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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伞

 

一夜放纵,但生活很快又回归了正轨。两人的相处方式好像没有太多改变,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像一眼望不到头的复制粘贴。

陈因坐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常常下了晚课还在图书馆加班加点到深夜。

本来林青末是很喜欢独处的一个人,但日日和他黏在一起,乍然多出一段个人时间,还觉得有点寂寞。

陈因坐问过他愿不愿意陪自己,林青末答应他去过一次,但是除了把作业写了也无事可做。

他观察陈因坐,对方坐在他对面,大半张脸都被电脑挡着,聚精会神,手指飞快地移动。

实在无聊,也不想打扰他干正事,最后林青末在阅览室借了一本书看。但是等陈因坐抬起眼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本书盖在脸上,水蓝色的封面,赫然是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陈因坐有点无奈地笑了。

桌子上睡觉硌得慌,起来脖子像断了一样,他一路哼哼唧唧地说脖子疼,陈因坐尝试给他按摩了一下,也没再提让他一起去。

今天天气格外闷,林青末推开窗户,也没有什么风,夜色里不见星月,虫鸣聒噪。

他点开微信又退出了好几次,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给陈因坐发了句:多久回来?

“十一点半吧。”陈因坐隔了好几分钟才回他。

林青末看了一眼,退出去没再说什么,带上耳机打开电脑给自己找了部电影看。

两个半小时一晃而过,他还沉浸在剧情的余韵里,取下耳机才像是与世界重新连接。

轰隆———

一道结结实实的惊雷吓了林青末一跳,走到窗户面前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暴雨倾盆。

他手忙脚乱的关上了窗,地上已经积了一点飘进来的雨水。窗沿下是个放零食的架子,好在没什么不能沾水的东西。

看起来有点狼籍,毕竟是自己忘了关窗,他认命地去厕所拿抹布和拖把了。

擦架子拖地,他忙活了半天,终于把地方重新倒腾干净了,一口气还没松完,突然记起某个还没回来的人。

陈因坐没有带伞。

寝室里有两把伞,一把是陈因坐的,另一把还是陈因坐的。

主要是林青末来学校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考虑周全,这里不怎么经常下雨,下雨的时候他就借陈因坐的伞,一直忘了买。

摁亮屏幕,恰好是十一点半。

没多做犹豫,他拿上两把伞,推门而出。

图书馆。

回去的闹铃从耳机中响起,陈因坐关上电脑。这个点,许多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自习室里的人不算太多,却莫名一阵轻微的骚动。

怎么回事?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站在门厅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雨水被风吹到脸上,冰凉。

不过天气并不算冷,身体好的人就权当洗个冷水澡了,好几个男生把书往怀里一揽,径直冲进了雨里。

看起来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但时间已经不早。大多数人还是两两三三的人挤在门口,都是没有带伞的,窃窃私语或者是愁眉苦脸的沉默。

陈因坐本来还在愁电脑如何处理,但他随意一瞥,在些微拥挤人群中居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惊讶,挤过人群。

那人在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说话。

“你别哭呀,”林青末也跟着她蹲下来,愁眉苦脸地说:“我把伞借你。”

对面蹲在地上的女孩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地但是努力地说:“谢谢…谢谢你。”

事情要从十分钟前说起。

林青末本来是打算来找陈因坐的,他走得急,走路又爱低头,跟站在屋檐下的人迎面相撞。

“啊——”

“对不起。”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歉,抬头发现跟他撞在一起的是一个瘦瘦的女孩,戴着眼镜,看着很文静。

“没关系。”对方有点魂不守舍的,没看他,却突然盯着地面流起泪来。

“没、没事吧,”他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撞疼了她,“很疼吗?”

这一声像是捅了马蜂窝,那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青末吓了一跳,手脚僵住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伞…”

在这个雨夜,她情绪崩溃的对一个陌生人诉说孤独。

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林青末知道她是大一的学妹,家里离这里很远。

“上大学好累,”她清秀的脸哭得有点扭曲,“我没有朋友。我的舍友…明明平时好像关系不错,谁都不会管我回不回的去…”

“她们…只在宿舍群里回哈哈哈。”

理论上大家都没有义务,但是人际关系的冷漠还是让她落差太大,繁重的课业,琐碎的小事,最后被人撞到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有了最开始陈因坐看到的一幕。

作为一个i人,林青末有点感同身受,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权衡了一下,只好把伞推进她手里,两人加了个微信。

女孩发泄了一通,回过神来大约是觉得羞耻,又说了一叠声谢谢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身跑了。

一只手摊开伸在他面前。

“陈因坐。”

他借着那只熟悉的手的力气站起身,“你出来了?”

“在你加人家女孩的微信的时候,我就出来了。”陈因坐幽幽地说。

“这么晚,在等我?”

他老老实实地点头。

林青末出来的急,就穿了件t恤和短裤,露出的皮肤在夜色里白得反光。

很意外,想到他匆忙跑出来的样子,陈因坐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好像有热流涌入。

“傻瓜,不冷啊。也不知道问我一声,万一我已经回来了呢。”

“我忘了嘛。”林青末摸摸鼻子。

“你来接我,就带一把伞?”

“你不是看见了吗,”说到这个林青末确实有点心虚,“借给别人了。虽然没经过你同意,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嘛,而且她会还的。”

“这么相信别人?”他笑笑,“想不到末末还挺助人为乐的。”

林青末感觉他在阴阳自己但没有证据,斜了他一眼。

一股傲娇劲。

两人没再说多的话,回去要紧。剩下的一把伞不小,但想要同时遮下两个人也颇为勉强,两人挨得近,手脚都挤在一起。

陈因坐举着伞,林青末帮他把电脑抱在怀里。怕他淋到,陈因坐的手从他的一边肩膀斜向下揽着他的腰,紧紧扣在身侧。

身后的人还在台阶上焦急的等待,两人行走在雨幕里,一语不发又浑然一体。

夏雨如瓢泼,而你是我热意蔓延的心脏。

纵使贴的再紧,雨势太大,还是不免湿了半边袖口。

衣服贴在身上有点不舒服,陈因坐抬起手利落地把上衣脱了。

他一直坚持锻炼,肌肉匀称而健美,宽肩窄腰,很有下海的本钱。

林青末在心里默默点评。

“你不换件新的?”他问陈因坐。

“马上就去洗澡了。”

行吧。

好在电脑平安无事,林青末把他的电脑放回桌子上,自己也顺势拉开椅子。

“你洗过澡了?”陈因坐问他。

“嗯。”他随口答道。

陈因坐正拿着一块毛巾擦自己的胳膊,他卷起短袖边,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臂肌肉,含蓄而充满力量。

“转过来点。”

林青末把身体转动了九十度,面朝着他。

他蹲下来,虚虚握住脚踝,用刚刚擦手臂的干毛巾擦拭林青末裸露的小腿。

“溅了一点水,”陈因坐解释到,“顺便帮你擦了,别把床单弄脏了。”

“哦,哦,谢谢啊。”

“这么客气。非要说也是我说,谢谢你为我跑一趟。”陈因坐仔细地把每一处都检查过没有遗漏,才放开了他。

林青末因为他的话又想起了那个女孩,“不知道她已经回去了没有。”

“你不是有她的联系方式,”陈因坐边站起来边说,“问我做什么。”

“还真是怜香惜玉呀,末末。”他品了品,没忍住加了一句。

“不是。”

林青末摇摇头,把事情的原委给陈因坐说了。

关于女孩同他倾诉的那些,他觉得泄露人的隐私不太好,没具体说,只是含糊带过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陈因坐若有所思。

“其实我还挺理解她的,感觉好像看到了我以前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比较幸运。”他瞄了一眼陈因坐脸色,补充道。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林青末是很忐忑的。

他对宿舍集体生活并无期待,甚至很害怕遇到不和的室友。好在学校的宿舍条件还不错,两人寝至少不用处理很复杂的宿舍关系。

一开始他并不是和陈因坐一起住的。前舍友也是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男生,叫吴杰,一上来就和人称兄道弟。

虽然不是很适应,但是林青末安慰自己比遇到不好相处的人要好一些。但很快,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吴杰人如其名,对别人的探索欲过旺盛,有时候显得相当没有分寸感,并且喜欢暗戳戳的寻找优越,还有点喜欢贪小便宜。

“不是吧,你不是去上课了,这你不会?”

他总是用故作惊讶地语气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讽刺,又假装无事的继续同人热情交谈。

他虽然感觉不适应,但没胆子说什么,只是尽量避免和他相处。但是不回寝室林青末也没处去,他本来就宅,又没参加什么社团组织,只好找了一处离学校近的咖啡馆成天窝着。

他常常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摩卡。

林青末那天有点感冒,他忘记自己吃了药,又喝了咖啡,感到头愈发昏沉,打算回寝室睡一会。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回宿舍,临到门口,却发现钥匙不见了,可能落在了咖啡馆,也可能路上被他弄丢了。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

实在没有力气再走一趟,他靠着门,用尽最后的清明给吴杰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能不能回来一趟,还附上了一个红包。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才慢吞吞地回了句:我在图书馆,预约时间还没结束,一个小时后马上回来。

吴杰领取了你的红包。

图书馆的预约可以取消,不过他也无力去责怪。额头越来越烫,头也疼,也许自己其实应该去医院看看。

但事实上他靠在门板上,身体像煮熟的软面条似的滑下去。

陈因坐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混混沌沌中,有人摇晃他的双肩,声音关切:“林青末,林青末…你还好吧?”

再醒来是在校医院的床上。

插着吊针,苍白的手上青色的血管凸出,看起来就一股病气。

见他醒了,医生没好气地责怪他生病这么严重也不来看医生,又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

“对了,”他指了指林青末身侧,“多亏了这位同学。”

他这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人。

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男生,白色的校医院里一席黑色的衣服格外显眼,他似乎一直注视着自己。见林青末转过来,朝他露出一点笑意:“你醒了?”

林青末认识的同学不多,但对他有点印象。因为他是班长,就住在隔壁寝室,但是他好像是一个人住,没见过他的舍友。

“谢谢你啊。”林青末干巴巴的朝他笑了一下,从记忆的角落里倒腾出来他的名字,“因坐哥。”

“还是那时候有礼貌,”陈因坐的感慨打断了他的回忆,“你现在都不会叫我哥了。”

“那不一样。”林青末穿着袜子踩了他一脚,“那时候有求于人。”

“现在你就不有求于人了?”陈因坐抱臂看着他,“是谁天天给你拿外卖拿快递讲题的?”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陈因坐俯下身子,两只手撑在他的凳子扶手处,露出一点平日不显山露水的攻击性:“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林青末往后躲了躲,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心虚感哪里来的,总之不太敢和陈因坐对视。

现在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但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这样回答。

“我比你大。”林青末低头转移话题,辩解道,“应该你叫我哥。”

看他窘迫无措,怕把人吓过了,陈因坐松开手,在心里叹口气,又恢复成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上次不是比过了。”

“啊?”

“我说的是年龄!”反应过来的林青末恼羞成怒,蹬了他一脚。

“我说的也是年龄啊,你在想什么,”陈因坐也不躲,无辜地摊手,“比过了,末末比我大两个月,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两人科插打诨一番,林青末又把那个女孩的事和换寝的回忆抛之脑后了,专注跟他打嘴仗。

也没注意手机振动了好几下,弹出几条新信息。

吴阑时坐在咖啡店前,向玻璃窗外张望着,因为紧张无意识地用吸管搅拌着手中的咖啡。

她是来还伞的,对方约了她在这家咖啡店见。

其实平时吴阑时也是个不太外向的女孩,乍一跟个一面之缘的陌生异性约见,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见证了自己的丢脸瞬间。

“请问是吴阑时同学吗?”

正在脑中构想着要说的话,背后响起礼貌而轻的一句问候。

她立马回头。

来人个子很高,虽然穿了一身低调的黑色,却有一张相当高调的帅脸,引得周围好几个女生频频侧目。

“我是。”她有点惶恐的看着对面的男生。

“抱歉,久等了。”来人说:“你好,我是陈因坐。”

“哦,哦,你好。”

这是…来找自己的?

问题是加她微信的帅哥好像也不长这样吧,就算是又黑又下雨没看清,但是他给自己的备注也不叫陈因坐啊。

陈因坐在她旁边坐下,不过保持在一个不显得亲昵的距离,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主动解释道:“我是替末末来拿伞的。”

“这样啊。”吴阑时的心里有一点失落,她本来想当面道谢来着。

“不管怎么样,真的非常谢谢。”

“应该的,我先替他说声不客气了。”

两相对坐也很尴尬,吴阑时从包里取出折叠整齐的伞递给他,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陈因坐想了想,含蓄地说:“那天下雨,林青末是来接我的。”

“我是不是害你们淋雨了。”她却远比一般人心思细腻,咬着唇有点愧疚的样子。

“没影响,挤挤一把也够。”陈因坐道,“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什么?

“你们关系真好。”吴阑时脱口而出,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关系是很好。”陈因坐含笑地接过他的话茬替她解围,“他很可爱。”

一般人很少会用可爱形容自己的好兄弟吧,而且他之前的称呼也…那么亲昵,不知道是不是吴阑时的错觉,她觉得陈因坐说“他很可爱”的时候笑得格外温柔。

八卦的心熊熊燃烧又不好意思问,看陈因坐也没有很急着走的意思,她对对面的人说:“要不要点杯咖啡?我请你。”

这也是她本来的计划,不过既然关系很好,请谁都一样吧。

“哪里有女生请客的道理。”陈因坐点了一杯摩卡,“我请你就好了,别客气,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

感觉到了一点钞能力的气息。说是不客气,他客气得让吴阑时有点不好意思了,陈因坐主动同她聊起来。

“说起来,我的找个借口给他换宿舍,放在自己的地盘上,整日看着。

陈因坐确实善于交际,本来是得意于自己与人日益亲近的关系,午夜梦回中却开始高频次地出现他洗完澡穿着短裤露出的雪白的长腿、犯懒求人的仰视的眼神、还有脱衣服时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在他洗过澡的水蒸气里,陈因坐念着他的名字,第一次发泄出自己。

不用再验证什么了,观赏、触碰、拥有…欲望像一张无边的网。

想要什么就要去争,这是他从小被教导的行事风格。

“谢谢。”

“不用了,谢谢。”

“帮我拿个快递好不好?”

“陪我看这个电影呗——”

从一只生人勿近的金吉拉养成爱闹人的英短,个中努力不必多言。而他自己,却从游刃有余,变成小心翼翼。

“男生也会玩得这么好,好幸运。”

“是很幸运。”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吴阑时鼓起勇气问最困惑的问题。

“可能因为伞是我的,加上有人愿意给他跑腿吧。

“你就是这么跟人家说的——”林青末低头捂脸。

“我说的是实话。”陈因坐把刚刚在路上顺路买的半边西瓜递给他,“难不成要我跟她说你社恐,不敢见人?”

“那还是算了。”林青末吐槽说,“本来就是你答应约的她见面,又不是我发的。”

陈因坐对自己拿他手机回信息的问题闭口不提,只是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让人送到男生宿舍楼下吧,那多没绅士风度。”

林青末撅撅嘴,舀了一勺西瓜,对他的风度不置可否。

淡红的果肉和汁水染得他唇色殷红,张嘴是隐隐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陈因坐发现他吃东西喜欢咬勺子,吃一口就要咬着发会呆。

陈因坐喉结滚动了一下,问道,“甜吗?”

夏日里的冰西瓜使生命甜美,在味蕾上绽开,口感冰凉而丰盈。

“唔,甜。”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陈因坐看着他嘴角的一点汁水,伸手抹去了,他把那节指腹纳入嘴里,点评道:

“确实。”

“你这…”这是干什么,林青末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

“尝尝味。”

“又不是不给你,干嘛搞得这么…寒酸,”他嘟囔道,“你怎么不干脆尝我嘴里的算了。”

“可以吗?”陈因坐笑了。

“不可以。”他恼羞成怒的挖了一大勺塞进陈因坐嘴里,“给你吃给你吃!”

咽下他喂的这口西瓜,陈因坐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好甜”。

他吐了两颗籽出来,突然有点惊奇地问林青末,“你不吐西瓜籽吗?”

学校便利店没有无籽的西瓜,他虽然挑了个看起来籽少的,但是还是有一些。

“不想去垃圾桶旁边。”林青末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回答。

“吐我手上,我去丢。”

他把手掌体贴地搁到他唇边。

里面已经有了两颗黑褐色的瓜子,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掌心。

这不太属于一般程度的照顾嘞,林青末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架不住他实在执着,大有不接到不罢休的架势,低头吐了一次就赶紧把他的手推开了。

“我妈小时候骗我说吃西瓜子肚子里长西瓜,”陈因坐一边去洗手一边回忆道,“不吐西瓜籽我就感觉很别扭。”

“你还有这么傻的时候,”林青末噗嗤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很聪明呢。”

看他乐陈因坐也笑,“在你心里我的形象这么好呢。”

“才没有。你坏得很。”

“哪里坏?我对你还不够好,小没良心的。”

“就是坏。”

林青末的头发越长越长了,不知有意无意,他一直没去剪,穿女装都不用戴假发了。偶尔路上会有人侧目,但是也不算太冒犯。

看他垂落在背上颈侧的黑发,陈因坐怕他吃进嘴里,拢在手心,顺手从桌子上摸了个皮筋给他扎上。

而刚刚还说着他坏的人很配合他地侧过头。

“小心点,我摸摸肚子里有没有长西瓜。”陈因坐挑眉,他正好扎完了个低马尾,长臂一伸就把人紧紧揽在身侧。

下午没课,林青末穿的单薄,柔软的t恤被他翻开,手掌贴在小腹上,因为刚洗过手,还泛着凉意。

当然不会长西瓜,陈因坐只是找个借口耍流氓而已。他太瘦了,哪怕是坐着肚子也平平坦坦的。

“你又干什么?”

陈因坐的手指在肚脐眼处打转,摸得人有点痒。林青末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动。

“再给我吃一口呗。”

这姿势太黏腻了,林青末挣扎无效。勺子移动间,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半个西瓜。

“陈因坐,你最近老是抱我。”

等他起身去丢垃圾,林青末才在他背后说,“你是不是…”

陈因坐转过身看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手上已经双拳紧握。

“…是不是该交女朋友了。”夏天,天干物燥。林青末思考着措辞,自觉自己说的还是比较委婉。

被他的大喘气搞的心情跌宕起伏,随时做了最坏的打算,听林青末只是说出这句话来,陈因坐倒是放下心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就是我女朋友,”他嬉皮笑脸地说,“我们可是官宣过的。”

想起他那条朋友圈,林青末又是一阵尴尬,却又意外地对那一次“约会”印象深刻。

他一直觉得遇见陈因坐很幸运。宿舍的阳台上堂而皇之地晾着几条飘逸的长裙,像随风起舞的旗帜。

他需要的一个借口,他这么多年将跨未跨的一步禁忌,被陈因坐体面的给出了台阶,甚至走的更远。

他第一次像曾经幻想过千百遍的那样,穿着裙子走出去。描摹在身上的目光形形色色,力量和快乐的源泉却是被人牵着的手。

想到这里,林青末转过头看陈因坐。

他的手臂细白但并不像女孩一样柔软,折角锐利,环住身后人的脖颈,两人这样的姿势两人彻底纠缠在一起,四目相对。

突兀的亲近动作让陈因坐受宠若惊,环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距离很近,这种程度的对视很难藏住心事,暧昧里一线审视,若有若无。

“我是男的。”

瞳孔里只有彼此的倒影,但是他很认真的对陈因坐说。

“我知道。”

陈因坐撇过眼,顺势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我知道。”

“我有皮肤饥渴症。”

林青末“啊”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想的。

陈因坐抱着他猛吸了几口,像是抽大烟的瘾君子,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的颈窝。

“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只想抱你,不想告诉别人。”

“你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

“以前是忍着,”他因为埋着脸,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热气喷洒在林青末的皮肤上,“一直都想。”

想什么,想贴贴吗?

林青末感觉他的一些异常举动终于有了一个合理解释。既然陈因坐选择对自己敞开心扉,他也不能辜负朋友。

而且自己喜欢穿女装陈因坐一直鼓励他,他没道理帮陈因坐这点小忙都不愿意。

林青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那你抱吧。”

他实在是单纯,陈因坐立马打蛇随棍上,“晚上也可以吗?想和你一起睡。”

没关系吧,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林青末犹豫了一下,又很快说:“好。”

学校的床虽然不算小,但睡两个成年男性还是有点局促。

并排平躺睡的时候会挨到肩膀,胯骨相贴。之前都是这样,不过有了借口,陈因坐这次没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把人扣在怀里。

林青末的脸挨着他的胸膛,腰上被一条手臂环着,掌在后腰。

“要这样吗?”

“嗯,这样舒服。”

好吧,林青末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但半天没有睡着,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是不是有点热,”他忍不住小声说,“我感觉都要出汗了。”

本意是想让陈因坐放开他一点,陈因坐确实松开了他一瞬间,他伸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

“还热吗,”他说,“热就把睡衣脱了。

脱是不可能脱的,两个大男人赤裸着躺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我不热了。”

林青末屈服了。

“是不是出汗了?”陈因坐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问他。

跟别人不一样,他的身上若是流汗,就有一种被轻微蒸发后,从浅淡变得浓郁的香,凑近了就能闻到。

什么味道,陈因坐形容不上来,但闻起来很上瘾。非要说大概是一种捕猎者迷恋的猎物的肉香,让人口齿生津。

“有点。”林青末点点头。

陈因坐的鼻子确实灵,他出了一点薄汗,衣服贴在背上。

“我给你擦擦。”

说罢,他也不等人反应,一只大手灵活地摸到衣服下摆,轻轻地探了进去。

贴在背上的布料离开皮肉发出轻微声响,这让陈因坐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剥开一颗裹了糯米纸的软糖。

都是一样的,甜、黏。

林青末“啊”了一声,又觉得不合时宜,抿着嘴不再说。

他的手掌对于这身美玉一样的皮肉来说有点粗粝,先是探路似的摸了两下,随即捏着被子的一个角塞进他的衣服里。

“怎么可以用被子擦!”林青末感受到他的动作,“你以后还睡不睡了?”

“天天睡,”他按住怀里人不让他动,“我不嫌弃你。”

林青末拿他没办法,只好当他不拘小节,没再反对。而房间里调低的空调终于起了效果,哪怕是被盖着被子搂着也能不会感觉太热。

林青末没有再出汗,身上干爽了,他也昏昏沉沉,不再理会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薄薄的眼皮阖上,很快坠入梦乡。

而黑暗里一双睁开的眼睛,像是某种猛兽的竖瞳。

陈因坐凑近了,把自己的鼻尖靠在林青末的鼻子下边嗅闻,把他呼出的空气悉数吸进肺里。

这场亲密无间的呼吸循环让他吸入高浓度的芬芳,是林青末的味道,是滴着蜜的甜美的蛊惑。

开过一点荤的人很难只吃素,更何况可心的猎物就毫无防备地躺在身下。

但他没干什么,只是在黑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光线昏暗,即使隔的这样近,看人也是朦朦脓脓的。

被子下两人的躯体从胸腹到大腿全部紧紧贴在一起,倒也坐实了他那句“皮肤饥渴症”。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在人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宝贝似的紧紧搂进怀里。

林青末醒来发现自己被陈因坐像个藤蔓似的缠着,下意识试图推开某人的手。

陈因坐难得起这么晚,他这些天为了比赛已经很久睡过懒觉,挣扎的手又犹豫了。

于是被迫对着陈因坐放大的睡颜瞪眼。

他很少这样仔细观察别人的眉眼,越熟悉的人越难以越是。因为往往能靠气质、身形、语调就能认出,闭目时反而不能清晰的想起对方的五官。

毫无疑问,陈因坐的长相突出。在熟识他本人之前,林青末就有所耳闻。但这种“突出”是好像默认的前置设定,导致他只在很少的时候——比如不得不凑近——才会发自内心的赞同他的俊朗。

譬如现在。

“看傻了?”

他一个愣神,对面人就睁开了眼睛。

陈因坐他动弹两下时早就醒了,他庆幸晚醒几分钟。一睁眼喜欢的人就在怀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你,陈因坐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

“你醒了。”

但是林青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也不觉得自己刚刚的眼神暧昧,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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