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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代变了,姑娘厉害了,都不给爷们洗衣服了。冬子他爸念大学,都是他妈在宿舍里帮他洗。那时候帮对像洗衣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陈奶奶坐在凳子上嗑瓜子,“现在不兴了,现在姑娘不把衣服砸你脸上都够了。”
庄洁大笑。
陈奶奶边嗑瓜子边跟她聊家常,说陈麦冬光屁股时候的衣服她都留着,一件没舍得送人。说前两天他感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说疫情快过去吧,让他孙子平平安安地回家。
又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双方长辈出个面,让他们先把婚订下。接着又各种夸陈麦冬,说他人高马大,说他孝顺顾家,说过了这村没这店。
说着说着就捂住嘴,半天捏了一颗牙出来,看了看,洗了洗,说牙掉了,随手就往房顶上扔。
劲太小,没扔上去,庄洁捡起来帮她扔,随口就说:“我带您去补一颗。”
“我可不遭那罪,吃不了两天饭了,就这样吧。”陈奶奶打了个哈欠,随后坐在躺椅里又说:“每一场灾难都是上天给的警示,都是告诉世人,好好珍惜眼前人,指不定给个灾就看不见了。人啊,怎么也拗不过天。奶奶活一辈子了,啥最重要?年轻时候温饱最重要,等再往后过过,一个“情”字最重要。”
“我都这把年纪了靠啥活下去?靠和他爷爷的回忆,靠和冬子的羁绊。我总是晌午泡一杯八宝茶,坐在日头下想他爷爷,想我们年轻时候的同甘共苦,想我们这一辈子的相互扶持。”
“人忙忙碌碌了一辈子,你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在忙活啥。我就喝喝茶,回忆回忆他爷爷,操心操心冬子的婚事,光这样心里都可妥帖。”
“你看镇里那个老鳏夫,年轻时候坑蒙拐骗,现在老了老了变成了老畜牲,天天在街上看见小姑娘就脱裤子。他这一辈子可怜又可耻,也不知道哪天就死屋里头了,连个收骨灰的都没个。”陈奶奶说着说着就睡了。
庄洁把衣服甩甩晾好,回屋拿了条毯子给陈奶奶盖上,随后回了陈麦冬卧室,把他秋冬的衣服都迭迭收起来。忙完,去了院里抽烟。
庄洁什么都明白,哪怕嘴再硬,心里只要闪过和陈麦冬分开的念头,都难免难受。就算她再极力避开,这念头也会时不时地蹦出来,膈应她一下。
她决定把事情简单化,打算剑走偏锋,单方面异地。只要陈麦冬不提分手,她绝对不提,拖一天是一天。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王西夏说她这个计划太孙子,而且后遗症大。她完全不介意,孙子就孙子。
王西夏说她办事不干脆,完全不像她行事风格。她才无所谓,不干脆就不干脆。
庄洁太了解自己了。她很清楚自己不适合小镇生活,太磨人了,会一点点磨掉她身上的锐气。她就是一隻鸿鹄,她做不了燕雀。
疫情困家的这两个月,让她更认清了自己。如果每天这么无所事事,她会一天天地崩溃死掉。
上海她要回,陈麦冬她也要。
她引着三鹅子又折回了烧鸡店,店里煮了鸡杂,陈奶奶爱吃,她包些回去给她睡醒吃。
三鹅子就卧在电瓶车上,死活不下来。如果有人逗它,它就凶神恶煞地咬人。尤其看见食客拎着烧鸡出来,它就忽着翅,伸着脖子干嚎。庄洁在店里吼它,它还回嘴,扭头朝着店里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