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要吃
到了午餐时间,办公室走空了一半人,另一半人等外卖送餐。
孟真在22楼办公室梳理新年展会的资料,早上那份文件的确有问题,本来想先问问白岑的意见,但那个nv人在他办公室,她忽然不想问了。
吃醋?不不,她才不会吃醋。
孟真又冷笑了一下,打si不承认自己对白岑会有这种心思。
她g嘛要喜欢一个诡计多端y险狡诈的男人,找nve吗?
她喜欢单纯又善良的yan光小狗,陈怀南以前就是这种类型,可他是装的。
当然白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真ai她,就不该眼睁睁看着她和陈怀南结婚。
孟真情绪上头,手上不自觉用力,键盘敲得啪啪响。
夏慧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不敢说话。
孟真注意力都在笔记本屏幕上,飞快敲击键盘,要最快时间重新拟一份方案报上去。
百艺投资的团队由白岑一手组建,大家能力出众认真负责,日常工作都能完成得很好,孟真也不必朝九晚六亲力亲为,但遇上难题了,她必须主动替团队解决问题。
工作成果直接影响父母对她事业的重视程度,影响到明年集团公司对百艺投资的预算支出,影响到她手底下员工的收入。
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她总不能当甩手掌柜,不然良心过不去。
一忙好几个小时,就忘了午餐这件事。
夏慧肚子饿得咕咕叫,试探问,“真真,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不吃,没胃口。”孟真又拿起手机,打电话问工作细节。
夏慧等她放下电话,小心翼翼说,“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要不我去问问白总那个全素宴,再给你备一点儿?”
“什么全素宴?”孟真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
婚礼那天中午的全素宴,还是心理医生专程来陪着吃的,她一直以为那是徐医生的工作范畴,这会儿越想越不对味了,医生是王克请来的,王克又是谁的人?
白岑。
那天的午餐和心理医生都是他安排的。
这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老j巨猾。
孟真气哼哼继续打字,“我不吃素,我要吃r0u。”
夏慧的手机滴一声响,低头查看信息,抬起眉毛瞪大眼睛,嘴巴喔了起来,转身推门出去了。
她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手上提了一份餐,在茶几上一份份拆开,水果蔬菜r0u类海鲜,搭配得营养均衡,se香味俱全。
其中最特别的是一只牛皮纸餐盒,里头装的一份煎牛小排,下面铺蔬菜沙拉和菽麦饭,不同于高档餐厅的西式牛排,而是改良后常见的中式口味,味道不见得多么好,可是非常难得,因为这种牛小排只有吴州大学背后那条街有得卖。
孟真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学校的饭,也很长时间没有往城的那一边走,那间店面也很早就关了门,就像青春的味道,丢失了就再也找不到。
这一刻看见熟悉的快餐盒,她差点感动到双眼泪流。
她只是无意中提过几次对小吃街的念想,便有人挖空心思找出这些东西送到眼前。
但她忽然又不感动了,是谁要带相亲对象去吃私人料理,到了这里就想用快餐打发她?
孟真拉下脸,“谁送来的?”
夏慧支支吾吾,“我点的外卖。”
骗鬼呢,刚才是谁问她要吃什么。
孟真合上电脑,挪到沙发跟前,别别扭扭吃了这份r0u。
别说,还挺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夏慧咬着筷子问,“真真,你早上那份文件……白总签字了吗?”
孟真:“不知道。”
夏慧:“哈?”
孟真夹一块r0u塞她碗里,“想说什么就说。”
夏慧:“哦,白总要我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
找他?是不可能去找他的。
那份文件还没落定,其中最重要的关键项是展馆选择,年底商业活动聚集,能供选择的位置十分紧俏,高端商场或五星级酒店的确是商业展最佳地段,具备更多客流量,有利于公司信息传播。
但这次新年画展的目的不是为了传播,而是为了直观提升画作格调,拉升价值与价格,因为定向邀请的嘉宾多是业内投资人和艺术品运作机构。
那么选择商场或酒店作为展馆就不太合适了。
她需要一个更为正式的位置——国立美术馆。
说来也巧了,鹿湖分馆的副馆长郁美微和她还是中学同学,后来美微出国念书,而孟真离不开家,留在了国内。
两人一直有联络,婚礼那天郁家兄妹还来了,不过因为婚礼取消,大家没见上面。
孟真上午约了她,下午去了趟鹿湖美术馆,两人见面谈了会儿,非常顺利便将场馆位置和排期定下了。
鹿湖分馆依山傍水,外围占地三百亩,主建筑是非常现代的设计,外立面全玻璃幕墙,配备先进的人工智能t系,超大t量超高空间,可承办最大规模的各种类型艺术展。
展馆由郁家的驭丰集团全资捐建,去年起对外营业,郁家大小姐挂名副馆长。
郁美微的名片印得非常漂亮,白底烫金字,和她人一样jg致美丽,富有古典韵味。
孟真拿着名片啧啧两声,“真好。”
美微笑,“买的。”
什么买的,副馆长的职位是买的,捐资建楼,换一个挂名职务。
她二十多岁,身上气韵成熟温柔,眼神里总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给人感觉非常单纯。
孟真没来由的感到亲近,陪她笑了会儿,“那也好,这得多少钱啊?”
美微直言不讳,“我也不知道,但我们这儿有八个副馆长呢。”
孟真忍着没笑出声,这是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场地看完了,两人边说边笑往外走。
本来就是老同学,又刚好算半个同行,志趣相投,这会儿聊起来一见如故,聊的话题也越来越轻松,从工作到化妆美容逛街,又到了情感上,聊得不尽兴,约好晚上一块儿去吃饭。
天se完全暗下来,外广场光线昏h,夜雨在灯光中连成绵绵的丝线。
场馆建在风景区,又是工作日,冬天里来看展的人不多,露天停车场很冷清,两台黑se豪车并排停在门前,开着大灯照亮来路。
起了风,带着鹿湖的sh气,扑到身上有点凉。
一个男人远远走过来,身材高大面容冷峻,黑西服外头罩一件黑大衣,衣摆翩翩,大背头金丝镜,金表金袖扣,非常有派头和风度,撑着一把大黑伞,腕上搭一条毯子,上了台阶先用毯子裹住美微,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很亲昵地将人搂进怀里上了车,关门前还轻轻吻她的唇,神情分外温柔。
美微羞涩地转过脸,隔着窗户招招手,示意一会儿见。
车窗关上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是郁诚,是美微的哥哥,亲的。
孟真原地站着,心情遭遇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天崩地裂,到能够理解,再到慢慢接受,不过是一盏灯熄灭又亮起的时间。
另一台豪车闪了下灯。
白岑慢悠悠从车里下来,同样的黑大衣黑西服,俊美脸庞梳大背头,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可脸上神情是冷的,像一把没有出鞘的利刃,表面上不伤人,可暗含锋利。
他手上没打伞,站在车门旁,手指头敲敲车顶,“夜景很好看?喜欢吹冷风?”
孟真:……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了,别人的哥哥那么好,知道要撑伞要带毯子,还知道花钱建楼支持妹妹的事业。
自己的哥哥g什么了?不过是将她公司的方案打回来三次,让她的人重做。
他还……他还在床上狠狠欺负她。
孟真咬咬下唇,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委屈,又生自己的气,不想和他说话调头就走。
白岑走上台阶,挡在她面前。
展馆大堂的金se光线斜斜洒出来,清浅地划过x膛,他像一座巍峨高山,拦住她的去路。
男人眸光深邃,x膛如同一道壁垒,肩膀自然展开,手臂微微抬起,还没有碰触,已用保护的禁锢圈住了她。
她被完全笼罩,呼x1间都是他的香气,乌木沉香中带一点淡淡的雄x荷尔蒙,充满安全感的,占有yu的,攻击x的,让她冲上极乐巅峰,又让她求si不能的——气味。
气氛忽然微妙紧张。
她的心跳漏掉一拍。
白岑哑声问:“去哪?”
晚餐在一间庄园别墅,坐的私密包间,喝的桃花酿,菜单是冬季养生杭帮菜,不过客人由两位变成了四位。
席间白岑和郁诚简单聊起工作,谈起百艺投资的新年会展,二人碰了下杯,互道感谢支持,目光同时转向自家妹妹。
孟真内心矛盾,以为白岑不管她的事,没想到他下午已经和郁家谈好了场地,甚至帮她邀请到业内名家参与剪彩。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处,都知道场地存在问题,也想到同样的解决办法。
不过白岑找的人是郁诚,而她找的郁美微。
也算是目的一致吧。
而这间私人餐厅,是为她预定的?还是临时起意换成她的?他预订的时候也没说几个人啊。
白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目的x很强,也可能是一早就想好晚上带她来解决工作的事。
那今天生什么气?
孟真为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苦恼,拿起面前的酒酿一口g了,甜幽幽凉丝丝的,好喝,就是喝完了有点热气上头。
包间内暖气开得足,私人聚会氛围融洽。
美微吃饭的时候很乖巧,哥哥布菜她吃菜,面上带着微笑,也不太说话。
郁诚照顾她无微不至,吃鱼时挑鱼刺,吃虾时剥虾壳,喝j汤要先撇去油和葱末,遇见大块的r0u还要先切成小口,再一样样送到她面前,等她吃完,还要用热帕子给妹妹擦嘴。
孟真看得目瞪口呆,吃着自己碗里的菜,顿时觉得没了滋味。
白岑拿着酒杯,伸手过来和她碰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问:“怎么,菜不好吃?”
他说话时带一点淡淡的酒气,热烘烘喷洒在脸侧,身上那种沉香酿成陈年的酒,闻到便有三分醉人。
她往一旁躲了点,抬手0了下通红的脸,压下心慌意乱,轻声说,“谢谢。”
虽然她能解决工作难题,但他也有为她行动,她应该道谢的。
他抬起手臂搭上她座椅靠背,低声问:“谢什么?”
谢谢他支持工作,也谢谢他帮她处理离婚的事。
孟真低下头,“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爸妈对他不好,她也没有怎么关心过他,有时候想想仍会感觉亏欠。
白岑眉眼舒展,靠回椅背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淡淡说:“一家人,不用说谢。”
这话其实挺客套的,常出现在逢年过节的饭桌上,一大桌子不联系的亲戚朋友齐聚一堂,挨桌敬酒说一家人相亲相ai。
她和他都知道,孟家没有将他当成一家人。
二人之间不由得罩上一种疏离愁绪。
美微吃好了,坐在一旁没什么事,笑着问她,“怎么,你和你哥不熟啊?”
孟真:“嗯,不太熟。”
美微点点头,“我和我哥以前也不熟。”
都亲密成这样了,还说不熟。
孟真不敢相信:“是吗?”
郁诚站起来走到美微身后,大掌搭上她腰际,低头往她脸上轻轻一啄,“什么悄悄话?也说给我听听?”
“nv孩子讲话你也要听呀?我还有没有ygsi。”美微说完话,望着孟真笑。
郁诚真就不问了,拿毯子往她肩上披,“回家。”
一顿饭宾主尽欢,几人慢慢往外走。
nv孩并排走在前头聊天讲话,两位男士不言不语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要分开,孟真和美微相处挺开心,约好春节期间可以再聚。
美微握住她的手,“婚礼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有幅画要送给你,是去年我哥从巴黎苏富b拍回来的,17世纪末期的作品,不算名贵,我想风格你会喜欢。”
她一言一行t贴细腻,既能投其所好,又自谦地压低礼物估值,不让对方有任何压力。
这样的x格,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孟真都差点要ai上她,好像能共情郁诚对她的感情。
她的手白皙纤细,骨骼柔软,没有佩戴饰物,非常g净素雅。
孟真握在手中心里也软了,很想说感谢的话,但控制不住微笑凝在脸上,叹一口气,“不会有婚礼了。”
美微静静看她的脸,没有多问,善解人意地宽慰她,“有时候某些事情遇到阻力呢,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是老天在帮你。”
“b如故意给你露出一些破绽,或是时间受到拖延,其实是天意要为你留一线生机,这是一种保护。”
原来她的单纯来源于活得通透。
因为婚礼的事,外界对孟真议论很多,大都猜测联姻受阻的原因,谣言不友好,明里暗里讽刺陈家没有看上她。
孟真有压力和困惑,她一方面想要快速解脱,另一方面又想用完成婚礼自证,好像这样就能向别人证明,她没有被陈家看不起。
但牺牲自己去自证,没有任何意义,这叫做自我毁灭。
对她个人而言,不嫁陈家才是幸运。
孟真紧绷的笑容松弛下来,“谢谢你。”
晚餐喝过酒,家里的车过来接。
白岑和孟真坐后排,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有外人在的时候氛围一团和气,单独相处时气氛就变得很奇怪。
车子绕过鹿湖右转,驶入孟家门前的巷道。
雨后的冬夜十分寂静,窄路旁老树飘摇,sh水的树叶打着卷儿往下掉,路灯稀疏,忽明忽暗。
忽然一声脆响,车头撞击重物,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轿车急停。
孟真靠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身子像风筝似的腾空飞出去,就要撞向前排座椅。
这一瞬间像慢动作。
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清晰,方向盘仪表盘像走马灯从眼前闪过,前方座椅越来越近,车顶越来越低,空气仿佛凝结,她本能抬手护住脸部,以防受到猛烈冲击的伤害。
一只大手横空而出,准确无误拦腰抱住她,y生生止住她疾冲向前的身t。
白岑的手臂坚实有力,迅速将她从危机拉回现实,手掌按住她肩膀,将她稳稳按回座椅上。
掌中灼热源源不断,迅速抚平她如瀑的心跳。
白岑没有松手,眼神审慎,冷冰冰问前方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下车查看很快回来,说是撞上路边石墩了,那石墩好巧不巧卡住底盘。
前方路障没贴防撞条,和夜se融为一t,好像突然冒出来的,早上还没有,旁边还堆着几方青石路砖。
这条小道地处鹿湖风光带,市政经常翻修,孟家的老爷车又宽又长,进出其实不太方便,兄妹二人平时都是开自己的车,更灵巧些。
白岑的神情松泛下来,接过司机递来的雨伞,绕到另一侧接孟真下车。
雨早就停了,伞只是为了阻挡随树叶落下的雨滴,已到了孟园门口,从这里走回去不过十分钟。
白岑一手撑伞,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孟真,与她十指交扣。
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牢牢将她包裹缠绕,像保护也像占有。
微凉的指尖圆润有力,捏住她纤细的指腹轻轻r0un1e,中指无名指一根一根r0u过去,不用力,也不se情,像是把玩掌中最ai的稀世珍宝,动作充满回味和珍重。
很像幼年的她,扯开了妈妈的珍珠项链,捧在手心里每一颗都当ren鱼的眼泪。
那是b珍珠更珍贵的东西。
在这样y冷的冬夜,她愿意被他握在手心,愿意被他这样轻轻牵着手往前走,孟真不自觉地生出某种感动,抑制不住心脏狂跳。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却因为一次牵手心动。
家里亮着灯,大门近在眼前。
青石板路有些滑,她穿着单鞋走不快,他没有说话放慢脚步,像是为了照顾她,也像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
进了这个门,一切又要回到原点。
客厅钟摆指向午夜十二点。
孟雅坐在沙发里,连忙起身迎过来,扶住孟真的肩,“怎么,喝酒了?”
她看向白岑,责怪道:“怎么回事?”
兄妹两人有各自的车,有各自的司机和秘书,有各自的生活半径,白岑工作早出晚归,而孟真工作时间b较自由,他们不应该有交集。
孟雅语气中的责问更重了些,“你们怎么一起回来?”
孟真x1一口气,“妈,工作上一点事,今天约了郁家,我哥陪我过去的。”
孟雅问:“夏慧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让她在公司打文件。”
孟雅:“你的司机呢?”
孟真:“替我跑腿去了。”
孟雅还要问,孟真推说不舒服,转身上楼。
身后传来低声的质问,还有很多句谦卑又耐心的解释。
白岑声线低沉,语气用词十分礼貌,要求换掉家里的司机,提到路上险些出事。
整个对话过程没有半点家人之间的亲密。
他形单影只,站在客厅楼梯转角处,仰起脸遥遥看向她。
很英俊的一张脸,神情像孩子一般纯良柔软,眼仁清亮,认认真真凝望她。
这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神se。
孟真心里发酸,忽然觉得很难过,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孟雅跟上来几步,“陈家过几天要来,你早点准备。”
孟真:“要准备什么?”
“商量婚期的事。”
孟真默不作声。
妈妈bnv儿着急,“你还想一直拖下去?你和陈怀南有误会就解开误会,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这么拖下去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话讲起来不好听的呀,多长时间了,你们g0u通过没有?”
不仅没有g0u通,陈怀南像消失了一样,两人毫无联系。
孟真:“解决不了。”
孟雅大概忍了很久,“真真,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孟真很想将真相一gu脑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身心疲惫回头道,“妈,我知道了。”
新年画展持续半个月,孟真和同事们赶在节前将筹备工作收尾。
放假三天,她偶尔去美术馆转转,有时候去趟公司,最后一天待在家里,因为陈家要来。
像是等待最后的审判,孟真坐立不安。
白岑那边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
她好几天没有睡好了,陈家像块巨石压在她心上,离婚的事一天没解决,一天都不能安心。
每年元旦都是y天,就像此刻乌云密布的心情。
客厅蒙上一层灰蓝se调,管家指挥佣人进出,整理古董摆件,布置鲜花绿植,餐厅长桌摆上名贵瓷器,孟家十年前的收藏都拿出来了,家里一派喜乐祥和,就为了准备一顿家宴。
爸妈真是将陈家当作贵宾对待。
孟真的心情更焦灼了,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
她也没有怎么打扮,牛仔k上套一件黑se羊绒衫,随手拢了个丸子头,没有化妆,邻家nv孩般清丽可人。
白岑站在楼梯口,锋利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她。
王克进来提醒道:“白总,今天上午的财务报告审议接近尾声,其中资产负债及权益变动等相关文件需要您审阅。”
白岑没说话,将手中公文包搁在一旁的雕花扶手上。
王克接过公文包,“其中一部分已经做成电子签,另一部分需要去公司。”
他稍作停顿,“另外,中午g0u通会预留了半小时,赵副董和孙监事已到了鹿湖饭店,同时邀请的还有几位董事,位置定在明月厅,请您务必出席……”
不久后要召开gu东大会,议程涉及董事监事选举,涉及集团公司重大项目投资和关联交易,董事会重要人物提前邀约,想必与此有关。
代总裁也是总裁,每到年底,白岑b任何时候更忙,他其实每一天都这么忙。
孟真原本有话想说,这时候变成两个字,算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她转过身去,手指头握成拳,掐得泛白。
白岑不动声se调整领带,深x1一口气,缓步走向客厅。
家里不少人,四处都是孟雅的耳目。
要丈量清楚情感界限,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克制眼神,声线和缓,“真真。”
孟真猛然转过身,惊慌地四处看了一圈。
爸妈不在一楼,佣人也没有往这边看。
两人就像一对和睦兄妹,正大光明在客厅讲话。
她心里一松,赶紧移开眼,“哥,公司的事更重要,你不用管我。”
其实不是不要他管,她是害怕,害怕今天人多眼杂,害怕父母发现他们之间的蛛丝马迹,引起更复杂的局面。
白岑仍然没走,安排好工作又回来,坐在客厅一旁的沙发上,拿笔记本电脑在线办公。
男人温文尔雅情绪稳定,孟真稍稍安下心。
但她还是不自在,情感上还没有完全接受他,心理上已经依赖他的存在,他只是坐在一旁无声陪伴,她狂乱的心和脑子,好像都找到依靠。
她的身t留下深刻记忆,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都会想到那一晚疯狂,然后全身不自觉地发软发烫。
孟真00红透的脸,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别扭地躲开了点,与他又多隔出一个座位的距离。
白岑专注电子文件没有抬眼,嘴角提起似有若无笑了一下。
门外喧闹起来。
陈家如约而至,不光来了一家三口,还带着不知道哪门亲戚和小孩,司机保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家门。
孟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陈怀南乖乖跟在他妈身后,先去岳父母那头问好。
陈家带来的小男孩大概两岁多,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抱着他,小孩长得很可ai,虎头虎脑又嘴甜,溜下地满屋子乱跑,抱着白颂林的腿叫外公,一会儿又跑去孟雅怀里叫外婆。
孟雅夫妇喜欢得不得了,当下给包大红包,抱着孩子逗上瘾了,跑来催孟真赶紧也生一个。
孟真:?别的小孩可ai关我什么事?
倒不是针对这个小孩,她原本心情不爽利,一上午心浮气躁,离婚的事还没解决够头疼了,这会儿长辈还来催生。
火气噌噌往上涨,孟真柳眉倒竖,“g什么你们!我这辈子都不生孩子!少来催我!”
她有脾气从来不忍,当着两家长辈就敢发火。
吴善慈很有眼力劲儿,赶紧带人将小孩抱走,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孟雅留下来哄nv儿,笑了她两句,“行行行,妈妈不催你,开开玩笑这么大火气,怎么了?”
孟真嘴一撇,甩手上楼了,也没回房间,去了爸爸的书房。
想来想去还是生气,拿起手机给白岑发了条信息,“过来!”
白岑推开书房门,迎来孟真的连声质问。
“你到底在等什么?查一点陈怀南在美国的事就那么难?”
孟真随手抓住书桌上一份文件扔开,纸张七零八落,像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眼里泪水打转,娇俏小脸涨得通红,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终于爆发。
陈家的到来,让她情绪失控。
白岑身形未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孟真几步走过来,抓住他x前衣襟,语气焦急,“你怎么不拦住他们?你就这样坐在家里,眼睁睁看着陈家找上门?”
他深x1一口气,大掌握住她的手腕,轻柔包住她的小手,无言地裹进掌心。
白岑的声音很平静,“真真,你冷静一点,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冷静?怎么冷静?
她都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情绪稳定。
不是她不想冷静,她已经尽力忍耐了,可是看见陈家那一家子人,她心头止不住往外冒火,一肚子憋屈没地方发泄,除了他,她找不到别人诉说。
只有他这里是安全的,是可以任x依赖的,只有他能接住她所有的坏脾气。
孟真放任情绪蔓延,什么礼貌克制全都见鬼去了,激动地挣脱他的手,声音不自觉大了些,“你有什么动作?你查到哪一步了?找到什么筹码去和陈家谈?你是不是故意拖延不想帮我解决?”
白岑英挺的身形微微僵y,深邃眼眸中情绪翻涌,视线停留在她泪眼婆娑的脸上,稍许后再抬眼,轻轻看一眼虚掩的房门。
门没有锁,随时有可能进来人。
不是不想锁门,是不能锁门,爸妈都在家,他们单独相处已经是家里的禁忌。
他敢上楼进这间书房来见她,已经超出她的意料。
孟真忍不住眼泪往下滚,哽咽道,“你就是用这件事来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对策是不是?陈家今天是来商量婚期的……”
她无处可说,也无处可逃,只能对他发脾气。
小可怜。
“不是。”白岑神情坚定,大掌握住她的后脑靠往x膛。
他的身形稳固,紧紧抱住她。
孟真情绪一时收不住,扑在他x前猛咬一口,恶狠狠说,“你证明给我看啊!证明你没有骗我……”
她像一只哭花脸的小花猫,声音又细又软,和她的身子一样软得没骨头。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抬手抚住她的后背,慢慢摩挲。
不一会儿,孟真颤抖的肩膀慢慢平静,声音低下来委屈道,“你拿什么证明?你又有什么办法?去和爸妈公开我们的事?你敢吗?”
门外佣人走动,餐厅那边要开宴了,传来餐盘细碎的响动。
孟真发泄够了退开一步,转过去x1x1鼻子调整情绪,自己擦g净脸,缓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又笑了。
“你不敢,胆小鬼。”
她唇角弯弯,眼里泪花闪烁,分明心里难过,还要故作轻松。
白岑高大身躯站在她面前,西装穿得端正克制,还是一派斯文俊逸的模样,只有颈部肌r0u略微紧绷,喉结g涩地划过衬衣领口,起伏的心跳泄露内心激荡。
她没再理他,与他擦肩而过下楼了。
大小姐发过脾气,不再需要他。
可他离她也更近了一步,不是吗?
她能任x肆意,他不能。
白岑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整理好又摆上书桌,出去的时候带上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餐厅里温馨热闹,家里本来还有些y郁难开口的气氛,都被一个小孩子调动起来。
两家父母有说有笑坐上桌,重新商量起儿nv的婚事,拿出h历开始翻日子。
陈家开口先道歉,诚意拿得很足,要将两家建设公司gu权全部转到孟真名下,当下拿出文件和印章签字画押。
这两间公司不在陈家原有的丝绸茶叶经营范围,不涉及陈家旁支的利益纷争,与陈家撇得gg净净,公司法人是陈家妻弟远亲,陈家利用信息差ga0工程赚钱,但最后查不到陈家头上,能掏出这种钱袋子,那是真诚意。
到了孟真这里,冷着脸不肯签字,摆明了不要,还将上次婆母送的那只镯子退了回去。
婆母吴善慈脸上挂不住了,端着一杯酒站起来,好声好气敬给孟真,“真真呀,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上次婚礼的事是我们安排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婚礼取消是因为酒店那晚大检查,取消了一切外事和商务活动。
这事还是孟真自己g的。
如果只是因为取消婚礼道歉,陈家没必要低声下气到这个份上,不知道内情的还当他们委曲求全呢。
陈家是为了隐瞒重大案情,委屈的也不是孟真,而是那个坠楼的nv人。
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来讨好?
恐怕陈家已经猜到,孟真知道了部分事实,为了防止事态扩散,要将知情人牢牢绑在一条船上。
这个世上没有傻子,何况陈家这种权利场里打滚的人jg。
陈怀南当日的状态那么不对,孟真又连夜回了家,两人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络,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很难不让人猜测。
孟真越想心越凉,手心开始冒冷汗。
她嘴角ch0u动了下,实在是笑不出来,“我没有什么委屈的。”
她只想离婚,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没有一击必中的筹码,不能轻举妄动。
她不肯接吴善慈敬的那杯酒,态度很强y。
这种强y态度不是孟家的待客之道,做商人的八面玲珑,孟雅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nv儿,也不能和陈家闹得太僵。
她横nv儿一眼当作警告,替孟真接了那杯酒,解围说:“亲家母,孩子们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
孟雅夫妇疼av儿,这种时候没有擅自接受道歉,也没有将婚礼取消的事情怪到陈家头上,始终保持t面,毕竟孟家不缺钱,不会将这点gu权放在眼里。
他们最初联姻的目的,是在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里,为nv儿选择好归宿而已,而能够联姻也是孟真自己点的头。
吴善慈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坐下,弯起胳膊t0ng了下身边的丈夫。
陈立明端起酒杯敬白颂林,“这事说起来要怪我,我当时忙着两地跑,要接待上面的人,又要开会,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对儿nv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你呀,t谅下我。”
陈立明调回吴州是做政绩镀金的,这头任期将满,陈家本来上面就有人,他不久又要高升。越是这样的人,越和颜悦se,与人相处姿态摆得越低,越平易近人。
白颂林不敢怠慢,与他推杯换盏,“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些话了,这事我也有责任。”
婚礼的事陈家就没花什么心思,从定日子到选酒店,婚庆流程各个事项都由孟家c持,最后落地全是白岑亲力亲为。
非要追究婚礼取消的责任,那追责要追到白岑头上,毕竟换一家酒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对不对?还是白岑的酒店选得不好。
白岑坐在一旁,手上捏了杯清茶,沉默不语。
陈立明看一眼他,又笑着说,“哎,颂林,别说这样的话寒了孩子的心,我看白岑就很好,年轻有为,以后不得了啊。”
官场混的人最会说客套话,来来去去能把人夸得飘起来。
白岑纹丝不动,荣辱不惊,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像听不见一样。只是偶尔视线望出去,看向对面同样沉默的她。
她眼圈红红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立明骂了一顿混账儿子,又向白颂林承诺,这次婚礼一定亲自把关好好办,不会再委屈孟真。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家长辈达成共识,儿nv都已经是法定夫妻了,那婚礼该补办还是要补办的,日子就定在开春。
开春就是春节之后,这么算起来没剩多久了。
婚礼以后再没有借口住在家里,如果住去陈家,那时再想离婚更麻烦。
孟真忍不住了,激动地站起来,握了握拳又稳住语气,“不行。”
“怎么了,真真?”
一桌人齐齐望向她。
孟真咬咬牙,心一横,“陈怀南不喜欢我,我不能和他结婚。”
这话听起来挺任x的,也很幼稚。
但情急之下没有更好的理由,关于那个nv人的事又不能透露,她没办法,挑了能说的说出口,希望再拖延一段时间。
没想到整桌人笑了起来。
孟雅添一碗汤到nv儿面前,“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
吴善慈松了口气,也笑道,“你们还年轻,感情慢慢培养不就好了,我看怀南很喜欢你,每天在我面前念得最多的就是真真。”
陈怀南一直没说话,这时红着一双眼看过去,可怜兮兮说,“真真,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又表现出这种ai她ai得要si的模样。
孟真后悔得想ch0u自己,找了个什么蹩脚的借口。
陈怀南那么大个人,起身半跪到孟真面前,抱住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起来,竟有些泣不成声,“真真,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的,可是我回国前已经和她分手了,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心里只有你啊……”
婚礼那天他落下了手机,又当着孟真的面找回手机。
陈怀南应该知道,她已经看过了。
她解锁过屏幕,点开过未读信息,还是留下了痕迹。
孟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有半晌没说出话,她没想到陈怀南敢将这件事说出来。
并且陈怀南赌她不敢说那nv人是谁。
孟真的确不敢说,如果现在挑明真相,爸妈会立刻与陈家翻脸,这事就闹大了,如果陈家捂不住,不论是影响陈立明升迁,还是造成陈怀南蹲监狱,最后会把账都算到孟家头上,爸妈会有危险。
孟家在陈家面前没有胜算。
陈怀南拿孟家父母的安危,要挟她。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充满乞求看向她,握住她的手摇了摇,眸中划过短暂的光彩,又瞬间黯淡。
这个笑容表面清澈,又似是而非,像是被b迫编织出的虚伪面具,面具之下是他不愿意示人的疲惫挣扎。
他到底是有意算计她,还是受人教唆,或是真的清澈愚蠢,强颜欢笑?
孟真眉心紧蹙,视线定在他脸上,试图看出他真切的想法。
陈怀南问:“真真,原谅我好不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x质完全变了,外人以为是孟真吃醋,以为是小两口打情骂俏闹脾气,长辈们还在一旁笑呵呵看热闹。
只有白岑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孟真甩开陈怀南的手,僵y地笑了下,“我们出去谈。”
两家父母笑着附和,“就是呀,有误会要及时解开嘛,出去转一转,不用急着回来。”
“好事多磨。”
“天作之合。”
众人举杯庆祝两家重归于好,言语间满含对新人的祝福。
餐厅沿墙一列博古架,堆叠了不少玉器,顶上s灯犹如舞台聚光,汇集于每一件jg雕细琢的古董上。
主角永远光彩夺目,而灯光无法触及的底部,只有永恒的冰冷y暗,永远得不到温暖流光。
白岑半边侧脸融进y影里,手指紧握茶杯倏地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茶水不再平静,随着茶杯边沿倾洒出来,沾sh修长白皙的指尖。
他神情冰冷,眼中交织审视与敌意,毫不避讳看向陈怀南。
身后佣人递来帕子要为他擦手,他眼神凌厉扫过去,佣人不敢靠近,默默退后。
很快,白岑的脸se恢复如常,唇角g起一丝微笑,语气冷淡疏离,起身道:“失陪,还有个会,我先去公司。”
白岑要去公司,不会有人留他。
他二十四小时工作制,仿佛是客厅古董钟里的钟摆,是孟家的一个零件,全年无休随传随到,他和长辈告辞后,潇洒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所以他还是走了吗?走得洒脱又利落。
最后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她。
孟真的心像被钢针刺了一下,痛感突如其来,尖锐的疼痛迅速转化为实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随呼x1ch0u痛,她抬手抚上x口,脸se忽然煞白。
为什么会痛?又为什么会难过?
因为恐惧吗?
恐惧什么?恐惧未知的未来?还是恐惧ai上他?
ai是多么遥远的词汇。
父母教她举案齐眉,教她权衡利弊,教她经营婚姻,没有教她什么是ai。
ai情故事里都有浪漫感情,ai就该是那个样子,青梅竹马幸福甜蜜,或是相敬如宾天长地久。
为什么她总是因为他难过,情绪会被他牵动?
陌生的情感t验使人困惑。
孟真的肩膀不由自主颤了一下,闭上眼不断地深呼x1,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还有她的事要做,有些事必须独自承受。
出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孟真没要司机,也拒绝和陈怀南乘同一台车,她自己开车去最繁华人最多的商圈,坐在客流量最大的商场一楼咖啡厅,等开车跟来的陈怀南。
因为她害怕,她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不能和陈怀南单独相处。
咖啡馆临街,玻璃窗贴满新年快乐,还有没来得及撕掉的圣诞装饰,又逢节庆商场促销,街上小情侣非常多。
孟真坐在靠窗的角落,面前摆了两杯咖啡,原本不想这个时间喝咖啡,会影响晚上的睡眠。
但想想还是要了两杯,她要心平气和与陈怀南谈分手,不要撕扯谩骂痛哭流涕,她需要时间让陈怀南情绪稳定,并且能坐下来谈。
这时候咖啡就是好东西。
陈怀南来得很快,先往孟真面前放了份礼物,jg美包装盒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项链,我刚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他在对面坐下,还像之前一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期盼地望着她。
孟真没有打开那份礼物,“我们分手吧。”
她又郑重道,“是离婚,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真真,你不要我了吗?”陈怀南的手穿过桌子,要来握她的手。
孟真手握成拳往后收,“你别再装了行吗?”
陈怀南表情十分焦急,“怎么这么说?真真,你对我有误会。”
孟真r0u了r0u眉心,很想问那nv人是不是si在他手上,但是她忍住了。
这种话不能问出口,她也不能去探寻真相,不知内情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处理方式。
正义?正义当然重要。
但正义的前提要先保证生命安全,否则全家人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伸张正义?
处理不好,下一个坠楼的恐怕就是她自己。
孟真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先脱身。
但陈怀南装傻,分手这事儿就没法往下谈了。
孟真退而求其次,“你是被迫和我结婚的是不是?”
陈怀南无辜的大眼睛里很快蓄满泪,表情像小狗一样可怜。
他急促地呼x1了一会儿,带着哭腔说,“一开始爸妈让我和你订婚,但现在我是真的ai你。”
他穿一件柔软的灰se针织衫,外面套的一件同se休闲大衣,头发蓬松柔软,面部轮廓柔和,气质yan光还有点孩子气。
他声音里有很浓重的颤音,好像非常受伤,每个字都像真心。
他说ai,那可能真的有点ai,他没有理由欺骗她,以他的条件和家世,没必要si守着她。
两人从小就认识,父母聚会都带着孩子,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柔软的小男生,喜欢和她一起玩,每次见面都给她带礼物。
明明是父母都看好的关系,明明是小时候的玩伴,怎么就走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孟真同样难过,心里一软,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陈怀南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真真,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孟真摇摇头,“我们没有相ai的可能。”
“是我对不起你。我最后悔的事,是在你之前ai过别人。”
陈怀南抬手擦掉脸上的泪,“但是真真,你相信我,只要再多一点时间相处,我们一定是最相ai的人,你一定会ai上我。”
他不断地表明心迹:“我会一生一世呵护你,照顾你,将你当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绝不背叛你,一辈子只ai你一个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爸妈都很喜欢你,我们全家都会捧你在手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起身过来半跪在她面前,就像求婚那次一样,点亮了三栋江景楼t大屏幕,无人机灯光秀写她的名字,画她的肖像,上万朵玫瑰花拼成love,征集了好多年轻情侣说“他ai你”。
他为她做过所有浪漫的事。
孟真抬眼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酸涩,眼眶也发热发痛。
她也很难过。
她没办法指责他,因为她也背叛了他,她新婚之夜爬上了哥哥的床,她也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人。
这一刻涌起很多愧疚,她也想说一声抱歉。
天se暗下来,玻璃窗外灯光璀璨,对面的广告屏幕亮起来,粉se幕布上面一行白se大字:真真,求你再ai我一次。
孟真的眼泪忍不住了,垂下脸不敢看他。
逛街的小情侣们路过,不少人yan羡议论:
“哇,好浪漫。”
“我又相信真ai了。”
“俊男美nv真的好配啊。”
陈怀南握住孟真的手,“真真,我们回去吧,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孟真脑子一激灵。
对了,最重要的哪里是感情,是爸爸妈妈的x命。
最让孟真感动的那次求婚,是在订婚之前,是陈怀南回国后不久,那时候他还没有ai上她,就已经能够表现得那么深情。
他是被家里父母b着求婚的,而她竟然被一场深情的演出感动,答应嫁给他。
孟真牙关都有些打颤了,直直看去他眼里,她轻声问,“陈怀南,你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我能不能相信你?”
“每一句都是真的,否则让我家破人亡。”陈怀南半跪在她面前,指天发誓。
孟真后背冒出冷汗,知道和他没法再谈下去。
她起身往外走,只想快点回家。
车就停在路边,孟真伸手拉车门,一道大力拉住她的胳膊。
陈怀南说:“真真,新房子按你的意思全部改过了,你不喜欢的家具也全部换掉了,要不要去看看?”
他们的婚房在市中心,陈家早在陈怀南回国前就准备好的顶楼复式,装修都是猪肝se的办公室风格,有种一言难尽的陈年气息。
孟真说过八百遍不喜欢,这时无所谓了,摇头说,“不,不看了。”
“真真,你还是不想原谅我,对不对?”
陈怀南俯身想要拥抱她,张开手臂,还是绅士地退开一步,红着眼祈求道,“真真,你抱抱我好不好?”
糖衣pa0弹太厉害,他太会激发nv人的同情心。
围观的人都在说,原谅他吧原谅他吧,小伙子那么好。
孟真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定,她也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没有停留,狠心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
商圈的道路狭窄,车行道和人行道并没有分离,速度提不上来,她开得很慢。
陈怀南竟然跑着从后面追上来,漆黑的夜里,路上人车交错,路面并不平坦,他要避让路上的行人,要避让行驶的摩托,迈着两条腿追着她的车,一边跑一边哭,“真真,真真……真真你别丢下我……”
他真的好可怜,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孟真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下车朝他走过去。
就算不是要和好,至少可以说一句安慰的话,她本来只想和平分手,不想过分伤害他。
陈怀南迎着她跑过来,就要将她抱进怀里。
忽然一台豪华轿车停在面前,白岑下车,抓住孟真的腕子将她塞进后座。
陈怀南扑了个空。
白岑重重扣上车门,动作优雅有力,英俊的轮廓坚y如铁。
他穿一套高定西服,藏青se面料挺括高贵,金丝领带光泽奢华,衣摆略松一寸,熨帖的线条笔直锋利,g勒出他挺拔健硕的身材。
男人嘴唇紧闭,眼眸在夜se里深不见底,神se威严,蕴藏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情绪,却于一瞬间收敛于无形。
空气压抑至极。
他面沉如水,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忽然像猎豹般迅猛转身,西装衣摆随风扬起,背脊紧绷至极限,在夜se中划过一道刚劲的弧,挥拳动作jg准而凌厉,毫不迟疑凝聚一腔怒火,击中陈怀南的下巴。
砰一声闷响。
陈怀南身形晃动,仰面后退,歪在车门旁边蹲了下去,半天站不起来。
白岑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动手?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激化矛盾?
孟真疯狂拍窗想要下车。
白岑迅速锁住车门,转过身挡住车窗,也挡住她全部的视线。
他松了松领带,整理袖扣,倾身一把将陈怀南拉了起来,低斥道:“我以为你是个好归宿,我看着你们订婚结婚,我替你们c持婚礼,我希望真真幸福,希望你好好对她……”
“哥……”陈怀南泪流满面,嘴角流血,始终没有还手。
一个富家子,被父母保护一辈子,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真真。
白岑眼神睥睨,忽然觉得动手都是多余,他没再往下说,松手将人扔开,“陈怀南,你放手吧,别再b她。”
霓虹晃眼,商圈夜景快速倒退。
孟真坐在后排,身t随车速轻轻晃动,嘴角的发丝飘上眼睛,恍若察觉不到,神情还有些愣怔。
车辆转弯,白岑有意没减速,一个漂移过去,车子差点飞起来。
她猛然从刚才的情绪中ch0u离,小手紧紧抓住车门,“哥,你g什么?”
“睡醒了?”他声音冷冷的。
这话里暗含讽刺。
讽刺她被人欺骗,被人迷惑,陷在虚情假意里而不自知。
nv人感x,容易被情感蒙蔽双眼,看不透事实真相。
她竟然对一个废物有感情。
白岑并不减速,将没发泄完的情绪都踩上了油门,仪表盘指针直抖,快要爆表。
他不要命了。
孟真扶住座椅靠背,摇摇晃晃身t前倾,透过后视镜去找他的眼睛。
她眼尾红红的,唇也是,柔润的粉红带着水泽,声音平静有一点哑,“疯够了吗?”
她哭过。
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坐都坐不稳了,还要来找他算账。
“心疼了?”
白岑下颚线紧绷,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脚下不自觉松开油门,车速慢下来。
孟真终于能够坐稳了,g起嘴角的发丝挽到耳后,“你不该动手打他。”
白岑冷嗤,“我想打就打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丈夫?打不得?”他越发yyan怪气。
孟真脑子嗡的一下,眼圈迅速红了,口不择言道,“是。”
法律上,陈怀南的确是孟真的丈夫。
白岑的手臂因极度压抑而轻微发颤,衬衣面料随之绷紧,没有说话。
男人的沉默往往让nv人更崩溃。
孟真的心脏隐隐ch0u痛,“你中午走得那么g脆,还回来做什么?回来行使暴力?用武力解决问题?”
陈怀南当然不能打,他是陈家独子,是陈立明的独苗,动了他,孟家要怎么给陈家交代?
都是因为白岑扔下她一个人。
她不得不独自来谈离婚,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也很生气啊。
痛感延伸到脑子里,大脑皮层好像被冻住了,嘴唇和脸颊都麻麻的。
孟真不知道是委屈b较多,还是生气b较多,不知道是因为白岑将事情弄得更麻烦,还是因为他刻薄的态度让人伤心。
她要面临的处境b想象中更复杂,而她的能力不足以解决眼前的困境,好像谁都帮不上忙,她用尽力气想从火坑里爬出来,却总也找不到向上的云梯。
孟真抬手轻轻按住脸,想要找回一点知觉,可是越来越难过了,泪珠沿着眼圈儿滚,啪嗒啪嗒往下落,“我的事你不想管可以不管,反正孟家和你没关系,不是吗?爸爸妈妈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在乎。”
白岑坐在驾驶位,高大英挺的身t微微僵y。
车厢密闭,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又陷入沉默。
夜幕仅有几点星光,到了孟园巷道,车身完成最后一个转弯,平稳地停靠路边,就停在出嫁那天的树影下。
白岑面容平静,推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径直走向后排,上车坐在孟真身边,随后悄无声息锁上车门。
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
孟真不解地望着他。
他长臂一伸,将她整个儿搂进怀里,声音凉得透进骨子里,“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哪一句?
她说爸爸妈妈不是他的,这句话刺痛了他。
白岑从小缺少父母关ai,亲情是他永远的痛点。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挑他最脆弱的地方去t0ng刀。
孟真睁大了哭红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微微张开嘴,“哥?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