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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旧疤

 

沈朝颜在脑中整理着思绪,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手里的茶,才对李署令道:“这事儿吧……说来也是有些难以开口的……”

她故意顿了顿,在李署令一脸迷惑的表情里弱声道:“我们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前署令赵大夫的事。”

谢景熙蹙起了眉。沈朝颜没理会他,只继续对李署令解释,“先帝还在的时候,我听闻赵署令着有一本医典,里面记录了好些疑难杂症的对症方法,就想说……”

话语戛然,沈朝颜双眸晶亮、若有所指地盯着李署令,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李署令当即犯了难,只有些遗憾地解释到,“那本医典在赵署令离世後便不知了去向。”

“啊……如此可如何是好……”沈朝颜黛眉微蹙,惊讶惋惜之余,遗憾溢於言表。

没能帮上忙,李署令心下愧疚,於是问:“不如郡主说一说是何症,老朽虽不才,但可尽绵薄之力勉力一试。”

“哎……没有用的,”沈朝颜摇头,复又道:“若是没有记错,前些时日,太医署便给过我一张方子,没有用的。”

李署令一怔,想到太医署里出去的方子,确实都要经他过目,若是已经用过依然不行,那恐怕他真是无能为力了。思及此,内疚变成了羞愧,李署令撑着这张老脸的最後一点尊严追问沈朝颜,“敢问郡主,到底是何症?”

眼见蒙混不过,沈朝颜一噎,看着谢景熙的侧脸计上心头。她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支吾其词地道:“就是……赵署令为先帝治好的那个病……”

李署令愣了愣,茅塞顿开之时,眼神飘忽地落到谢景熙身上,将他上上下下地扫视几番,而後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又飞速移开了。

全程听了个哑谜的谢景熙一脸莫名,侧头去寻沈朝颜,没想对方却破天荒地转身过来,颇为温柔晓意地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抚。谢景熙完全不知道,这满肚子坏水的人又在卖什麽关子,好在下一刻,李署令的回答转移了他的思绪。

“我与赵署令虽曾共事一段时日,可医者之间并不会事无巨细地交流所有事,特别是自己的秘方。不过……”李署令似是想到什麽,补充到,“关於赵署令药典的事,或许可以问问白医师。”

“哦?”沈朝颜意外,“此话怎讲?”

李署令没绕弯子,坦言道:“若是没记错的话,白医师在入太医署之前,曾是赵署令的关门弟子。”

沈朝颜怔忡,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只追问:“那敢问白医师现在何处?”

李署令道:“白医师今日休沐,此刻想是在舍间歇息,郡主要见他的话卑职这就派人将他唤来。”

沈朝颜摆摆手,回了句,“不急。”

“那除了白医师,赵署令是否还有什麽b较亲近的人?”沈朝颜解释,“我是说,这万一白医师那处寻不到……”

李署令思忖半晌,笃定地摇了摇头,“赵署令出身贫苦,幼年父母双亡,之後说了两门亲事,都不知怎麽没了下文,白医师是他某次外出行医时捡来的孩子,说是弟子,实则与父子差不多。若那医典连他都没有,我实是不知赵署令还会将东西交给谁。”

问到了想问的答案,两人也就不便多留。

李署令颇有分寸地坠行在两人之後,远远地隔出一段距离,生怕听了两人的私房话。

沈朝颜心情大好,步履轻快地冲在前面,行至後院回廊的时候,视野倏被一片妖冶鲜妍的花海占据——雪白、yan粉、殷红,在秋日暖yan下如火如荼,遍地燃烧。

许是察出沈朝颜眼中惊讶,李署令自觉上前两步,解释道:“今年气候反常,这杜鹃花不知怎得就开了两季。”

“杜鹃?”沈朝颜诧异,“杜鹃能入什麽药?”

李署令笑了笑,只道:“这不是太医院的药材,是白医师种的。”

沈朝颜更是不解,“白医师是个ai花之人?”

“非也,”李署令道:“杜鹃是花,亦是鸟,杜鹃啼归,常用於悼念离人。白医师是在赵署令去世後在这里种的杜鹃,大约更多是悼亡缅怀之意。”

“这样……”沈朝颜若有所思地嗫嚅,只觉自己的小臂被谁往後轻轻拽了一下。

“怎麽?”她回头,双眸晶亮地看向谢景熙。

秋yan斜照,穿过廊檐的雕花落在她齐整的发髻上,镀下一层流光,眼尾都仿佛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谢景熙略微一怔,见李署令识趣地退远,才故作淡定地问沈朝颜道:“方才你与李署令说的到底是什麽?”

“哦?那个呀?”沈朝颜挑眉,嘴角也多了一抹神采,坦白道:“你我拜过一半堂的事,全沣京都知道的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听得谢景熙蹙眉。

沈朝颜不急,继续眉飞se舞地问:“先帝子嗣艰难,而立之年才有皇嗣,这事你知道麽?”

谢景熙被她这天上地下的问题问得耐心耗尽,脸se一沉正要发作,却见沈朝颜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以手掩唇小声道:“可先帝当年是用了赵署令的药才得了子嗣,这件事只有皇g0ng内院和太医署的人知道。”

所以……谢景熙背心一凛,回想起方才她说完之後,李署令看他的眼神——惊讶、疑惑、惋惜……

“……”谢景熙x口一闷。

他当即回头去寻李署令,果见他像是无意窥得什麽秘辛一般,慌乱地将目光移开了。

谢景熙被气得冷笑。而眼前人却拍拍他的肩,幸灾乐祸地道:“大丈夫不拘小节,谢寺卿一心查案,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的。”

“……”还挺会给人戴高帽的。

谢景熙担心沈朝颜借题发挥,便不好计较,只在经过这人身边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

两人跟着李署令,来到了白医师居住的小院外。因着後面的问话不好让人知晓,两人便让李署令先下去了。

白柳望正在案前看书,见到谢景熙和沈朝颜,他惊愕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之前在陈府的时候,三人便见过,故而白柳望当下便认出了两人。

“郡、郡主……”他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见谢景熙,也仅仅失礼地嗫嚅了一句,“谢寺卿。”

沈朝颜难得摆出副平易近人的架势,笑着问他到,“不请我们进来坐坐?”

白柳望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引他们进屋。

房间不大,只有一个会客厅和一个单人的卧房,中间用一个雕花的月洞门隔开,实则站在门口就能看见床上铺落的帐幔。白柳望给两人搬来蒲团,转身又去沏茶。

沈朝颜随意在蒲团上坐下,目光落到案上那本叩起的书上——竟然是本探案集。

白柳望端着茶水回来,见沈朝颜好奇,便笑着解释到,“这是茶然居那个说书的林先生出的话本子,小人没事总ai去听一听。”

沈朝颜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下意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而茶水入口,她一噎,险些将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白柳望见状,立马ch0u出随身的手帕给她。沈朝颜捂嘴转身,把茶水都吐了个乾净。

“这是什麽茶?这麽酸!”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白柳望一怔,慌忙给沈朝颜赔罪道:“这是沣京人不怎麽ai喝的酸茶,得配着蜂蜜一起喝才行。”言讫,他从桌上一个瓷盅里舀出一勺蜂蜜,搅拌进了沈朝颜的茶盏。

沈朝颜漱了口,心情平复许多。她的目光落回到斟茶的白柳望身上,意有所指地对他道:“是李署令说你或许在这里,我们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白柳望放下茶壶,茫然问:“郡主和谢寺卿是专程来寻我的?”

沈朝颜点头,“因为李署令说,你是赵署令生前最亲近的人。”

许是因为听到赵署令,白柳望有明显的一瞬失神。他的眼神空茫了片刻,良久才垂下眼眸,颇有些落寞地自语了句,“我师父……”

沈朝颜跟谢景熙交换一个眼se,缓了缓,才继续问他道:“赵署令生前,据说见过两个来自丰州的兄妹。我们想知道那两人与赵署令的关系,还有那一晚,他们为何要去香来阁?”

白柳望一怔,不解地问沈朝颜到,“若是小人没有记错,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不知郡主突然问这个做什麽?”

沈朝颜坦白道:“因为我们怀疑,丰州刺史和陈尚书的si,或许与多年前的这个案子有关。”

“什、什麽……”

此言一出,白柳望身形一晃,藏於袍袖之下的五指倏然收紧,将外袍都抓出道道褶皱。“郡主是说……我师父的si,或许不是意外?”

沈朝颜不语,没有否认。白柳望看着她,一时只剩怔忡失语。

时值夏日,他穿着单薄的长衫,握拳沉默的时候,沈朝颜便能看见他因努力克制情绪而颤抖的双肩。

三人一时皆默。

半晌,白柳望终於从排山倒海的情绪中缓过来,强自咬牙吞咽了几次,才缓缓地道:“师父生前,确实见过两个丰州来的兄妹。可究竟所为何事,白某并不知晓,只是……”他踟蹰地补充道:“既然,郡主怀疑陈尚书之si恐与师父有关,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事。”

白柳望转身看向沈朝颜,眼神笃定,“师父生前,与陈尚书是挚友。那日去香来阁,原是赴陈尚书之约。可不巧的是,那天不知为何陈尚书因故并未前往。直到香来阁大火,他才从刑部匆匆赶来……”

沈朝颜背心一凛,下意识转头,径直便撞上谢景熙的视线。这麽一来,白柳望的供词,与之前韦正所言,全都对上了。

所以陈尚书若是si於复仇,那麽凶手便多少会与赵署令的si有关……

思及此,沈朝颜便也不兜圈子,直接问白柳望道:“陈尚书遇害的那一夜,你在哪里?”

白柳望先是一怔,而後反应过来沈朝颜的用意,坦白道:“那夜给陈夫人瞧完病後,白某在日落之前便离开了,陈府家仆皆可作证。”

沈朝颜点头,又继续问:“你曾说陈尚书服过你开的药?”

“是的,”白柳望没有隐瞒,“那日正逢小人给陈夫人诊脉,陈尚书说他近日总是少眠,小人就顺便也给他写了一剂方子。不过,许是小人学艺不jg,陈尚书并未药到病除,故而後来还是劳烦李署令亲自看的诊。”

“那陈府刘管事呢?”沈朝颜问:“你可有给他也开过方子?”

白柳望一愣,似是没想到沈朝颜会问到这个人,只摇头道:“小人从未给刘管事看过诊,且陈府的人说刘管事几日前回乡省亲,小人已经很久没有在陈府见过他了。”

问话至此,一切又回到一开始的那个僵局。

三名si者身前都曾服药、或是身边有人服药,但每个人所服之药,又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是凶手在药里动手脚,借此行凶,那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思路进了si胡同,沈朝颜难免气馁。然而心念一动,她忽地想起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被关注过的人——

“所以香来阁大火那晚,那个失踪的妹妹,你之前可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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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谢寺卿不能那个……疯狂暗示jpg

李署令:……我为什麽要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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