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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六月,天气热起来。

“要是后天我考得很烂可怎么办?”

问这话时我自后抱着段霄的腰,他的肌肉随着手下利落的刀工起伏震颤,我踮着脚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一侧去看,随即听到耳边传来他闷闷的笑声。

“那就别上了,回来继承家业。”

“什么啊”,我侧头用头发瘙他一侧的脸颊,“尽出好主意。”

他笑着继续切菜,“别垫脚蹦跶了,一会儿切歪了,晚上吃你爸爸的指头。”

“吃就吃!怕什么,回头给我爸安个金的,气派!”

我从他身上下来,转到一旁无聊地打开冰箱,“随便考考,考不上我就啃老。”

整齐的切菜声顿了顿,随即继续,段霄笑道,“那我得加倍努力,不能让小少爷的生活质量受影响。”

“哈哈哈哈哈哈。”

我提着两小瓶酸奶去冰他的脸。

……

晚上我抱着手机钻进段霄房间。

“玩游戏吗,我亲爱的父亲?”

段霄擦着头发自浴室出来,看我躺在他床上自己盖好被子一派熟稔,无可奈何道:“又玩什么游戏?可别放松过了头把公式全忘了。”

“切,怎么可能。”我不上当,他根本不是怕我玩游戏,而是怕我和他同床。

“小游戏而已,不影响睡眠质量。”

他笑笑,将毛巾搁去一旁,也上床来。

虽然我本意只是想和他挤在一起说点睡前的悄悄话,可他那么有存在感的身体在侧,连体温都熨烫得很,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微酸的石榴果香从他泛着潮湿的身上传过来,气味和温度缓缓弥漫将我包裹其中,我晕陶陶地,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的速度逐渐变慢,终于停滞在吻里。

段霄的舌湿润滚烫,舌尖点着我的唇进来卷着我的轻轻吸吮,濡湿黏腻的吻令人沉醉,他一面吻我,一面将我放平在枕头上,舌面深深浅浅地磨蹭……

“唔……”

接吻的间隙,我攀上他的肩将他的睡衣半褪,段霄常年健身的体魄在情动时尤其惑人,我的掌心能感觉到他身上鼓胀的肌肉是如何绷紧用力,我们急切地接吻并爱抚对方的身体,他的手宽厚有力,带着薄茧的部位触在我身上带来细微的剐蹭感,激起浅浅的电流。

好喜欢,好喜欢被他拥抱的感觉……

我触到他线条流畅的小腹,腹肌弹软滚烫,再下一点,我的手缓缓下滑到他收紧的腰线。

“爸爸……”掌心隔着睡裤被滚热的器物烫到,勃起的阳具紧贴着下腹,饱满的头部几乎露出腰带。

“别碰它。”

段霄笑着再一次挡开我的手,“宝贝,我们说好的。”

我喘息着狠狠叹气,“你怎么回事啊这种时候都能忍得住!”

段霄仍只是笑。

片刻后,他亲亲我不满的嘴角,“乖,早点睡吧,要爸爸帮你出来么?”

“不要!”我赌气道。

段霄到底是个什么柳下惠,硬成这样居然还能忍着不动,甚至连自慰都不需要,do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

我侧身将躺下的他抱住,硬得发胀的部位死死抵住他的小腹,如愿听到他闷哼出声。

“小坏蛋。”他无奈地攥攥我的发尾,将手掌停在我的后颈处摩挲。

哼,谁都别想好过。

我们说好考前不进行性相关的过度探索,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让我安心学习,而另一方面我深知段霄依旧顾忌重重,他还是不想和我打破最后一层禁忌。

他将我看作无暇的瓷,生怕磕碰,而他将自己视为裂纹中最大的那一条,因此总是战战兢兢,将过度的亲昵延后又延后。

我都明白。

…………

考试当天艳阳高照,考场外说是人声鼎沸也不为过,再低声轻语乘以人数后都会变得吵闹不堪。

“真的不要爸爸在外面等吗?”

“不要不要,在外头干站着有什么用,又不能给我加两分,也不要坐车上等,中午我就在旁边的旅馆吃了饭躺一会儿就好,晚上你再来接我。”

因为考场被分到了离家最远的学校,这些天段霄简直是坐卧不宁,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和别人家的父母没什么区别,像是一下子多了许多刻板印象中关于父母的唠叨琐碎,但一样令我心动。

下车前段霄叮嘱我,“宝贝,放松点,别紧张。”

看着他温柔的眸光,我笑着点头,“知道啦,你也别紧张。”

握着透明资料袋刷指纹进校之后我回过头,看见路那边段霄站在车旁朝我挥手,像是早知道我会看他。

两天的考试倏忽而过,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远远看到等在校门外的段霄,他像我小时候那样朝我张开双臂,我加快步伐,最后耐不住地跑起来,重重撞到他怀里。

他的衬衫被阳光晒出好闻的气味,混着淡淡的石榴香气,让我沉迷。

我们隐藏在周围嘈杂的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考生和他们的父母相携而行,没有人发现我们在拥抱中悄悄亲吻。

…………

考试结束,剩下的就是等待成绩和填写志愿,我把这些都先抛之脑后,只专心研究毕业旅行的事情,我们在欧洲的十几个国家中比比划划,没想到段霄竟然先有了事做。

公司海外的业务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他去法国出差一周。而我由于签证的关系无法一同前往。

“爸爸先去踩踩点,要是一切都好我们再一起过去”,段霄安慰道,“这一周你就先在家歇一歇,也可以和朋友们聚一聚,爸爸忙完了就马上回来。”

“好吧。”我懒懒地应承,得到段霄安慰的吻。

他不在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时差原因我们的消息总是日夜颠倒着回复,我给他拍晚餐的菜色,他回我中午的艳阳;他向我道晚安,我抱怨他扰了我的懒觉……

更多的时候,我们算好互相醒着的时间发送【吻你】和【想你】,以及我狂放的【吻你一万遍!】和【孤枕难眠,要是旁边躺着daddy就好了】。

第五天的清晨我收到段霄凌晨时分发来的消息。

【出差提前结束,明早的飞机,亲亲我的宝贝,做个好梦。】

我粗略算了算时差,法国现在还在深夜,便留言道:【亲亲我的daddy,记得到了机场给你的宝贝打个电话。】

午饭过后,我接到了段霄的来电。

段霄的声音透过电话有些失真,一时间让我有种奇异的陌生感,他笑着问我:“吃了饭没有?”

“吃了吃了,你再晚点打我都要睡着了。”

“吃饱了就睡,小猪。”

“你才是!”

“我是你不就也是了?”

“……”

趁着登机前的空闲我们聊了许多闲话,段霄说法国的天气最近正好,等填完了志愿我们就出发,先在意大利落脚,之后顺着地中海去到西班牙和法国。他问我想不想去埃及看金字塔,又说之后再向北去瑞典芬兰和瑞士,只是现在的时节无法看到极光,可以之后算准时间再去一次……

我们漫无目的地说话,他的声音穿越两地的时间在我耳畔涌动,恍惚之间似乎能嗅到薰衣草的香气,混着初夏午后的阳光令我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隐约的广播声:【ayihaveyourattentionplease……】

“开始登机了,去睡吧小锦。”段霄笑着说。

“好”,我在话筒上落下一吻,“等我睡醒你就回来啦,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段霄在那头轻笑,“乖。”

就这样,我陷入黑甜的梦境。

…………

叫醒我的是不间断的门铃声,暗哑的电子音从现实传导至梦境,又顺着梦延续到现实,我困顿着下楼,午睡太久让脚步都绵软起来,门由内被打开,外面站着段霄的助理蒋延。

他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几分难以分辨的急切:

“小锦,段总的航班出事了。”

二十六

机场一片混乱,耳边尽是鼓噪的人声,他们哭呐、喊呐,三两成群互相搀扶着聚在服务台前不愿离开,一遍一遍地要求对方核实他们提供的名字、身份证号、年龄、性别……

我的耳朵像罩着一层不透光的绸布,总听不明白他们的吐字发音,蒋延他们唤来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对方肃穆着面容,唇齿在我眼前张张合合,“……很抱歉……段霄先生……乘坐……目前……”

他在说什么呢?

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见?

一群人各自张合着他们的唇,我只嗅到空气中浅淡的消毒水味道。

“……什么?”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围绕着我的人们停下交谈看过来,似想听清我的话。

“……什么,你们说什么?”我听到自己干涸的嗓音飘在空中,顺着鼓膜传递,传至神经,传至骨骼,传到一寸一厘的血肉里,“我听不见”,我看着他们,“我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无声的真空里,我只闻听到自身骨骼传来的震响,声嘶力竭的震响,几乎让我的骨肉碎裂。

在这样的寂静里,我被领着去到一间空房,蒋特助和那几个叔伯往返多次,又将几个人带来我面前,我看着他们在电脑和纸质文件之中穿梭,不停的签字、致电、核实……而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一幕幕默剧。

真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最终,他们似乎终于处理完了琐碎事务,终于带我回到车上,终于驶向回家的路。

下车的时候蒋助理欲言又止,我稍稍停顿,看着他的唇几次开合,依旧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走啦,再见。”我听见自己说。

……

家里空荡荡的,还和走时一样。

没有人啊……他们都走了……我摇摇晃晃地上楼去段霄的书房,在一众文件里找到属于我的一大摞,他们整齐的罗列在段霄办公桌的抽屉里,从前我也许已经在翻找玩耍时触摸过它们无数次,而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看清上面泛善可沉的黑色字体——

pernasurance、意外伤害险、遗嘱公证、委托管理……无数名字拗口的文书合同铺陈在我眼前,所有的这些都在受益人后填写着我的名字,资产评估每年更新一份,所有保险的保额相加出天文数字……

我一页一页将它们翻开撕碎,随后起身去我们的卧室洗澡,他回来时我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样脏兮兮的样子,水自头顶浇淋下来,好冷……石榴的香味都淡了……

时间紧张,我只来得及简单冲了冲,随后在镜前戴好细窄的项圈,内里镂刻的文字紧贴住我的皮肉,喉结微微发紧,接下来……接下来该干什么呢?穿衣服,穿点什么好?段霄的衣柜里分门别类十分整齐,我一点点看过去,西装、领带、衬衫……衬衫!我要穿他的衬衫!他喜欢,他喜欢我穿他的衬衫,他喜欢!

我照着约定来到二楼的密室……花窗好大,爸爸把道具都收起来了……他不喜欢那些东西在我身上,但还是该用点东西的,那我该用点什么呢……我该用点……什么?

我在角落的工具箱里翻翻找找,那些夸张的、淫乱的道具都不见了呀……双层的工具箱里都是寻常的修理用具,板手、钳子……黑漆漆的,有些还沾着陈年的泥土。

不好看,不好看……

我是爸爸的宝贝,我要漂亮一点……

终于,在箱子最底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亮晶晶的东西——一把练习雕刻手工用的刻刀。

昏暗的天色送了薄薄的月光进来,色彩浓丽的花窗在木地板上留下影影绰绰的暗调。

爸爸在哪里呀……怎么还没回来?

我握着皮革包裹的刀柄一点一点在腕间皮肉上镂下花纹,浓稠的墨点滴答滴答地染红脚下的木纹,顺着弧形的纹理填满微裂的沟壑。

……在哪里呀……爸爸……

要是会魔法就好了……用血画的阵法一定能召出魂灵……

去哪里了呀……我的爸爸……

我在装满风的屋子里奔跑,树影摇曳着阻隔模糊的光线,五彩的教堂空旷又寂静,角落边的刑架泛出腐朽的木香气。

我嗅到一点甜甜的味道,被风卷着在鼻端若隐若现,像和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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