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真乖
罗桀一直是个很有计划的人。
还在读六年级的时候，当时的老师史密斯女士让他们写下对未来的规划，詹琦天马行空地在纸上涂了一大串，完了还拿给罗桀看，问还有什么比较酷的职业可以补充的。罗桀两只手捏着纸，认真地看着上面写的“詹琦以后要当机长/消防员/足球运动员/说唱歌手/拳击手/特种部队/狱警/间谍/杀手”，还有周边的一些简陋的小涂鸦。他问道：“你想杀人吗？”
詹琦微微睁大眼睛，“当然不啊，为什么要问我……啊，你提醒了我，杀手是要杀人的。”他抓起笔挨近罗桀，刷刷地把“杀手”涂黑成一坨，想了想，在它的下方写了个“枪械专家”，接着满意地点点头。
罗桀说道：“你漏写了。”
詹琦的眼睛亮了亮，“你是不是想到了还有什么是很酷的？”
“也不算漏写，你现在已经是‘傻蛋’了。”
詹琦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挠罗桀痒痒，“你才是大傻蛋！敢笑我，快给我看看你写的！”
罗桀边躲着詹琦作乱的手边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你竟然不打算给琦哥哥看？！”
“不打算。”
“傻蛋！不对，混蛋！”
可能是挺混蛋的，大概吧，罗桀心想，但不是指不和詹琦分享自己的计划，而是他的计划本身。
里面有一条是，不和詹琦当朋友。
然后六年过去了，他睡奸了詹琦整整一个月了，还跟詹琦当着朋友。
不过他其他的计划倒是进行得很顺利，甚至超乎他的想象，比方说此时此刻，他将他的琦哥哥抱到门后，捞起腰，拉着手腕按在屁股上，阴茎在泛红的肉缝外蹭一蹭，就听见睡得香甜的人从喉咙里发出黏腻骚甜的哼哼。
一个月时间，他就把人肏得连在睡梦中都爱被他干了。
罗桀清楚门的隔音效果有限，他将詹琦抱来门后，不代表他要让无足轻重的人听到声音。他松开两条无力的手臂，俯身捂住棕发青年的嘴巴，在肉缝蹭了不少水的肉棒轻而易举地噗嗤插入了几分钟前还在被猛干的女穴。
门外没了动静，来敲门的人几乎是小跑离开的，罗桀听着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弯了弯嘴角，两只手握着詹琦的腰用力插干，没有厚实掌心的阻隔，细细的呻吟声又溢了出来。没有意识的人软绵绵地趴在地毯上，只有腰臀被抬高，娇小的肉洞被巨大的阴茎来回抽插，进进出出间带出来的爱液向前流到翘得高高的肉棒顶端，再随同龟头冒出来的液体滴落到地毯上。睡衣还挂在臂弯，詹琦的肩膀暴露在侵犯者的视线里，身体随着顶撞向前一耸一耸，获得了被目光一寸一寸亲吻的嘉奖。
事实上罗桀从不克制自己的眼神，即使在白天，他也没少这样看着詹琦，但后者从来发现不了异样，一年又一年都是如此。他的明示、暗示，他认真的、露骨的神情，都激不起一点涟漪。
不像现在，他一挺胯，就得到一次谄媚的夹紧，就连性器都堵不住骚浪的爱液。
“goodboy”罗桀又夸了一次，再次俯身，从棕发青年的肩头吻到舌尖。
从小学开始，罗桀就有早起晨跑的习惯，一开始詹琦自告奋勇要陪他一块儿跑，但是坚持不到一个月，冬天来了，早晨的冷风冰得他浑身难受，跑完一公里下来脚还是雪糕一样，脸蛋鼻子冻得通红。
下午球队的训练量也不少，詹琦实在贪恋清早被窝的温暖舒适，见罗桀也总是冷得牙齿打颤，就劝好友不如减少晨跑的时间，可是罗桀就算生了病，痊愈之后还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减少。好几回他睡过了头，匆匆忙忙赶去找罗桀，对方却在跟他打完招呼后一句闲话也没有，继续沿着路边慢跑，看起来并不需要他陪同。渐渐地，詹琦就没有再去了，他算好了时间，只要比平时早起三分钟，他走到罗桀家时对方刚好能晨跑完且收拾好书包从家里出来。
所以在詹琦的印象里，这是他唯一一次比罗桀早起。
下床的时候大概因为心虚，他的腿软了一下差点摔跤，詹琦离开房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罗桀还没有醒来，背对着他的短发跟洒在地毯的阳光一个颜色。詹琦望着望着无端端发起了呆，床头的闹钟时针咔的一声轻响超过了七，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詹琦狠狠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拧门把出去——竟然是上锁的，他赶紧解锁，打开，关门，一气呵成。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气，比小时候和罗桀在屋子里玩扔球游戏打烂了窗玻璃还要惊慌。
詹琦定了定心神，迈着两条还在发软的腿走到自己的房间，摇醒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友，“朵朵，起床，我们去约会！”
“干吗呀，吵死了……”被吵醒的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听清楚詹琦的话后毫不留情地打开詹琦的手，“才几点呀？”
“七点多了！”
“你傻掉啦，七点钟约什么会，滚开我要睡觉。”
詹琦锲而不舍，“我们去游乐场？早点去没那么多人排队。”
“不要……”
“快点快点起床，朵朵，快点。”
“你好烦啊！”
“快一点，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朵朵已经阖上的眼皮再度掀开，“原来你昨晚那么快睡觉就是为了今天去游乐场吗？”
“啊？呃嗯，对啊。”
“哎呀好吧……”朵朵被詹琦拉着坐起身，打着大大的哈欠顺了把头发，“我要化妆，你和罗桀先吃早餐吧。”
“罗桀？”詹琦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罗桀他……不去。”
“哈？”朵朵疑惑不已，“他不去吗？”
“对……啊，”詹琦咽了口唾沫，“他不喜欢去游乐场。”
“不会吧，我看到你们有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的合照啊？”
“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不去，要睡觉！”詹琦又拉了把女友，“快点起来，等下动静小一点，别吵醒他了。”
“好吧……”
十英尺之外，握着自己房间门把站在门口的人，悄无声息地把房门关上。
手表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走，詹琦已经穿好衣服等在门口快二十分钟了，朵朵还在用他认不出来的东西画眼皮。他着急地把脚跺了又跺，再一次转头偷看罗桀的房门，担心下一秒它就要被打开——虽然他们昨晚很晚才睡，但是罗桀不是会赖床或者睡回笼觉的人。
他半小时之前才莫名其妙地管不住嘴巴，现在还没做好跟罗桀面对面的准备。
又过了十五分钟，朵朵虚掩着刚涂上口红的嘴巴打了个哈欠，“随便化个妆算了……詹琦，你干吗盯着那边发呆，要敲门再问一遍罗桀去不去吗？”
“别别别！”詹琦猛地摇头，完了觉得自己看起来反应太大，又连忙补充，“他好少晚睡，现在一定还在睡觉，我们别吵醒他。”
“你是说他一直在睡觉吗，那你到底有没有问过他啊？你们那么好的朋友，不通知一声就自己去玩儿不太好，詹琦。”朵朵说道，“我昨天发现他实在是对你太好了，对我也很有礼貌，前天我说他怪怪的真的是误解他了。”
詹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有问过的……昨晚问的。”
“再问一遍试试看嘛？”
“算了……我们也别去吧，刚好今天下午好像有课。”
“你神经啊！没想好去不去就喊我起床，”朵朵抬手在詹琦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不去就不去，我也想约珍珍逛街。”
“啊？等等！”
“干吗？”
“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
“才不要，那是女孩时间，你就乖乖待着准备下午的课吧，我今天没课。”
把女友送出门后，詹琦火速跑回房间，急急忙忙地塞了几本书到书包，背上，再跑到冰箱前倒了一大杯牛奶。罗桀没起床，自然就没有早餐吃了，喝点东西顶顶肚，待会儿再在路上买几个纸杯蛋糕。
一大早喝冻牛奶有点儿冰到嘴了，詹琦一边皱着眉头啜一边用眼睛搜寻小奶锅在哪儿，他昨晚才看到罗桀在用，应该就在桌子上才对。结果目光一转，詹琦肩膀一耸，吓得一口牛奶喷出——他以为还在房间里睡觉的好友，正站在十步之外看着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一件黑色大衣，里面穿着灰色毛衣，露出洁白的衬衣衣领。
詹琦用手背抹着嘴边的牛奶，装作没事儿一样打招呼，“早上好啊罗桀，哇你衣服都换好了，起来很久了吗？”
罗桀答非所问，“你急着出门？”
“不，不是啊！哈哈，哪有这回事，我慢悠悠喝着牛奶呢。”
罗桀指了指后背，“书包背上了。”
“啊？噢，我觉得，那个，有点冷就背着它，暖和一点。”詹琦的嘴唇下巴终于擦干净了，可现在他两只手都糊了不少牛奶。他把杯底坠着奶珠的马克杯放下，把水龙头开得超大，一边洗手一边还想说些什么，不料一转头就对上了罗桀的脸，白皮肤的衬托下嘴唇显得夺目。
他赶紧低下头，不去看罗桀的脸，然而视线往下，不知怎么的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罗桀的皮带扣，以及皮带以下的地方。操，他不由自主地心想，牛仔裤都能鼓起这么一大块来，该不会是晨勃吧？哦应该不是，他老早就知道罗桀的不小，不然也不会一直没好意思跟人玩儿比大小的游戏，自讨没趣的事儿他才不做。真不知道罗桀怎么长那么大的，真是吓人，他记得在梦里面那根玩意儿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插到底，堵得他密密实实，还没动就撑得他腰都软了。不过梦归梦，现实归现实，他可不信罗桀在现实中有本事像在梦里疼爱他一样那么会服侍女孩子，要是罗桀交女友了准备上床了他一定得教教罗桀……
“詹琦，不在家里吃早餐么？”
“吓！”詹琦忽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盯着罗桀那儿发呆了好一阵，顿时又懊恼又害臊。操操操，他真的是中了邪着了魔了，连大白天都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詹琦慌里慌张地抬头，对上罗桀透着关心的蓝眼睛，更加羞愧到头晕脑胀，差点站都站不稳。
罗桀伸手扶住他的腰，“身体不舒服？”
是啊，做玷污你的梦做到腰酸脚软腿心发麻，别他妈再摸了腰更软了，詹琦在心里大吼，下意识地挥开罗桀的手，“没事！呃我出去吃早餐，朵朵还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了，你慢慢吃吧！”
“……”
罗桀的手还悬在空气中，掌心留着一点点余温，他拳头慢慢握紧垂在身侧，睫羽掀起望向被匆忙带上的大门。
他醒来的时候詹琦正自以为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跨过去，膝盖压到了他放在被子底下的手。他睁开眼，看到詹琦踮着脚尖往门口的方向走，室内鞋提在手里，好像很担心吵醒自己，他便没有开口叫詹琦。
他坐起身看看闹钟，刚好七时过一分钟，太晚了。虽然他因为和詹琦一块儿睡特意没调闹钟，但平时他的生物钟会让他五点半左右醒来，大概是因为昨晚他太晚睡了。
罗桀打开房门，打算去做早餐，恰巧听到詹琦和朵朵在聊去游乐场的事。
他不认为詹琦发现了什么，但他基本上可以确定每一次他侵犯詹琦，詹琦都会做梦。是因为这个吗，那为什么就只是今天特别奇怪？
罗桀有些不悦，他的手指搭在詹琦刚才搁到一边的马克杯上，指腹摩挲杯沿詹琦留下的奶渍，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飞奔下楼的詹琦跑出好一段路了才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十一月的阳光并不炙热，洒在后颈上暖暖痒痒的，一片落叶乘着风悄悄掉进了詹琦的兜帽里面。他直起身子，看着铺了一层金黄的弯弯的路，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干吗，他平常都是和罗桀一块儿走的，几乎从没试过一个人。他挠挠脸颊，拿出手机，给女友发了条信息：「你刚走我就想你了，能不能去见你啊？我要加入你们的女孩时间！」
“……所以，詹琦你觉得怎么样？”
“唔……”
“喂！詹琦，我们在问你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哦哦，啊？”
詹琦撑着腮帮子的手被突地打掉，他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女友怒气冲冲的脸蛋。朵朵怎么在这里？啊，她的好朋友珍珍也在？詹琦花了几秒钟瞄瞄周围，直到看到后面的餐厅装潢才想起来自己在吃午餐。不能怪他走神，逛了一上午街他的腿都快要变成和煮熟的意面一样软了，而且两个女孩一直在手挽手聊天，根本就没怎么理会他，他帮女孩们拿着拎包跟在后面，脑袋乱糟糟乱糟糟。
“你发什么呆啊？刚刚点餐的时候就一脸痴呆的，小心我不要你了。”朵朵的声音和餐厅放的流行歌曲一起涌入耳朵，詹琦连忙说道：“对不起嘛，你刚刚说什么？”
“真是的，你这次给我听好了，”朵朵偎在珍珍身上，“我是说，我们再来一次四人约会怎么样？”
“啊？”詹琦愣了愣，“哪四个人？”
“你睡一觉睡傻啦，当然是我们三个再加上罗桀啊。珍珍蛮喜欢他的，我也觉得他当珍珍男友可以，够帅够高，又会照顾人。”
詹琦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挺有眼光嘛！可惜他和珍珍不太合适，再叫他来一次可能也没有用。”
珍珍闻言笑容明显地僵在脸上，朵朵立马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别鬼扯，哪里不合适？”
詹琦挠挠脸颊，“你们也才见过两三面啊，是不是只是看中了他的外表？他一直是这么好的人，可他还比较瘦小的时候，根本没人主动提出叫上他四人约会。珍珍了解他真正的优点没有啊？”
朵朵双手交叉抱胸，“不多见几面怎么了解，一开始也是你说要四人约会的吧？而且我们不也一样没见几次就恋爱了。”
詹琦自知有些理亏，笑嘻嘻地改口道：“是因为你一眼看出来我又高又帅心地善良。”
“切，当时你和罗桀站在一起，他比你高半个头呢。”
“哪有，我们明明差不多高！”
朵朵笑道：“好了好了，总之你约罗桀出来，就今晚怎么样，我们继续逛，下午你和罗桀上完课就一起过来。”
“啊？可是……”见女友一双美目瞪了过来，詹琦赶紧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但他一点都不想和罗桀约会，不，四人约会……他甚至暂时不想跟罗桀打交道……詹琦吞了口唾沫，“不如直接我和你约会，罗桀和珍珍约会？”
“嗯？这好像更好，珍珍，你说呢？”
珍珍双手拍了拍通红的脸颊，“我是没问题啦。”
“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那我现在就给罗桀发信息。”
“干吗要发信息啊，下午你们应该要上相同的课吧，到时候再说不就行了，现在快去夹点水果过来。”
对哦，下午的课罗桀也要上，他大多数课都和罗桀的相同，那他就迟到一点从后门进，装作找不到罗桀坐在最后一排好了，詹琦站在自助餐盘前面边夹水果边想。
他应该早点到的。
詹琦懊恼不已，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忘了下午这门课的教授严格得要命，并不是到场了就万事大吉了——教授不仅每节课点名，而且还要登记迟到的人的名单。
刚才他偷偷从后门溜入，前脚踏进来后脚就被叫住，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报出自己的名字。更糟的是，前面两次他的声音太小，教授听不见，最后那一次他的声音又太大了，隐隐的回声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找位置坐，结果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中间那几排的罗桀。那是他们平时坐的位置，而罗桀左手边的座位空着。
詹琦猛地低头，装作没看见罗桀的蓝眼睛，朝最后一排最里面的座位挤去，一路小心翼翼地避着别人的脚免得踩到。等他坐下来，教授已经开始继续讲课了，詹琦抬起头，眼睛哪儿都不看，直直盯着黑板，盯了半天快速地瞄罗桀一眼，只见后者认真地听着课，手里拿着笔不时低头做笔记，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呼……”詹琦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松懈下来，罗桀看起来不在意自己没有坐过去，那他就不用绞尽脑汁想借口了。
最近就先这样吧，其实他老早就该和罗桀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了，可能就是每天太过亲密了才会做那种令人不齿的梦，等啥时候他恢复正常了，再好好向罗桀道歉。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会做那种梦，难道他一直喜欢罗桀，对罗桀有非分之想吗？詹琦想着想着就笑了，这绝对不可能，以他交过的十个女友起誓——但要怎么解释那些梦，怎么解释早上莫名其妙的亲吻？他这样怎么对得起一直把他当好哥们对待的罗桀，怎么对得起他的女友朵朵？
要是昨晚他有和朵朵上床就好了。
这个想法咻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詹琦懊悔了几分钟，突然醒悟过来，他现在也还来得及呀？他或许就不会再做那些梦，就能证明他没有对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产生下流的想法。
詹琦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摸出手机，把午餐时间还没给罗桀发的信息打进对话框，末了加一句，
「我今晚不回来睡！猜猜是什么好事～；d」
詹琦握着手机望着罗桀的后脑勺，喜滋滋地等了半天，结果等来等去，对方不是抬头听课就是低头写笔记。好不容易盼到罗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詹琦赶紧盯着手机屏幕等好友回信息，突然手心一阵振动，外加震耳欲聋的铃声——老天他没调静音，而且罗桀打了个电话过来。詹琦差点把手机甩了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接通，脑袋埋到桌面以下，用最小的声音喊道：“你干吗打电话过来，吓死我了！”
那边言简意赅：“不去。别去。”
詹琦一时没听明白：“啊？”
“你不是问我去不去约会吗，不去。”
“等等，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朵朵和珍珍了，我说你一定会……”
“我有朵朵的联系方式，我会让她转告珍珍。”
“为什么不去啊，珍珍不是挺好的嘛？”
“浪费时间。”大概是压低音量的缘故，罗桀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更加低沉，“你也别去。”
“我本来就不去啊，是你和珍珍两个人的约会，所以你不用担心要当着琦哥哥的面泡妞很尴尬。”
“说的是你。你昨晚还没做好准备，今天就可以了吗？”
“吓？”詹琦被问得心一慌，“当，当然，其实昨晚我是因为你也在，才觉得没办法，今天我们在朵朵家或者合租的寝室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
“干吗不说话？你不会觉得我不行吧？”
“不是，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挂了，我要继续听课了。”
听筒里随即传来嘀的一声，詹琦看了眼屏幕，罗桀竟然真的挂断了电话。他纳闷地嘟囔，“什么嘛……”发了一会儿愣，他戳亮手机屏幕给女友发信息，
「叮咚！突发提问，手机前面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今晚有地方让我留宿吗？」
一切都非常顺利。
詹琦非常顺利地踏着下课铃声离开教室，顺利地和女友看了场浪漫爱情片，顺利地在咖啡厅吃了顿走出餐厅时仿佛没吃过东西的晚饭，顺利地在逛街时花三十刀夹到了一只娃娃，再顺利地去到了女友家。
进门前他忐忑不安，“你爸爸或者哥哥会用球棒把我打出去吗？”
朵朵边找钥匙边咯咯笑：“我爸爸妈妈去参加婚礼了，后天才回来，哥哥本来是在家的，但我告诉他唐大少家有个派对——”门开了，里面一片黑暗，“看来他去了。”
“不会吧，唐大少不是前天才开过派对吗？”
“你前天也吃过东西呀，今天不也吃了。”
“这怎么一样……”
“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样的，有时候他不在，我们都可以去他家开派对，反正管家会招待我们的。”
“哇，”詹琦语带新奇，“下次一定要带罗桀一起过去看看。”
“唔～友情提醒一下，詹先生，”朵朵拉着詹琦的外套把人扯进大门，“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像下午那部电影的男主角一样迫不及待地……”
于是詹琦非常顺利地和女友拥吻着挪到客厅，再一路挪到房间，朵朵说要先洗澡，但是她房间的浴室只能她自己用，便调皮地笑着把他推进了她哥哥房间的浴室。
天气转冷了，花洒打开，詹琦快手快脚地脱衣，洗头，洗澡，一气呵成，接着光着身子走出淋浴的小隔间找睡衣。眼前出现陌生的置物架，陌生的洗手台，上面立着压根不认识的牙刷和剃须刀，詹琦愣了两秒，跳着躲开了笼着一层水汽的镜子，从地上抓刚刚扔下去的衣服穿。裤子拿起来的时候拎反了，几个方形包装的小东西啪嗒掉到光滑的瓷砖地面。
糟了，是真的，真的要发生了，和一个女孩子上床，让除了家人和罗桀以外的第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詹琦对自己的想法猛摇头，默默修正：上床就好了，分享秘密的计划先往后推推。这，这不能怪他怂，他和罗桀认识快十年了，才告诉罗桀自己身上有女人的器官，他和朵朵才认识……满十周了没有？
詹琦用一旁的吹风机把头发吹蓬松，伸手抓出个造型，理了理上衣，再紧了紧裤头，昂首挺胸地迈出浴室。
踏出门走了几步的詹琦一个急转弯奔回浴室，砰地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后，心跳突突突突的几乎要顶上嗓子眼，他闭了闭眼，拉开裤链，决定先把自己弄精神。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应该是逛了一天街的缘故腿又那么软，现在一丝一毫大展身手的冲劲都没有，万一待会儿该上场的时候也这么死气沉沉的，那可怎么办嘛？
詹琦想着朵朵的脸，手上动作。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他有些急。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该死的！詹琦停下，从置物架摸过手机，心急如焚地狂点屏幕，
「罗桀！！！救命！！！」
几乎是下一瞬，那边便回复了一个「嗯？」
「我要死了！我他妈硬不起来，但是朵朵估计都快要洗好澡了，怎么办怎么办？！顺其自然吗，我看到她裸体能不能秒硬？要是不硬怎么办？！？！」
「既然不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不想！天知道我期待这天多久了……可我他妈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物极必反了？快救救我罗桀，你有什么马上硬起来的方法吗？」
「……我喜欢的人能让我这样。你喜欢她吗？」
「这是什么废话，我当然喜欢她啊！可是」詹琦拨弄一下依然毫无干劲的东西，接着打字，「我可能还是没做好准备……我是真的很想的，没骗你……」
「你不用急。可以慢慢等到完全做好准备为止。」
「我……」字打到一半，外面倏地传来朵朵的声音，“詹琦你好了没呀，怎么比我还慢？”
詹琦深呼吸一口气，快速地把裤子穿好，手机扔到一边，唰地拉开门，结果想好的台词全部忘在脑后。
他呆呆地问：“这是……剪短的护士服？”
“没见识，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朵朵笑着走过来，手指戳在詹琦的胸膛，“喂，我还以为你起码会光着上半身出来，怎么还穿着这套衣服，你到底有没有洗澡啊？”
“啊？难道这是专门买的……我洗澡了！但是……”詹琦越发过意不去了，他想跟朵朵说下回再试，不如今天先告一段落，今晚就看看电视吃吃宵夜，可是他的女友带着浴后的香甜气味攀上了他的脖颈。他接了一会儿吻，双手也配合地揉弄女友柔软的胸部，但当一只小手摸到他的裤头时，他的脑袋嗡地一声，接下来便是他的女友被丢出半米外的画面。
“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詹琦屁股一疼，刚爬起来就往这边扑的朵朵也把他推到了地上。毫无疑问他的女友生气了，之前和朵朵玩过好几次枕头大战的詹琦如是想道，因为前几回他的脑袋没有被砸得晕乎乎。伴随而来的是朵朵怒气冲冲的声音：“你是不是有病？你以为你很矜贵，我求着和你上床？！詹琦，你现在，立刻，滚出我家，这什么狗屁恋爱，我不谈了。”
詹琦愣住了，“啊？不是，朵朵，你听我解释……”
“懒得听。”
“我真的不是故意……”
“我说不谈了就不谈了。”
“……行，反正我已经习惯被甩了。”詹琦拍拍屁股站起来，打开朵朵家大门的一刹那，冷风吹得他一哆嗦，嘴巴都忍不住扁了起来。早上的时候想着约会要帅，今天他穿得不多，兜帽衫不算薄，但是牛仔裤是破洞的，晚上气温低，冷得他牙齿都要打颤。
他把帽子套到头上，摸摸裤兜想打个电话给罗桀，问能不能一起出来喝酒，像之前每次失恋他们偷偷干的那样，可是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詹琦才想起来手机落在朵朵哥哥的浴室里了。
路灯把影子压短又拉长，詹琦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踢着地上为数不多的小石子儿走。影子又变短了，往身后去了——詹琦低头看着脚下黑乎乎的一团，忽然发现前面有一道影子长长地投了过来，刚好到他的脚尖。
他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他的好友静静地立在不远处，还是早上那件黑色大衣，但是拉链拉了起来，看不见里面的灰色毛衣和白色衣领。
詹琦鼻子一酸，飞快地跑过去，眼眶热得好像有水要涌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伤心这么委屈。
他拖着哭腔道：“罗桀，我又分手了。”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当詹琦对上罗桀的眼睛，一切突然又艰难了起来。他思来想去，决定为自己加份保险，“可是如果我说完之后你会不跟我当哥们的话，我就不说了。”
“不会，”罗桀答道，“你说说看。”
“好吧，那我就说了……你先发誓。”
“我发誓。”
“就是，呃……”詹琦咽了口唾沫，“你有骑车来吗，我们去便利店买点酒，回家再说，冷死了。”
“有。”
回去的路上，詹琦站在自行车后面的脚踏处，一只手拎着一袋啤酒，一只手扶着罗桀的肩膀，嘴巴里嚼着用剩下的零钱买的口香糖。上车没多久他嚷着“骑快点，再不到家你哥哥就要冷死了”，没过一会儿他又喊“骑慢点骑慢点，风太大了，要把我吹死了”。
罗桀闻言刹了车，脱下外套转身往詹琦身上罩，詹琦拼命抖肩不让衣服披在自己背后，“你穿，等下冷感冒了还不是得我照顾你。”
“我不冷。”
“我也不太冷，就随口说说，你以为我真那么娇气啊？”
罗桀点头，“娇气，脸冻红了。”
“放屁！那是因为我刚刚差点就成功滚床单了，脸还热着，”说起来他就沮丧，“谁知道那儿一时不争气，不但屁事做不了，还把女朋友给我弄没了，害死我了。”
“她因为这个和你提分手？”
“是吧，她以为我对她没兴趣，郁闷死了，我明明都想好怎么跟她上床的了，妈的……”
罗桀没再勉强，把衣服穿回自己身上，继续往前骑去。一直站在后面的詹琦看着重新回到自己视线里的罗桀的发顶，不由得笑道：“中学开始就是，我一讲到这些话题你就拿头顶对着我，现在我们读大学了你还这样，要怎么找女朋友啊？”
“那我应该怎么样。”
“这就对了，你还是有进步的，要是以前你就直接不理我了。”詹琦来了精神，“我们就继续聊啊，你之前都没跟人聊过这个对吧？”
“……那，你刚才说你早就想好了，你想了些什么。”
“你是说我想的怎么和朵朵做？哇你问对了，你真得多点了解这种东西，不然以后上床就一种体位，肯定要笑死人的。像我下午就翻了好多部av，选中了好几种姿势。”
“什么姿势。”
“就先正面上嘛，女孩子肯定想边亲边进去吧，第一次。你要知道，她们都是喜欢温存和浪漫的。”
罗桀回想了下，勾起嘴角笑了笑。詹琦心想好友在害羞，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然后我一定要试试从后面进去，揪着她的头发或者抓着她的手臂，我看av的时候就觉得女孩子被进入的时候昂着脑袋性感死了。”
“还有吗？”
“我想想……”詹琦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回忆，点缀其中的星星让他的心情越发轻快起来，“对了！我还好想试试把她抱起来，抱着进去。”
“怎么抱？”
“就是托着她屁股那样抱啊，”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我力气应该够大吧？”
“这种你好像之前说过，”罗桀说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抱起来。”
“当然啦，谁不喜欢威猛一点的。”
“那下次就抱起来？”
“我们都分手了，还有什么下次啊，唉，要是朵朵……算了不说了，现在说这些顶个屁用，我今天真是倒霉死了。”
“那你打不打算说一说你要向我坦白的事？还是说你必须借酒壮胆才能说出来。”
“屁话，我才不用借酒壮胆！”发现自己的小算盘竟然被好友识破，詹琦脸上有点挂不住，幸好恰巧聊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大大降低了坦率承认的难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最近经常做梦，梦见我们刚刚聊的内容。”
“什么？”
“就是……我做春梦的意思。”
“这很正常吧？”
“做春梦是很正常，但是我梦见的对象有点儿……唔，不太妥。”
“什么对象会不妥？”
“就是，不该梦见的对象。”
“有什么人不该梦见？”
詹琦原本想含糊其辞就算了，但怎么解释好友都没听懂，他试图憋出婉转的说法，但是想到口干了都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说的。他烦了，干脆说他个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就是我老梦见你干我，操，你这回明白没有？”
空气似乎一下子静谧了，詹琦突地一阵耳热，连忙补充道，“你别紧张啊，我没有喜欢你，对你图谋不轨啥的，你知道我是直的……我也不知道为啥会做这种恶心的梦，简直是玷污了你还有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对不起，罗桀……”
过了半晌，罗桀也没有说话，车平稳地向前行进着，詹琦心里凉了一截，“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但你答应过我……算了，换作是我，可能也接受不了好朋友竟然……”
“不是，我也做过这样的梦。”
“啊？”
“和你上床。”
“我操！不会吧？！”詹琦睁大了眼睛，而后笑了起来，“我明白你意思了，罗桀，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不愧疚。操，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真的。”
詹琦哈哈大笑，“那你说说看，你梦里面怎么干我的？”
“正面入，后入，把你抱起来。”
“哈哈哈哈，你学得挺快的嘛！”詹琦笑个不停，啪啪拍了几下好友的肩，“快点回家，我们喝酒，看电影！”
从小时候开始，詹琦有什么好事儿都第一个跟罗桀分享，比方说妈妈昨晚允许他看完一集卡通片再睡觉；比方说爸爸答应周末教他玩滑板；再比方说他考试蒙了十题，有七题蒙对了。
长大一点后，他分享的话题开始围绕着足球和女孩儿打转，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都要跟罗桀说，而后者从没表现过一点点不耐烦，让他心安理得地天天口若悬河。詹琦有时候怀疑，他接触过交往过多少女孩儿，罗桀比他还要清楚，因为他说过便忘了，而罗桀记忆力的优秀不止体现在学习上。高中毕业舞会前夕，他和罗桀一起去租礼服，店里碰到的女孩儿笑容灿烂地冲他打招呼，他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正有点不知所措，罗桀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你九年级和她约会过两次，你叫她丽丽。”
再往前一些的，罗桀也记得——十三四岁的时候，詹琦拥有了第一个女友，是学校的拉拉队员。
当时詹琦是这么介绍她的，“名字叫凯瑟琳，是不是听名字就能知道她很漂亮了？而且她是拉拉队员，拉拉队员和足球队员是绝配。”
“这样的组合像电影里最常见的笨蛋情侣。”罗桀正低头看着书，半晌冒出这么一句，被詹琦佯怒地抽走了书本举高高不给看，“小混蛋！亏哥哥那么疼你，你应该开瓶香槟帮我庆祝。”
不久后詹琦和凯瑟琳分手了，过了一个圣诞假期，他一脸认真地问罗桀，“如果我在她生日那天给她惊喜，她会不会打算继续和我谈恋爱？”
“你是指她明年的生日吗？”
“就今年的啊，下周一不是嘛？”
“不是，她的生日在前天，如果你上次告诉我的时候没说错。”
“我操？”他再一次把罗桀手里的书抽走，“你应该提醒我……不，我应该早点跟你商量的！算了，我可以情人节送给她。”
还没等情人节到来，凯瑟琳已经有新男友了。詹琦不仅没有和初恋女友再续前缘，一两年后，他连把书举过头顶让罗桀够不着也办不到了。
他没发现自己要直视罗桀眼睛的话需要微微抬起头了，他只发现了——“真不习惯，罗桀，以前我要一天揍好几个瞎说你坏话的家伙，现在女孩子见你一面就想要你的推特号了。”
“你太夸张了。”罗桀回道。
“是真的，妮可的朋友就有悄悄问你是谁，有没有女朋友，你知道是哪个吗？就是昨天跟妮可一起来图书馆的那个，留了头棕色长卷发的，你一直在做作业，但是应该也注意到她了。”
“我指的是你一天揍好几个的事。”
“我才没有夸张！”詹琦捶了好友胳膊一拳，“虽然你长得和我一样高之后，他们就放尊重很多了，真是群以貌取人的蠢蛋。”
罗桀侧了侧头，看到了詹琦乱翘的额发，微卷的睫毛，和淡红的唇瓣。他看詹琦的角度一点点变了。从仰视到俯视。
他说道：“你不是和我一样高，我比你高了，詹琦。”
詹琦转过头来，笑弯的眼睛亮晶晶的，“想得美，我现在还能看到你头顶呢。”
“站在椅子上的时候？”
“哪里用椅子，现在就可以……”詹琦拼命踮起脚才看到罗桀的一点发顶，嚷嚷道，“喂，你太不要脸了，穿那么高的鞋子！”
罗桀想回答这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鞋子，同款不同色的，但是詹琦把他拽下来揽住他的肩膀，他便不说话了。
好的事情詹琦爱跟罗桀说，同样地，每一次他分手，最先知道的也是罗桀。詹琦是很多朋友没错，头回见面他就能跟人勾肩搭背，可失落难过的事情，他只想跟罗桀说，这大概是个坏毛病。
但他有自信罗桀愿意听他的心事，就像他随时做好为罗桀排忧解难的准备，可是今晚，他没有办法不束手束脚。
夜晚的风又大又冷冰冰的，快要把他冻僵了，要是放之前，他早就扑过去把罗桀的衣服当作纸巾秃噜秃噜地擤鼻涕了，可是昨晚他才做着那种梦，今天他还下了不再和罗桀太过亲密的决心，食言不体面。
他不意外罗桀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没想出来前因后果，但罗桀好像总是那么厉害，多的是办法找到自己。他能和这样的人一起长大，成为最好的朋友，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幸运。他可以失去别的，不可以失去罗桀。
詹琦哽咽着报完一句自己分手了，嘴巴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手脚也不晓得往哪里搁。他能感觉自己浑身在抖，风大一点就更抖一点，而罗桀裹着件一看就温暖得要命的大衣，一动不动的，表情也因为背光看不清楚。该死地，他的好友连穿合适的衣服这点都比他好，起码会看天气预报。
罗桀垂眼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拉开大衣拉链，把他朝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詹琦便被好友拥进了衣服里。身体好像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詹琦愣了愣，马上嘟囔“我不冷啊”，一边毫不客气地左右晃着头，将自己的眼泪鼻涕蹭到罗桀的毛衣上。
有点刺刺的，他心想，是那种如果不穿打底会把人难受死的毛衣。罗桀什么时候买的毛衣，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罗桀买的外套码数这么大吗，竟然还可以裹住一个人，如果是个女孩子，是不是还能把拉链拉起来啊？罗桀啥时候长那么高的，好像真的比他高了，所以朵朵第一次看到他们，首先是被罗桀吸引。
罗桀变了好多，可是对待自己，一直一直没变。他毫不怀疑，罗桀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来珍惜，而他不对在先，还幼稚地试图玩疏远的把戏。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才是，他没办法再对罗桀隐瞒下去。
詹琦往后退了两步，握着拳头大声宣布，“罗桀，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酒是好东西，自从七年级在家里的烤肉派对上第一次喝，詹琦就发现了。
他们家院子大，有成片的草坪和恒温泳池，因为詹妈妈爱种花，还搭了一个小小的花棚，非常适合开各种派对。在他们家，烤肉派对是最常有的，詹琦和詹爸爸都喜肉不喜菜，就算詹妈妈再怎么夸佣人阿姨拌的沙拉，父子俩也只蔫蔫地扒拉几口。现在詹琦的弟弟詹玚快五岁了，也和他的爸爸和哥哥一样。
既然是烤肉派对，那么肯定少不了酒，之前詹琦被盯得紧，连碰一下啤酒罐的机会都没有，直到詹妈妈怀孕——詹爸爸总是形影不离地在她身边，因而詹琦终于能够趁着老爸不留神把桌上的啤酒塞到自己的裤兜里。
当然，詹爸爸发现不了，不等于别人也发现不了，罗桀看见好友鬼鬼祟祟地扯着裤头往屋里跑，便跟妈妈打了声招呼，好奇地跟了过去。正在关卧室门的詹琦突然看见背后出现一个人，吓得往后一蹦，短裤往右边掉了一半。罗桀扑哧一笑，詹琦羞恼地把人往房间里一拽，门一关，一边提裤子一边解释道：“这条裤子裤头不紧，酒又太重，才会掉下来的！”
“酒？”罗桀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到詹琦真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罐啤酒，又一罐啤酒。“想不到吧，厉害不，我真的搞到手了，”詹琦勾着唇地把其中一罐塞到金发男孩手里，“你的份儿我也拿了，准备把酒藏好再去叫你的，你琦哥哥是不是够讲义气？”
罗桀捏了捏手里的酒，冰的，但是没什么水珠在外面，大概是被詹琦的裤子蹭干了，“但我们还没到喝酒的年龄，太早喝酒影响发育。”
“几岁喝酒会没有危害？你不要就还给我，我自己喝完。”詹琦向好友摊开手心，金发男孩顿了顿，没有递给他，反而先一步拉开了啤酒的易拉环。詹琦笑起来，也打开了自己的那罐，两个男孩坐到床边的地毯上，肩并肩，腿挨腿，一口接一口地啜饮起来。
“好喝吗？”
“好喝！”
“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詹琦打了个嗝，脑袋往后一磕撞到了床垫，接着朝罗桀的方向慢慢滑去，“罗桀，你看到了吗，好多星星。”
“没看到，你真的没问题吗詹琦？你的脸蛋好红。”
“没事……”话音刚落，靠在他肩头的棕发男孩“咚”地跌在了他的肚皮上，罗桀顾不上被砸得一疼，连忙查看詹琦是不是晕了过去，这时棕发男孩把脸朝到了他的方向，弯着眼睛高高扬起嘴角，“喝！罗桀，喝！”詹琦抬手把罐子往嘴边送，嘴巴喝不到，用力晃了几下，“咦酒呢，小桀，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偷偷喝光了我的酒？”
罗桀赶紧从他的手里拿过酒罐，詹琦躺过来的时候罐子还握得好好的，啤酒一滴没洒，刚才这一倒反而把啤酒全部倒到了脖子和领口。罗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便徒手去擦，詹琦哼了声，昂起了下巴，把脖子露出来给他。
“你又不是什么小动物，要我帮你抓虱子……”罗桀笑他，笑着笑着不笑了，低低喊一声，“詹琦，你睡着了吗？”
詹琦呼吸均匀，一身酒气，罗桀心想他大概也醉了。
落地窗的窗帘往两边挽得开开的，下午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他们身上，一楼花园里隐约传来的热闹声还没詹琦的咂嘴声清晰。罗桀低下头，快要到两片嫩红唇瓣时停下，转而悄悄吻了吻好友的额头。
酒醒后，詹琦死不承认自己喝醉了，后来和罗桀又喝了几次酒，终于勉强认同自己酒量一般般，再后来，詹琦基本上只有失恋才喝酒了——喝多了会睡着，睡着了就不用想起被甩的事，他不觉得这是太过伤心所以需要买醉，他只是找办法不去想那些事罢了。反正，她们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他说拜拜，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高中的最后一场恋爱结束后，詹琦带着酒去到了罗桀家。他醉醺醺地举着酒瓶，花了点时间才对准了自己的嘴巴，“我还没干吗呢，她们就跟我分手了……要是她们知道我还有，嗝，那个东西，还不跳起来打我？”
“并不是只要知道这件事就会不喜欢你，詹琦。”
“别安慰我了，小桀，”詹琦笑着摆了摆手，“你说有谁啊？没有，除非她也长了根东西……哈哈。”
“……”罗桀的头微微低着，声音也很低，比外面漆黑夜空中摇摇欲坠的星星还低。詹琦没听清，摇摇晃晃地凑过去，酒气扑到罗桀的脸颊，“你说什么？”
“……我。”
“啊？哦！”詹琦愣了半天，倏而咯咯笑道，“你当然要喜欢我了，不然哥哥不就白疼你了？”
“不是，詹琦。”罗桀的眉头蹙起，他伸手握住詹琦的肩膀，“……你现在还清醒吗？”
“我当然清醒啦，这才喝了多少嘛，怎么啦？”
“那么我告诉你，”罗桀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我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詹琦傻笑着伸手在好友英俊的脸上掐了一把，“哎，你要是女孩子就好了，我也不用找女朋友，直接跟你在一块儿，多好多省事呀。”
罗桀没有再说话。
那晚接下来的事罗桀不后悔，一个月前那一晚他所做的，罗桀也不后悔，于他而言，不磊落光明的争取也是争取。
回家后，詹琦第一时间先换上一套厚厚的法兰绒睡衣，罗桀将啤酒倒出来温好，递到詹琦的手上。棕发青年盘着腿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着选片，罗桀坐在旁边，说道：“詹琦，我们为什么会做那些梦？”
“我哪知道啊，这一个月我都想破头了……”詹琦抿了口酒，灵机一动道，“不如我们看看av，那就算做梦也应该会做跟女人的梦了吧！你说怎么样？”
因为风有些大，罗桀把窗关小了，暖炉也拉了过来放到沙发边上。两个人暖融融地窝在沙发上，詹琦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收藏的小电影，一边询问罗桀有没有哪部想看的。
“都翻完了，没一部喜欢的吗？要是我的手机没落在朵朵家就好了，里面存了几部我最喜欢的。”詹琦挠挠脸颊，干脆打开了网页，“可能我们口味不一样，你挑挑看，这些是最热门的。”
罗桀瞥了一眼，说道：“就放你的喜欢的。”
“搞什么鬼啊，你都不感兴趣吗，没有男人不爱看片的吧，”詹琦纳闷道，“你自己没看过吗？”“看过。”“我就说嘛，”詹琦笑着撞了下好友的肩膀，“要不直接你来放？”
罗桀看着他露出微笑，“会把你吓坏的吧。”
“怎么可能，就没有我没看过的类型，连男人和男人的、人和动物的我都看过！”詹琦好奇心上来了，捅捅好友的腰追问道，“你看的到底是什么啊？”
罗桀握住好友抵在自己腰侧的拳头，“你还放吗，不放我去洗澡睡觉了。”
“别那么扫兴嘛！”詹琦连忙点开了一部，将平板支起来放到茶几上，“看这个好了，听说过吗，俄罗斯大奶甜心，她去到哪个厂牌我就开哪家的会员。”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穿着露脐装和热裤的年轻女孩，正甜甜笑着对镜头扭胯，罗桀看了看詹琦，后者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电脑，吃零食的动作慢了下来。“罗桀你看，她的身材是不是好到爆，我经常刷推看见她遛狗和去健身房，你说她会不会也喜欢足球？”
“会吧。”罗桀定定看着詹琦的侧脸，对方即便一直跟他说话都没发现自己被注视着，“罗桀，你也喜欢这类型的吧？可以和你一起晨跑之类的，棒呆。”
“我不太喜欢浅发色。”
“这个不是问题，深发色的美人很多啊！”詹琦数了一串名字，“这里面有没有你听说过的？”
“没有吧？”
詹琦转过头来对罗桀遗憾地摇摇脑袋，“兄弟，那你平时看的都是些啥？”
“睡着的。”
“哈哈，睡奸？我也看过！”詹琦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有什么意思嘛，软绵绵躺着没点儿反应。我看过一部应该真的是捡尸的，女孩子喝醉了，被怎么玩都呼呼大睡，还给拍了视频，倒霉死了，酒真的不能乱喝。”
“是啊，你别喝那么多了。”
“我又不是和别人喝，和你喝而已嘛，怕什么？”詹琦说着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脸上泛起一片淡红。影片中的女孩子被男人分开了膝盖亲吻腿心，他不自觉地夹了夹腿，两瓣嘴唇被舔得湿润。
罗桀不明所以地微微笑了笑，“琦哥哥，喜欢舔啊。”
“啊？呃，是啊，我喜欢她们享受性爱的样子……操，她漂亮死了。”被舔得淫叫连连的女孩用足尖顶开男人的脑袋，而后向站起身子的男人爬了过去，高高翘着丰满的屁股来回扭动。她甜甜笑着拉下男人的裤子，将挺立的阴茎努力含进了小巧的嘴巴里。男人肌肉盘虬的手臂托起女孩蜜桃似的臀部，从下方狠狠挤入颜色熟透的穴口时，罗桀看到好友咬着下唇咽下一口唾沫。
“真厉害是不是？”先开口的还是詹琦，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声音有些变调，低低哑哑的，“那么小的地方可以塞进去那么大一根……”
“是啊，乖得很。”
又东扯西扯了几句，詹琦终于忍不住了，扭头看向罗桀下身，“我靠，你不想撸吗，怎么气都不带喘的？”好友牛仔裤撑起的形状说明了一切，他松了口气，放松地笑道，“要是你没反应我都要怀疑你是基佬了，瞧你硬的！”话没说完，他就匆匆忙忙地解开裤头，掏出早就勃起的阴茎熟练地撸了几下，余光瞧见罗桀没动作，他恨铁不成钢地舒了口气，“不好意思吗？咱们谁跟谁呀，我又不会笑你！……啧，怕了你了！”他伸手帮忙将罗桀的裤链和内裤拉下，好友又粗又硬的肉棒从内裤弹出来的时候，他酸溜溜地吹了声口哨，“你天天揣根球棒在裤裆里累不累啊？来吧，别羞了，自助餐都给你盛好搁你眼前了。”
罗桀始终不发一言，他由得詹琦解他的裤子，但双手没有一点要碰自己阴茎的意思。詹琦给自己撸了几下，见他一动不动的，说道：“干吗，你不会是不会撸吧？绝对不可能，你不是还看过片？……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你根本没接触过这些？”詹琦睁大眼睛，越想越觉得是真的，“你没看过就没看过啊，用不着跟我隐瞒的，我又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笑话你的混蛋……你学我的动作给自己撸撸？不对不对，不是搓！老天，我以为打飞机是本能啊，算了，哥哥教你，你贴过来一点。”
罗桀不言不语地挨了过去，让詹琦的手握住了自己。
身为一个男人，十四五岁起詹琦就发现了撸管的乐趣，但他自认为没有沉迷其中，毕竟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踢球、玩滑板、看漫画、打游戏，各种各样，对了，还要做一下学校作业。尤其是他跟正常的男人有那么一丁点不同，在同伴纷纷分享和女友的初体验时，他只能耷着眉尾走神，或许他吻过的女孩子是同伴之中最多的，但是除了摸摸软绵绵的胸脯，再没有更进一步。
不过他的好朋友里面，罗桀是特殊的，他从没见过罗桀和哪个女孩子约会、恋爱，甚至连暧昧都没有，当他发送一些露骨图片给罗桀，对方的反应也平淡得不像话。詹琦以为罗桀只是老派又保守，没想到是真的一窍不通。
暖炉在旁边烘着，关小了的窗户跑不进冷风，詹琦感觉身上的法兰绒睡衣太厚了，他左手给自己撸着，更为灵活的右手握着好友的阴茎，脑门出了点汗。罗桀好像也有点热，脸颊微微发红，詹琦忍不住笑了，给自己以外的男人撸的怪异感降低了不少。“操，你也太硬了，撸得少会比较硬吗？”他力道适中地上下摩擦罗桀的阴茎，然后绕着龟头转了几圈，用拇指指腹在顶端摩挲，“看，就是这么弄最爽，别左右搓，又不是搓面团。”想起刚才罗桀的动作，他笑出声来，“叫你有不懂的就问哥哥，你又不问，后悔了吧，是不是舒服死了？比你整天看的书有意思多了。”
罗桀不吭声，但是詹琦听到了他压抑的低喘，混在女优的呻吟声里，让他奇异地错觉正在目睹好友和女孩子做爱。他瞥到罗桀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青筋都出来了，感到好友真的在爽，詹琦莫名其妙地兴奋极了，手里的动作更加卖力，都快忘记伺候自己那根了。突地，手腕被毫无预兆地抓住，罗桀的老二在他的手心粗鲁地抽插起来，詹琦愣了愣，甩甩头发上的汗珠笑了，他一边配合着好友，一边得意地问道：“是不是快射了，哥哥厉不厉害？”
“……”
尽心尽力却没得到一个字夸奖，詹琦也乐呵呵地不大在乎，要是罗桀大大方方地承认爽了，他反而会觉得撞了鬼了。他早就知道罗桀在这些方面腼腆到不行，刚读中学不久的时候，他对自己身上女孩子的部分好奇不已，便让罗桀帮忙拍了照，明明当时罗桀的脸蛋耳朵都红透了，却在自己感叹“女孩子那里真好，又粉又嫩的，难怪个个男生都憧憬”时低着头抿着嘴，一转头就扔下照片跑去书桌前看书了。
听到罗桀的呼吸声越发急促，詹琦更来劲儿了，干脆盯着好友的老二全神贯注地撸，睡衣袖子稍微长了一点，他往上挽了挽，心潮澎湃得就差喊加油了。
好一会儿过去了，罗桀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很快射出来。詹琦的热情渐渐消退，“喂罗桀，差不多得了，你是不是忍着不射啊，也太久了吧？”他的手开始发酸了，“要不你撸撸看，应该学会了吧？”
罗桀顿了顿，放开了钳住他手腕的手。詹琦满意地点点头，打算重新回去服侍自己的小兄弟，就在这时，他看到罗桀的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那根。
他吓得整个人往上弹跳了下，“我操？不用这么客气，我的意思是你给自己撸就可……呃唔唔唔！”他一个激灵，差点发出怪声，幸好及时忍住，“你太用力了，这样是不行的，很容易就……操，好爽，就是这样……”他张着嘴大口呼吸，罗桀似乎把他的手重新带到了那根大得令人发指的老二上，但他已经没心思去进行互帮互助了。罗桀大概察觉到了这一点，手心贴着他的手背一起动作，他敷衍地任由摆布，眼睛望向他的平板电脑。还没看进去什么，詹琦一阵头皮发麻，嘴里克制不住地冒出一串叫声，他傻傻地低下头，看到的是自己射得罗桀满手都是的画面。
“我，我可以解释的，我平时没那么快……”
话音未落，詹琦眼睁睁地看着好友糊满了精液的白皙手心在仍勃起的粗大阴茎上抹了下，然后他空着的那只手被罗桀抓住了，将他带到了另一只手的所在地，现在他两只手都被包住了，齐齐贴着那根硬度不减的老二上下来回地撸。
他思考几秒，觉得无伤大雅，便自顾自地继续发表起方才的感想，“耶稣基督，爽死我了，第一次这么爽，原来别人给自己撸会爽那么多……啊罗桀，你是不是终于要……哇靠？”詹琦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射精，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能射这么多，怎么回事……”
“是你比较少，”罗桀依然抓着他的手，只是力度减轻了点，“你可能因为……所以不会太多。”
“啊？”詹琦的手被罗桀往下带了带，顿时恍然大悟，“都怪那玩意儿抢了我蛋蛋的地盘，不然也像你的那么大了。”好友已经把抓着他的手松开了，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把玩，“原来正常的摸着是这样，有点像……两个热乎乎的水袋？不对，到底像什么呢，好难形容。罗桀，我能不能凑近点看看？”
罗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啊，琦哥哥。”
詹琦俯下身去，一琢磨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似乎不太应该把脸蛋挨到好友下身去，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参观一下——“真的太厉害了，”他感叹不已，“夏天是不是更大？我的就是冬天会小一点，夏天大一点。”
“嗯。”
他抬头往上看，本来想对罗桀说些什么，脑袋动了动嘴唇就擦过了什么东西，詹琦连忙起身拍拍嘴巴，又拍拍好友的老二，“不小心碰到了，哈哈，这算不算口交？”
罗桀垂下眼帘，没什么表情地将射过一次慢慢软下来的阴茎放回裤子里，掀起长长的睫毛，“我把酒再拿去温一温。”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不冷了，”詹琦穿的是睡裤，轻轻松松就把裤子穿好了，“我找部喜剧片看看。”
“不麻烦，只是顺便，”罗桀扬了扬自己的杯子，“半温不温的酒不好喝。”
“那好吧！”詹琦抱起爆米花，边往嘴里扔边退出平板电脑刚才的页面。
看着詹琦丝毫察觉不出异样地喝下自己递去的温酒，罗桀转身去浴室洗澡。等他出来，棕发青年已经在沙发上酣然入睡，手里的爆米花滚了几颗出来落在胸口，平板也掉到了地上。他将东西清理干净，轻而易举地把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詹琦抱到长沙发那一头，挤进瘦长笔直的腿间。金发青年再熟悉不过地用几指揩了把詹琦的女穴，嗤笑一声，“给你撸上面，这里湿什么，难道刚刚想给我操？”他的左手勾住詹琦的一边腿弯，右手并起两指插入穴内捣了几下，再抽出来时整根手指便水滋滋的了。
罗桀的耐心没往日好，随手就着詹琦的淫水撸了撸勃起的阴茎，单手套上避孕套，便压下肉棒肏进泛着水光的小花穴里。如詹琦所说，他的蛋蛋不大，因为要让位给本不该有的女穴，同样地，他的女穴也小，又嫩又薄的花唇总是紧紧闭着，试图将小小的入口藏起，不事先用手指肏开，就会像初夜一样即使睡沉了都要哭个不停，眉毛无助地皱起，嘴巴也跟着张开吸气呼气。
可是罗桀掐着詹琦的大腿内侧，直接用粗硬的肉棒捅开小穴，模样可怜的花唇被挤向两边，紧紧地贴着他的肉棒讨好，仿佛撒着娇祈求温柔的疼爱，却反而换来又凶又狠的肏干。现在他没必要忍，也没必要演戏，再说了——
他发现詹琦好像喜欢他粗鲁一点。
很快棕发青年就在睡梦中呜咽起来，但是跟初夜不同的是，他随着顶撞一甩一甩的阴茎硬得很，罗桀挑挑眉，来了兴致地学着刚才他教的握着龟头转了几圈，不一会儿，夹着自己的小花穴一阵绞紧，詹琦抽搐着大腿射了出来。
罗桀骂了一串脏话，托着棕发青年的臀部把人抱了起来，睡着的人软绵绵的抱不紧自己，他便抽出一只手扶着詹琦的后背，然后自下而上地肏进热乎乎的肉穴里。没肏几下，他便听到沉睡的好友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小穴被插干一下就多挤出一股爱液，罗桀亲吻被睡奸还发浪的人的颈侧，问道：“真那么喜欢被抱着干呀，琦哥哥。”
詹琦喉咙里逸出呻吟，像是迫不及待的回应。
“不知道搞什么鬼，我头皮好痛，就像被人用力扯过头发一样。”第二天早上他们俩都有课，詹琦吃着罗桀做的煎蛋卷，想用手揉揉头皮又怕弄脏头发。
“酒喝多了吧，”罗桀把刚煮好的燕麦粥放到他面前，“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啊，我好得很，”詹琦活动了下四肢，“怎么这么问，你巴不得我头晕头痛，然后趁机劝我以后别再喝酒啊？”
罗桀不置可否，“快点吃吧，不是打算上课前问朵朵要回手机吗？”
“对啊，话说她不会已经把我的手机扔进马桶里冲掉了吧？”詹琦哀嚎，“我没记住最爱的那几部小电影的名字，万一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罗桀懒得理睬他，低头喝粥。
“阿嚏！”
罗桀抬起头来。
詹琦捂着口鼻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在好友严肃的目光中，他擦擦鼻子讪讪道：“跟酒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昨晚着凉了，你下回不能拒绝陪我一块儿喝。”
“我找找家里有没有合适的药，你是不是头晕头痛？”
“就一点点，不太晕也不太痛。”
“还能上课吗？”
“可以啊，我还得把手机要回来呢。”詹琦没说他其实有点想看看朵朵会不会后悔了，还想继续和自己谈恋爱，冒出这种念头也太丢脸了，大男人的分个手应该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吃了药，詹琦便和罗桀一起等在校门口，他知道朵朵昨天晚上在家里睡，那今天肯定从正门进学校。他和罗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地看到远处熟悉的身影后，他把罗桀给自己围上的大围巾拿了下来，扔到罗桀怀里，理了理衣领子，调整了下黑色毛线帽的位置，双手插到裤袋里，露出不羁的笑容等着女孩子的到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他问罗桀：“这个人干吗，是在冲我们来吗？”
“应该是。”
“他谁啊，哥太帅了他看不顺眼？”
“应该不是。”
“那他怎么回事啊？”
“刚才他和朵朵走在一起，又跟朵朵长得有点像，可能是她的哥哥。”
“朵朵的哥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朵朵说他……”詹琦的大脑飞速运转，回想关于朵朵哥哥的描述，“比较宠她，试过把她出轨的前男友打进医院。不说这个，他为什么要一脸杀气地冲过来啊？”
“可能想冲过来打你。”
“有道理，应该就是这样，所以……我靠，什么？！”
说话间男人已经快到他们面前了，詹琦捋起袖子抬头挺胸准备应战，就在这时，他看到罗桀向前一步，走到了他的前面。男人过来了，他听到罗桀说道：“有事？”
詹琦恍惚间想起小时候，自己好像没少这样把罗桀挡在身后，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赶忙从罗桀后面绕出来，想把好友重新挡到身后去，结果一抬头，看见刚才还怒气腾腾的男人愣愣地望着罗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你好我是顾乐乐，朵朵的哥哥，你呢？”
短短十分钟里，一切都出乎詹琦的意料，他不用揍人，也不用挨揍；手机拿回来了，而且十分完好；朵朵看起来没有很生气，虽然貌似没有要复合的意思。
校门口的风有点大，金黄的树叶被风一吹就哗哗地抖动着往下掉，詹琦没忍住打了三个喷嚏，罗桀手里的围巾就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一边让好友替自己拿着围巾一圈一圈地绕，一边偷偷瞄旁边的顾乐乐。顾乐乐和朵朵是长得蛮像的，都是大眼睛薄嘴唇，目测没有他高，一副很抗冷的样子，就一件紧身t恤加外套，拉链也不拉，绷出胸肌的形状。这又不是在健身房里，詹琦嗤之以鼻，但还是很有向对方讨教如何练出饱满胸肌的冲动，他按照网上的教程练了段时间了，始终对自己的形状不满意。当然，罗桀的肌肉也很好，可詹琦自认为罗桀运动的强度还没他高，所以有那样的身材大概是耶稣眷顾，没有参考借鉴的价值。
围巾围好了，詹琦清清嗓子打算说些什么，一眨眼就看见顾乐乐伸手按了按罗桀的胸膛，“你怎么练出来的？”
“罗桀根本不需要练。”
“俯卧撑。”
詹琦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做过俯卧撑？”
罗桀答道：“你还没起床的时候？”
“我以为你只是晨跑？”
“十三岁之前是。”
詹琦摸摸鼻尖，他的鼻子又痒了，风吹得他直想打喷嚏。朵朵扯了扯他的围巾，将他扯到一边，“你太走运了，顾乐乐本来扬言要让你在医院躺上一个星期的，今天早上他回家换衣服，在浴室发现你的手机的时候，我以为你死定了。如果你还是我的男朋友的话，我会掩护你的，但你不是了。”
詹琦花了几秒钟接受挽回无望的事实，“切”了一声，“真打起来，我看是他躺一星期。”
“他练了十五年跆拳道。”
“那不是女孩子练来防身用的吗？”
“当然不是，但他的确喜欢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朵朵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回答顾乐乐没完没了的问题的罗桀，“男人。要不是罗桀是他那杯茶，你现在可不会在这里优哉游哉地聊天。”
“啊？那他真的是‘女孩子’。”
“基佬不等于女人，你这个直男。”
詹琦耸耸肩，“差不多啦。等等，你的意思是，他看上罗桀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朵朵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看出来了。”
“难怪他色眯眯地盯着罗桀，还脸红！”詹琦瞪大眼睛，“不过他为什么不是对着我脸红？”
“拜托，基佬又不是哪个男的都喜欢，他也未必真的对罗桀一见钟情，说不定只是想上个床。不过我没想到他原来对罗桀这种感兴趣。”
“靠！所以他昨晚不在家，是因为忙着爆菊？”
“被爆菊吧，他说他喜欢在下面。”朵朵把嘴里的泡泡糖吹出个粉色的大泡泡。
“我的天！”詹琦大叫着跳到罗桀和顾乐乐中间去，久违地将他的好友护在身后，再久违地说出讲过无数遍的台词，“你给我滚远点，别找罗桀的麻烦，有种来找我！”
被打断了的人眯着眼打量了下詹琦，“看在罗桀的份上，我允许你和朵朵交往，但是只准接吻，别的要先经过我的同意。”
朵朵在一旁交叉双臂，又吹出个泡泡，“不要，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
詹琦瞪回去，“我的意思是你离罗桀远一点，他是直的！”
“你怎么知道，他交过女朋友吗？”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不管他交没交过……”
“你连他做俯卧撑都不知道。”
似曾相识的场景，朵朵的那个死对头莉莉安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詹琦很讨厌，很讨厌别人说他不了解罗桀，好久之前，别人都是问他干吗要和罗桀这样的人做朋友，到后来，他们说得就好像他不配跟罗桀当朋友似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是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朵朵难以置信道：“啊？是吗？”
詹琦转过身去，悄悄拉了拉罗桀的衣角，使劲冲罗桀眨眼。罗桀点点头，开口道：“是的。”
詹琦松了口气，一脸遗憾地朝顾乐乐摊了摊手，“你还是另找一夜情的对象吧。”
“别听朵朵乱说！”顾乐乐越过詹琦对罗桀解释道，“我是认真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没别的。”
这太狡猾了，用朋友来当借口，詹琦焦急地思考如何回复，只听罗桀补充道：“我和女友同居了，她比较黏人，不喜欢我交太多朋友。”
“没错，是这样！后会有期。”詹琦匆匆忙忙扔下两句话，拉着罗桀的胳膊赶紧把人拖走，到了离校门口足够远的地方后，他恨铁不成钢地戳戳罗桀的胸口，“笨，同居那句不用加！朵朵也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跟你住的到底是谁？现在她不是我女友了，说不定会帮她哥哥追你，那怎么办？”
“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午饭时分，詹琦愁眉苦脸地戳着餐盘里的青豆，最终决定还是叉到罗桀的餐盘里去。尽管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罗桀这样一如既往地一提到女孩子就三缄其口，还是令詹琦连吃五个餐后小蛋糕的精神都没有了。
“难道你决定任由他追求你？我问了朵朵，她承认已经将你的手机号码和推特号告诉她哥哥了，说是被缠得没办法，但谁知道呢？我刚刚刷了她哥哥的推特，他转载了好几条你的推文，简直来势汹汹。”
罗桀如常解决掉詹琦不爱吃的蔬菜，神情镇静得让詹琦更急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詹琦翻转手机让罗桀看自己的屏幕，念道，“你看看他怎么写的，‘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天空，又看见了大海’，这么肉麻的话他都说得出来？还有他发的，‘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认识了最特别的人’？你和他说话超过十句了吗，怎么就知道是最特别的了？当然小桀，哥哥知道你真的很特别，但应该由一个女孩子发现，而不是一个爱跟人发生不正当关系的男人。”
罗桀说道：“没超过十句。”
“不就是嘛，瞧瞧他脸皮多厚。”詹琦继续忿忿道，“对了，他有你的手机号了，说不定会给你发调情短信，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吓退他。”
罗桀顺从地把手机拿了出来，詹琦火速接过一顿狂按，“奇怪了，他怎么还没发短信过来，是不是想等晚上再发？如果发了你要第一时间给我看。”
“嗯。”
“我先上网下载一些恶搞图片，如果他问你要裸照，就可以把那些图片发过去，哈哈！”詹琦拿着罗桀的手机继续戳戳按按，“你看过那种照片吗，就是比如一根大萝卜，但是小图看着像鸡鸡的，又或者是……我去，来短信了！我就知道他按捺不住！我看看——‘罗桀，我找好资料了，今天下午在咖啡厅见？’啊？这是什么套路？”詹琦皱着眉又读了一遍短信，才恍然大悟道，“等等，原来有备注的，‘莎’，谁啊？”
“我有一门课和她在同一个小组，你见过她，有交换姓名。”
“难怪有点耳熟，”詹琦回忆起来，突然猛拍大腿，“金色卷发那个是不是？我想起来了，她挺漂亮的，那次朵朵好像也在，回头还问我觉得谁的头发颜色更好看。”
“是她。”
詹琦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低头飞快地帮罗桀回复了短信，然后笑着指指手机屏幕，“你喜不喜欢她？我帮你拿下！”
下午两点，归还了最近看的几本书的罗桀离开图书馆，手里还拎着詹琦的围巾。中午太阳出来后比早上暖和了不少，詹琦去踢足球之前把围巾脱下来扔给了他，说被队友发现自己十一月份就戴超厚围巾的话会被笑死的。他走下图书馆前长长的石阶梯，枯黄的落叶乘风而来，踏在脚下发出咔嚓细响，像踩碎了树叶脆粉的脊髓。
他低头将围巾团起来塞入挎包隔层，抬头在雕塑群花园的旁边发现了他的好友。棕发青年蹲在草丛边逗一只晒太阳的猫，身子蜷得比猫还紧，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看样子打算尝试不动声色地摸一把猫咪的后颈。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懒洋洋打盹儿的猫倏地睁眼，扭头往草丛里一钻，没影儿了。
罗桀看着好友好可惜地低头叹气，慢慢走过去叫道：“詹琦，你怎么在这里？”
棕发青年蹲着昂起头来，阳光正正照了一脸，眼睛跟着眯了起来，几缕头发垂在额头，唇角翘得老高，“我决定帮你把把关。”
罗桀也不把人拉起来，明知故问，“把什么关？”
“你从来没试过单独和女孩子约会吧，搞砸了就糟糕了，我跟你一块儿去，有什么突发事件我可以帮到你。”
“不是约会，詹琦，是做课题作业。”
“又来了！”詹琦撑着膝盖站起来，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能搞定，但是多个人给你打点更踏实吧？我可以装作路人坐在隔壁桌，围巾呢，我把它缠脸上，保管她认不出来。”
罗桀便把刚收好的围巾拿出来，“是不是冷？”“屁，不冷，”詹琦用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最后把手缩进袖子里，“就是身上有点痛，连失几个球，踢不下去了。”
罗桀将詹琦的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詹琦的嘴巴，“不用捂着，坐同一桌。”
詹琦便往上抻了抻脖子，把有道小沟沟的下巴也弄了出来，“好呀！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番外03谁是花脸猫呀
“罗桀！罗桀！这里！”罗桀刚从楼梯下来便听到呼喊声，他抬起头，顶着中午的热烈阳光四处张望，终于在一片树荫底下看见了詹琦。
他挥了挥手，背着书包快步走过去，就这么一小段路后背就蒸出了点汗水。罗桀想问詹琦中午去哪里吃便当，但是对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蛋和衣服都脏得让人难以忽视，好好一件蓝色衬衫，生生穿成了棕色。
他伸手在詹琦脸上划了一道，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搞的，刚刚掉进泥坑里了？”
“干吗一副嫌弃的表情，”詹琦笑嘻嘻地在罗桀身上蹭了一下，“不觉得这样很有男人味吗？”
“男人味没有，味道倒是挺重的。”
“女孩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詹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不过帮佩妮把她家那棵碍地方的大树锯掉，顺便再把院子清理了一下而已，她就问我周六想不想去游泳，就我们两个！这比我想象中还好，我本来以为她最多邀请我去参加派对之类的，没想到直接约会，而且还是去泳池，你说她会穿三点式去吗？”
“周六？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看展览吗？”
“对哦！”詹琦拍了拍脑袋，“我都差点忘了，那就改成周日吧，好不好呀小桀？”
“展览到周六下午就结束了。”
詹琦苦恼地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但佩妮有提到她周日也没空……这样吧！我这边会早点结束，然后飞快赶回来，那就两边都不误了！”
罗桀点了点头，“现在先回家洗个澡吧，不然我担心你的臭味会残留到周六，然后整个泳池的人都被你熏跑。”
“放屁，如果我真那么臭——”詹琦猛地撞到罗桀的身上，打开自己的格子外套试图裹住罗桀，“你怎么会跟我挨得那么近呀！你一定也觉得我这个样子超迷人是不是？”
“是是是，”罗桀一动不动地任由詹琦在自己身上胡闹，“说起来，是哪个佩妮，金色头发那个吗？”
周五晚上，罗桀洗漱好坐在桌前看书，忽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按开来，是一条短信，「罗桀……佩妮突然说明天有事不能去游泳了[掉泪]……也好，我们明天按照原计划出发吧，我们有更多时间看展览了！」
罗桀笑了笑，回道，「好的。」
番外04穿裙子
詹琦起晚了。这似乎不能怪他，因为平时罗桀晨跑完会来他家找他，可是今天罗桀没来，只能靠佣人阿姨每隔三分钟一次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他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才知道罗桀久违地生病了，上中学之后，病恹恹的金发男孩便越发健康结实，在詹琦的印象中，他已经超过一年没试过自己一个人去上课了。
没关系，他刚好可以用这一天的独处时间来思考该给罗桀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窗外的太阳光已经很有七八月的味道，鸟躲在阴凉的枝杈间喘气，教室里的詹琦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抓着的钢笔在手指上转来转去，摊开的练习本空空如也。突然有小虫子飞到耳边嗡嗡嗡的，老师说话的声音嗡嗡嗡的，他旁边那台一送风就叫的立式空调也嗡嗡嗡的，詹琦终于忍不下去了，挪挪屁股坐到了另一排。一坐下他就后悔了，刚刚的位置只是吵，现在不仅依旧能听到空调的声音，还吹不到冷气了，可是换了座位之后又立马换回去看起来有点蠢……詹琦多解了两颗衬衫纽扣，拉了拉衣领，又开始琢磨该给罗桀送什么生日礼物。
他和罗桀认识那么久，几乎所有他能想到的礼物都送过一遍了，要是罗桀也像他一样爱搞生日派对就好了，他只需要想出一个主题，然后送上一份配套的礼物就好了——比如今年詹琦的生日派对就是美国队长主题，他的朋友们给他送的礼物都和美国队长有关，于成洲甚至搞来了一条美队卖国债时身边跳舞女郎穿的裙子，还有一套美队当时穿的同款制服。按于成洲的话来说，这是为詹琦和他的女友准备的，可惜的是在詹琦生日的前一周他们刚好分手了，那条裙子只能等他的下一个女朋友来穿了。说起来从他的生日到罗桀的生日，中间的几个月里他的确有交到一个新女友，但是还没到可以邀请她一起变装的程度就又分手了。
詹琦也想过帮罗桀张罗生日派对，但是对方态度坚决地摇头，他可不会做为难自己好朋友的事情。
手里的笔转飞了好几次，詹琦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应该送什么礼物，这时候几个男生坐到了他的前面吹空调，他才注意到已经下课了。
他们彼此认识，其中一个问道：“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罗桀呢？”
“对啊，难道是因为独立日快到了，要在家里虔诚庆贺？”
“他生病了，”詹琦没好气道，“别拿独立日开玩笑，而且那天是罗桀生日。”
“罗桀的生日？”男孩子们好像对此感到很惊奇，“原来罗桀也会过生日？”
“他不能算作‘过生日’，他从来不搞生日派对的吧，这怎么能叫过生日了。”
“哈哈，就算搞最后也会变成读书会。”
“要是我生日也在七月，我就在泳池旁边开，所有人必须穿泳衣参加。”
“而咱们罗桀的派对，他在门口检查，‘你的裙子太短，不允许进入。’‘你衣服漏扣了一颗纽扣，请马上扣上。’”
“哈哈哈哈你妈的，学起他来怎么那么像。”
“咱们比谁喝得多，他的派对比谁背圆周率背得多。”
“一群傻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棕发男孩摇了摇头，“罗桀当然有生日派对，普遍意义的那种，只是不请你们而已，能参加的就只有他的家人，还有我。”
“就这么点人？他没有别的朋友吗？”
“有啊，他跟我比较熟，只让我去他家，那有什么办法？”
“他本来就没女朋友了，派对还没妞儿去，太惨咯。”
“惨什么惨，”詹琦脑袋发热，“谁说没妞儿？”
“难道有？”
“当，当然！”他眼珠子一转，谎话信手拈来，“不过是她缠着罗桀，罗桀不一定喜欢她。”
“恐龙级别的吧。”
“呸，辣得很，比‘双球冰淇淋’还大。”
“口说无凭。”
“我总不能把她拉到你们前面来吧，人家就算拍照都未必愿意露脸蛋给你们看。”
“那把她的脸截掉不就好了嘛。”
“呃……”
病愈不久的金发男孩安静地听詹琦讲完长篇大论，最后看着他问道：“所以？”
詹琦垂下脑袋，他的大腿上静静躺着一条红白蓝相间的裙子，“你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罗桀顿了顿，说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穿上它，然后拍照片给大家看，证明我真的有个‘追求者’？”
詹琦一愣，“基本上是这样，但有个地方反了，我想的是你来穿，我拍。”他偷偷观察好友的表情，“你愿意吗？”
那双蓝眼睛坦荡荡地望着他，“是谁说会有女孩子来我家里？”
“我啊。”詹琦挠挠头，“怎么了吗，你真生气啦……”
“是谁说会有身材性感的女孩子来我家里？”
“罗桀，我……”
“是谁说会把那个女孩子的照片带回学校？”
“……也是我。”
“那么詹琦，你觉得应该谁来穿裙子？”
詹琦抓着裙子起立，“穿穿裙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棕发男孩说到做到，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衣服，一鼓作气地把那条悄悄叫佣人阿姨拿去改宽松的裙子往身上套。就算是改过了，裙子还是有那么点不合身，詹琦将就着往下扯了扯，下不去，正要用力，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好友轻轻打了打他的手背。詹琦马上停了动作，乖乖张开手臂让罗桀帮自己调整好腰身的位置，一边抱怨道：“要是你穿就刚刚好，我穿有点儿紧。”金发男孩低着头，转而去细致地整理裙摆，詹琦看着看着，忍不住扑哧笑了，“小桀，你像一个在玩洋娃娃的小女孩。”
罗桀生病了。
这算不上什么奇事，读小学之前，罗桀生病是家常便饭，詹琦记不清有多少次看到竹马吃药片，或者在他的手背上看到针孔。那是红红的一个小点，乍看跟蚊子咬的无异，但是仔细观察能看到针头扎开皮肤的洞口。
而且罗桀还不能像自己一样跑跑跳跳的，詹琦每次玩游戏的时候看见安静坐在一旁的罗桀，都觉得这些破游戏无聊极了，如果连罗桀都没办法玩，那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自从上小学之后，罗桀的身体就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能和詹琦一块儿游泳，但是终于可以玩玩球，而不是天天下跳棋和看漫画。后来罗桀甚至开始晨跑了，据妈妈说，他每天上学前都会跑一小时以上，詹琦曾试图陪他一起跑，可是一来罗桀跑步的时候身体真的没有不妥，二来詹琦起不了那么早。
所以那天早上，詹琦打开家门没有等来跟自己一块儿上学的罗桀，跑到罗桀家却得知后者昨晚就病倒入院了的时候，立马捏紧了书包带。罗桀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生病了，詹琦以为他已经和自己一样健康了。
他昂起头，哀求罗妈妈，“我能跟您去看看罗桀吗？”
罗妈妈弯下腰，拍拍拥有柔软棕发的小脑袋，“谢谢你的好意，詹琦，但是你得去上课，等放学了再来探望罗桀好吗？”
“唔……他病得严重吗，明天可以出院吗？”
“不能呢，大概要住一个月院。”
“一个月？！”棕发男孩吓呆了，那双绿色的大眼睛悄悄蒙了水雾，像清晨沾了露水的嫩绿叶片，“求求您，罗妈妈，我想去看看罗桀。”
“好吧，但是我得先问问你妈妈，如果她不同意的话，你就要先去上学，明白吗？”
詹琦忍着泪重重点头。
结果妈妈让他去上学，说下午放学的时候爸爸公司的司机会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她晚上再来接他。他拖着腔撒娇，可是那头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去上学，詹琦。”
詹琦咬住下唇挂了电话，腮帮子高高鼓起，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冲出几步远又飞快地折了回来，对罗妈妈挤出笑容补了一句再见。
更倒霉的是，一回到学校就是随堂小测，詹琦本来就没有好好复习，身旁的座位还空空的，他刷刷写完自己的名字就魂飞天外了，直到快要到时间了才对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题目乱涂一通。交卷的时候他偷偷瞄史密斯女士的表情，一眼便看出来自己这次铁定拿f了。
拿f就拿f，气死爸爸好了，谁让他不许自己请假去看罗桀。
班里几个平时最爱嘲笑罗桀身材的混小子注意到了罗桀的缺席，午休的时候他们坏笑着走过来，其中一个一屁股坐上罗桀的桌子，“难怪哭丧着脸呢詹琦，你的老婆生病啦？”
詹琦最讨厌他们把罗桀当女孩子看了，当即答道：“你再不把屁股从我老公桌面挪开，我就把它踢开花，再种上大葱。”
等写完和同学打架的检讨书，再接受史密斯女士的教育，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的午餐没有吃，便当在打架的时候被丢到了垃圾桶，虽然急着去医院，可是肚子咕噜咕噜不停地叫，詹琦只好先叫司机绕路去买了汉堡。
于是他到医院的时候，罗桀早就午睡了，而且还没醒来。
罗妈妈搬了张椅子让他坐在床边，詹琦吃着他买给罗桀的那份汉堡——因为罗妈妈说罗桀吃不了——鼻子突然酸了起来，接着堵住了。他竟然一个月不能和罗桀一起上学，那么学校还有什么意思？作业那么难，他要抄谁的？他要是在地上捡到玻璃球要和谁分享啊？佣人阿姨做的饭菜那么好吃，他只能一个人尝到吗？
太阳往低处爬的下午三点，罗桀从一阵胸闷中醒来，睁眼便看见一个棕色脑袋趴在自己胸前。他缓慢地眨眨眼睛，瞧见了男孩弯弯的深色睫毛上挂着几颗碎钻似的小水珠。肉和酱料的香味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男孩手里拿着半个啃得不规则的汉堡包，就搁在自己脸蛋旁边。妈妈不在这儿，隔壁床的病人睡着了，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轻微的啜泣声，从趴在自己身上的男孩那儿发出。
罗桀伸手轻轻推了推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脑袋，“詹琦？”
男孩猛地睁大眼睛，露珠被雨后的小水潭代替，湿漉漉、水淋淋，快把罗桀都打湿了。发现好友醒来的人连忙坐直身子，咧开嘴笑道：“罗桀，你吓死我了！刚刚我听到你的心跳声好慢好慢，还以为你得了好严重的病！”
罗桀说道：“病算不算严重看医学水平，如果是一百年前，这样的病的确死亡率很高，可是放现在……”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詹琦嘴巴一扁，突地大哭起来。
正在走廊和人通话的罗妈妈连忙走进病房，儿子的好友坐在床边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肩膀一抽一抽，连发尾都伤心极了。同房的病人被吵醒了，她上前连连道歉，然后走到詹琦的旁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儿子坐了起来，把男孩拉到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我不会死的，小病而已。真是的，整个世界的傻气都被你吸走了。”
罗妈妈笑了，“是的，詹琦，罗桀只是得了肺炎，会治好的，只是每天要打针，所以住院更方便。”情况其实比她说的稍微严重些，但连儿子都知道怎么哄人，她当然也知道，“你可以每天来找他玩儿，教教他课上学的内容。”
棕发男孩破涕为笑，鼻子跟着冒出了个鼻涕泡，她弯着眼睛抽了张纸巾递去，詹琦接过擦了把脸，冲罗桀说道：“你才是大傻蛋！……你能早点好吗，一个月太久了，我今天才跟那几个混蛋说你是我的丈夫，你得快点上学，不然他们迟早要说我变成了寡妇。这样太难忍着不揍扁他们了，可是我又答应了史密斯女士要跟他们和平共处。起码一个月。”
罗妈妈失笑，“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詹琦开始头头是道地解释来龙去脉，罗桀喊了两次停也阻止不了，只好一个翻身躲进了被子底下。
便当吃完了。
罗桀盖上干干净净的便当盒，肚子有点点吃撑了。今天的分量本来刚刚好，但是加上詹琦给他的两块恐龙形状的煎鸡块之后，就稍微偏多了。他还有几个餐后草莓没吃，果汁也才喝到一半，而詹琦已经早早吃完跑到女孩子那边聊天了。
大笑声不时从那边传来，有个女孩儿给了詹琦一包杏仁，然后他就表演起了把它们一颗一颗抛到空中然后用嘴接。他的准头还行，但是偶尔漏了一颗，女孩们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依然拍着他的手臂和后背夸他“好厉害”。
罗桀双手捧着果汁慢慢地喝，蓝眼睛望见詹琦笑着挨到了一个女孩的肩膀，但对方也不生气。对于五年级的男孩儿来说这太难了，毕竟大多数女孩都和临座的男孩划了一道三八线。可詹琦就是有这样的魅力，罗桀心想，谁都免不了喜欢他。
“你们看看那个詹琦，又跑到女孩堆里面了！”
“都不知道她们喜欢他什么，真是瞎了。”
哦，大概除了他们。
“连老师都偏爱他呢！你们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和他都在课上发呆，史密斯女士拍拍他的头提醒他，但是却让我站起来！”
“我爸爸妈妈也喜欢他，呸，他到底哪里好了？”
“你瞧瞧看，他还笑个不停，有什么好笑的，看得我想吐！”
“就是啊，我也……啊！”高个子棕皮肤的男孩被猛地撞翻在地上，他抬起头，又气又好笑道，“罗桀，我他妈又哪里惹你了？你走开，我不和小不点计较。”
罗桀“啪”地把果汁拍到了他的脸上，然后像一头凶猛的小兽一样往另一个男孩身上扑，捏得死紧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脸上招呼。对面人多，罗桀很快被拎着丢了出去，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爬起来，又直直扑了过去。
“你有病啊！你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边吧，要不是詹琦你也不至于没有一个女孩子和你说话……我操！你疯了！”
逐渐地，男孩子们忘了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了，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乱作一团，等詹琦注意到，并且飞快跑过来踹翻将罗桀按在地上揍的男孩时，罗桀已经鼻青脸肿的了，洁白的衣服沾满尘土，袖口磨破了，纽扣也蹭掉了一颗。
“你又来了……”詹琦三两下将男孩们赶跑，握住罗桀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打架？”
罗桀紧紧闭着嘴巴，垂着眼睛不看詹琦。
詹琦叹了口气，问围上来的女孩子要了一张湿纸巾，低头在罗桀脏兮兮的脸上小心地擦。罗桀的头微微侧了侧，被他按住肩膀，“别动，不是说好我帮你的话不许生气吗？”
罗桀就不动了。
谢绝了女孩们一起护送罗桀去医务室的好意，詹琦一个人扶着罗桀在路上缓慢地走。从刚才到现在，金发男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詹琦看着他线条漂亮的侧脸，突然停住了脚步。
罗桀也停了下来，但是依然没有和詹琦对视。
詹琦深呼吸一口气，贴近金发男孩的耳畔，声音低得像呢喃，“如果你保证不再乱打架，有问题交给我来解决的话，哥哥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罗桀终于对上了他的眼睛。詹琦连忙补充道：“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金发男孩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个笨蛋吧？这个不算秘密。”
詹琦本来是想生气的，但是看到罗桀勾着的嘴角，自己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他在男孩额头敲了一下，“你才是笨蛋！跟人打架就算了，打不过还不知道跑吗？”
“我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和他们打上一天。”
“跟他们浪费时间干吗，还不如和我玩儿一天呢！”詹琦气鼓鼓地竖起食指戳了戳罗桀的脸颊，“而且你刚刚答应了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嗯。”
正值中午，校医去吃饭了，詹琦熟门熟路地帮坐在临时床铺上的罗桀处理完脸上身上的伤口，倒了杯温水到金发男孩的手上。
“可惜了罗妈妈给你准备的果汁，不过，”詹琦回想着那个倒霉鬼的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他那个样子真搞笑，现在估计在洗衣服吧。”
“嗯。”
“咳，所以……”詹琦的声音小了下去，“你怎么对我的秘密没反应啊，你不相信吗？”
罗桀摇头。
“那你怎么……啊，你是不是……”詹琦睁大了眼睛，弯弯的眉尾耷了下去，“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太奇怪，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谢天谢地——不过他早就知道的，罗桀绝不是这种人——詹琦松了口气，转而有了新的疑问，他笑眯眯道：“你就不好奇‘我身上有女孩子的部分’是什么意思吗？”
罗桀垂了垂眸，“我应该尊重你，不应该好奇。”
“什么嘛，这话说得！”詹琦哈哈大笑，“你看起来就像把我当成了女孩子！我可不是女孩子。”
“我没有……”“那你脸红什么啊？”詹琦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罗桀身边，“好了好了，我直接给你看看吧，你就知道我也是和你一样站着尿尿的。”
“不用了。”罗桀正打算下床，可是眨眼间，他的朋友却把裤子给踢掉了，身子一转，朝他的方向打开腿。
“等等，詹琦，你……”
詹琦看着突然噤声了的好友，忽地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他几乎因为那双专注的蓝眼睛而羞赧了起来，可是这个时候反悔太怂了，对方又不是别人，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罗桀。
他努力忍着把腿用力并拢的想法，昂昂下巴露出一个笑容，“看那么入神，是不是还想摸一下？”
罗桀却如梦方醒似的，猛地拽过一旁的裤子塞到詹琦的腿间，詹琦愣了愣，抬眼的时候罗桀已经站起来背对着自己了，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红通通的耳朵。詹琦笑了起来，麻溜儿穿回裤子，跳到罗桀身旁，搭上他瘦削的肩膀，“还说没把我当女孩子，你看你羞的！快说，到底有没有？”
“……懒得理你。”
“我知道的，第一次看见女孩子那种地方肯定心怦怦跳的嘛。我之前对着镜子只看到一点，也脸红了半天，明明是长在我自己身上，可是一想到女孩子们也有……”詹琦在好友耳边说道，“既然你知道我这个秘密了，下次帮我拍照好不好呀，我想看清楚一点儿。”
罗桀抿抿唇，没再说话。
寻常的周天下午，詹琦和朋友踢完球后顶着烈日骑车去罗桀家写作业。当然了，他也可以选择去那群跟他一样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的球友家里写，但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与其绞尽脑汁再搜半天资料，不如抄罗桀写的，工工整整容易辨认字母，还简洁明了。不过抄罗桀的答案要有技巧，要是一模一样地照搬就死定了，他得故意乱写两题，老师才不会因为他突然全对找他的麻烦。
但是今天遇到了点小意外，去罗桀家的路上，詹琦经过一间冰饮店的时候，一个女孩子跑出来叫住了他。
他认得她，那是隔壁再隔壁班的——他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因为他们这群小混蛋给她取了个“双球冰淇淋”的外号——詹琦停下车来，一边笑眯眯地跟女孩儿打招呼，一边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朋友形容她的胸部又圆又挺，就像挤在一块儿的双球冰淇淋。他忍不住很没道德地扑哧笑出声，然后在女孩子问他知不知道她是谁时，脱口而出一句“双球冰淇淋”。
为了圆场，他不得不进冰饮店请女孩吃了个双球冰淇淋，再把她载回了家。女孩子明明在后面撑着伞，詹琦却越骑越热，汗珠一滴一滴顺着发丝落下，连讨人欢心的笑话都讲得磕磕巴巴。
他感觉到，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随着自行车的颠簸，时不时挨到了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女孩子下车后，詹琦连再见都忘了说，急匆匆地飞驰到罗桀家。他风风火火地闯进罗桀的房间，把正在埋头写作业的罗桀从书桌前面拉开，然后撅着屁股在罗桀的柜子里一顿翻找。
被打断学习的人揉了揉眉心，将还握在手心的笔放下，低头看着眼前的人，“詹琦，你干吗？你很热吗，衣服后面汗湿了。”
“去哪里，去哪里了……”詹琦答非所问，三两下把罗桀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最后突地惊喜地喊了声“找到了！”，然后喜滋滋地把在柜子深处找到的拍立得举到罗桀跟前，“罗桀，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拍照吧？”
“什么？”
“我今天知道了女生的胸部真的好软……现在我好想知道她们下面是什么样子的，你帮我拍下来看看！”
金发男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可以。”
詹琦昂着头，柔声细语地哄自己古板的好友，“别这么小气，就帮帮琦哥哥嘛，于成洲他们买的杂志都只能看到胸，看不到那个地方。”
“你可以看生物书。”
“那种图又不好看！”詹琦提高了音量，“你如果不答应，就要帮我多擦一个月鞋子。”
“……你不能自己拍吗？”
见罗桀似乎有所动摇，詹琦连忙抓住机会，“自己拍拍不准地方嘛，而且你也有好处啊，难道你从来不好奇女孩子那里长什么样吗？”
“……”
罗桀微微点了点头。
他看着自己的好友欢呼着跳起来，接着大喇喇地脱掉裤子，坐到床上，毫不犹豫地朝他分开膝盖。他过去的时候，那双腿不自觉地合拢了一点，但是又重新打开了。
拿到照片的棕发男孩发出了“哇……”的感叹，眼睛亮亮的，脸蛋浮起兴奋的潮红。他紧紧盯着照片，用肩膀撞了撞罗桀，“原来女孩子长这样呀，平时洗澡的时候摸着就觉得手感好奇妙，看着更可爱了……我好想快点交个女朋友。”
罗桀以为自己没有兴趣去仔细看，可他在晚上入睡前，黑漆漆的房间里，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是他的好友属于女孩的部分。一开始感觉有些怪异，没有比他的好友更男孩子的人了，而那个地方和几年前他在医务室里看到的一样脆弱而粉嫩，娇气得好像轻轻一碰就能弄坏。可是他想着想着，又觉得，他的好友就应该长这个，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天生就要被进入的地方。
他甩甩头，背着数学公式艰难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罗桀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抿着唇去洗手间洗衣裤。换好衣服出来，他拉开柜门，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拍立得放了回去。
练完球的下午四点，詹琦觉得最适合去吃点心。队友们都洗澡去了，大汗淋漓的詹琦也想去洗个澡，把湿透的脏衣服换掉，可是身体有点特殊的缘故，他没法儿跟着去，只好跑到洗手间换套衣服就算了。
球场旁的淋浴池是一间一间隔开的，但是门既短又没带锁，上半身和腿会露出一截不说，根据他之前的观察，队友还会跑到别人的隔间借沐浴露。他可没做好在他最好的朋友罗桀以外的人面前脱光光的准备，当场就遗憾地决定还是带着一身黏腻回家吧。
詹琦换好衣服后洗了把脸，在裤子蹭蹭手上的水珠，打电话给罗桀，“喂，我踢完球了，去吃三明治？”
那头吵吵闹闹的，罗桀的语速比起平常快了些，“你自己去吧，詹琦。”
詹琦原本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该去哪家吃，听到罗桀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你不去吗？”
“不去了，我没有空。”
“少看一会儿书你也会拿全a的，快来嘛，要不要哥哥骑车去载你？”等了一会儿也没回音，詹琦以为信号不好，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发现还在通话中，便一头雾水地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喂？喂？罗桀？”
“我在忙，詹琦。”
“忙什么啊，而且怎么那么吵？”詹琦竖起耳朵仔细听，“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点餐……你个小混蛋罗桀，你瞒着我一个人去吃了？”
“不是……”另一边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在做兼职。”
詹琦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兼职？！你怎么不告诉我？”他喊道，“你在哪里兼职，我要过去！”
詹琦坐在靠厨房的位置，点了两份三明治和一杯气泡水。吃完自己那份后，他不停招手想叫罗桀来吃，但对方好像真的很忙，便只好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罗桀工作。
其实他们小时候一起做过兼职——如果帮罗桀的邻居们割草和取牛奶报纸算是兼职的话——但是读中学后，他们就没再做那些活儿了，这好像是小男孩的专属活计，大了做着不合适。
詹琦看着围着黑色围裙的罗桀收拾客人走后留下的餐具，越看越觉得罗桀不应该在餐厅做兼职。他的好友有颗聪明的脑袋，可以轻易解出他连题目都没弄懂的数学题，根本就不适合收盘子这种工作。最起码也应该做比如……詹琦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兴致勃勃地招手叫罗桀过来，“罗桀，我想到了，你卖你的作业如何！就是把你的作业有偿给人抄，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大堆人，我们球队的笨蛋每一个都很需要。这样你就不用在餐厅干这种兼职了。”
罗桀双手还握着盛放脏餐具的推车扶手，身材仍算单薄的金发男孩大出詹琦所料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啊，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不是吗？”詹琦噘了噘嘴，今天的罗桀好像一直在说不，让人不由得纳闷，“你的手用来画画，哪怕用来做那些无聊题目也比收盘子要好啊？是不是你跟老板保证了要做够多少时间，没关系，哥哥帮你把剩下的给做了，我力气比你大，拿盘子比你稳，他一定喜欢我。”
可是全布鲁克林最倔强的金发小子还是摇头，詹琦急得不行，拼命地试图说服好友，“你是需要零花钱吗，我可以把自己的分你一半呀！就当做，就当做，呃……”他绞尽脑汁，“就当做是我花钱请你陪我玩儿，你看怎么样？”
罗桀站得笔直，脸上露出了詹琦最不希望他露出的那种神情，“真的不用，詹琦，我和你当朋友不是因为你付工钱给我。你把这块三明治也吃完，回去吧。”
“啊？可是……”
罗桀推着小推车进了厨房，詹琦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糟糕，罗桀生气了。詹琦垂头丧气地转回三明治面前，很听话地把罗桀那份吃掉，然后在餐桌趴下。趴了没几分钟，一个黑头发的女服务员微笑着敲了敲他的桌面，“客人，请问你吃完了吗？有的顾客没地方坐，如果你吃完了，介不介意结账呢？”
詹琦腾地坐起来，理直气壮道：“我也要在你们这里当兼职！是你的同事罗桀介绍我来的，你可以问问他，我非常能干。”
“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来兼职的，你需要和我们的老板……”
“你们的老板在哪里？我去找他！”
只花了十分钟便成功拿到工作的詹琦仅仅花了五分钟就打碎了两个盘子。他从小到大几乎没做过家务，照他的话说，“这种油腻腻的盘子需要戴上防滑手套才不会从手上滑下来吧！你是怎么办到的？啊？罗桀你教教我？”
这天下午，罗桀和詹琦一分钱都没拿到，两个人加起来的工钱都不够赔那两个盘子。从餐厅出来后，詹琦对着好友嘟囔个不停，最后总结道：“罗桀，你看老板分明就是欺负我们啊，两个盘子哪用这么贵嘛，你说是不是？以后咱们别在这儿兼职了！”
罗桀一只手握着挎包的包带，说道：“我会继续在这儿兼职。”
“那我也要！”见还是说不动罗桀，詹琦赶忙改口，“老板抠是抠点儿，但是这份活儿做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比写作业好玩儿。”
“随便你。”
詹琦噘噘嘴，一个伸手勾住好友的肩膀，“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你要是做了兼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要变少了，现在我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了，接下来你得保住我别让老板炒我鱿鱼。”
“……有点难。”
棕发男孩见好友的脸上有了点笑意，顿时来了劲儿，煞有介事道：“其实你生气也有道理，我深刻反省过了，是我不对。”
“哪里不对？”
詹琦清了清嗓子，“前面我说错了，不应该是我给你钱，而是你给我钱才对。”他猛然凑近罗桀，对着后者耳语，“我都让你看光了，还让你拍了照，快点给钱，不然我要告你白嫖了！”
接着他还想说点什么，结果好友直接别过了脸，拿后脑勺对着他，好半天才轻飘飘传来一句，“……无聊。”
詹琦后悔死了，他不应该跑去踢球，更不应该把围巾脱下来才去。上场跑了没几圈他就出了汗，来图书馆找罗桀的时候给风吹了一路，现在他觉得自己感冒的症状更严重了，喷嚏打个不停，为了不把贴着下巴的围巾喷得全是口水，他问罗桀要了一张纸巾垫在下巴底下，反正也没遇到熟人，这样干不丢脸。
再次见到莎莎，詹琦在心里暗暗感叹，对方真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罗桀和她又都是金发，看起来很搭。不仅如此，她还一看就很聪明——詹琦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不过九成是真的，因为和罗桀合作课题还完全帮不上忙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了。除此之外，詹琦心想她还很有礼貌，不像有的女生，只要和男生见面必定迟到那么半个小时当然了，他觉得可以理解，男生就应该包容一点大方一点，他在短信里说的是“两点半见”，现在两点半还不到呢，莎莎已经来了，甚至还比他们早了两分钟。
不是期末备考期也不是特别的节日，这会儿咖啡厅人不多，放的音乐仿佛詹琦收藏的那个“适合读书学习的小调”歌单，他跟莎莎打了招呼后坐下，然后扭头对着墙壁上挂着的小黑板研究该点什么吃的。就在这时，他听见罗桀开口便问莎莎“你备的资料呢？”，一边直接从挎包里抽出一叠纸张，吓得他连忙踢了踢罗桀的小腿，拼命朝餐牌的方向努嘴。
罗桀果然朝小黑板望了过去，“嗯？哦，你想喝什么？”
不对，笨蛋，不是问我！詹琦在心里咆哮，脸上扯出笑容对莎莎说道：“罗桀问你想喝什么，他想请你喝一杯，很高兴可以和你一起完成课题。”
莎莎笑道：“这次他请客的话，那下次我请吧，我要一杯卡布奇诺。”
詹琦的脚尖又勾了勾罗桀的腿，但是后者看着自己毫无反应，他只好继续说道：“你喜欢卡布奇诺？那要点一个卡布奇诺蛋糕吗？”
“不用了，谢谢。”
“罗桀已经记住了对吧？”看罗桀点头确认后，詹琦才说道，“我的话要一杯冰美式，一个焦糖香蕉松饼，一个招牌汉堡多加芝士。”
“不能喝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