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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郭药师】

 

这白衣白甲的,自然就是节度河阳,观察耀州的刘光世。他引了一队人马,旌旗招展地貌似打仗的架势,其实也是在京城里呆得闲极无聊,进独龙山里打打野物的秋风。只是他手底下的裨将、偏将都还留在陕西的父亲军中,恰好老父手下的先锋将郭药师送来家信,趁着雅兴,一并带了来。没想到一队人马刚刚进山,便闻听到了虎啸。刘光世虽没有博虎的本领,但郭药师弓马娴熟,又仗着人多势重,于是果断决意杀只猛虎来壮行。一行人中不乏猎户好手,一路追着虎踪便找到了这里。刘光世见杨庸一个瘦弱书生在大虫面前疲于奔命,一时兴起,并不施加援手,直到最后关头,才首肯郭药师射杀了这只大虫。杨庸心里翻来覆去地不是滋味,若是他们早出手,自己就绝不会这么狼狈。可明面里他还必须感恩戴德,毕竟人家确实救了自己的性命。此时辰时早过,巳时已是过了一半。雪停之后,太阳也出来了,冰冷的阳光照在林间,斑斑驳驳。郭药师看着没柄而入的短刀,打量着杨庸的眼里倒是有一半的钦佩,他退开半步,朝着刘光世作揖扣请道:“三将军,此人生得孱弱,但临危不乱,心思缜密,发力生猛,却又恰到好处。若是经得锤炼,未必不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不如招至麾下,日后定有大用。”刘光世笑容满面,也大有此意,便道:“便是如此!”杨庸喜上心头,读书怕是没甚大用,打仗?虽然他谈不上喜欢,但绝对是他的强项。这次因祸得福,也巧得是出门遇了贵人。只是杨庸也懂得内敛,脸上顿时一副为难之色:“将军,小人只是一介穷酸书生,况且还未征得双亲首肯,这恐怕”“无妨!”刘光世道:“哪一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郎武能安邦,文可定国?况且我大宋周遭虎视眈眈,正逢用兵之时!小哥若是从军,谁敢说不能博出个功名!?”“还不拜见恩相!?”刘光世在一旁推波助澜。杨庸也不再扭捏,当即纳头又拜:“报国为民,责无旁贷!”刘光世是个惜命的人,惜自己的命,也惜部下的命。没有部下在沙场的搏杀,他哪有今天的战功。他是一个世家子弟,但他并不纨绔。他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善待下属,体恤军心。无他,因为他的部署是他的枪,也是他的饭碗。他要保证他的饭碗,还要多一些饭碗,盛更多的饭。也许,郭药师说的没错,杨庸可能真的是一杆潜在的枪。刘延庆很推崇郭药师,因为他狠,他准,不光打仗,还有相人。刘光世对父亲刘延庆必定是无疑的,所以他选择信任郭药师,所以他相信杨庸。因为没有书读,对于宋朝的历史,杨庸只限于简单的一些东西。至于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他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眼看巳时过半,杨庸料想老父已经回去了草庐,于是请刘光世一行上山歇息,顺便收拾行李,随恩相下山。父母泪眼婆娑,不忍“大郎”受那戎马倥偬,只是郭药师口若悬河,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竟让二老羞愧万分,只差在杨庸的背上刺下“精忠报国”的字样。

杨庸三跪九叩,用旁人从未见过的大礼拜别了二老。随着刘光世的左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下得山来。近得汴梁,旗手们又打起旗幡,那只大虫被四五匹马抬着,一道入了南门,在华灯初上的京城里,招摇过市。刘光世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杀了一只大虫,这在当时算是一种勇武的荣耀,这种荣耀甚至盖过了杨庸的到来。只是刘光世做人做得滴水不漏,不仅亲自设宴款待,还将自己的一间宅院赐给了杨庸,又拨了两个使女,钱千贯,一并送了。刘氏本是世家,家里钱财无算,区区一座二进宅院外加两个使女又算得了什么。可对于杨庸来说,这等待遇已经让他有肝脑涂地的冲动。刘光世大手一挥,郭药师反倒成了杨庸的客人。这一年,杨庸二十三,郭药师二十四。两人年龄相仿,又有杀虎救命的恩情。杨庸拖着郭药师的手,定要拜他为兄长。一切都是现成的,两人在神案上设了三炷香,三拜结义。撤去香案,使女早就准备好了一桌酒菜。二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了深夜。郭药师出身军旅,是个极能喝的人,杨庸早已不胜酒力,凭着蛮劲作陪,郭药师喝得过瘾,便道:“三将军得了贤弟,倒委实不如做哥哥的得了贤弟来得痛快!”杨庸做了个揖,告饶道:“哥哥能喝,大郎却顶不住了。”“诶!”郭药师挥手,说道:“军旅的丘八都是浮萍的无根命,今日拼,明日拼,别着脑袋挣功名!点卯、cao练、上阵、杀敌!活着的侥幸,死了的万幸!一群丘八聚在一起,说不准第二天就剩你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那么多干甚,喝!”杨庸已是喝高了,听了郭药师的一番话,本性使然,一腔热血不由澎湃而生,对郭药师的好感又增一分:“哥哥说的是!大郎倒想来个醉卧沙场,怎奈一根病苗,恐怕力有不逮!”郭药师摇头:“又不用你上阵杀敌,运筹帷幄足矣!”杨庸受宠若惊,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折杀大郎!”“折杀!?”郭药师打着酒嗝在冷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个有野心的人!能让野心从眼神里流露出来,这个人的内心也定然是野心蓬勃的。有野心,才有志向,有志向,才有动力,有动力,才有作为!我相人无数,从没有错过!我欣赏你,能在三将军面前做戏!”杨庸当然知道他说的做戏指的是什么,冷汗当场就流了下来,听着郭药师的话,酒已经醒了一半。那厢的郭药师不知是醉了还是装醉,敲着筷子盯着杨庸,又说道:“我呢?一个败军降将,若不是还有些用处,怕是早已朝不保夕!呵呵,来,喝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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