发现,陆琢被休闲裤包裹着的下体,此刻正高高鼓起。

“想知道?”陆琢将药箱放在茶几上,转过身从上往下地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我也想知道。”

摆烂头子:你不是说我的视频你都删了吗?怎么陆琢那会有???

寂寞少男猛1版:你是说你领导备份了你的视频?

摆烂头子:[微笑]这是重点吗[微笑][微笑]

杜常森立马弹了一个电话过来:“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发现他有你视频的?”

此时藤弈正头痛地躺在自家床上,叹了口气说:“借他的电脑用了一下,就看到了。”

“他怎么解释?”杜常森应该在店里头,背景dj有些响。

“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回家了。”没错,当时陆琢一说完,藤弈心率噌一下就飚上去了,总感觉再在他家待下去就要发生什么,于是借口有事离开,咕噜还一路把他送到门口,咬他的鞋带不肯让他走。

他当然也不想告诉杜常森,陆琢给他上完药,下体勃起的事情。

“……”杜常森沉默了一下,“弈,我肯定当时我们看到的那个视频确实删干净了,每位会员我都确认过,不可能再有备份。除非是临时来店里的,自己录的私底下传,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

“……算了,反正也没裸露什么地方,他有就有吧。”藤弈自暴自弃地说。

“我觉得,”杜常森说,“不会是因为喜欢才备份吧?”

“……别胡说。”藤弈摸了摸发痛的眼睛,闷闷道。

可是杜常森却兴奋起来了:“你不会比我先脱单吧?”

藤弈倍感无语:“都说了别胡说,没有的事。”

挂了电话,藤弈本想干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但只要一静下来,就满脑子陆琢那句“我也想知道”。

明明是他保存的视频,怎么还要反过来说他也想知道?难不成还是有人逼他保存的视频?

还有,这不是陆琢第一次在他面前勃起了吧?难道他喜欢男人?就算是这样,藤弈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不过是看不顺眼和对资本家的憎恨的关系,绝不可能是杜常森说的“喜欢”云云。

这个问题,藤弈在家思考了一整个周末,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在挤得要死的地铁上参悟了:万一陆琢他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呢?表面上斯文高冷,其实私底下什么都来?

一定是这样。

于是藤弈容光焕发地去上班了,而后在进入公司认真搬砖的半个小时后,企微上接受到了一条来自上司的消息。

陆琢:来一下。

藤弈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他该怎么说服自己以正常的心态去见一个电脑里藏了自己私密视频的人?

藤弈白着一张脸敲响了陆琢的办公室,得到许可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牵起一个营业微笑:“陆总,您找我?”

陆琢颔首,把一份文件和临时门禁卡放到他跟前,说:“保密实验室的手续办好了,以后刷门禁卡进出即可。”

藤弈接过文件和门禁卡,从兜里摸出陆琢的工卡递过去,“谢谢陆总。”

陆琢转开视线,没什么语气问:“手和身上还疼吗。”

“不疼了,本来就是些皮外伤。”

“嗯。”他神色淡淡,“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您说。”

“这周我得出趟差,咕噜没有人照顾。”陆琢又将目光扫过来,定在藤弈的眉间,“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照看几天?”

他的目光依旧很冷淡,可是看向藤弈的时候,漠然之下似乎还铺设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柔和情绪,以至于虽说他神情淡漠,但藤弈却没有任何被命令或者被交付任务的紧迫感,反倒有一种陆琢在放软身段的感觉。

扑通。

心脏又开始狂跳。

藤弈猛然把思绪拽回正轨,卧槽,不能被他那张脸迷惑,清醒一点!

“当、当然可以,我也很喜欢咕噜。”意识到自己开始对陆琢那张脸心动,藤弈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谢谢。”陆琢说。

是错觉吗,怎么觉得陆琢嘴角带着点笑意?藤弈胸口又开始跳,然后光速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下班后,藤弈在家里坐了一会,就接到了陆琢的企微电话,说已经带着咕噜到他家楼下了。

陆琢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应该是下班了之后就带咕噜过来了,手里提了两个大号牛皮袋,其中一个里头装的东西都快满出来了,大概能分辨出来,是狗狗的一些粮食零食和必需品。

咕噜一看到藤弈,撒丫子就要扑上来,被陆琢拽着狗绳死死溜在原地,只能兴奋地两足站立,吐着舌头,殷勤地摇尾巴。

“麻烦了。”见他走过来,陆琢朝他点了下头以表招呼,然后将狗绳和牛皮袋交到了他的手里。

咕噜贴的近了,藤弈才发现它脖子上挂了个小铃铛,声音很小很清脆,随着小狗一步一响的,挺有意思,前两天见的时候,它还没带着这东西。

“要上去坐坐吗?”藤弈礼貌发问,实际上他挺希望陆琢拒绝,毕竟发生了那些事儿,他挺别扭。

陆琢顺势抬头往高楼层望了眼,“不了,要赶飞机。”

“等会就走?”

“嗯。”

“好吧。”藤弈解锁手机,把自己的个人微信名片打开,递到陆琢面前,“能加个微信吗?”

陆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沉闷的瞳孔里反射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藤弈以为他不乐意,于是解释说:“这几天总不能因为咕噜的事儿找您,都要通过企微吧……”

企微这种东西,一般有消息或者电话进来,涉及到工作问题,其实藤弈很不喜欢读取或者是接听,因为大概率意味着工作上出了麻烦,休假的时候,大多时候藤弈会屏蔽企微的消息,仅留几个重要相关人的电话权限。他要加陆琢的私人微信,也只是想把私事和工作区分开而已。

陆琢赶时间,加了微信后就开着车往机场的方向走了。

藤弈一边等回家的电梯,一边点开陆琢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图片,正中心是一轮弯月,没什么意思,接着又点开他的朋友圈,仅显示三个月内的动态,唯一显示的一条,还是前阵子他们公司参加科技展的时候,人事部门做的宣发推送。

试图窥视上司私生活的计划泡汤,藤弈悻悻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一到家,葡萄闻着狗味就来了。咕噜一看到家里还有这么个小家伙,当然是兴奋起立,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不过猫和狗之间还是有壁的,葡萄一看到咕噜就立起飞机耳朵,威胁哈气。

“葡萄乖,它是客人,借住几天,不是不要你了。”藤弈把咕噜先隔离在次卧,抱起葡萄安慰了好一会,又讨好地开了个猫罐头,才把猫哄好。

藤弈把陆琢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发现另外一个牛皮袋里装的是上周末从藤行炽车上借来的棒球服,已经烘洗干净,散发着他身上那种惯有的香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甜品礼盒,还是上回那个小兔子甜品礼盒。

不会又是陆琮给他买的吧?他不乐意吃,就打包送给下属?

等下次见到陆琮,一定要告状。藤弈得意地想。

接下去的几天,因为咕噜的到来,藤弈变得忙碌很多,毕竟新增了一个艰巨的任务——遛狗。为了遛狗,他要早起半小时,晚上下班后还要拉着咕噜出去遛弯。

起初的时候,他拿不准喂粮的量,在微信上请教了陆琢很多问题,当然陆琢每次都是过很久才回。但后来藤弈发现,这家伙仗着主人不在,经常来找他讨吃的,不管到多少狗粮都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后来干脆就随它去了,在家里吃了好几天的自助餐,眼见着就胖了。陆琢出差的这几天,咕噜就已经胖了一小圈了。

后面几天,葡萄逐渐接受了咕噜,一狗一猫晚上就窝在一块睡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咕噜连葡萄的猫粮也炫。

陆琢不在的这段时间,项目团队有工作交集的时候,他们就通过线上会议沟通,每次从软件里听到陆琢的声音,都是喑哑疲惫,但是该有的严厉依然一点不减。

有一次会议中,陆琢直接驳回了某个模块设计的方案,要让设计团队在一周内弄出个新方案。那个会议藤弈只是作为相关方参加,虽然任务没落到他头上,但还是让他唏嘘不已。

当时咕噜就在他边上,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爹真是不近人情呐。”

陆琢出差一周后,总算要回来了。藤弈微信上收到他的消息,说是回来晚上来接咕噜。

这天藤弈正常下班了,回到家时天刚黑,一进门,葡萄也不像平时那样来门口迎接他了,就连咕噜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起初藤弈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他先是进客厅,接了杯水喝下,而后叫了几声咕噜。

“咕噜,你爸爸来接你回家啦。”

以往他只要一叫名字,咕噜就会摇着尾巴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但是这回,却只听到卧室里传来狗爪子扒拉门缝的声音。

葡萄听到他的声音,快步跑过来在他脚边蹭了蹭。

藤弈打开主卧的门,咕噜就从里头钻了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也不笑,好像在检查他有没有事一样,确认完之后跑到隔壁侧卧门口趴下了。

藤弈看了眼它毛茸茸的耳朵,想:他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关主卧的门?

葡萄在他拖鞋边上蹭了一会,也慢吞吞地踱去侧卧门口坐下。

一狗一猫盯着侧卧的把手直看。

藤弈静了一会,转头拿了点东西塞进裤兜里。

“咕噜,走吧,你爸爸马上就到了。”他拿起狗狗牵引绳,给咕噜套上,抱起葡萄,拉着咕噜往门口走,开门,然后再关上。

侧卧门咔哒一声开了。

藤弈隐在玄关处,掌心撑着一直放在玄关处的棒球棒,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hi~”

侧卧里走出的男人穿一身黑,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发觉被藤弈骗到时,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有客人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藤弈无视了背后咕噜和葡萄挠门的声音,抄起棒球棒在手里转了一圈,“看来你确实很想和我交朋友,那天开着车跟着我,是想要我的微信吗?”

男人大概是被藤弈的态度激怒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水果刀,“我想要你的命。”

“为什么?因为从我爸手里赚不到钱?还是我哥的合作不好谈?”藤弈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所以你要拿我出气?”

男人的声音不大好听,阴恻恻的,“藤宗秋和藤行炽我弄不了,对付你一个失去庇护,手无缚鸡的废物,还算是绰绰有余。”

“哦,你那么有本事,怎么那天不直接撞死我?”藤弈笑得更开心了,“还有啊,谁和你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了?”

那人终于是忍无可忍,拿着刀冲过来,藤弈手里拿着棒球棒,原本是不怕他手里的水果刀的,但他家是开放式厨房,玄关连着厨房,男人靠近的时候,顺手就从刀架上取了一把西瓜尖刀。

靠得近了,藤弈把棒球棒往身后一藏,转开门把手快速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显然没预料到藤弈这一步手法,愣了一下,脚绊倒了门槛,骤然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去。

藤弈避了一下,却又没完全避过,抬手挡了一下,尖刀在他小臂上划过,留下了一条很深的刀口,瞬间鲜血涌出,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一样低落在地。

藤弈挨了一下,迅速往一侧挪了半步,长腿一勾,往男人脚踝上狠踹一脚,而后擒住对方的衣领,死死将人抡到地上,手上的手按着他拿着刀的手扣在地砖上。

咕噜和葡萄刚才就被他放在门边安全的死角里,这会俩孩子看到主人被划伤,一前一后地就跑了过来。

葡萄飞快窜过来,一个起跳从藤弈背上跳过去。本来藤弈手受伤,就快要熬不住,葡萄来后,目标十分明确,张嘴就咬。

那人疼得惨叫连连,手不自觉就松了,藤弈把刀踢远了些。

手上的伤渐渐反上痛来,藤弈本身就是一个很怕痛的人,这一伤口就疼得他小脸煞白,手上很快就没了力气。

男人的手被咬的血肉模糊,哪还能注意到藤弈已经将边上的棒球棒勾过来,横过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藤弈坐在他肚子上,用脚踩住棒球棒两头,看着这人脸上憋的通红,正想着要怎么把人钉死在门口,就见咕噜叼着牵引绳在他跟前蹲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犬吼。

藤弈干脆揪起那人半长的头发,往地上重重一磕,把人给磕晕过去,后取下咕噜的狗绳,把入侵者的四肢绑到一处。

他手上不太方便,失血也让他晕乎起来,捆绑的时候不大利索,倒是咕噜叼着牵引绳的一头,绕了好几圈把人给捆紧,又帮着藤弈打好死结,才咬着藤弈的裤脚,想把他往楼梯间拖。

藤弈脸色不太好,用没受伤的手摸摸狗头,“你是不是真的上过小狗学校?”

咕噜哼唧了几声,硬是要把他拖走。

藤弈掏出手机报了个警,又从裤兜里摸出件东西,塞进不速之客的兜里,当然,是从监控看不到的角度。

他当然是故意的。

走廊有监控,他受到暴力袭击受伤的过程当然要被记录下来,要是在家里头被他敲晕了再丢出来,搞不好他自己头上会被按个故意伤害的名头。

他可是热心善良的好市民。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把葡萄捞起来抱进怀里,小毛孩子后知后觉地才害怕起来,把脑袋拱进他怀里。藤弈有意把受伤的手挪开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粘上了葡萄纯白的毛发,通红通红的,很扎眼。

他看了眼咕噜,小狗舔了一下干燥的鼻子,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走。

电梯今天在维修,只能是走楼梯,他家楼层高,藤弈身上有伤,快要力竭,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没看清路,还把脚给崴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单元楼门口,在花坛边上坐下,沉沉喘了口气。

葡萄窝在他腿上,咕噜就坐在他脚边,立起两只耳朵,尾巴耷拉在地上,丝毫没有平时那副傻劲了,这会倒像只正经护卫犬。

小区里开了家超市和诊所,不少人看到这儿血淋淋坐一个人,转头就把诊所里的医生给叫出来了。

“哎呦,小伙子怎么伤成这样!”医生提着药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看了眼伤口,“你这得打破伤风,脚也崴啦?你等等,我去拿药。”

超市老板手里拿了瓶水来,塞进藤弈手里,“小藤,先喝点水吧。”

藤弈手不方便,超市老板就把瓶盖拧开了再给他,藤弈喝了一口,说了句谢谢。

警察来的时候,医生刚给他打完针,正按着他的手缝针。警察一看他手上的伤还挺吓人,表情也挺严肃,问了他几句之后,上去抓人去了。

藤弈让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要起来跟上去看看,不想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从后头大力拽住。

他的手被拽得麻了下,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转过身去,发现是匆匆赶路而来的陆琢。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焦灼磨人的堵车,胸口急促起伏,喘得挺凶,领口也不大整齐。他额角布着细汗,狭长精妙的长眉下,那双子夜一样的眼睛,此刻却与平时一点儿也不一样。

讶异、恼怒,似乎还带了一点无奈与担忧。

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藤弈沙哑地笑了一下:“陆总。”

陆琢的视线稍往下移了移,先是看到他怀里毛上沾了血的小猫,再是他垂在一侧,包着厚厚的、渗着血的纱布,最后才是一直紧跟在侧完好无恙的咕噜。

小狗看到主人,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尾巴摇起来了,脖子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的。

“跟我走。”

陆琢拉着他未受伤的手往小区外走,步伐又急又快,藤弈脚也疼,跟不上,当即就踉跄了下。

藤弈不好意思道:“我,我脚崴了。”

陆琢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方才那个清冷复杂的神色,什么也没说,微微俯下身,就把藤弈打横抱了起来。

藤弈吓着了,抱紧了怀里的猫,这种身体依靠着另一具温热的身体被抱起的感觉,生平还是第一次。

“我自己可以走的。”他不大适应地动了下腿。

话刚说完,楼道里发出来几声异动,藤弈转头去看,发现是警察拷着人下来了。

陆琢瞥了一眼,身上的寒气就更重了。

藤弈问说:“您认识?”

“嗯。”陆琢不再多留,抱着他往外走。

“我还要去做笔录……”

“好了再去。”

“我……”

藤弈还想说什么,就被陆琢一路快步流星地赶着抱进了车里。

他这才发现,驾驶座的车门没关,当时陆琢应该真的特别着急吧?可是,他明明没有告诉陆琢发生了什么。

咕噜和葡萄被安置在后排,陆琢把一人一狗一猫载回了游金府。

下了车,陆琢还要抱他,藤弈连声拒绝,白着一张脸在地上走了几步证明他是真的可以自己走后,陆琢才冷着脸,说出一个“行”字。

进了陆琢家的家门,咕噜立马撒开腿跑去找饭盆了,陆琢让藤弈先在沙发上坐一会,自己去阳台上接了好几个电话。

藤弈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藤行炽的电话就进来了。

“喂,哥?”

那头藤行炽沉默了近五秒钟,才说:“你在哪?”

“我在家啊。”藤弈开始睁眼说瞎话。

“你家楼下的超市老板,我资助过他女儿念书。”藤行炽的语气生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哪?”

嚯,他说那家超市的老板怎么对他这么好,每次去买东西都要塞包糖啊饮料的。

藤弈投降了,说:“在陆琢家。”

藤行炽没有下文,就把电话挂了。

藤弈往后靠在沙发垫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意是不想让家里知道的,谁还能猜到超市老板是藤行炽的眼线?

陆琢提着医药箱过来,看了眼窝在藤弈怀里,因为来到新环境而有些害怕不安的葡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那副惊恼神色。

陆琢在藤弈边上坐下,将他的脚踝托到自己腿上轻踩着,从药箱里找出瓶药油,往他红肿的部位抹上去一些。

藤弈有些不好意思,先后两次来他家,每次都是让他帮自己上药,让人知道了笑话。

脚上的药油凉凉的,陆琢温热的手中覆在皮肤上,慢慢地揉着药油,手上的温度浸透皮肤,受伤处一点一点地热起来了。他低着头,眉眼冷寂,以藤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精巧的鼻翼和紧抿的嘴角。

“我哥大概要来找我。”藤弈别开眼,说。

陆琢听上去不是很在乎家里是否要再多一位客人,“好。”

藤弈忍不住又回头看他。

世界上的完美体很少,譬如陆琢这样集骨相和皮相于一身的人,特别少见。而且近些日子来,他与传闻中冷冽挑剔的性格颇有些出入,或者说是待藤弈与待别人颇有些出入。

这完全就是言情里帅气多金又温柔的总裁人设啊?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没谈过对象?

藤弈正想着,脚上的伤让陆琢揉得舒服,暖洋洋的,困意马上就上来了,眼皮子正要耷拉下来,就听到陆琢不疾不徐地说:“读研的时候,不是学过散打吗?”

藤弈瞌睡一下就醒了。

“你怎么知道?”

陆琢揉他脚踝的手几不可见地停了停,没说话。

藤弈仔细想了想,读研的时候,他和杜常森一起在南大念的书,那会他在信息研究院,杜常森在艺体院。研一的时候因为导师的项目,去京都大学做了一学期交换生,当时杜常森听说京都大学帅哥多,就跟着一起去了。

散打就是在京都大学学的,是一门体育选修课,授课老师是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北方人,能一个过肩摔把他甩地上十分钟都起不来。藤弈觉得这老师有点意思,也肯学,就加入了老师所在的社团,一板一眼地跟着学。

当时,他并不认识陆琢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您在京都大学念的书?”藤弈猛然想起,公司官网其实有载着几位领导的信息,但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陆琢声音很低,眉头轻轻蹙起,“嗯。”

要死,不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他这一看,就是在京都大学见过自己。

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对陆琢。

藤弈摸过手机,马上给杜常森发了条信息:你还记得我们去京都大学交换的时候吗?当时陆琢也在那儿念书,我们见过?

杜常森很快回了消息:京都?我当时天天被关在画室里画画,我连见你的时间都少!

藤弈正想说什么,陆琢收起药箱站起来了,“洗澡吧,早点休息。”

他没给藤弈一点答复的时间,径直走了,很快又取了防水贴和透明膜过来,将他脚上和小臂上都贴上防水贴后,不容拒绝地把人扶了起来。

“自己能走吗?”他的语气冷硬又疏远,就好像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藤弈莫名一阵心虚,只好答:“我一个人可以。”

陆琢把人带到浴室后就出去了。

藤弈一蹦一跳地坐进浴缸里,把受伤的腿和手挂到浴缸外头,先是躺着认真想了十分钟,脑回路都给展平了也没想起来在京都大学有认识陆琢这号人。

他在京都大学交了很多朋友,要真认识,不至于连个名字都没记住。

不会是研究生会的人吧?他和研究生会交集不多,认识几位部长,临走前还去参加了他们举办的欢送会,依稀记得是见过几张生面孔。

藤弈把下半张脸沉进水里,在沐浴泡里沉沉叹了口气。

把身上洗干净以后,藤弈手脚不太方便,费劲吧啦地把浴袍套上,扶着墙慢慢回到了客厅。

陆琢在主卧浴室洗完出来,换上了一套家居服,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头发也放了下来,乍一看有点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藤弈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走近,才发现他是来送衣服的。

陆琢找给他的衣服是全新的,光是看着就有点大。藤弈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水汽还重,打算过一会再去换。

陆琢给他倒了杯水后又要走,藤弈拉了拉他的衣摆,犹豫了一会后说:“我们,在哪里碰到的?”

陆琢低下头看他,额发的阴影下,藤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二人之间静了一会,陆琢往后退了一步,柔软的衣料从藤弈的手里滑开,“不是什么大事。”

忘了就忘了吧。

“我提这个,不是要你想起什么。”陆琢说,“你明明可以保护好自己。”

“我……”藤弈张了张嘴,忽觉在陆琢面前,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可以避开那一刀的,他是故意的没错,挨这一刀,他并不是想要获得谁的关心或同情。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琢会对他家门口发生的事了如指掌,难道他家门口的监控他也有权限查看吗?

藤弈垂下脑袋,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莫名有些烦躁说:“陆总,这是我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有些后悔,陆琢帮他关心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白眼狼才说的话?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赖人家多管闲事。

“我不是说您多管闲事,我只是……”

下巴被抬起,清冷幽香的气息逼近,在他头顶投下一片阴影。

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嘴角的时候,藤弈还在想刚才那句话,要怎么解释才能让陆琢消气。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瞪大了眼睛。

陆琢俯下身,一手撑在藤弈身侧,一手顺着他的下颌线绕到后颈扣住,眸子里是他泛着红的嘴唇,和细长的脖颈。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将唇覆了上去。

这次陆琢吻在唇上,先是很轻的触碰,双唇辗转温柔地开合,像咬棉花糖一样印在藤弈的唇上。

陆琢盯着他,尽管眼里还如雪山一样寒冷,但少了些工作时的凌厉与果决,少了刀尖上的锋利。

藤弈心跳如擂鼓,又要躲,将唇退开些,“陆总……”

陆琢将他推倒在沙发上,避着他的伤处压下来,在他无济于事的挣扎中,用舌尖顶开他的唇缝。

他好像终于对藤弈的挣扎有了情绪,亲得重了些,将湿滑的舌头挤进他的口腔,碾过上颚,卷起藤弈无处可避的软舌。

藤弈被迫承受,身上有些僵硬,将手抵在陆琢健硕的胸口,含糊地哀求:“您先、放开我,我、唔……”

破碎的细吟被陆琢舔进口中,那之后就再也没给藤弈开口的机会。

二人刚冲完澡,身上还有些水汽,这会往一处一贴,蒸得有些热了。藤弈从未被人这样亲过,下头热热的就要硬,他不想在主人家里露出丑态,又甩不开陆琢难缠的舌头,只好呜呜嗯嗯地开始抗议。

陆琢心里大概是有气,将人箍在怀里由他乱动也不放开一点,细细吻过此人温软的嘴唇,轻吮他避了又避的舌尖,分不清彼此的津液。

藤弈快要把持不住,胯间刚要抬头,就觉得腰间一松,是始作俑者解开了他浴袍的带子,大手从腰间探进来,分开他身上的衣物。

他脸上和耳后都烧得通红,刚才陆琢可没有给他准备内裤,他下头什么也没穿,再往下一点,陆琢就会发现他已经被亲得半硬。

藤弈喘不上气,陆琢就放开他,亲他的下巴、锁骨,等他缓过来一些,又去吻他的嘴唇。

藤弈被亲得有些目眩神迷,下方高高立起,顶在陆琢痛硬的胯部。

“陆琢、陆琢!别……”藤弈捉住他向下移去的手,锁骨一痛,是让陆琢喘着气在那里拿犬牙咬了一口。

陆琢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握进手里,将他通红窘迫的神色望进眼里。

“怎么害羞?”他带着藤弈的手,将他自己的欲望裹在掌心,“既是你自己的事,那就自己解决。”

藤弈下头毛发稀疏,硬起来的时候直挺挺秀气的一根,未经人事,颜色漂亮。陆琢紧握着他的手,从稚嫩的根部撸到深粉色的冠头,感受到下方人抖了一抖,将他被汗液浸湿的额发拨开一些。

被欺负的人母胎单身多年,什么时候被人压在下面又是亲又是撸,快感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直冲大脑,刺激得话都说不清。

陆琢五指嵌着他的,手下力气不小,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爬上红霞,胸口起伏越来越急促,像是要射时,将大拇指狠狠碾过他顶冠沟壑,按住那溢着清液的小眼。

藤弈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快感被切断,下腹暴涨就要炸开的热欲被人攥在手里,疏解不了,难受地有些哽咽。

“不要这样……”

陆琢扣着着他的腰,将目光从他紧致的侧腰挪到他紧皱的眉头,气定神闲道:“要怎样。”

他平铺直叙的语气却带着低哑的嗓音,让人听了就能察觉,他也忍得异常辛苦。

藤弈想挣脱被陆琢包住的手,可惜这个人力气太大,连着他的手握在他的性器上,不是那么容易撼动。

“不能这样,我……”

“不能怎样。”他用指腹在他精巧的冠头上抚了抚。

陆琢油盐不进,与他平时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藤弈崩溃了,狼狈地用受伤的手挡住了眼睛,“我错了,我不该拒绝您的好意,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给你们带来麻烦,我……”

他的尾音颤了颤:“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了,陆琢……”

陆琢动了,前所未有地快,前所未有地凶狠,可带给藤弈的是无论如何自渎都体会不到的快感。

后面藤弈射在陆琢手里,很浓也很多。

陆琢用带着精液的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摸了摸他带着水汽的嘴唇,说:

“今天是我过了,换上衣服,早点休息。我来招待你哥哥。”

疯狂过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陆琢,传闻中的完美主义上司。

淡漠之下是他充满欲色与血丝的双眼,没人会知道这个完美主义者,将手上还带着体温的精液抹在了下属的嘴角。

藤弈今天确实被折腾到了,陆琢家侧卧的床很软,被褥也带着那股安神香,他沾到枕头不过一会,意识就模糊了。

半梦半醒间,听到房间里有人进来,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个男人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藤行炽给他拨的那通电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不安地动了动。

藤行炽到陆琢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陆琢带他看了眼受伤的弟弟,小脸惨白,伤了一只手,崴了一条腿,睡着了也不安分,眼睑微颤像是要醒,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说:“是哥,你好好睡吧。”

藤弈大概是听到了,很快又安分了。

藤行炽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与陆琢提起的时候,他好像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你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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