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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百岁

 

穆沙佩佩正蹲在厨房里鼓捣药钵里的药,一转头看见赫哲也进了厨房,立刻惊喜道:“少主,咱是不是不用爬雪山了?”

“嗯。”赫哲点点头:“把行李放回原处吧,我去找陆阿婆说一声,再打扰他们几天。”

“阿婆已经知道了。”厨房门口传来说话声,一个约莫有六十的老妪笑眯眯地抱着捆g麦秸走了进来:“佩佩嘴巴快呢,你们只管住吧,家里多点人气儿我家老头子也高兴。”

“我来。”赫哲伸手接过陆阿婆手里的麦秸堆到炉边:“这几日多谢您和陆老先生的照顾了。”

“谢什么哟。”陆阿婆摇摇晃晃地走到炉边,拍了拍穆沙佩佩的脑袋说:“你这孩子,莫要摇风箱了,火太凶了!”

穆沙佩佩傻笑着00后脑勺,听话地住了手。

陆阿婆看他停了,又转头对赫哲说:“给阿婆说说,那孩子怎么样了?”

赫哲把晏兮的情况大略地给陆阿婆说了说,最后道:“朱郎中说只要人能醒就没大碍了。”

“我就说,那孩子长得那么招人疼,一定没事的。长命百岁长命百岁。”陆阿婆听完,双手合十,拜了拜天道声阿弥陀佛。

“婆婆,陆先生去哪了?一早就没看见啊?”穆沙佩佩手上没活g,嘴里便闲不住,叼着根稻草含含混混地问陆阿婆。

“那个老家伙不想让你们走嘛,我嫌他念叨就把他撵出去了。”陆阿婆嘿嘿笑着,露出嘴巴里稀稀疏疏的牙,她又道:“不过我得找他去。”

赫哲忙问:“怎么了?我帮您去找。”

“不用你不用你。”陆阿婆ch0u了灶台上一个竹篦,对赫哲摆摆手,说:“我跟老头子去要点米。这边有说道,吃百家饭活百家寿。那孩子身t不好,我做点百家饭给他吃。”

“阿婆您真好!我也要!”穆沙佩佩一听有吃的,立刻伸头探脑地cha了一嘴。

“都有都有!”阿婆很是喜欢穆沙佩佩虎头虎脑的样子,听他那么说,立刻jg神抖擞地往门口去了。

“阿婆别累着,我去吧。”赫哲跟陆阿婆一道出了门,想去接她手里的竹篦子。

白沙镇虽然不大,但也有十几户人家,一家一户走下来,也是不近的。

“去忙你的,那孩子刚醒,我一老太太进去再吓着他。”陆阿婆打开赫哲伸过来的手,哼着小曲往门外去了。

“长命百岁……”赫哲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二楼亮灯的房间,喃喃自语。

虽说医者不自医,但除了非力不从心的时候,晏兮从来没有假与人手过。再说他的特殊情况,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处理的来。

晏兮折腾着把自己检查了一遍又想折腾赫哲,于是决定一会等他来了,给他扎上几针。

“垫点东西把药吃了。”赫哲估计是个不经念叨的,晏兮想法还没落下,他就推门进来了。

“粥吗?”晏兮接过米粥和汤药,问赫哲:“我的药箱没被水泡坏吧?”

“没大事,一会带你去看看。”

穆沙佩佩的防水做的很不错,但因为在水道中走的时间太长,药箱多少还是浸水了。投宿到白沙镇之后,赫哲在陆阿婆的帮助下把药柜简单收拾一番。但带锁的柜子他自然是打不开的,只能等晏兮醒了自己去看。

“那帮我把针拿过来吧。”晏兮放下碗,扯出颈间的青se丝绳,原来那块玉的后面还系了一把银闪闪的小钥匙。

晏兮把钥匙递给赫哲,道:“在最上面那一层。”

“要那个g什么?”赫哲收了药碗问晏兮:“身t不舒服我帮你请郎中过来。”

“不要郎中。”晏兮急忙摆摆手,说:“看你不顺眼,想给你扎几针——你又g嘛!?”

“洗澡。”赫哲说着,把他连人带被子一卷扛到了肩上。

晏兮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开始习惯赫哲这种颇为暴力的“运输方式”了。连挣扎都没来得急得挣扎,晏兮就这么出了屋。

“下次能换个方式吗?还有你先把我的针拿过来啊!喂!”

浴房很小,安置在厨房侧面。两个房间之间有火灶相连,所以只要厨房的灶台升起火来,浴房也相当暖和。

“设计的很jg巧啊。”晏兮披着单衣坐在浴房的竹凳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抹了厚厚一层红泥胚的简易房间。

房间虽然简单,但却有种朴素憨厚的感觉在。再加上水曲柳做的成套的小凳小台,更是别有一番味道在。

晏兮赞叹:“房主是个有情致的人啊。”

“陆老先生是教书的。”赫哲用皂荚在晏兮脑袋上r0u出一把泡沫,仔细地洗他那把长长的乌发。

“哦?”晏兮r0u了r0u被赫哲扯痛的头皮,饶有兴趣道:“私塾先生?”

“嗯,陆阿婆说先生在家办义学。

晏兮笑了:“陆先生一定很受村民尊重吧?”

私塾与义学是有区别的。

私塾多是有钱的乡绅集资办的学堂,教书先生每月有薪资和学生们准备的束修,虽说清苦,但也是有收入的。但是义学就不是了,先生不收束修,不领薪资。义学义学,一个“义”字就t现在这里了,自然是非常受人尊重的了。

赫哲点头:“是,陆先生家的房子就是村民们帮着盖的。我们刚到这儿,也是陆先生收留的。”

晏兮若有所思道:“陆先生是个好人。”

赫哲用竹筒取了热水,给晏兮冲g净头发上的泡沫。又起身试了一下浴桶里的水,说道:“过来洗吧,换洗衣服给你放到架子上了。”

“哦。”晏兮绞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站起来解身上的衣带。脱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似地住了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赫哲问:“你怎么还不出去?”

“……”赫哲把手里的巾帕搭在浴桶边,对晏兮道:“天还有点凉,不要洗太久。”

晏兮看着赫哲出了门,又看他的侧脸在窗隙间一闪而过时,脑海中竟莫名地浮现出白河水道中,赫哲越来越近的脸……

“已经告诉你不要泡太久了。”赫哲抓着晏兮的手,用力搓了一下他手上泡起来的小褶皱,皱着眉给他穿外衣。

晏兮吃疼,一把ch0u回手。

他低头看着弯腰正在给自己系衣结的赫哲道:“我乐意泡着——阿嚏!”

夜幕降临,空气也渐渐凉了,冷风打着旋吹进厢房,晏兮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呃——”晏兮被自己震得头晕。

他心虚地去看赫哲,果不其然地发现他的眉峰又皱在了一起。

不过,赫哲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知道。”晏兮嬉笑着:“你放心,最不济我也能挺到云梦泽。”

赫哲给他擦头发的手突然一顿,两人之间瞬间安静了。

并不是尴尬,而是掺杂了压抑与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紧绷的怒意。

晏兮任由赫哲把巾帕盖在自己脑袋上。他发现,自己心里好像在期待赫哲说些什么。

而赫哲,只是在短暂的停顿后,重新开始动作。甚至为他擦头发的力道,都和刚才一样的温和。

晏兮自嘲地一笑,自己期待他说些什么呢?

说我带你下山不是因为镇南木?不是因为云梦泽?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人,不就是因为有用途,所以才有存在的价值吗?

没有用途,别人与你又有什么g系?又为何要对你殷勤亲切?

晏兮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他轻轻吐出闷在x口的那口气。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正在滴水的头发尖儿,笑着对赫哲说:“这儿再帮我擦一下。”

“快搭把手。”

院子里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怎么了?”晏兮的目光越过赫哲的肩头,看见一大群人熙熙攘攘进了陆家小院,不少嘴里还嚷嚷着:“朱郎中呢?去找了没?”

赫哲脸se一变:“好像有人出事了。”

“啊?!”晏兮急急忙忙往外走:“我去看看。”

“把大衣穿上。”赫哲把大衣给晏兮裹上,这才拉开了房门。

他们刚出门,就看见院子内外聚了一大群人,个个举着火把挤在陆先生家的大门前。

等着煮饭的穆沙佩佩从厨房里也出来了,他慌里慌张地凑上前,手里劈柴的斧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一个壮汉驾着陆先生的胳膊,边走边喊:“阿加去找了朱先生了,先把陆先生抬到屋里去。”

“这是怎么了?”穆沙佩佩抓住陆阿婆的衣袖着着急地问:“陆先生怎么了?”

“我们走到阿奎家时,老头子突然吐血昏过去了。”陆阿婆抹着眼泪,抬手时袖口上隐约看得到几块暗红,应该是血渍。

“我来。”赫哲俯身,稳稳地把陆先生抱起。众人跟着赫哲穿过正堂,一路上了二楼的主寝。

陆阿婆一边抹泪一边跟在众人身后走着,到了卧房门口时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接下她手里的竹篦。

“阿婆。”

陆阿婆上了年纪,一双眼睛早已不甚清楚,可就算那身量模糊,陆阿婆也一下反应了过来。

握着晏兮的手,陆阿婆就算心里担忧着陆先生,却依然带了笑容地对他说:“可算醒了,你朋友不吃不睡的,阿婆看着你们也心疼,醒了便好啊。”

“阿婆。”陆阿婆常年劳作,一双手又g又枯,g裂的老茧也刮人。可是那手心里g燥而温暖的温度,却让晏兮的心里一下暖了起来。

他沉y一下,道:“陆先生这——是沉疴吧?”

阿婆听到这,又落下泪来,说:“他身t本就不好,几年前又经历了场大变故,落下了咳血的毛病,这算一算也有七八年了吧。”

晏兮当下了然。

陆老先生一届清贫教书先生,又如此认真负责,多半会有心劳之症。他家中装饰布置眼光独到,非常人之所想,早年定有一番阅历。而如今但却甘愿隐居在这蜗角小镇,想必是云霄谷底间走了一遭,更是伤心。

“本想给你煮饭的……”叹了口气,陆阿婆着急陆先生状况,便辞别晏兮进了房间。

晏兮抓起竹篦中浅浅的一层米,在手中捻了捻,表情若有所思。

众人焦急地围在陆先生床边,其中不乏垂髻小儿,想必是老先生的学生。

“怎样了?”晏兮看了一眼床边黑压压的村民,寻到赫哲的身影,走到他旁边低声问道。

“不好”赫哲侧身让出一点空间,让晏兮可以看到陆先生的样子。

的确不好,他容颜已有枯槁之象,身瘦骨削,衣襟上还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暗se血斑。

晏兮正皱眉打量着陆先生,就听赫哲轻轻说了句:“陆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嘴角g起一抹笑,晏兮抬头正想说什么,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风似地跑进屋来。

“朱、朱郎中不在家啊!”青年扶着桌子猛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朱婶说他上山了!”

众人哗然,滇南十万里大山,这可怎么找啊!陆阿婆一听这话,觉得今天老头子说不定就要离自己而去了,立刻悲从中来,泪水从浑浊的眼睛里不住地往下流。

“去拿我箱子罢。”晏兮挤过人群,俯下身子,搭上了陆先生的脉。

不知是谁先噤了声,连锁反应一般,慌张的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自发地腾出了空间给这位白衣少年。他们面面相觑,想起这少年是前几日陆老先生家留下的客人。

那日匆忙,看不真切,今日再见,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疑虑。

看惯了朱郎中一把白须的白沙镇村民从未见过模样这般好、这般年轻的郎中。但再看他那一招一式的动作,竟b朱郎中更有种医者的沉稳在。

穿着素se夹袄的小孩儿咬着手指头看晏兮,圆亮亮的大眼睛里映着晏兮一双玲珑眼,他呆呆地问:“你是谁啊?”

晏兮笑着答他:“晏郎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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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么时候手贱按的完结啊啊啊!还没完结啊才写了5分之1啊!!泪目_:3ゝ∠_

晏兮坐在小条凳上,拿着把扇子百无聊赖地扇着炉火。

这种滋补调理的药是最难熬的,火要先武再文。时间掌控也很重要,都把握好了药效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像穆沙佩佩这种上来就拉风箱的,一般除了打铁,没人会这么g。

“饿了吗。”

听脚步声晏兮就知道来人是谁,他把扇子一扔,r0u了r0u脸哀嚎道:“饿si了!”

晏兮睡了好几天,醒来时只进了一碗薄粥。下午折腾着洗了澡,末了给陆先生施了一轮针,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乏累。现在空着肚子闻煎药时的那gu苦腥味,晏兮觉得自己眼前金星直冒。

“这是陆阿婆熬得米粥,多喝点。”

晏兮侧头,看到赫哲端来一碗几se杂粮熬成的粥,这应该就是阿婆说的百家饭了。大约是陆先生发病时两人还没走几家,所以米少,粥就熬得有些薄了。

晏兮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心意,他笑笑,接过粥碗。

喝了一口,晏兮侧目去看蹲在自己旁边的赫哲,问他:“刚刚在屋里为什么替陆先生说话?怕我不救他么?”

赫哲点点头:“你们药王谷规矩多,所以我担心……”

“哪有那么多规矩。”晏兮打断他,漫不经心道:“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呗。”

赫哲笑着说:“知道了,快喝吧。”

粥碗很大,又有些烫。晏兮两手捧着,慢吞吞地咽着米粥。

赫哲盘腿坐到他身边麦秸上,看了一眼炉膛里的火,问:“陆先生病情怎么样?”

晏兮给陆先生施完针后,老先生就恍恍惚惚醒过一回,不过很快又睡过去了。晏兮没说病症的事,只嘱咐了让人好生陪着,便去煎药了。但陆阿婆对这事肯定是要惦记的,所以在赫哲送粥时便拜托了他去问。

晏兮皱眉,奇道:“阿婆托你问的?”

“是”赫哲道:“陆阿婆很担心。”

“怎不直接来问我。”晏兮有些郁闷地拨弄着药炉嘟囔一句,接着说道:“说实话,不怎么好。”

赫哲问:“很严重?”

晏兮点点头:“陆先生为虚损脉象。要知道,虚损之脉,若弦紧甚者病必甚,数甚者病必危。而先生的脉,弦细且加紧数,三者皆占——怕是命不久矣了。”

赫哲:“!”

晏兮叹了一口气,道:“心为君主之官,一身生气所系,最不可伤。而陆先生一生劳心、虚损过甚,早已成疾。我能做的,不过尔尔。”

想到陆阿婆在厨房门口踌躇不已的样子,赫哲就觉得这番话难以对她开口,只好又问晏兮:“只能如此了么?”

不过晏兮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单手托腮,侧头对赫哲笑道:“当然不是。如果你愿意,我还有让陆先生延年的法子。”

赫哲不解的看着晏兮,为什么是他愿意?

晏兮笑眯眯地看着赫哲,说:“我可以留在这里给陆先生施针,七日一次,连续三年,可再保先生十年寿命。”

这一次,赫哲马上明白了晏兮的意思,他想起了晏兮醒来时头一件事问的就是行程,想起他笑着说自己“最不济也能挺到云梦泽”。

“留下或者不留下,全由你决定。”赫哲面对晏兮,严肃道:“我们之前,从不是两不相欠的买卖。”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却被晏兮一把抓住。

赫哲回头看他,晏兮似乎很诧异自己的动作,马上松了手。

“没事。”晏兮抬头看着他,飞快地笑笑:“帮我谢谢阿婆的粥。”

赫哲沉默良久,却没有再往外走。他折回身去,一步跨过条凳,对晏兮说:“往那边一点。”

晏兮:“……”

赫哲紧挨着晏兮坐下,他的脸在炉火的微光中深刻清晰。晏兮静静看着他一番动作,却又他坐下来后,突然转过头去,沉默不语。

两个人安静地烤着火,只有燃烧的g柴在炉膛里发出爆裂的清响。

过了一会,赫哲说:“不管在哪,你都是晏兮。”

晏兮撇撇嘴,装作不以为然道:“我知道。”

一顿,晏兮又问:“你手好了吗?”

“嗯?”赫哲转头去看他,不明所以。

晏兮一脸不耐烦地抓过他的手,借着火光来回翻了个面,又冷着脸把手放下,哼哼唧唧道:“皮真厚。”

赫哲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看水道里被蹭刮的伤口,于是笑着说:“我早就没事了,你不用挂心,今天早点休息。”

“不用。”晏兮哼了一声:“睡不一会又该醒了。”

“还是早点睡吧。”赫哲说:“陆先生有我们守着。”

“守完我再守陆先生,你不累啊?”晏兮伸手在赫哲后颈上r0u了一下:“筋骨都僵了。”

“陆先生他——嘶——”赫哲被他r0u到痛处,咬牙轻嘶一声。

“陆先生是个好人,对吧?”晏兮瞪他,放下手:“不用守,一会药熬好了,陆先生自然就醒了。”

晏兮掐时记点素来一绝,赫哲刚把汤药倒进瓷碗,穆沙佩佩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厨房,兴奋地冲两人喊:“哎!陆先生醒了!”

晏兮0了一下汤碗的温度,抓抓自己耳垂,对穆沙佩佩说:“端到陆先生屋里,小心烫。”

“好嘞!”佩佩一挽袖子,连托盘也没用,直接抄起碗就往陆先生房间走去。

“喂,药很烫啊!”晏兮急忙跟了上去:“会烫着你的!”

“小心门槛。”赫哲在背后扶了晏兮一把,道:“不用担心他,皮实着呢。”

一行人前后脚进了内室,陆婆婆自然也没睡,这会正伺候着陆先生喝汤药。陆先生已经睁开了眼睛,神se中尽是疲惫。但当他看到晏兮时却是一愣,接着苍老的脸上竟显出震惊之se。

他g裂苍白的嘴唇抖了抖,声音嘶哑而急切:“是你救了我?”

晏兮一笑,说:“朱郎中今儿个上山,我便代劳了。”

“是你救了我,你——你懂医术?”陆老先生语无l次地呢喃着:“我就觉得像,我就觉得像……”

晏兮不曾记得自己与这人相熟,于是便问道:“在下鲜少出门,先生您——”

陆先生听到这活,试探着叫了一声:“晏谷主?”

晏兮的眉瞬间拧了起来。

这里虽是九阙雪山脚下,当地人也传言山腹中有这么一个药王谷,但是又有几人真正见过药王的容貌呢?他自己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身份,莫非是赫哲他们?

晏兮不动声se地看着陆先生挣扎着坐起来。

眼神扫过被他g枯的手指扯住的袖口,晏兮淡淡地开了口:“您认识我?”

而陆先生开口说的话,却让晏兮为之一震。

他在晏兮耳边,几不可闻地道了一句:“楚小公子,还好吗?”

楚崇,滇南王。

大昭二年,新帝削藩,滇南王楚崇首当其冲,于藩王之战中身败而亡。

新帝以宗藩拥兵自重、分距一方为由,对滇南王一支赶尽杀绝。

滇南王世子、次子皆战si。

最后一役,天玑军围剿滇南王府,府中忽起大火,火乘风势蔓延,灼焰滔天。

滇南王妃趁乱出逃,却在当夜被发现惨si于郊野。

尸t开膛剖腹,血顺着白水河流下,染了半条河道。

晏兮看着陆老先生,两人交映的记忆中同时浮现出那一夜的修罗场。

是夜,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幕,热气蒸腾着扭曲了一切事物,昔日热闹繁华的王府宛如同阿鼻地狱。而他也如修罗,执利刃活生生剖开了nv子柔软的腹部,取出一个不足月的胎儿。

他记得王妃扯着他衣角的手,记得她唇边簌簌流下的鲜红,记得她濒si时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后眼中骤然绽放的炫目光华,记得她一字一句极认真地念:“笑向卿卿道,君莫迟迟……归。”

晏兮抱着婴儿走了,那是他最后一次下山。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楚家小公子,而九阙雪山之中,则多了一位刁钻jg怪的小医徒。

“您是——”晏兮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他看着陆老先生苍老的脸喃喃道:“陆自恒老先生?”

陆自恒早年为官,却因政见不和被同僚诬陷,几番被贬,直至原籍滇南。

滇南王闻其才智,招为幕僚。最后更是作为王府西席,效命滇南王十余年,忠心耿耿。

晏南飞于滇王交好,晏兮未出师时也随师父去过几趟王府,听闻过陆自恒先生的名字。

现在这位陆老先生既知道当年的秘密,姓氏也与那位西席先生符合。再加上开办义学的作为以及长年累计的心劳之症,这身份自然是不难猜。

已经六十多岁的陆老先生见晏兮想起自己,激动地连声道:“是老夫,是老夫啊!”

他蜗居在这小镇整整七年,满腹文华敛于世,却没有一日怨叹过。唯有那夜被晏兮抱走的小公子他时常惦念。

那个只在这世上啼哭过一声便隐于茫茫山腹中的孩子,想来也如他学堂中的孩儿一样大了吧。

陆先生握住晏兮的手,急切地问道:“小公子他——”

晏兮微微一笑,道:“他今年七岁了。”

陆自恒浑浊的老目中瞬间摒出泪水,两行清泪在那张被时间摧残的脸上蜿蜒而下。

他半晌才抖抖嘴唇,几不可闻地呢喃道:“天佑我滇王啊……”

晏兮亦有些动容,不由想自己临了出谷时却没有见他一面,眼睛不禁也红了。

过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陆自恒老先生才平静下来。他拿巾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又问晏兮:“小公子他,有名字吗?”

“自然是有的。”晏兮耐心相答:“叫楚云卿,他是云字辈,而卿字——”

滇南王妃生x洒脱,不拘小节。

亲近些的都知道,王妃不ai以君妾相称,私下与滇王只单呼一“卿”字。

晏兮住了口,是怕陆自恒又想起那晚的王妃之si,但陆自恒听这名字自然就明白了。

怕他又触及心伤,晏兮笑着牵扯开话题:“我擅自取了名字,还望陆先生莫要在意。”

“是个好名字。”有些事情,经年洗涤,也只剩下唏嘘了。

陆自恒疲惫地摆摆手,示意无妨:“谢谢晏谷主多年的照顾,这等恩情……老朽来世做牛马,替滇王谢过您了。”

说完竟挣扎着起来,要对晏兮做长揖。

晏兮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陆自恒,急道:“老先生,无需如此!”

重新把陆自恒安置回床上,晏兮看着他枯木般的容颜,动了恻隐之心。

“陆先生的病——”晏兮思付一下,开了口:“倒还有个法子。”

他说完抬起头,发现一屋子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又道:“你们别做太大期望,我可没有神仙回天的法子,此番也只是延寿而已。”

语罢,他又低头看向陆老先生,道:“我是医者,就不得不告知先生您的实情。您为滇南王殚jg竭虑,一生心劳过重,那年的……藩王之战对您耗损过重,所以——”

“我知道。”陆自恒摇头打断了晏兮的话:“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晏谷主莫要为我为难。”

“不。”晏兮道:“我虽答应了别人同行在先,但对老先生的沉疴并不是没有办法。”

他道:“我可传令药王谷,将您送去调养。”

犹豫一下,他又道:“而且砚……云卿也在,您可日日见他。”

这算的上是莫大的诱惑了,但陆自恒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自然是想见小公子一面的,但——”陆自恒停下了话语,他是那段杀戮的见证者,他心中的仇恨虽然平淡了,但并未消失。他不能保证见到滇王唯一的遗子时,这情绪不会si灰复燃。

叹了一声,滇王血脉能延续已是不易了,他不能把这段噩梦带给他。

可是——陆自恒艰难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老伴。

四十年前,他为了仕途而离开的那个青梅竹马,却在二十年后的同一颗青榕下安静地待他归来。恣意少年打马而去,经历了一场场颠沛流离和郁郁不得志后,却在那张已被岁月摧残的脸上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陆自恒唤了声妻子的小名:“容容。”

陆自恒自知亏欠她太多,多到他在决定自己的生si之期时,却开不了那个口。他的命不只是他的,这段纠葛了六十年的感情早已将他们的生si相连。

陆阿婆走到陆自恒身边,苍老的手哆嗦着按上他的肩。

她俯下身,抖开嘴唇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恍惚间竟依稀是当年的少nv模样。

她也唤他儿时戏名:“鹳郎。”

陆自恒眼中又淌下泪来,他道:“我这一生自遣一句坦坦荡荡,唯有对你——”

而陆婆婆却笑着,用已经苍老却依然温软的语调,低声默诵起当年在私塾外偷偷听来的、教书老先生教给她家小先生的诗:“生si契阔,与子成说……”

绚烂的刺绣裹裙,沉甸甸的重山银冠,她着盛装在青山脚下葬了自己的碧玉年华,最终一片赤诚换得二十年相守。

“你回来那天我就知足了。”重逢之日,恍然若梦,是贺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她笑道:“不要为我为难。”

晏兮一行人悄悄退了场。

今天是个g净的晴夜,蜿蜒的银河说不出的壮丽。院子中央熬粥的锅架虽然撤了,但篝火还没彻底熄灭,依然有暖暖的温度飘来。

穆沙佩佩一pgu坐在火边,大喇喇支着两条长腿抬头问晏兮:“楚云卿是那个小仙童吗?”

晏兮笑着答他:“是。”

穆沙佩佩撇撇嘴道:“怪不得整天y沉沉的。”

“嗳。”晏兮觉得这句话接的毫无逻辑。

他和陆自恒说话时,除了提了提这个名字,别的可什么都没说:“他叫楚云卿就得yy沉沉啦,谁规定的?”

“我又不瞎,你看陆老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不定是个什么过往呢。”穆沙佩佩说完,下了定论:“小仙童身世悲惨,所以x格就yy沉沉的了!”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晏兮笑他,穆沙佩佩人虽莽撞,但观察却是细致。

不过晏兮从未给楚云卿——也就是砚观提及过他的身世。偶尔被砚观问起,晏兮也只是说他是自己早年从狼窝里捡回来的小畜生。

“不过——”晏兮话头一转,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件事,包括我的身份以后都不要再提,至于称呼……你们叫我名字就好。”

要直呼名字吗?

穆沙佩佩一脸为难的开口:“晏、晏——”

晏兮看他五官都皱在一起的样子,不禁好笑:“如果这么为难的话,我们还有个惯用的叫法——公子。”

穆沙佩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了一句晏公子。

晏兮听了很高兴,笑眯眯地对赫哲说:“你也叫一声来听听?”

赫哲看着晏兮,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你救了,藩王的——?”

“呆子。”晏兮去捂赫哲的嘴:“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赫哲拉下他的手,说:“只是想到那个小娃娃罢了,父母离世,怪不得那么黏你。”

“哪里黏我,说到底,我俩不过同病相怜。”晏兮笑笑,复而郑重道:“不说这事了,千万记得以后也别说。特别是出了南疆之后,切莫再提。”

穆沙佩佩啧啧啧一阵感慨道:“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

“我救了不能救的人啊。”晏兮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回去休息吧。”赫哲看看天se,对晏兮道:“多休息一会总是好的。”

“你今儿怎么净赶着我去休息。”晏兮不满:“差点忘记问,你们见我家小貂了吗?”

“别提了!差点让你家白老鼠挠si。”穆沙佩佩听到这话,气愤地一扯领口,露出ch0u了线的内衫和满是血痕的x脯:“就没有一天老实过!”

“哈哈哈,居然把你抓成这样。”晏兮大笑,问他:“你难道不觉得痒么?”

“痒?”穆沙佩佩把手伸进里衣内,大喇喇地搓了搓x口,道:“没觉得啊。”

“果真皮实。”晏兮笑道:“等你觉得不舒服了再来找我吧。”

“哎!晏谷主别啊,是不是那只白老鼠有什么古怪啊?”穆沙佩佩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本来没什么的,让晏兮这么一说,真的觉得有些不爽利了。

“能有什么古怪?碧血蛊你都中过一遭了,小小貂儿何足为惧?”晏兮说完,打了个呼哨。

只见穆沙佩佩后背上的衣服一路耸动,棉布的材质被顶出一道蜿蜒的凸痕。最后,一颗小小的白脑袋在他领边上现了形

“卷耳很喜欢你。”晏兮伸出手,小貂儿踩着穆沙佩佩的脑袋蹦到晏兮手上,他笑着去逗卷耳:“小东西估计是看我看烦了吧?”

“它那是不敢惹你,净欺负我了。”穆沙佩佩翻翻白眼:“不管了,好歹是走了,我可去睡了。少主,咱们什么时间启程?”

“明儿吧。”晏兮赶在赫哲回答之前抢了话,他歉意地看了赫哲一眼,说:“你们因为我耽搁太久了,陆先生既然不去药王谷我也没什么忙的,你们休息过来我们就启程吧。”

说完晏兮又在袖子里掏出一物抛给赫哲。

赫哲一把抓住,借着火光看过去,是一通t翠绿的剔花小瓶。

穆沙佩佩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

“好东西啊。”晏兮期待地看着赫哲,示意他拔开瓶塞:“拿一颗,嚼碎了咽下去。”

赫哲点点头道:“好,待会就吃。”

谁知晏兮却道:“不成,你现在就吃。”

赫哲捏着瓶子还在犹豫,晏兮便面se一沉,竟又伸手去夺那瓶子,嘴里说道:“怎么,怕我害你?”

赫哲侧身躲过他的手:“我现在吃。”

那药丸不知用的怎么个炼制法,倒出来后竟不是寻常见到的乌黑丸子。

浑圆的药丸是半透明的,倒像一颗jg工磨的琥珀,带了gu花的香味。赫哲嚼碎一粒,苦涩的味道顷刻在口中弥漫开了,散尽之后居然还有一丝甜。

晏兮接过赫哲递还的瓶子,笑道:“好吃吗?”

赫哲点头,对b在药王谷喝的那几碗带着腥味的药汤,这药的确算得上好吃了。

晏兮又问:“都咽下去没?”

“嗯。”赫哲答得混混沌沌,他晃晃头,发现眼前一片虚影。

站在庭院中无风自摇的赫哲跄踉一步,抓住晏兮的手臂:“你……”

一旁的穆沙佩佩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急道:“谷主,你给少主吃蒙汗药啦?”

“怎么可能,都说是好东西了。”晏兮拍拍赫哲的脸,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这是几?”

赫哲觉得自己就像喝了五十坛酒,四肢灌满铅水一般,重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看着眼前那人虚的只剩下一道白光,赫哲心慌地去抓,却一把扑空。

晏兮见赫哲样子,知道他晕的差不多了,便倾身向前。

他拥住赫哲的身子,伸手在他颈后一拍,竟在x道处捻出三根银针来。一旁的穆沙佩佩见了,惊得连嘴都合不上。

而赫哲却像是被ch0u了筋的龙,在晏兮拔出针的瞬间就瘫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扑在他身上不省人事了。

晏兮哪里承受得住赫哲的重量。他向后跄踉一步,脚卡在正堂的步阶上才堪堪撑住他。

转过头去,晏兮却发现穆沙佩佩还在原地站着,表情呆若木j,手指着自家少主抖啊抖。

晏兮被他呆愣的样子气的一吼:“没看见你家少主睡过去了么!还不快帮帮我!”

“啊——啊啊啊?睡、睡过去了?”穆沙佩佩如梦初醒,两三步走上前帮着晏兮去扛赫哲:“我还以为——我就说嘛我们身上早就没有银两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晏兮直想一拳敲在他脑袋上,却无奈腾不出手。

穆沙佩佩力气自然是有的,所以晏兮也就放了手,跟在两人身后进了他们暂住的耳房。

陆先生家虽然jg致,但却不大。主人住在正堂,晏兮占了二楼客房,便只剩下背y的耳室了。陆先生本意是为三人腾出正堂的,但赫哲执意不肯,陆先生无奈应了,打扫了这里让他们暂住。

晏兮探头打量了一下有些灰蒙蒙的房间,问穆沙佩佩:“住着是不是有点cha0?”

滇南是cha0泞之地,现下三月,更是sh冷。晏兮一问,穆沙佩佩就忙不迭的点起头来,抱怨一番天气。

“这边就是这样,不然也长不出镇南木来。”晏兮和穆沙佩佩联手把赫哲抬shang。

晏兮解下自己腰间绣囊,0出一片泛着油光的黑se木片来:“雨多雨少我可管不了,不过却能帮你们住的舒服点。”

晏兮把那片木头弹入火盆中。

不一会,火盆中冒出几缕细细的烟,一gu暖香渐渐弥漫开来,温柔缱绻的味道驱散了屋内的cha0sh。

这一晚,赫哲睡得很沉,在他的黑甜乡里,满是晏兮的味道。

滴答、滴答、滴答……

水声从甬道深处传来,愈发清晰。严丝合缝的黑se石壁上sh粘而滑腻,不住地滴下冰冷的水来。赫哲循着声音,踏着阶梯一路向下,只是走的越深,心中越是不安。

终于,前面有了莹莹的光。他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入目是一池寒烟氤氲的碧潭。

潭水静波无痕,从潭岸到潭心,颜se次第浓yan,蓝的心惊。

他走近水潭,向下望去。深渊般的池水映着他的身影,仿佛一只怒张的巨大眼睛凝视着他。

赫哲心中升起一阵没由来的不安,他想离开,却不自觉地向前踏出一步。在水潭边,他望向深蓝se潭心的眼睛徒然睁大,慌张地向后跄踉一步。

“哗啦”一声,潭水向两边破开,中心浮起一具面容熟悉的尸t!

“砰!”赫哲猛地坐了起来,一拳砸在墙上。

他眼神空洞,紧握的拳抵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厚实的x膛剧烈的起伏着。

赫哲伸手掀开被子跳下床,猛地推开房门。刺目的yanyan立刻倾泻而来,打在他脸上,让他一阵头昏目眩。

一团白光中,有晏兮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遥远而空洞,仿佛隔了亿万光年。

赫哲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白光渐渐褪去,事物景se有了模糊的影子。他看见在满是yan光的天井中,晏兮跟陆先生在树下相对而坐,他们身旁的竹案上摆了一壶清茶,想是在聊天。

晏兮转头看到赫哲,笑着招呼他:“陆婆婆在厨房做饭呢,就等你醒了。”

赫哲没有说话,他疾步走到晏兮身边,看着他,单膝跪下。一双手用力地抓着晏兮的胳膊,神情慌张而急切,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怎么了?”晏兮去抓赫哲的手,却0到一手冰冷的汗:“脸se怎么这么差?”

陆先生发现赫哲眼神有些不对,于是问:“是不是被梦魇着了?”

“是吗?”晏兮听完陆先生的话,站起身来,拉着赫哲走到屋檐下y凉的地方。

“你怎么了?”晏兮费力地从赫哲的桎梏中抬起手来,00他的额头:“快醒醒!起床了!”

“你——”

“我什么?”晏兮回应着赫哲,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奇道:“难道是我昨天下药下猛了?”

晏兮一边给赫哲把脉一边喃喃道:“怎么可能呢,这种安神的药……”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赫哲感受到晏兮身上的温度和手腕上跳动的脉搏才渐渐放松下来。他反复告诉自己,那是个梦,那池寒潭,那张充满si气的苍白面孔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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