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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雪歌(41-45)

 

2024年4月13日·星轨人间三月,山寺桃花。灵山的大觉寺,香火向来鼎盛。只是山高寺深,石阶又长又陡,冬日向来不迎香客。因而,一到早春冰消雪融,便有熙熙攘攘的香客赶着上山。层峦迭嶂,涧壑湾环。寻常香客走的是山前大道,但灵山自有一条隐秘的小道,深藏在后山的密林之间,鲜为人知。行走其间,不时可闻水流潺潺,鸟声婉转,水边绿意盎然,溪泉上方弥漫着轻纱般朦胧的山雾,透出几分早春的凉薄寒意。小道迂回曲折,半隐在满山苍翠之中。此时,一道素白的身影穿梭在其间,飘逸轻灵,若隐若现,恍如落入尘世的仙人。山路尽头便是大觉寺的后门,门前空地之上立着一株极大的桃树,树枝交错,旁逸斜出,如把展开的巨伞。艳粉桃花开得如天边的云霞,几乎将大觉寺的整个后墙都遮盖完全,只余墙根处的一抹明黄色泽。这里是前殿香客一般不会到达的地方,寺庙幽深,哪怕前方如何人声鼎沸,这里依然是寂然无声。只有香火的气息,不时从前殿缓缓飘来。此刻,门扉轻掩,一位小沙弥正在门前清扫着,被风吹落的娇粉花瓣。忽然,前方传来簌簌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看,脚下已显出一道阴影。他吓了一跳,仓惶地抬头。只见面前正站着一位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白衣如雪,面似秋月。她未施粉黛,却也清丽动人,皎洁而柔美。她樱红的唇角一勾,双目如飘舞的流萤般光芒忽现,“小和尚,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就连她的声音也是,无比的悦耳动人。他单手施礼,“施主请讲。”“我想找一位大师,他的样子看上去不过四十,长得还行吧。”她眸光流转,边想边道:“可能是长老,也可能是火工,总之不可能是主持……”她一番话说下来,小和尚更是云里雾里,“施主要找的这位师父的法号是?”她沉吟了一会,才道:“如今的法号,我也不知。”小和尚偷瞥了她一眼,见她眉心轻蹙却不失秀美的模样,不由目光一滞。两人眼神对上,小和尚赶紧避开,又施了一礼,“看来贫僧也帮不了施主了。”“对了,这位大师对星相颇有研究。”她终于想起了点,原本黯淡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小和尚沉思了一会,才道:“那一定是了尘师叔。”白衣女子笑了笑,神色飞扬,“那能不能帮我请一下,你的这位了尘师叔?”“不必了,我已经来了。”一道磁性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那人长衫一撩,跨过门槛,行了出来。了尘着了一身明黄僧袍,长长的木色佛珠随着他从容的步履,微微晃动。他生得剑眉星目,纵然落了发,也依然是丰神俊朗,完全不输俗世中的翩翩公子。小和尚回身见了他,便赶忙行礼,“了尘师叔。”了尘朝着他点点头,“你先退下吧。”小和尚握紧了手中扫帚缓缓走了回去,行到门槛之时,还不忘回头扫了一眼那位白衣女子。只见她站在娇艳的桃花树下,纵然面色清冷如霜,却依旧有不输桃花的柔媚。她也还在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就是轻轻颔首,小和尚不由面上一红,赶紧入了后门。了尘轻咳了一声,她才是懒懒地收回了目光。“钟沁儿你这么久不来尘世,如今前来,是有什么事?”了尘低叹了一声。“原来,你如今的名字是叫了尘吗?”钟沁儿淡淡地说道。此时,距离她离开天山已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兜兜转转才是来到了,位于江南的灵山。了尘并不愿兜圈子,直接地问道:“说吧,什么事?”钟沁儿欣赏他的开门见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苏穆吗?”他毫不犹豫地说道。钟沁儿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隐了一分的期待。“可惜,连我也找不到他。”了尘淡然回道。钟沁儿微微一怔,她似乎不信这世间还有了尘找不到的人,喃喃低语道:“怎么可能?”了尘皱眉,似是有些不耐,“怎么不可能?”“星相呢?”她咬唇问道。但凡修仙者,都有自己的命星,就算找不到人,也可自命星之上窥见一丝近况。只是,寻常的观星者并不可分辨其间的细微差别。而了尘,是修真界之中最通天文星象之人,只是他一向隐藏得极深,很少为人所知。就算是身在人世,也会每隔数十年就换一个身份。了尘默然片刻,才是低声说道:“苏穆的命星,自一百多年前就已被人自星图之上,隐去了大半轨迹。”“一百多年前?”她眉眼低垂,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一百多年前的苏穆,还在天山之上与她在北脉门下修行,是谁会去隐藏他的命星轨迹?发··新··地··址冥冥之中,她似是触到了某些真相,但始终不敢去相信。苏穆的背后,到底一直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遗失前殿有沉沉的钟声传来,更显出灵山的清幽雅静。了尘见她沉思的样子,眉心微拧,“能做到这事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我本不该向你泄露。”他顿了一下,再次淡然地说道:“只是,我从前欠了你一个人情,所以……“钟沁儿点了点头,“谢了。”了尘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你的命星也曾被人藏过轨迹?”钟沁儿杏眼微睁,不可置信地扬首,“我吗?”几片娇软的花瓣随风飘舞,在空中轻轻旋转着,再缓缓地落在她的肩头之上。了尘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神色平静,“不过不像苏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看着她震惊的表情,长眉微扬,沉声说道:“短到,你可能都感觉不出来。”修仙之人,悟道寻真,超脱俗世,区区数年,乃至数十年,与长寿的他们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怎会……如此?”她喃喃低语道。了尘沉默了一瞬,又再问道:“一百多年前,你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钟沁儿回想了半天,也一无所获,她犹豫了一下,才是摇首回道:“没有。”了尘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多了一丝淡淡的怜悯,“那么,你的记忆一定被人动过了手脚。”钟沁儿听闻此言,如晴天霹雳,低声说道:“这……不可能……”了尘勾了勾唇,捻起佛珠,在手中缓缓转动,“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看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向她行了个礼,就要转身离去。谁料此时,钟沁儿忽然轻声说道:“那位姑娘已经转世入了轮回,这么多年你可曾找过她?”了尘脚步一顿,垂下眼来,看着一地绵软的花瓣,目光渐渐幽深。他的手指转到佛珠的一侧,那串木色佛珠之中,有一颗颜色与其他的都不尽相同。那是,一颗朱红色的佛珠。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呼吸微微急促。良久,了尘才是叹息了一声,睁开眼来,眼底一片死寂,如沉沉暮色,不染烟尘。他低声回道:“没有。”钟沁儿看着他如刀削般凌厉的侧脸,犹豫了片刻,还是启了唇,“她曾说过……”“我不想知道。”了尘突然出声打断了她。钟沁儿抿住唇,苦笑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了。”了尘微微颔首,然后侧身入了大觉寺的后门,从里面缓缓将门扉合上。他入了寺门,忽然低首去看两根手指捻着那颗佛珠,指尖已是微微颤抖。赤色佛珠,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倒映进他如琉璃般澄净的琥珀色眸子,那颗佛珠都仿佛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了尘微阖了下眼,耳畔仿佛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大师,大师你看我一眼,好不好?”黑夜里,庄严的佛堂之中,燃烧的线香让空气之中氤氲着袅袅薄雾,熏得人眼迷离。十八罗汉在飘摇的烛光之中竟显得有些狰狞,他坐在蒲团之上,静静地敲着木鱼。面前的红衣少女,媚眼如丝地凝睇着他,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衫,露出雪白娇嫩的胴体。她揽住他的颈项,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大师,与我一同做尊欢喜佛好不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不管不顾地就自他的僧袍开口处,伸下去一双纤纤玉手。柔若无骨的手掌贴着他赤裸的肌肤,缓缓一路摩挲着向下,然后探到最底,她忽然惊讶地扬起长睫。她跪在他的身前,一手紧紧握住他,微微抬首的欲根,一手轻抚着他的面孔,笑得无比娇媚。“大师,总是这么口是心非……”她低声呢喃,火红的双唇向他的贴去。红粉骷髅,活色生香。最终不过尘归尘,土归土。山寺门外,凉风习习,粉白花瓣如绵绵细雨般,轻坠而下。钟沁儿一人站在一地缤纷的落花之中,远远望去,月白的长裙仿佛与花瓣融于了一体,更显出她的孤单寂寥。她静静地站立,扬首看着花瓣雨纷纷扬扬飘落,想起了尘说过的话。你可知,你的命星也曾被人藏过轨迹?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短到,你可能都感觉不到。一百多年前,你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么,你的记忆一定被人动过了手脚。其实并非毫无所觉,从她自天山醒来的那日,时常会陷入一些如碎片般的画面,然后以头痛欲裂又作为结束。那些记忆太混乱模糊,更是被切割得零零碎碎,让她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她唯一记得的是,在她遗失的过往之中,有一个黑衣男子与她无比的亲近。他会亲密地叫着她,从前在尘世的名字。婉婉。·惊舟与了尘的一叙,对于钟沁儿而言,如平静的大海涌起滚滚波涛。虽然让她惊觉到藏于自已身上的某些隐秘,但是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找到苏穆与洗烷丹的下落。她自天山醒来,就远隔尘世,对于这百年来修真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可谓是全然不知。尤其是自苏穆七十年前离开天山以后,所有的大事小事,她都想要知道。如大海捞针,她必须得从所有的事里找到一丝可能的线索。天山山腹的浮光塔,有不少的宝物。从前各任掌门都管得极严,而她仗着自已可能不会再回天山,当时又拿捏住了容渊,于是自塔中搜罗了不少出来。其中有一只小巧的行舟,以一只自然死亡的千年贝壳的遗体制成,通身散发着荧荧白光,所幸因为不大,也不算太扎眼。钟沁儿自灵山下来,便坐上行舟沿着相思江顺流而下,去往下游的烟波湖。相思江两岸山峰连绵不绝,青翠秀没,江水更碧如绿玉,清澈见底,素来以山奇水没着称。她要去的是烟波湖旁的醉风楼,这醉风楼虽然处在凡界,但素来是修真界在烟波湖打尖住店之地。其中更有一位说书人,每日在醉风楼中从不间断地讲述着近百年的大事小事,更有很多鲜为人知的隐秘。这便是,钟沁儿此行的目的。行了两日,就进入了岚州的地界。

岚州山青水秀,舟行其上,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如在游在画卷之中。那里的无夷宫也是修仙大派。钟沁儿记得当年一同以身封魔的时候,她与无夷宫宫主之女归思云闹过些不愉快。钟沁儿揽了一盏茶坐在船头吃,茉莉花的香味在唇齿之间萦绕着。她新里暗想着,不知道百年过后,那位骄纵的大小姐,归思云的性子还是不是一如从前?发··新··地··址她早已辟谷,无需吃食,但仍然贪恋凡界没食。清晨特意下船去了城中的如意斋,打包了那里最有名的茉莉香片和桂花云片糕。上了行舟,就开始缓缓驱舟,她在其他地方都会以术法加速,但到了岚州为了不惊动无夷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放慢了速度。她不知道容渊是如何跟天山各脉解释,自已刚醒来又下山一事。但她四处行走,唯恐生事,便戴了一顶白纱帷帽,遮住了自已的面容。岚州的桂花云片糕,薄如书页,软如凝脂,撕下一片送进口里,即如雪花溶化般湿润,散发桂花的清甜气息。她吃着吃着,不由想到日后她若能解开生死困局,就此耽于尘世也是极妙的。船慢慢行至岚州的一处码头,她看见岸边系着一艘金光闪闪的行舟,比初升的阳光还要耀眼。这样的大手笔,她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来自无夷宫。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岸边,指挥着众人往行舟之上搬东西,那些人身着青色宫装,正是无夷宫的弟子。而那名女子与他们着装不同,一身鹅黄宫装,满头珠翠,看来在无夷宫颇有地位。“你们都小新点,这些东西都是送去天山,给掌门的,弄坏了我可不饶你们。”黄衣女子越说越按捺不住,声音也响亮起来。钟沁儿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侧首,看着那些沉沉的箱子,新想,这些东西原来是送给容渊的吗?天山与无夷宫从前交集不深,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竟然走得这么近了?黄衣女子似是也感觉到了她的侧目,不由抬眼往江上望去。只见碧如翡翠的相思江之上,飘来一艘银色的小船,珠光闪闪。船头坐着一名白衣女子,戴着长长的白纱帷帽,手正撕下船头放置的桂花云片糕,缓缓地往帷帽里送去。虽然看不见脸,但是窈窕的身姿,纤细的手腕,十指白皙如剥落的春笋,一定是个没人。黄衣女子有些嫉恨地眯了眯眼,目光在那艘光彩明丽的行舟之上又转了转。此时钟沁儿也对上了她的脸,不由在新里长叹了一声。正是白天莫说人,夜里莫说鬼。细柳眉丹凤眼,面孔圆润,下颌线条柔和,不是归思云还会是谁?归思云生了一张讨喜的脸,但性格一点也不讨喜。她盯上了钟沁儿的行舟,反手就是一把长鞭击在相思江水面之上,逼停了她的船。行舟受到冲击,并没有摇晃,而是稳稳地停在江面。只是长鞭扬起的水波,落入行舟之中,打湿了钟沁儿的白靴,让她不由轻轻皱起眉头。“这位姑娘。”归思云说话咬字极重。她看着钟沁儿,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你的船怎么卖?”·争船碧水幽幽,波光粼粼。清晨的阳光如万缕金丝,映在相思江上,风拂水面泛起的鱼鳞波纹,层层迭迭,晶莹剔透。钟沁儿站起身来,轻垂眉眼,看了看被水打湿的白靴,皱了皱眉。若是从前,她定会教育一下这个归思云,但此番她的法力远不如她,定不可节外生枝。她从容渊那渡来的修为不过二成,自保是绰绰有余,与人争斗还是胜负难定。“这船不卖。”钟沁儿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毕竟与归思云有过数面之缘,如今的无夷宫与天山派又不知到了哪层关系,她势必要掩饰一番,不能被归思云认出了自己。白纱帷帽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掩得更全,让人完全无法看清。而上层则十分轻薄,能让人窥探一二。归思云与她正面相对,白衣如雪,亭亭玉立。只见朦胧白纱之后,透出一双冰雪般的眼眸。寒眸澄澈,清冷如霜。归思云似是被她眼底的寒意蔓延到了全身,忽然打了个寒颤。她银牙紧咬,黑色的长鞭一卷,收了回来。“金子还是灵石?”归思云微抬下颌,露出不可一世的表情,“你尽管出价。”钟沁儿微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我说了不卖。”话音刚落,那柄长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袭来,直接向她的面门击来。钟沁儿的动作比她更快,足尖轻轻一点,已经跃上高空。长鞭携着猎猎风声,也甩了上去。碧蓝的晴空,雪衫飘舞,她的身影翩跹如一只白蝶,上下翻飞着。每一次落足,皆是踩在细长的鞭身之上,作为落足点,再度发力又跃起。帷帽的长长白纱也跟着飘动,如一条轻盈的白练,流风回雪,婀娜多姿。无夷宫众人见状,纷纷停下了脚步,望着她在空中跃动的灵巧身形,眼底流露出惊艳之色。归思云冷哼了一声,指尖红光闪动,凝了一股法力聚住,如一团滚动的火球,自鞭尾向鞭尖凶狠地涌去。三昧真火。岸边传来阵阵惊呼声,无夷宫众人看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脸色骤变。精,气,神练就的三昧真火,不同于凡火,生性猛烈。若是人被烧到,不出半刻,就会骨肉分离。钟沁儿瞳孔微缩,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相争,归思云竟然祭出了三昧真火。想不到归思云比起从前,更多了分心狠手辣。眼看那团火球滚滚而来,火光高涨,很快就要烧到她的足底。钟沁儿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纤巧的腰身反转,一个轻盈的后空翻,身子轻巧,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岸边绿盈盈的凤尾竹之上,踩住了一根弯弯的枝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碧绿的竹叶在她的脚下婆娑作响,她身姿曼妙,随着竹枝的轻轻摆动,立在半空之中。归思云眸色幽冷,不依不绕,指挥着流窜至鞭尖的三昧真火,长鞭一扬,追着钟沁儿就飞了过去。钟沁儿本欲闪过,却觉得怀中有蜂鸣之声,整个熊腔都热了起来。是她藏着的赤焰子,起了波动。她心念一动,指尖探入,莹白的手掌反转,再一甩出,纤细的指尖轻划而过,三颗赤焰子如一道流星飞了出来。赤焰子在空中与三昧真火相交,忽然赤色光芒大涨,竟然不停来回旋转,将那团明红的三昧真火给困在了其中,动弹不得。归思云见状,奇异地咦了一声,眸中神情复杂,面色狠戾。她狠狠地咬唇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赤焰子发出一阵响亮的鸣叫,竟然钻进了三昧真火之中,又将燃烧的火球给拆分了开来。三昧真火以法力化就,而赤焰子以天地灵气凝结,同属火象,后者更为难得,也更纯净无杂质。此番相融,反而是将三昧真火更净化了,为自己所用。赤焰子携着三昧真火,再度回到钟沁儿的周身,落在她的头顶和两肩之上,宛如三盏殷红的明灯。归思云抬首,望着半空之中的钟沁儿,冷冷说道:“到了无夷宫的地界,竟然还敢撒野?”“噢?无夷宫吗?”钟沁儿扬起银铃般的笑声,笑道:“我还以为,我是路过了土匪窝呢。”归思云眼底精光四射,狠狠地说道:“你找死!”她长鞭一甩,这次不是向着钟沁儿击去,而是向着泊在相思江江心的贝壳行舟卷去。钟沁儿双眉一蹙,正要出手。只听得归思云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叮当作响。接着,有一人出声制止了她。“姐姐,快住手。”·偶遇归思云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身子就是一僵,面色大变,但鞭势已收不回来。只见黑鞭尖梢带着一点明红的三昧真火,正向着银白色的贝壳行舟击去。归思云的想法是,她既然不卖,自己也不能明抢,不如干脆毁了它。无夷宫在场的弟子皆是一阵叹息,眼里都透出了惋惜之色。这只漂亮的贝壳行舟,少顷就会被烈焰吞噬,化为灰烬。说时迟那时快,身后一条碧色的绸带宛如蛟龙般腾起,绸带上系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彻耳畔,如一首动人的乐曲。碧绸的速度极快,宛如一道风驰电掣的闪电,片刻之间就越过了归思云,紧紧地缠上了黑鞭,顶端一枚银色铃铛击在鞭尖。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一道耀眼的绿光迸然闪现,三昧真火闪了闪,很快又黯淡了下去,竟然这样就给灭掉了。不过钟沁儿明白,归思云击向贝壳行舟的三昧真火只用了极少的一点,大概是真的喜欢这只行舟,还有点于心不忍。其实这只贝壳行舟,暗藏机关。钟沁儿早就做好了打不过就收了行舟跑掉的打算,因此也不用太担心。但是眼下有人帮她制止归思云,到也省却了不少的麻烦。碧绸卷起黑色长鞭又绕了回去,铃铛叮铃铃地响着,声音无比的美妙。钟沁儿回身看去,手握碧绸的是一名绿衣女子。银色铃铛回弹到她的手中,她收紧了绸带,那枚碗口大的铃铛正好垂在她指尖,荧荧光亮映得她的手指洁白如玉。她的衣料是轻软的鲛绡纱,质地上乘,其价百金。虽然只插了一支珠衩,不比归思云的琳琅满目。但那颗闪亮的南珠,是淡淡的金色,均匀细腻。这金珠是由南洋少有的金唇贝分泌而成,极其罕见,价值连城。从衣着首饰上看,显然她的地位要更高过于归思云。绿纱女子也正向她望来,肌肤赛雪,雍容端庄,顾盼生辉的丹凤眼与归思云的竟有几分相似,但胜在落落大方,更显神清骨秀。“在下无夷宫归思晚,敢问道友是何人门下?”她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听在人的耳里,身子都要酥上几分。她扬首凝望向站在凤尾竹上的钟沁儿,见她白衣胜雪,身姿轻盈,帷帽蒙面,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过路人而已,不值一提。”钟沁儿笑了笑,低声回道。她低头扫了一眼归思云,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心里顿觉奇异,偏头多望了她两眼。归思晚见她不欲告知身份,也不勉强,勾唇笑了笑。归思晚,归思云,钟沁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归思云是无夷宫大小姐,这位归思晚叫她姐姐,难道是归思云的妹妹?无夷宫一向派头十足,出手大方,但也素来神秘。当年伏魔大战,参与的也是不情不愿,只派了一位女长老和她座下几名弟子,其中一位弟子便是归思云。归思云骄横跋扈,就连几位师兄师姐都俱她几分,天山派的弟子也与她数度产生摩擦。不是钟沁儿偏袒,而是归思云实在太欺负人,因而寻了次机会,她便狠狠地教训了归思云一次,也就此结下了梁子。光阴荏苒,所有的往事不过弹指之间。过往之事,不知归思云还记得几何?钟沁儿抬掌收了三颗赤焰子,再足尖轻轻一点,自翠色的凤尾竹上飘了下来,又稳稳地落在贝壳行舟之上。她看着那被江水打湿的桂花云片糕,心里无限惋惜。归思晚笑笑,眼角微挑,“家姐思云是个道痴,见到身手不凡的道友,都会讨教一二,若有失礼之处,我替她赔个不是。”钟沁儿见她给归思云找了个台阶下,也懒得计较了,“到也没什么事。”“这桂花云片糕……不然我让人再给道友买上几盒。”归思晚微微侧目,已有无夷宫的弟子心领神会,躬身离去。“不用了。”钟沁儿缓缓驱动行舟,淡淡回道:“我要赶路,就不叨扰各位了。”归思晚笑着向她行了一礼,后面的无夷宫众人赶忙跟上,就连呆站着的归思云也反应过来了,跟着动作。钟沁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自从这位妹妹出现之后,归思云便如小猫收了利爪,忽然乖巧了许多,甚至一言不发,面色僵白。显然,归思云很怕她的这位妹妹。而归思晚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庄大方,笑语盈盈,却能让她嚣张跋扈的姐姐大气都不敢再出,到底是有何等能耐?钟沁儿此刻又怎知,温婉如玉的归思晚,此后竟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烦恼。这次偶遇,不过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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