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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受惊坠马

 

李辰洺看见沈白锦那小丫头走出了猎场,也本想跟着离开,但是他派出去安排事的人还没回来,故而先在云亭内等着。

日头已经逐渐挪了位置,午时艳阳高照,候在云亭的宫女太监陆陆续续给各桌呈上了小食糕点。

众人等待了些许时候,一时辰也尽临了,回来的组别已有八九,可却始终不见李宁安和李数的身影。

正当人们窸窸窣窣议论,耐心快散尽之时,奔驰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显。

就在其他人被林内奔来的马蹄声引去注意的时候,一名小太监轻悄悄走到李辰洺身后,伏着身子交代着什么。

“太子爷,东西已经换好了。”

“可有人看见?”

“特意在人少的时候去换的,不曾有人看见。”

李辰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了。

事情已经办妥,自己也没必要在这再待下去。李辰洺起身离开,但没走几步就又折了回来,原来是叫宫女包了一份糕点给他后才离开。

沈白锦出了围猎场,在附近的林木较稀的地界上闲逛。

漫无目的消遣心情,忽地听见有人唤着自己。

“白锦姑娘,等一下。”

回头看,是太子李辰洺正大步向自己走来,他一身蓝绸锦袍,灼热的日光打在他衣襟,隐约微反着紫光。

“太子殿下。”

沈白锦高高的举着手,对李辰洺挥舞着。

太子殿下今日帮了她不少,沈白锦很感激。

两人走近后。

“白锦姑娘可饿了,给你带了小糕,尝尝?”李辰洺手里拿着那包糕点,递给沈白锦。

沈白锦受宠若惊,但很高兴,因为她确实有些饿了。

“谢太子殿下惦记。”

道过谢,沈白锦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包小糕,拆开咬了几口,正要分给李辰洺,让他也一起尝尝。

“不必了,刚刚吃过了。”李辰洺婉拒。

沈白锦有些失落,把糕点包着收起来了,“太子不吃,那我也不该吃了。”

看着人把东西收起,李辰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但也不好开口又要那小糕,只好寻思着其他法子挽救。

一路走着,两个人都不言语,林里的鸟儿倒是叽叽喳喳鸣个不停。

路过饲马的圈,那有两名小侍卫在看守着马棚。小侍卫也瞧见了太子李辰洺,恭敬地拜了拜,就继续忙手里的活了。

李辰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了主意,“白锦姑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可愿意?”

“去哪里呢?”沈白锦疑惑。

“你一去便知。”

随即冲马棚内的两个小侍卫,喊着:“拉来两匹马。”

一名小侍卫,从马圈里拉出两匹高大黑亮的骏马,恭恭敬敬地牵到了李辰洺身边。

“太子爷,这两匹马可行?”

“行,退下吧。”李辰洺摸着马背,感觉到这马的应该十分矫健,他很满意。

不过,沈白锦看着两匹都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大马,心里全是发愁。难道又要骑马,这马看着就凶,能有我刚才那匹好骑嘛?

担忧虽是担忧,可太子的命令不可违啊,沈白锦看了看两匹马,又瞄了瞄李辰洺,心想着难逃一劫了。

“白锦姑娘别害怕,我拉着你,咱们只骑不跑。”李辰洺对着沈白锦笑着,眼神里仿佛写了,“我全知道”几个大字。

沈白锦惊讶,“您知道我马骑不好的事儿啊!”

李辰洺轻笑几声,“你的那点小心思,全表现在行动里了,谁能看不出来。”

没错,早在入围场第一局,李辰,李辰洺就从沈白锦和顾小小刘珩二人的互动,看出了她怕马这事儿。

一直不敢表达的秘密被人,看出来了,沈白锦也不觉得难为情,反而觉得畅快多了。

在李辰洺的帮持下,沈白锦骑上了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骏马。李辰洺也自己骑一匹,在另外牵着沈白锦这匹。

于是两个人就往林外走着。

先是穿过一片密林,接着林木渐稀,他们就来到了这片平整的草地。草绿土芳香,虫鸟不多,这地方很静谧。

沈白锦看见眼前的草地,感叹连连,“太子殿下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前两年春围赛闲逛时寻到的。”李辰洺答。

二人任凭清风拂面,一起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不过,一团黑棕色的影子,从马下窜过,惊吓了马儿。

连带着两匹马都受了惊,片刻间李辰洺只能下意识先拉紧自己马的缰绳,待他去拉另一匹的时候,那马连带着人已经窜出去了。

沈白锦的马乱窜着,晃动剧烈,沈白锦被甩,仰躺在马背上,情形很危险,随时有坠马的可能。

这要坠马了难免一顿摔不说,定是要被马蹄狠狠踩上几脚的,不过沈白锦已经做好了被踩的准备,她要松腿让自己掉下去,可总比被甩出去强。

沈白锦危在旦夕,李辰洺顾不了那么多,赶紧追上受惊乱窜的马。

眼看着沈白锦就要摔下去,他一跃而下,伸手拦住沈白锦的腰,两个人一起摔下了马,在草地上连滚十几圈。

受惊的马果然踩向了两人,不过李辰洺抱着沈白锦在怀里,全让自己承担了那几脚。

马跑远。

两人躺在草地上,沈白锦被李辰洺压在身下,全然未受一丝伤。而李辰洺头垂在沈白锦的颈肩,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

等了好久,李辰洺还没有反应,沈白锦吓坏了,她想起身看看太子哪里受了伤,可她根本推不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慌乱焦急之中,沈白锦急的哭出了声。

“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还能听见我声音吗?太子您可一定要醒啊!”

沈白锦越发感到无助,抽泣着,脸面向颈间李辰洺的后脑勺,扒着李辰洺的头,想将他扭过来,看个究竟。

“太子殿下,您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沈白锦越哭声音越大。

“您要是死了,我全家都是要被问斩的,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儿啊!我还这么年轻,死了太可惜了!。”

噗嗤一声笑。

李辰洺转过头来,看着沈白锦那哭的红红的脸。沈白锦也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太子。

“您没有死啊!”沈白锦本来哭着的脸,一下子喜笑颜开,还激动着抱住了李辰洺的头,特别高兴。嘴里念念有词:“真好!真好!”

由于一直压在沈白锦身上,怕压坏了她,李辰洺也赶紧起身。

右手抱着沈白锦,左手撑着地,右脚蹬地,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由于起身时的惯性,沈白锦被紧紧的勒在李辰洺的怀里,脸也砸进了他的胸脯。

站稳后,沈白锦先松开了手,她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体统,想着拉开些距离,再请太子惩罚自己的无礼。

可当沈白锦退后一步时,想却发现太子正紧紧地搂着自己。

“太子殿下,你…我……”沈白锦羞红着脸,说话也含糊不清。

李辰洺看着怀里少女的反应,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白锦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多有得罪。”

“无碍的,本就是我先失礼了,请太子殿下责罚。”

两个人就这样,你说一句我言一句,互相道着歉。

在这青青草地上,定是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徐风、青草和悸动……

回去营区的路上。

“真想不到,平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也会同人开这般的玩笑。”沈白锦语气无奈,有些生气又不敢表露。

李辰洺看着独自走在前面,憋的气鼓鼓的少女,不禁心里发笑。

“白锦妹妹,莫要生气了。”李辰洺解释。

沈白锦连忙停下脚步,回身摆着手否定,“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生太子爷的气,当时我真的以为您出事了,行为举止过分了些,还劳烦您不要错怪才是。”

“当真未有生气?”李辰洺也站下,背着手,身子微微前探。

“当真。”沈白锦盯着地点了点头,不敢看李辰洺。

“那便好。”李辰洺面色淡然地走到沈白锦身侧。

随后两人就一起步行往营地赶。

不过沈白锦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子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同别人开那般的玩笑了,您没有事儿自然是好的,可是如若您出了事儿,那与您一起的人,全家上下不论多少人都是要与您泉下再相见。”

看李辰洺没有什么反应,沈白锦就继续念叨了下去。

“而且,臣女就是个太医之女,不过封了个小小的郡主位,是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身相救的,您的命比我的贵上不知多少,倘若您命悬一线,我却安然无恙,那我也必定是久久自责不能怅然的。”

一路上,少女自言自说,男子就在一旁听着。

“不过,还是万分感谢太子殿下舍命相救,今日恩情,我沈白锦来日必报。”沈白锦突然停脚步,要跪地叩恩。

见这状,李辰洺立马扶沈白锦起身,“好了,白锦妹妹就无需行这般大的礼数了,你我同窗本就是朋友,出手相救自然是理所当然。”

沈白锦被李辰洺扶起来,面对面相站。

突然,从远处林中飞射出来一支箭,直直射向李辰洺的背。

本来沈白锦要对太子谢恩的,就被一道银光晃了眼睛。

“太子殿下小心。”沈白锦急急的拉着李辰洺的手,往左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李辰洺护在身后。

一声闷响,那箭射到了刚刚所站的位置。

“这周围有埋伏。”沈白锦低声对李辰洺说。

于是两个人背对背,巡视着四周。

随着远处林子内的树一阵晃动,鸟儿惊起,可以判断那贼人似乎已经逃走。

此事一经,两个人也不能在耽误下去,尽快的赶回了营地,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回到营地,已经申时末。

沈白锦一路跟随着李辰洺,直到看着太子殿下进了重兵把守的皇帐内,她才安心离开。

然后她自己一人又赶回了太医局的帐子。

进入皇帐,李辰洺就看见几位弟弟再同父皇说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洺儿怎么才回来?快快快,给你五弟道个喜,这次春围,老五夺了第二。”皇帝样子很是高兴。

李辰洺把一脸防备的神色换成了恭贺的笑脸,走到李煦的桌前,“恭喜五弟喜提乙等。”

李煦也站起来,端着酒杯,“谢过二哥哥了。”

两兄弟,面上互相和气着。

皇帝瞧着这哥俩和其他儿子,一时高兴,就赏了所有皇子金钱玉坠一对。回去营区的路上。

“真想不到,平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也会同人开这般的玩笑。”沈白锦语气无奈,有些生气又不敢表露。

李辰洺看着独自走在前面,憋的气鼓鼓的少女,不禁心里发笑。

“白锦妹妹,莫要生气了。”李辰洺解释。

沈白锦连忙停下脚步,回身摆着手否定,“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生太子爷的气,当时我真的以为您出事了,行为举止过分了些,还劳烦您不要错怪才是。”

“当真未有生气?”李辰洺也站下,背着手,身子微微前探。

“当真。”沈白锦盯着地点了点头,不敢看李辰洺。

“那便好。”李辰洺面色淡然地走到沈白锦身侧。

随后两人就一起步行往营地赶。

不过沈白锦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太子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同别人开那般的玩笑了,您没有事儿自然是好的,可是如若您出了事儿,那与您一起的人,全家上下不论多少人都是要与您泉下再相见。”

看李辰洺没有什么反应,沈白锦就继续念叨了下去。

“而且,臣女就是个太医之女,不过封了个小小的郡主位,是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身相救的,您的命比我的贵上不知多少,倘若您命悬一线,我却安然无恙,那我也必定是久久自责不能怅然的。”

一路上,少女自言自说,男子就在一旁听着。

“不过,还是万分感谢太子殿下舍命相救,今日恩情,我沈白锦来日必报。”沈白锦突然停脚步,要跪地叩恩。

见这状,李辰洺立马扶沈白锦起身,“好了,白锦妹妹就无需行这般大的礼数了,你我同窗本就是朋友,出手相救自然是理所当然。”

沈白锦被李辰洺扶起来,面对面相站。

突然,从远处林中飞射出来一支箭,直直射向李辰洺的背。

本来沈白锦要对太子谢恩的,就被一道银光晃了眼睛。

“太子殿下小心。”沈白锦急急的拉着李辰洺的手,往左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把李辰洺护在身后。

一声闷响,那箭射到了刚刚所站的位置。

“这周围有埋伏。”沈白锦低声对李辰洺说。

于是两个人背对背,巡视着四周。

随着远处林子内的树一阵晃动,鸟儿惊起,可以判断那贼人似乎已经逃走。

此事一经,两个人也不能在耽误下去,尽快的赶回了营地,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回到营地,已经申时末。

沈白锦一路跟随着李辰洺,直到看着太子殿下进了重兵把守的皇帐内,她才安心离开。

然后她自己一人又赶回了太医局的帐子。

进入皇帐,李辰洺就看见几位弟弟再同父皇说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洺儿怎么才回来?快快快,给你五弟道个喜,这次春围,老五夺了第二。”皇帝样子很是高兴。

李辰洺把一脸防备的神色换成了恭贺的笑脸,走到李煦的桌前,“恭喜五弟喜提乙等。”

李煦也站起来,端着酒杯,“谢过二哥哥了。”

两兄弟,面上互相和气着。

皇帝瞧着这哥俩和其他儿子,一时高兴,就赏了所有皇子金钱玉坠一对。

从顾小小的帐子离开。

没走几步,沈白锦就碰见了刘珩,一猜便知这人是在外面等了许久。

“沈姑娘,顾小姐她可好?”

“小小她很好,已经服下了药,脚也揉过了,刘兄别太担心。”

刘珩跟着沈白锦一路往太医局营帐走,追问:“那顾小姐,可同沈姑娘提了刘某?”

“未有,就是闲聊了些闺阁的趣话。”沈白锦回答。

她想到小小跟她交代的,绝不可透露一句,关于小小已经知道了刘兄那份爱慕之情的事儿。

刘珩叹气,却说:“那便好。”

沈白锦虽然没有出声,但她咬了咬嘴。想着,这种话本一样的故事怎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了,一位武将一位官女,互相有意,却不能说破,往往这种故事的结局都不太好的。

沈白锦心里祈求上苍,希望自己的朋友们一定能有个好结果。

在刘珩的陪同下,沈白锦回到了太医局的营帐,进帐之前,特意寻问了刘珩,今年春围的赢家是哪几位。

刘珩告诉她,一等的是东郊大营的一名三等士兵,二等是五皇子李煦,三等是蒋家公子蒋仲恺。

听后,沈白锦想了想,明日定要准备份礼物送给五皇子李煦当贺礼。

最后,在刘珩离开之前,沈白锦又询问了他这营地的备守防御是怎样的。

刘珩告诉自己,说这营地方圆十几里都有士兵驻守巡逻,非常安全,除了自己人,其他人不可能混进来。

得到答案,沈白锦心里有了数。两人互相道别后,沈白锦进了营帐,刘珩也就离开了。

营帐内,解圆在分包着药材,看样子今日春围场上受伤的人可不少。

“白锦,你回来了。”

“嗯,解圆哥。”沈白锦三步并两步,走到药柜旁,翻找着什么。

“今日春围,比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话怎说的这般丧气。”

“可不就丧气嘛!春围狩猎,本就是一场满足人欲望的杀戮,人尚且会受伤,那猎物不更是没了命,怎能高兴得起来。”

“诶呀,白锦你说话可小心些,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要说你忤逆向上呢!”

沈白锦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人活在世,可真是束缚。”

说话间,需要的东西就在柜子里找到了,拿出来后,沈白锦找了张纸写着什么,写完后就再次离开了营帐,似是赶去给谁送东西。

解圆看着少女离开的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人要想活着,就不得不做着各种不得已的事。”

……

皇帐。

把酒言欢,畅乐无极,各桌上摆着诸多佳肴美味,想想就可知,定是猎场捕获的那些……

皇子贵戚们依次排坐帐内左侧,随行来的文臣武将也依次列席于右。

才封赏完今日春围的头三等,本正是满堂彩众人皆高兴的时候,可有些人另有心思。

“今日老五我中了二等,这与二哥的帮助密不可分,所以敬兄长一杯。”

那五皇子李煦不知何时来到了李辰洺的身旁,想要他敬一杯酒。

见这情况,李辰洺端起了桌上的杯子,“五弟言笑了,我说过的,你定是会赢的,只不过谁在后面追的问题,不是我的相助。”

酒杯相碰,李煦一饮而下,李辰洺也小抿了一口。

“就算我能力强,也要承蒙有二哥这样的人物在后面赶,总之还是要归功于二哥的。”

“五弟,你醉了。”

李辰洺扶住摇摇晃晃的李煦,叫来了小监将李煦搀回坐席。

李煦临走时,伸手拍了拍李辰洺的背,肆意地喊了句:“有这样的二哥,妙哉!”于是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皇帝看见五皇子醉醺醺的样子,便命人将他送回了帐子休息。

“来人,将五皇子送回去休息,今日得了二等,恐怕是得意忘形了,吃这般多酒。”

宫婢将五皇子馋着送出了皇帐,筵席间又恢复成欢愉热闹的场面。

这桌上虽然皆是美味,可李辰洺却没动几筷,刚才被李煦拍过的地方,有些生疼,想来是被马踩到的缘故。

抬头之时,与席位临面的顾相对上了眼,李辰洺客气地点头,举起杯子与那人敬了敬。

顾相瞧见太子对自己敬酒,也拿起酒杯同敬,两人隔空客气一笑,随后一饮而尽。

看似和谐平静,实则只有彼此知道,那笑里有多少“刀枪剑戟”。

席间一片笙歌,可总有人明显的不高兴着。

那就是李宁安和李数,这两位就是春围第二局的最后两名,不止回来的最晚,而且每人七支箭是一支也没用。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时在林子内,大家各自“见机行事”离开后,只留下了李宁安、李数两人,且其他组也再无人空余,所以只能彼此成一队。

本来是对手,现在成队友。这不就是等同于让水溶于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这规则就在他两人这变了一个样。变成了,阻止对方不能射出一箭,拖延对方不能回营。

当然,两个人自然如愿以偿的将对方时间耗尽,也一同无缘下一局了。

现在两个人都在生着闷气呢,谁也不理谁。

李宁安看李煦被扶着回了营帐,他也想尽早离开,不愿再看见某个人小气的嘴脸。于是起身告辞,“父皇,儿臣也有些醉了,能否先回去?”

“醉了,那就回去休息吧。”皇帝应允。

其实皇帝知晓今日老三老七闹了别扭,而且对他们不守规矩的事,也做了惩罚,看着两个孩子依旧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就想着先放过他俩,等回宫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李宁安一离开,李数就立马投六皇子李执的“怀抱”,毕竟年纪尚且比其他皇子小些,自然觉得是被三哥欺负了,心里委屈寻人安慰。

夜深。

宴席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李辰洺陪着皇帝一直等到最后,毕竟是太子爷,要守在最后。

终于,皇帝也和顾丞相想谈结束后,送走了二位长辈,李辰洺也可以离开了。

走在回帐子的路上,李辰洺就在琢磨,今日试图刺杀自己的人是谁安排的,虽说皇家子弟遭遇刺屡见不鲜,但这围场四周可是严防死守,怎么会有人混进来,外人混不进来,那就一定是围场内的人。

身居太子之位,忌惮的人自然多,可真正敢下手的可没几个。转念间,李辰洺似是想到了谁,眼神转变眉头紧锁,一改往日温润雅气,面目冷峻骇人。

五皇子帐内。

李煦瘫在床榻上,双眼阖闭脸颊红晕,服侍的宫婢整理好后,就依次退出了帐子。

屋里没了人,这时躺着的李煦突然睁开了双目,眼神冷静,完全没有了醉醺醺的样子,抬起手臂将手掌压在头下垫着,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俨然一副得逞的样子。

……

“太子爷您回来啦。”

李辰洺没管他,大步走进了帐子,小太监上手帮忙脱下外衫,又将提前准备好的茶水递了上来。

“爷,今日累坏了吧。”

端过茶杯,饮下清了清嗓子,“这可是近几月最劳累的一日了。”

主仆说话之际。

从帐外进来一名太监,小步快速的走到李辰洺跟前,说:“太子爷,这是沈郡主送来,说是给您的。”

李辰洺接过东西,是一瓶三七丸,还附带有一张纸,上面除了写着服用剂量,还有句“太子相救之恩,无以为报,今后定当千随百顺于太子殿下。”

看完,李辰洺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寻人。

“太子爷,沈郡主早已经走了,这是您还在席宴的时候送来的。”太监连忙追上说。

李辰洺退回屋内,“她可有说什么?”

“沈郡主就说了句,一定要交给您。”

太监弓着背候在一边。

“行了,你退下吧。”

李辰洺手握着药和纸,坐在了桌旁,反复看着那句“今后定当千随百顺于太子殿下”,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看似心情很好。

夜更深了,各营帐都熄了灯,这时看天,是那般深蓝透彻却又静谧深邃。

……

晋州。

近几日街上越发人马稀疏,这入了深夜,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但是焱惊楼可不一样,即便到了亥时也还是嘈杂热闹,百十来号人都分别围在不同的桌前。

“买定离手。”庄家坐镇的人喊着。

“我全压。”

一名衣衫褴褛,看上去嗜赌成性的中年男子,将怀里的钱掏出拍到了桌子上。

钱全压出去后,男子双手紧握抱在胸前,口念咒语般:“一定赢,一定赢,一定赢。”

不过,和他对家的人更大手笔,压的赌钱是他的几倍。

“要开了,开了。”

随着庄家启开骰盅,“三大一小,共十八点,这位爷赢了。”

只见那衣衫褴褛的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脑袋发懵难以置信,他与对面的人赌了七把连输了七把,这回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赌了,这是真完了。

那与他对赌的人,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给了他一锭银子,“兄弟,这是给你的,往后别再来了,赌场的规矩你还不知道么,十赌九输。”

见到这人赠钱于己,中年男子赶紧跪倒在那人面前磕着头,“谢谢这位爷,谢谢这位爷,大恩大德小的永生难忘。”

男子头磕地的声音,咚咚得响。

“姜爷,楼上叫你。”一个小厮在二楼的栏梯上喊。

姜客没有在多管男子,转身离开,上了二楼。

暗阁内。

高清寒背身站在窗前,夜风寒凉,阵阵冷气涌进屋内。

不一会儿,姜客也来到了阁内看见高清寒在屋内站着,将门关上的瞬间再一抬头,高清寒就坐在了屋内另一侧的椅子上,本来开着的窗子也关上了。

&nb/>姜客走到高清寒跟前,说:“阁主,一切都安排好了。”

座上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深邃不可探。

“阁主,我在楼下瞧着,那斜对街的张记杂烩今日店里格外安静,应该是换了新人。”

接着姜客又分析:“往西三里,柳街上有好几家铺子闭了户,想来也是那几家派系与青松派纷争败了的,近街的青柔坊最近招了不少龟奴,应该就是青松派送来的人手。”

说了好几句,也不见高清寒有反应,姜客索性不再说下去,“阁主,您没有反应,应该是早都已经猜到了吧。”

这次高清寒看了姜客一眼,缓慢地眨了下眼,似是肯定。

楼下。

有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闯了进来,还不待其他人上前驱赶,只见那老人恶狠狠的盯了他们一眼,就飞快的走上了楼梯。

本要上前驱赶的人也都停下,复归原位各司其职。

从楼梯走出,原是耄耋样貌的老人变成了身强力壮的男子,只不过面遮黑巾不见其容。

待其进了阁楼,推门而入,已经等候许久的姜客上前询了一句,“此行可顺利?”

容修对着他点点头说:“顺利。”

接着快步走到高清寒身边,交代着这几日任务的结果,“阁主,此行很顺利,不过郭兄受了些伤,我先让他先回高府了。”

“好。”高清寒应声。

然后起身,准备离开焱惊楼。

不过,在离开之前,高清寒对容修姜客两人又交代了一些话。

跟着高清寒离开的还有在这附近隐匿多日的暗士。

看着阁主从阁楼上的暗门离开,连带着一群黑影的消失,姜客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容修。

“为什么阁主对你说的话,比对我说的话多?”

容修眼神诧异,声音嘶哑地说:“除了刚刚对你我的安排,阁主额外就对我说了一个字。”

“你是不知,这几日除了刚才的安排,我同阁主说话,阁主都只是点头摇头,未跟我说过一个字。”姜客愤愤。

“那可能……阁主瞧不上你。”容修语气肯定。

姜客轻蔑一笑,“呵,你还真是不止声音难听,说话也难听至极啊,阁主要是瞧不上我,那也定瞧不上你这个怪人。”说完,姜客跺着脚气愤地走开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声音没有那么难听,容修跟在后面喊了好几遍姜客的名字,“姜客,姜客……”

但是这几声音色都各不相同,毕竟容修可是易容大师,那音色变化是也会二十几种的。

回到高府。

高清寒率先去了郭升的房,

翌日

青松派,堂内。

“昨晚潜入的贼人可追到了?”

陈贤奉坐在堂内的太椅上,把玩着指间的玉扳指,神情严肃。

那回来通报的派徒跪在地上,“没,没有掌门,那人逃的太快,没有追上。”

然后又追述道:“不过他被追踪的兄弟砍了一刀,没个半月肯定是好不了,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排查,定是能找得到的。”

“行,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必须给我提着他的脑袋回来,否则……”,说话间,陈贤奉就将指间的玉扳指捏碎成了数块。

吓得那派徒,赶紧慌慌张张的跑了下去。

“掌门,这根本不用查,一定是衡岳派的人干的。”青松派元老之一克谦愁在旁边的位置说道。

陈贤奉呵笑了一声,“你怎知就是衡岳派干的,如若真是他们,那又为何将自己门派密轴送过来,这不是白白找死呢。”

“这迷轴自然是假的了,毕竟是衡岳派,至关重要的密轴怎会这般轻易就被偷出来,想来也是一个陷阱。”克谦愁眯着眼睛,盯着陈贤奉旁边桌子上的密轴。

陈贤奉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密轴,挑了挑眉嘴角一勾,“陷阱?未必。”

拿起桌上的密轴,对着克谦愁说:“昨夜的事,先别对外声张。”

“那我们的……”克谦愁追问。

“暗中调查着,看看对方什么动静,毕竟我们那个又不是真的,怕什么。”说完,陈贤奉起身就离开了。

……

衡岳派,文厢阁。

例行查阅卷宗秘籍的派徒,照往常一样在文厢阁内点兑。

查阅的时候,瞧见阁内不常用的一盏枯灯竟然掉在了地上,派徒上前去捡,接着就看见了散落一地的书籍宝典,再一抬头这阁内的暗门竟然敞开着,那派徒惊坐在地,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厢阁。

“不好了,不好了,文厢阁的暗门被人打开了。”派徒一路惊喊,经闻者无不人心惶惶。

如此一阵惊闹,派中长老们也闻声而来。

“胡闹,不要瞎说。”

从陆续赶来的人中,走出一位长者出声制止,此人名叫何天沣,是衡岳派元老之一。

“你再嚷嚷胡说,就把你舌喉剔掉。”何天沣严声呵斥。

从文厢阁跑出来的派徒,一下子摔在地上,“是真的何老,是真的,暗门被打开了。”手指着文厢阁的方向。

被急叫来的另两位长老,也都在文厢阁内的暗门前一齐汇集,屋内只有何天沣、云客中、路孝海三位长老和高家大总管郭辞这四人。

看着散落一地的卷籍和被打开的暗门,三位长老互看一眼,便一齐走进暗门内,郭辞则在外守着,未一同进入。

暗门能被打开并不容易,因为无几人知晓这暗门到底在厢阁内什么位置,但这说明了潜入的人一定是熟知派内诸事,不过要想顺利进入暗室,就一定要三位长老各自的钥匙,再分别打开暗室里的三扇内门。

所以打开暗室容易,可取出暗室内的东西应该说是不可能。

暗室内。

三位长老依次打开三扇内门,最后进入一间极小的石室,在中央一石台上放置一金盒。

何天bsp;何天沣率先上前打开盒子,随后猛退几步依靠在墙上。

另两位长老看其样子也赶忙上前查看盒子,只见那盒内空空如也,本该存于盒内的密轴已经无影无踪。

……

三位长老同郭辞一路,匆忙赶去找掌门高慎督。

齐寺园门口守着两位小丫鬟,远远就看见派内的三大长老往这边赶来,两人赶忙上前询问。

何天沣无瑕与丫鬟交明来意,就直接与另三人进了园子,来到高慎督的住居处,推门而入。

“大哥,出大事儿了!”何天沣推开门进入屋内。

一进屋,就看见高慎督披着衣服坐在桌边,面色苍白病乏,手里握着一密轴。

江姗站在其夫君身后安抚着,也可见她眼中尚未平定的惊恐。

高慎督发出羸虚的声音:“我已经知道了。”然后抬起手,露出了那布满松林纹路的密轴。

六人围坐在桌前。

“我猜那边的情况,应该和咱们是一样。”何天沣说。

高慎督点头,肯定。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何天沣问。

路孝海说:“定然是找他们换回来。”

“如何换?怎么换?而且怎么解释他们的密轴在我们手里!”何天沣发问。

“怎么解释?自然是有人故意调包。”路孝海回答。

一直没言语的云克中终于发了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释的了。此人能把两派密轴偷出来已实属不简单,但他又能将两派密轴交换,还明张目胆的放在掌门的房里,可见定非一般人。”

何天沣认同:“天下能做到如此的,不超过四人。”

身旁的路孝海说:“这样算一算,能做到的人有,我派掌门高兄、青松派掌门陈贤奉,还有隐迹多年的玥阳派女师,可这都不可能啊,难不成是都城的卢老来晋州了?”

云客中打断路孝海的分析:“不会,卢老已经在中原栖居多年,如果要来,江湖上一定会有风声的。”

“那难不成是陈贤奉,可他用他派的密轴换我派密轴有什么用?”何天沣说完,拿起桌上印有“青松”二字的密轴仔细端详着,“这也不像假的。”

坐在一角的郭辞接话:“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何天沣问。

“那就是三位长老一起。”郭辞说。

“不会,不会,我三人近几日共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现在时间长。”路孝海率先看着高慎督解释。

云客中坐在高慎督对面,看着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大反应,便问道:“高兄可有什么打算?”

“未有。”高慎督回答。

说完话,紧接着一阵猛咳,江姗拿起帕子递给高慎督,帕子再放下时,显眼可见一块猩红。

三人看着高慎督这幅样子,也就没在叨扰下去。

郭辞留在房内帮江姗一起照料高慎督,期间高慎督与郭辞对话。说自己年纪大了,与儿子关系也不好,不再想管这些事情了,密轴虽然事关门派机密,但没有密令是谁也打不开。

让郭辞给三位派中长老递话,让他们不要太过惶恐,最好与青松派好好交谈一番,说明事情原由,互相换回来就好,对于盗轴的人,他也再不想追究了。

待后来,郭辞与三位长老交代好高慎督的话后,几人皆是一言不发,各有心思。

……

这几日晋州并不平静。

前些天,被小派徒兴师动众的一嚷嚷,门派上下都知道了密轴丢失一事。

虽然长老们一再强调不许议论、不准向外透露,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有闭不严实的嘴。

不久,全晋州城就已经传遍了衡岳派密轴被盗的事,与衡岳派一向交好的各派系堂庄都在帮着寻,但还有敌对的派系也在寻,不过他们是想窥探密轴中的机要。

高府。

这两天,府上很是闲暇,高清寒按照他之前的话,往府上叫了好几台戏班来给郭升解闷,而高清寒自己不是行书练字就是品茶舞剑,全然不管外面流传衡岳派密轴丢失的事儿。

“少爷,您真不回门派看看?密轴都丢了,恐怕老爷的病更严重了。”郭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庭,也提了一把剑,要上前与高清寒对练。

高清寒不出声,只是左手拿着剑随意的挥着,看着郭升执剑前来,两人便相站准备切磋。

来回互相接了十几招,高清寒最后一发力,将郭升手里的剑挑掉。

“少爷好生厉害,左手的执剑的力道也这般强。”郭升捡起掉落的剑。

高清寒把剑抛给在旁边候着的暗士,拿帕子擦了擦手,问郭升:“伤好些了吗?”

郭升笑嘻嘻的回答:“涂上少爷给的药,早都好了。”说完还使劲拍了拍右肩。

“那就好。”高清寒看了郭升右肩两眼,然后转身去了前庭。

等高清寒转身离去,郭升面孔瞬间转变成痛苦的样子,揉了揉刚刚自己使劲拍的地方,“好痛。”

恢复后的郭升,也将剑交给暗士,然后赶快跟上自己少爷的步伐,一起去了前庭看戏。

此时,戏台上演着的选段正巧叫——鹬蚌相争。

……

都城。

春围三日,自从上次回营一别,李辰洺和沈白锦就在没见过,一位日日陪在皇帝身边参与策略谋划,一位整天在太医局和顾小小的帐子两头跑,都忙的很。

沈白锦作为一名“合格”的“信使”,在刘珩顾小小中间“传了”不少说话,当然并不是这两人真的有沟通,而是沈白锦这个“中间人”给两位说着撮合话呢。

春围结束回城那日,刘珩一直守在顾相的轿子外,几乎没远离开轿子一丈以外的距离。

期间顾小小曾撩开轿帘看过风景,但是瞧见刘珩随行守在车外,为了避免被刘珩误会,她也是慌慌张张的缩了回去,而且一路再没探出头来过。

龙辇内,显然没有来时那般热闹,皇帝拄着额头闭目养神,李宁安一改反常竟在车内看书,老六老七一起靠在车壁上打着盹,李辰洺坐在一边喝着茶,思索着近日的事情。

缓过神儿来,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看着三弟正在认真的研读书籍,他也想去拿本书解解闷儿。

正要去拿一摞书最上面的一本时,就先被另一双手拿走了。

“二哥不好意思,我先拿到了。”五皇子李煦拿着书,冲李辰洺晃了晃。

李辰洺觉得无所谓,淡淡一笑,随手拿起了第二本。

没听见李辰洺有什么反应,李煦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二哥,还真是气量非凡。”

听见李煦这样对自己说话,李辰洺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知道了他的用意,“五弟说笑,这不过只是一本书,本书,看哪本都是一样的。”

“书是个小物,哪一本都一样,但其他的可就大不相同了。”李煦说。

“那五弟觉得什么不同?”李辰洺漫不经心端起了一杯茶品着。

“名誉、权势、金钱……很多,或例如二哥的身份。”

“我的身份。”李辰洺呵的一笑,“是,这位置很多人惦记。”

“二哥自己也知道。”声音严厉。

“五弟可是也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敢有,可我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二哥春围那日还没切身体会到么?”李煦眼神凌厉的看着李辰洺。

对着李煦的眼神,李辰洺审视着似乎是想看透李煦眼中的意思。

“二哥,谨小慎微是该有,但不要处处忍让了才好,自己的东西别人都要来抢了,还是要守住了才好。”李煦言语意味深长。

“五弟提醒的是。”李辰洺点头,看来自己想对了,果然前日白锦发现的那个刺客,是争权的人派来的。

车内一时安静。

刚才二哥五弟的话,李宁安虽然没有抬头,但他一字一句听的清楚,虽然自己无心与二哥争什么,但有心的人很多,如果二哥守不住,恐怕……想到这里,李宁安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似安神的皇帝,其实也没真的放松下,眼皮下的眼睛一直动,想来也是在思虑着什么。

回到都城。

沈白锦没有同太医局的人一起进宫,而是直接在东街下车,回家去了。

一路小跑赶回沈府。一早就在门口候着的蝶雨也远远地就瞧见了小姐回来,也走出府门出来迎着。

“蝶雨,我回来啦。”沈白锦看见蝶雨出来接她,更是一路飞快地往家跑。

蝶雨看着自己小姐完全没有样子地奔过来,担心地喊着:“小姐小姐,你慢些跑,别摔倒了。”

两人一近,沈白锦一把抱住蝶雨,“蝶雨,你想我没?”

“都快想死小姐了。”

“哈哈哈,爹爹娘亲在家?”

“在呢在呢,就等着你回来呢。”

两个姑娘互相搭着手,亲昵地走回沈府。

“蝶雨,你给我做好吃的没?”

“做了,你这个小馋猫,可放心吧。”

“做豆子粥了?”沈白锦笑嘻嘻地问。

蝶雨一听,狠拍下大腿:“诶呀,就这个没做。”

“啊~”遗憾的声音连转了十八个弯。

看着小姐这个样子,分别三天自己也很想小姐,现在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疼小姐一把,“没事的小姐,我回去现给你做。”

“那我要吃两碗。”

“两碗?只要您吃得下,二十碗都成。”

想到之前,沈白锦追着蝶雨屁股后面要她做都不做,这回这么大气,可让沈白锦激动坏了。

“蝶雨你果然是最好的。”

说完,沈白锦整个人都盘到蝶雨身上去了。

其他候在府门口的男役看见小姐是被蝶雨姑娘背回来的,都吓到以为小姐受了伤,有两个还赶忙回府去通知老爷。

另有几个也跑下来,其中一名男役一边哭着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我们家小姐好好的一个大闺女,活蹦乱跳去的春围,怎么就被背着回来了……”

堂厅。

“爹爹,女儿真的没事。”

现在沈鹤正给沈白锦把着脉,把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你先不要说话,让你爹多给你诊一会儿。”陆沐彤对沈白锦说。

“哦。”

沈白锦也不敢造次,咬了咬嘴,然后一眼瞪向那两个跟沈鹤说自己受了重伤的男役。

那俩男役憨憨地对沈白锦笑着,一副知错了的样子。

“没什么病。”沈鹤松开沈白锦的手腕,把针灸等医药物品整整齐齐地放回药箱内摆好。

“老沈你可看的仔细?我怎么觉着锦儿这脸色没有从前好呢。”陆沐彤质疑着自己这位名医夫君。

沈白锦来到陆沐彤身边,趴在她肩膀上,“娘亲,我真的无事,脸只是在林场晒的有些黑了。”

“真的么。”陆沐彤摸着沈白锦的小脸,一脸疼惜。

“锦儿,你娘亲不信我,你给翻两跟头瞧瞧。”沈鹤收拾着药箱子开玩笑。

“好嘞爹,娘您瞧好了。”

沈白锦这就要起身翻跟头,结果被陆沐彤一把拉住。

“翻什么跟头翻跟头,锦儿都这么大了,你还以为像小时候呢。”陆沐彤责备沈鹤。

“夫人说的对。”沈鹤收好药箱,递给下人拿走,自己坐到饭桌前,“咱们还不吃饭么。”

随着这么一说,下人们陆续端上了饭菜,一家人也都围在桌前,有说有笑。今日陆沐彤的气色也格外的好,谈笑间好似年轻了不少。

……

几日后,太学院。

由于三皇子和七皇子还未握手言和,所以这学堂内也不似之前那般热闹。

在严太傅授课期间,沈白锦和李辰洺两两眼神交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今日先讲到这里。”严太傅收下了书,结束授课。

皇子们瞬间散漫,邋里邋遢地收拾着各自的东西,没一会儿就三两结伴的离开了太学院。

李宁安跟着其他的兄弟一起离开,李辰洺回头对沈白锦点点头,随即也跟着走了出去。

学堂内就剩下沈白锦和李数两人,沈白锦看着李数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到他跟前,“七皇子,还在生三皇子的气呢?”

“没有,我才不生他的气呢。”李数抬头说。

虽然矢口否认,但沈白锦可知道他这气还没消呢。

“七皇子今晚可空闲,出宫来找我玩吧。”沈白锦提议。

李数一听沈白锦想和自己出宫玩,心情大好,这可是白锦姐姐第一次与自己相约,他可要把握住这和白锦独处的机会,就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

“好啊,我有时间。”语气期待。

沈白锦说:“那酉时时分,在宣武门宫口等七皇子。”

“白锦姐姐你放心,我定不会迟的。”李数高兴。

说罢,两个人就一起出了太学院,之后在清池分别,李数回殿,沈白锦出宫。

本是沿着清池边上慢慢走着,忽然沈白锦就被一双手拉倒一处隐蔽的假山后,吓得她差些喊出来。

“是我。”淡淡的声音稳重润哑。

沈白锦也松开钳住的手臂,“太子殿下,您怎么不叫我一声,吓我一跳。”

br/>“你可说了?”李辰洺问。

“说完了,七皇子答应了。”

“那就成,我这边也答应了。”

沈白锦松了一口气说:“希望今夜,他二人能和好才是。”

“嗯,白锦妹妹如此好心,一定能让他二人和好如初。”李辰洺应着。

俩人是躲在假山后交谈的,可路过的宫仆也是能瞧见那有两个人的,一个个徘徊着面露难色,不知是应当问候还是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

沈白锦一扭头,看见了在近处为难的小太监,连忙解释:“公公,我们是有事在谈,没什么的,您忙。”

接着拉李辰洺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脸坦荡荡地看着小太监。

小太监一笑,“太子爷万安,沈郡主万安,小的只是路过,没有瞧见什么不妥。”

这小太监话说的让沈白锦听着感觉不太不对劲,又再次解释说:“公公,我和太子殿下真的在说事,故而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商量。”

还未待小太监回复,李辰洺就对那太监大手一挥,“别在这耽搁了,你赶紧去忙吧。”

太监弯腰退下。

“太子爷,我还没解释完呢,你怎能就让他走了。”

“他就是个小宦官,无需与他解释那么多。”李辰洺说。

沈白锦说:“官虽小,但他要是传出去,宫里的宫女太监可就都知道了,本来是没什么,但也抵不住众口悠悠啊。”

“别担心,我定是不会让他们乱传那些,会危害白锦妹妹名誉的话。”李辰洺低头看着沈白锦,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神色。

被太子堵的没话说,沈白锦嘟囔着:“您是太子爷,你自然不怕了。”

不过抬起头又变的明朗,对李辰洺说:“谢过太子殿下了,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宫了,就在此别过吧。”

李辰洺本想在和她多说说话,奈何被刚刚那个小太监扰乱了,只好同沈白锦道别。

“那宫外见。”

“好。”沈白锦对李辰洺告辞。

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她脚步匆匆似是逃走一般,梳的发髻随着频率一颠一颠,甚是俏皮。

不自觉间,李辰洺脸上浮出了温柔的笑意。

看着少女背影渐淡,李辰洺这才转身离开,大步赶往瀚庆宫去“捉”人,今日李宁安那小子,不去也得被他李辰洺抬出宫去。

……

沈白锦回沈府,先是去陆沐彤的房里瞧了瞧,看见娘亲正在读书,便没去打扰。沈鹤在后院庭内和下人一起修剪着花草盆栽,这夏日快来了,赶紧修剪好,才能长的规整。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正式的郡主服,穿了一身轻便薄棉的淡橘色长裙,在外面披了件鹅黄的短衫,发髻散开一半,随性飘然,无须定睛细看,就可知是位娇俏人儿。

换好衣衫,在房内简单的歇息。

蝶雨在为晚饭忙着,问完了老爷夫人,现在正往沈白锦的房间走来,蝶雨在门外敲了敲,“小姐,您晚上想吃些什么?”

沈白锦侧卧在软榻上,对着门外说:“我晚上要出去,就不在家吃了。”

“好,那我去厨房知会一声,您晚上也早些回来呀。”蝶雨嘱咐。

“知道了。”沈白锦应。

大约过了半刻,沈白锦也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出了沈府。

来到宫门口,李数一眼就瞧见了沈白锦,她今日打扮的与往常不同,多了几分娇俏的女儿气,这让李数心里可是高兴,他是没想到白锦姐姐会为了自己特意打扮一番。

沈白锦看见了从宣武门走出来的七皇子,伸手挥了挥,李数也兴冲冲地朝沈白锦走来。

“白锦姐姐好生美丽,我在宫口远远的就在猜那妙龄佳人是谁,结果就是姐姐你。”李数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

被这般夸赞,沈白锦有些不好意思,掩面遮笑,样子十分害羞。

两人随意攀谈。

宣武门内。

一男子双手被绑,被另一男子拽着走出来。

“二哥,我都说了我不想出宫,您要带我出来干什么呀。”李宁安各种不情愿。

“带你出来,自然有带你出来的道理。”言语冷静。

“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不说,我就不走了。”李宁安挣脱被抓住的双手,站在原地不肯挪一步。

李辰洺不语,看着自己这弟弟,心里有千束万束的火也发不起来,最后只好敲了敲李宁安的头。

“出去,你就知道了。”

无奈之下,李宁安只能继续被自己二哥拽着,一起出了宫。

迎着落日红霞,李辰洺已经看见了在宫门外站着的两人,白锦今日很是与往常很不一样,她一身橘色似与霞光融合,看起来既娇艳又温柔。

“呦,这是谁啊,正经打扮下,还挺人模狗样的。”李宁安看见沈白锦,不例外的挑衅。

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把李数的美好幻想击碎,一脸诧异地看向李宁安,“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不能出来么。”李宁安回答。

李数又转头问沈白锦,“白锦姐姐,你也叫了他?”

“我…我没有。”沈白锦尴尬,不知所措。

“什么被叫出来,我分明被捆出来的。”李宁安举起自己被捆着的双手,满脸不谑。

看着李宁安被捆住的双手,沈白锦睁大了眼睛,看着李辰洺眨了眨,似是说,这怎么回事。

李辰洺眼神瞄了李宁安一眼,然后抿嘴冲沈白锦腼腆一笑,不做解释。

“白锦姐姐,我们是去哪儿?要不咱们先走吧。”李数是一刻也不想同李宁安呆在一块,拉着沈白锦就走。

“别急,我们去焉汾居,没几步就到了。”沈白锦稳住李数。

“那姐姐可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没有。”

“那是不用急,咱们慢慢走去。”

李数揽过沈白锦,推着她离开宫门前,朝焉汾居走。

“巧了,我们也要去焉汾居。”李辰洺赶紧跟上。

沈白锦回头附声:“那真是好巧,不如一起吧。”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李数感觉自己被套路了,“二哥同去可以,但是……”眼神瞪向他那气死人的三哥。

“但是我不想同他一起。”手指着李宁安。

“谁又想同你一起了。”李宁安反驳,大步走到李辰洺边上,“二哥你给我解开,我要回宫。”

见情况不好,李辰洺沈白锦互看一眼。

沈白锦拉着李数走开,忙说:“我们去我们的焉汾居,他们去他们的,不一起,不一起了一起了。”

“还是白锦姐姐懂我。”

于是这两人就先走开了,把李辰洺李宁安两个人留在原地。

看着前面两人走去焉汾居的背影,李辰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弟,你从来不知我的苦。”

“二哥有何苦,说出来,让小弟与你分忧分忧。”李宁安问。

李辰洺摇了摇头,带着李宁安往宫门走。

“三弟,你不知,明日父皇会来学院旁听,如若看见你和小七二人还有不合,我这做哥哥的定是难辞其咎。你们这是想我受罚啊。”

“怎么会?父皇不是最心疼二哥么,要罚也是罚我和老七。”李宁安说。

李辰洺回复:“春围场上你与小七那么一闹,父皇已有所不悦,本来是要回宫后重重罚你二人的胡闹,是我为两位弟弟拦下话,说定能将你二人磨合好,可现在你和小七也还是这个样子,实在叫我为难……”

“竟是这样。”

听完解释,李宁安低着头有些自责,“真是让二哥难做了,其实我看着兄弟们都在为我和七弟的事情想办法,我也是感觉对不住大家。”

李辰洺抚着李宁安的背,安慰着,“没事宁安,你若不想和小七和好,那就不必去焉汾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咱们就回宫吧。”

兄弟俩已经走进了宫门。

“二哥,你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吧。”李宁安举着双手。

李辰洺顿了一下,随即帮其解开绳子,“对不住了宁安,我不该叫嘉柒母妃来帮着一起绑你。”

绳子解开,李宁安揉了揉双腕,后将一手放到李辰洺肩上,“不,二哥,是我对不住你。”

李辰洺迷惑,疑问的看着李宁安。

“二哥,我们出宫,去焉汾居,找老七和白锦去。”李宁安一脸坚定地说。

“宁安,你不要为难自己。”李辰洺语气欣慰。

“不为难,我们走吧。”李宁安抬腿就往宫外去。

李辰洺还想阻拦,“宁安,你不必为了我而去找小七和解。”

看着李宁安已经走出离自己八尺远的距离,李辰洺一脸得逞的笑了。

……

晋州变天了,风卷云厚,似是欲来。

一早就在衡岳派山庄汇聚的青松派和各路高手已经等候多时了,可迟迟就不见衡岳派掌门高慎督出来。

在山庄大堂内坐镇的只有何天沣、云客中、路孝海三人,这让前来换密轴的陈贤奉很不满。

自己这青松派掌门都已经亲自来衡岳派的山庄了,可对方掌门却不出面,很显然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又或说高慎督果真的病重,已经到了无法出行的地步。

“这高慎督怎么还不出来?是看不起我们青松派,还是心里有鬼,不敢出来。”一名青松派门徒叫喊着。

“这不来了。”

从堂外走进来一帮人,竟是高清寒的昇夕阁和暗士。

何天沣看清楚来人,站起来率先出声,“小高来了。”然后由人引座,坐到了衡岳派那一边。

对面的青松派门徒开口说:“你来了又不是高慎督来了,有什么用。”

话刚落,高清寒身边的一名暗士往前几步,起刀一晃,擦刀再收刀。

刚才那多话的青松派门徒,就已经倒地,一命呜呼了。

瞬间,两派人刀剑相对。

“放肆,你们敢在这里大开杀戒。”何天沣怒吼。

陈贤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是你们小高掌门先动的手。”

被这话一怼,何天沣为难无法辩驳。

高清寒一阵冷笑,端起桌上新沏的茶。

站在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陈掌门怕不是不知道,这江湖辈分上的规矩。”

在郭升的意会下,何天沣再出声:“刚才陈掌门手下实在太没规矩,我派掌门的大名可不谁都能直呼的。”

云客中也说:“本来我家掌门,论辈分也是在陈掌门之上的,这直呼高掌门大名,也就是没把您也放在眼里,确实该杀,也算为青松派除了个祸害。”

“呵,理你们全占,在衡岳派死我派一门徒,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陈贤奉讥讽。

双方都不服的情况下,在场的其他支派的人物,倒是出声劝和。

“陈掌门,算了吧。高掌门的辈分确实是长于在座各位,直呼名号确实过分了,死了一个没大没小的门徒,让其他人长长记性,也算值了。”一位旁门支派的长老开口说。

听长老说完,陈贤奉对那老者白了一眼,“毕竟在衡岳派的地盘上,定是要忍让些,要不然命都要搭到这里喽。”

事情暂且息事宁人。

这高慎督始终也不出来会面,反而派了个小丫鬟将那密轴送到堂内,交给了云客中。

看着这情形陈贤奉嘴角一扯,心里越发的确定高慎督已经病重到不能自理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听完丫鬟传的话后,云客中站起来,对陈贤奉说:“陈掌门,今日就由我来与您换这两派密轴吧。”

说完,拿着青松派的密轴走到陈贤奉面前,双手将密轴交于陈贤奉。

接下密轴的是个另外的门徒,陈贤奉可是丝毫未动,理都不理云客中,而是由门徒拿着递来,他仔细端详着密轴,似是检验真伪。

看好后,指示另一人将衡岳派的密轴拿出来,交了过去。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两派双方互相验过密轴,没有任何问题后东西也就算换完了。

“密轴也都已换回,高掌门难道还不出面么。”陈贤奉突然问。

被这么一问,众人也颇好奇,这高掌门是有何事如此重要,连换轴都不出现。

“这高掌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连换轴都不亲自出现。”

“陈掌门都亲自来了衡岳派,高掌门不出来会面一下,实在有失衡岳派的气度风范啊。”

“……”

一时间人多嘴杂的寻问起高慎督的下落。不出陈贤奉意料,果然大家也都盼着高慎督能露个面,验一验江湖上关于高慎督重病的传言。

于是陈贤奉借机说:“高掌门迟迟不出面,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何天沣看着现在这局面,似乎高慎督不出来,众人就不罢休的意思,他看向云客中,可云客中也是一脸难的不言语。

“请诸位别多想,高掌门只是被事给耽搁了,等下次各位再来庄内拜访时,我定提醒掌门对大家罚酒请罪。”何天沣解释。

陈贤奉见缝插针,“有事来不了,那也没什么怪罪的,但何来请罪一说。莫不是真干了什么滔天的违事?”

“陈掌门不要胡言,我派无论何人,论何人,上到门派长老,下到小徒门童都是行得正坐的端。”路孝海坐不住。

“行得正,坐的端?现在不出现,指不定有着什么天大的阴谋。”陈贤奉老脸一皱,“说不好我派的密轴就是你们掌门派人偷走的。”

陈贤奉越说越怒,重重的拍着桌子。

“陈掌门无凭无据的定不要妄加断言。”云客中反驳。

此时,陈贤奉仿佛已经愤怒至极,面目狰红,看着掌门如此面色,刚刚那交换密轴的门徒开口说道:“也不是空口无凭,全天下能偷走两大门派密轴的人,除了我派掌门和高掌门谁还有机会有能力。”

一直坐在对面不动声色的高清寒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面对他人的质疑,云客中语气平稳照理解释:“如若按你说的,是高掌门交换了两派密轴,那把自己门派的密轴送到敌对人的手里,这又是什么安排?莫不是嫌别人对自己门派密事了解太少。”

“就是,费此般力气,就只是为了像现在一般,再把密轴交换回去么。”何天沣补说。

“都说了,不是空口无凭,我们有人证。”青松派门徒说。

云客中三人相看诧异,高清寒也依旧坐在原位,不动声色。

此时,从青松派尾随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负责追查偷轴贼的门徒。

门徒一站出来,就直指着高清寒身边的郭升说:“是他,就是他偷的密轴,我们兄弟追捕他时,砍了他一刀,现在验一验他身上有没有刀伤就知道了。”

郭升神色慌乱,看向坐在旁边的高清寒,一下子跪下去,“少爷,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修长的手指碾了碾指尖的杂尘,高清寒语气随意,“是不是你,一脱便知。”

本来站在角落里的郭辞,此时已经怒气冲冲地挡在了郭升面前,一巴掌抽过去,“逆子,你为谁卖命?你是想害死老爷少爷?”

这突然一下,众人被惊,何天沣连忙拉过郭辞,“郭总管你先消消气,这事儿还没着落呢,别错怪了孩子。”

“废物。”郭辞指着郭升吼道。

陈贤奉捏了捏额头,极其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没人要听你在这里教训儿子,现在事关两派密轴被盗一事,可由不得你出来捣乱。”

被这么一训,郭辞克制了情绪,恭敬地朝着陈贤奉鞠了躬,示以歉意。

就在大家的瞩目下,郭升褪去了上身的衣服,健硕的身材暴露无疑,满身遍布疤痕,但就是没有一道未痊愈的刀伤。

青松派门徒看着郭升的身体无一丝新伤,腿开始不停的颤抖,其他心里有鬼的人,也震惊不解。

陈贤奉眉头一皱,心里疑问诸多,难道密报是假的?不可能!那份密报是他亲启,不能有错,除非是安插的人出了问题。

“这下陈掌门可看清楚了,不要再放纵手底下的人信口胡言了。”何天沣说。

衡岳派这一帮的人,看见郭升身上并无新伤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那陈贤奉的门徒如此肯定,他们也以为真是高掌门做了什么安排。

何天沣等人由之前的愁绪难展逐渐放松下来,不过郭辞却依旧面情严肃,神色凝重。

他看着郭升褪去衣服时,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他惊讶于自己儿子身上会有如此多的疤痕,虽然郭升也不什么细心养护大的孩子,但是郭辞从小也算对他保护周到,伤疤不该如此多。

再算上到现在为止,郭升都不曾与他对视一眼,这不免让郭辞起了疑心……

眼前的这个郭升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高清寒并没有什么大反应,郭辞心发乱,难道少爷也被这个假冒的郭升蒙骗了么,现在堂内还有其他门派的人,也不可戳穿,就应形势而变吧。

郭辞定了定心神,也佯装松了口气的样子。

看着郭升这一身健全,忽然有人拍起手,“佩服佩服,高掌门手段太高,鄙人真是自愧不如。”随着拍手,陈贤奉还大笑起来。

看着陈掌门这疯癫模样,衡岳派三老也不愿多加言语,事情澄清了就好,也不想再成口舌之快,无端惹出什么是非。

“贤弟谬赞了,我手段再高也抵不过后辈们足智多谋。”这厚沉的嗓音,一下将人们原本盯在陈贤奉身上的视线转到了别处。

之前未露面的高慎督,竟然出现了,这高掌门面色红润气场逼人,一双炯目仿若带着刀剑般,不论谁与之对视都会战栗三分。

如今的高慎督虽渐年老,可其在江湖和坊间上的威望是无人撼动,对敌手狠绝毒辣从不手软,面对市井不公又惩恶扬善,坊间一向称其高阎罗……

陈贤奉将高慎督的气势看在眼里,右眉上挑,觉得这高掌门真是不可估量,心里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安排,不禁感到有些可笑。

“高兄,小弟可不敢在您面前称谋,还是要多向您老人家学习。”陈贤奉假笑。

随着高慎督出来的还有夫人江姗,她一直伴在高慎督身旁,连瞧见多日不曾相聚的儿子也只是远远的看上几眼,一直不离自己夫君半步之外,似乎在怕着什么。

“既然贤弟已经换了密轴,就赶紧离开吧。”高慎督送客。

陈贤奉听出赶人的意味,看了看高清寒,又对高慎督起手作辑,“那就不打扰高兄一家人团聚,吾等先行告辞了。”

正待陈贤奉转身离去,就听见那许久无语的高清寒开口说了话。

“高掌门,不累么。”高清寒低着头,目光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郭升身上。

“寒儿,不要这般同你爹说话。”江姗规劝。

高清寒没有理会母亲的话,而是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堂内一名派徒的面前,把派徒手中的剑拔出,在他面前比划。

“可记得?你砍过我一剑。”高清寒对那派徒,轻吐出一句话。

那门徒很是惶恐,“少门主,您在说什么?”

何天沣看着这小高举止反常,出声制止,“小高,这还有这么多人在呢,门派里的事,应当派内解决,就不要……”

话被打断。

“何叔,您什么都不知。”高清寒说。

“怎么……?”何天沣不解。

本来要离开的陈贤奉听见高清寒这么一说,就慢下了脚步,停在门前看着“热闹”。

江姗忍不住,“寒儿,你爹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冷笑。

接说:“为我好,就派人杀我?”

随后,手对着昇夕阁人群里的姜客勾了下,让他出来替自己说下去。

姜客站出来,规规矩矩地对诸位前辈鞠了躬后。

开始说道:“半年前,阁主秘行前去都城拜访卢老,这次出行本不出三人知晓,可不巧的是,阁主刚离开威虎门,就遇上了追杀,想来阁主武功高强也是能相安无恙,可追杀的一伙人,竟十分熟知阁主的行剑运法,虽然杀手有刻意隐藏剑法,但从细微之处,阁主还是能看出那些杀手出自谁家。”

此话一出,台面上的人议论肆意。

“出自谁家?”有人问。

“正是阁主本家——衡岳派。”姜客答。

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升,姜客蹲下身扶他起身,“你说,本来阁主就是秘行去拜访卢老,甚至连暗士都没带只身前往,那派内的门徒又怎么会知道呢?”

郭升不语。

“你不说,我来说。”拍了拍郭升的臂膀。

众人等着姜客说下去。

“这次秘行,阁主只同两个人讲过,一人是我,而另一人就是你。”姜客狠狠地指向郭升。

“是你把消息透露了出去,告诉给高掌门,你就是高掌门安插在阁主身边的眼线。”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掌门和小高可是父子同心,岂会需要安插眼线监视,你这个小子不要挑拨离间。”路孝海愤言。

高清寒轻笑两声,“父子同心。”

抬眼直直的看向高慎督,两父子眼神交杀。

姜客继续说:“高掌门不知您还记得否,六岁时是谁从狼窝里爬出来,是谁被您扔给卢老,三年间不管不问,为何阁主与高夫人母子关系不亲,是谁逼着阁主去学练狠毒的剑法,还有屡屡把阁主送到最难的处境……那个人是谁?”

一席话出,四下鸦雀无声。

确实,江湖上人人都知,高掌门不止对敌人狠毒,对自己和亲儿子更是狠绝。

据说高慎督曾将他六岁的儿子扔进深山自练,不幸遇见狼群差点没命;而后又送到自己死对头卢老的威虎门,让对家折磨自己的儿子。今日得到证实,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江湖上还有对其称号解释的另一说法,高慎督狠毒之绝天下无人可比,对自己更下得去惨无人道的手法,这种凶狠毒辣之气连鬼见了他都要绕走,故而称其——阎罗。

江姗听着这些话也是目瞪口呆,她这位母亲也不知自己儿子竟然受过如此多的苦,难免轻泣。但看着眼前的夫君,一时左右为难。

“从头至尾,高掌门都只是拿阁主当成工具来养,一个用来满足他江湖第一的虚荣,他高慎督的儿子也是天下第一的虚荣。”

高清寒看着高慎督的眼神,随着姜客的讲述,从恨意到失望再到杀气……

“怎么会,高兄明明对门派的人都很好……”何天沣声音轻说。

姜客走回昇夕阁的队列内,“三年前,阁主秘密成立昇夕阁,招揽了诸多江湖才士,但被高掌门发现,恐阁主有逆反之心,故而暗中打压昇夕阁,限制阁主出行,所以半年前阁主秘去都城拜访卢老才会遇到刺杀,如若不是被都城女子所救,恐怕今日阁主就不可能站到这里,而是成为高掌门的‘傀儡’了。”

陈贤奉在门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甚是高兴,即便高慎督重病是假,那这高家父子分歧可定是真的了。

如若今日不亲自来,恐怕是听不到这么撼人的“故事”。

在父子二人的对视中,高慎督率先瞥开目光,把头转到一边一言不发。众人看其样子,也都心灰意冷,不成想这高掌门竟然是那般的人,为了达到一己私欲对亲生儿子下此狠手。

着实令人唏嘘。

高清寒依旧冷脸,“既然已说透,从此父子恩断,仇敌相对。”

环视着衡岳派庄堂内四周和少时陪伴过的人,高清寒说:“别怪我狠,再登衡岳派之日,就是诸位丧命之时。”

而后快步走出堂内,暗士和昇夕阁的人跟在高清寒身后,郭升本想跟上,结果被姜客一把推了出去。

路过门口时,陈贤奉高清寒二人有过短瞬的眼神交汇。

看着人离开,高清寒的话久久萦绕在高慎督的耳边散不开,嘴里念着“仇敌相对”,阵阵血腥涌入口鼻,随着倒地瞬间,一口血也喷了出来……

未散去的青松派和其他帮派的人也细数看见了这一幕,陈贤奉震惊之余,心头也生出一种喜悦。

江姗拿着帕子擦拭着高慎督嘴边的鲜血,她这个曾闯荡江湖多年侠女般人物,在这一刻也显得甚是孤立寡助。

……

都城,焉汾居二楼观台。

此时李辰洺和沈白锦同坐一桌,李宁安和李数同坐另桌一桌。两桌之间隔了几丈远的距离。

沈白锦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他们两兄弟在那一头说着什么。

在这之前,李辰洺和李宁安赶来焉汾居寻找沈白锦二人,看李宁安气势汹汹,沈白锦还以为,李宁安是来找李数吵架的。她护着李数身前,不让两人接触。

好在李辰洺把她拉到一边,跟她解释了情况。

原来是李宁安想要主动找李数交谈,来解决那多日持久的矛盾。

沈白锦好奇,问李辰洺是怎么说服三皇子的,李辰洺是一脸欣慰地说,三弟懂事,不想再给二哥和其他人添麻烦了。

看着另一桌的情况,李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色时怒时肃。

期间似乎两人还有过些争执,而李宁背对着沈白锦,也看不见三皇子的脸色,一时无法判断局面如何。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楼下讲书的人也都换了一拨。这才看见李宁安和李树两人饮茶碰杯,似乎已是和解。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焦灼等待的李辰明,沈白锦已早早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宁安兄弟二人走到沈白锦这桌,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敲了敲桌子,“快起来吧。”

“白锦姐姐,困乏了就赶紧回府歇息吧。”李数蹲在桌边,凑到沈白锦的耳边小声说道。

经人提醒,沈白锦睁开了惺忪的眼眸,满脸惊讶的看着一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二皇子七皇子。

“谈完了?可和好了?”沈白锦询问。

李宁安吸了吸鼻子不吭声,转身往楼下走。

“已经解决,应算暂时和解了。”李数跟沈白锦和二哥交代着。

听这么一说,沈白锦那是高兴,站起来握住李数的双手说:“太好了太好了,自家兄弟哪有吵架不合好的,能看见三皇子和七皇子如此和解,我心中甚是喜悦。”

两位年岁相差半年的少年少少年少女紧握着彼此的双手,看不惯的李辰洺上前阻断了两人,换而站在中间。

“既已经解决,我等也就离开吧,三弟肯定在楼下等半天了。”说完李辰洺就搂着李数下楼。

还回头还对沈白锦说着,“别愣着,赶紧走吧。”笑容畅快。

嗯,看场面如此和谐,沈白锦不禁开始期待明日太学院课上的祥和热闹场景。

今日最大的任务已经完成。沈白锦回了沈府,三位皇子回了宫。

回宫后,这后续的计划,就要交给李辰洺这位太子来施展了。

……

夜已深邃,宫中各殿内的烛火也熄了大半。

瀚庆宫,三皇子李宁安的住处。

经过今日三哥主动来找小七解决矛盾隔阂,李数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现在直接找来了瀚庆宫。

李宁安李数两人坐在瀚庆宫后殿的花园内。

“近日以来是小弟想的不够周全,既让二哥为难,也与三哥闹了不愉快,今日三哥能主动找我解决,小弟心里甚是悔过,择日不如马上。这不,小弟刚回宫后就立马找了坛三十多年的良酿送过来给三哥赔不是。”

这一番恳谈,划破了不少隔阂,拉进了兄弟的情谊。

两位皇子伴着月色交谈了许久。把今日没说出的,往日不曾说的,都交了个透。

昏昏沉沉中,两人便在园内的石桌上睡了过去。

只见桌上杯盏零散,酒坛空空,两人面色熏红,看来这是把那坛多年的老酿酒,借着心情一起抒发饮尽了。

……

翌日。

太学院。

今日院内十分严肃安静,是因为皇帝来课内旁听授课了。

皇子们在座下,不敢大出一声,连严太傅都站在一边等候着。

现在日头已近午,气温闷热易使人焦躁,伴着院内蝉鸣,压迫的气氛愈来愈浓。

沈白锦探头看着院外门口,迟迟不见有人赶来,而且面色一脸愁苦,忧心忡忡。

诸位皇子一概低头不敢吭声,皇帝在上座面色严肃,仿佛要严惩谁一般。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从外回来的陈公公站在学堂口禀报着:“皇上,三皇子和七皇子已经寻到了,他们是在瀚庆宫的后花园里睡着了,老奴已经将二位皇子送回各自寝宫休息了。”

“好,你退下吧。”随着皇帝下令,陈公公也就站到边上候着。

严太傅上前说:“皇帝息怒,这两位皇子近几月都是十分守时的,想来应该是昨晚有事给影响了……”

“严老,你就是对他们太仁慈。”龙颜不悦。

严太傅鞠躬,“是臣的错,臣受罚。”

这严老一心维护学生的样子是把皇帝看的哑口无言。

“这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是这两个小子目无王法,不守规矩,不尊老敬重。”

皇帝越说越气,“这回就罚他们去池安寺呆上一月,每日听经俭素再让他们抄写皇家训诫五百遍,如果一月过后还不知悔改,那就再关一个月,什么时候守规矩,懂规矩,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皇帝愤怒起身,吓得严太傅和各皇子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等皇帝走出学堂,五皇子李旭小声喃喃:“这下三哥和小七算是有苦受了。”

皇帝离开前,停下脚步回看了一眼堂内的诸人。眼中眸色略有变幻,而后甩袖离开了。

身为太子的李辰洺正巧对上父皇的眼神,恭敬地低下了头。

严太傅也苦笑,想着这两个小子怎就这么会挑日子,这次是谁也帮不了他们。思虑的恍惚间看见了太子垂下头时眼底那过分的平静,仿若早有所料。

再看向离开的皇上,严太傅心里似乎有所明白。

没错,这三皇子和七皇子被罚去池安寺,就是由皇帝和李辰洺这对父子一早商量好的。如何让老三老七两兄弟和好,又能一惩前日春围上不守规则的放肆,也好平了朝中大臣们对皇子仗势行为的非议。

李数那坛三十几年的陈酒,就是太子赠去的,果然李辰洺料事如神,猜到这夜兄弟谈心必然饮酒借劲。

而且想来把两位弟弟一起关到寺庙,共同衣食住行,一个月定能促进二人的感情。共同度过了这般的困难,想了以后也是不会再吵架了。

这真一举两得。

……

晋州。

经历昨晚的一系列事情,现在江湖上传遍了高家父子决裂的事。

再加上高慎督当众吐血,应证了之前关于他病重的传闻,这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也不让人意外,现在江湖人士都在担心,这衡岳派恐不久之后就要移主了,江湖上将再次卷起腥风血雨,太平的日子不长了。

陈贤奉亲眼瞧见了昨夜那一场面,高兴的直接去了阴姬教。与姬珑骧两人更是激动的彻夜难眠。

细细谋划着接下来的一步步。

高府。

气氛凝重低压,一行十三人的暗士在前庭内站成一排。

姜客站在高清寒身后,能看见高清寒颊腮咬得紧紧。

经历昨晚郭升受伤一事被青松派揭穿,高清寒也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人安插了密探,对于郭升受伤一事,知道人不过四五。

昇夕阁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去的,那就是前些日子帮郭生处理伤口的那两名暗士有了问题。

现在那两名暗士已经被昇夕阁的手下强押,关进了高府的密牢。

对付暗士一定要用各种残酷毒刑逼问,毕竟这十三人组成的暗士营,是高清寒少时的陪练高手,各个硬命。

昨夜同高清寒一起前去衡岳派的郭升其实是容修易容而成。真正的高手早已经被人迷晕,高清寒也秘密派人,将他送回衡岳派与容修交替。

郭升是高慎督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高清寒其实早已知道。

念在郭升对自己并无恶意,况且从小一起长大,又是自己母亲的嫡传弟子,平时郭升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所以这次算是对其手软了一回。

除去两名暗探,现在暗士里只剩下十一人,按理来讲,这十三名暗士皆在高清寒身边五年有余,无牵无挂冷血无情应是不会被别人收买。

这不仅让高清寒心中生疑,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提早在他身边安排,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

事不宜迟,他现在应该启程去都城请卢老来晋州为自己作镇。

毕竟与高慎督的决裂,定会引起江湖上的一番腥风血雨,门派之争必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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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暑临,雷雨频。

沈府庭院之中姹紫嫣红,枝叶透绿,雨后的莹珠粘在叶瓣上,借着日光泛出璀璨晶石般的闪烁。

此时沈白锦正在房内书案前,写着严太傅罚她的抄录,张张宣纸上的小字规整、运笔秀巧、气韵舒展跟沈白锦给人的感觉很是相宜。

沈白锦从小帮着沈鹤抄写药谱,自然知得一肚子医术,练得一手好字,再算上被陆沐彤影响,还习些护身的功夫,人更是加倍的伶俐。

何况相貌也惊艳般的绝美,脾气又好心性又正,这沈家女儿无论去到何处都会是最招人待见的姑娘。

当然,除了严太傅之外。

这次被罚,就是沈白锦在课上堂而皇之的睡觉,被严太傅抓个正着。

沈白锦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最近总是容易“嗜睡”,鉴于怕娘亲担心,她决定过几日,等能见到向如初的时候,让向大哥帮她诊一诊。

本月初九祥昼节。

到时候都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灯会,介时将在城内的曦芦湖上举办,皇室家族也都会出宫身穿常服,一同与民共欢。

历年来,还会选出工艺最为精致的灯匠进行赏赐,并由他来负责宫中灯盏一年的制作。

除此之外,这灯会在民间也被称为相思会,因为灯会上有诸多名门望族或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参与。

许多的公子小姐会在集会上看对眼,可灯会一结束却又要返回深闺庭院,这样心喜不能相见,自然相思,都只能盼着下一年的灯会。

估摸,现在就已经有女子男子在家早早准备,盼着那日的到来了。

自李宁安李数二兄弟被罚去池安寺已过半月,池安寺内戒律严苛,虽然两兄弟在吃食睡眠上受了不少苦,好在嘉柒贵妃和灵妃时常一同来看望二人。

不时还有沈白锦李辰洺等皇兄皇弟来送些吃的,也让两位皇子日子过的没那么清苦。

在老三老七不在的日子,沈白锦和李辰洺来往更密了些,两人交情也更好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李辰洺称沈白锦为白锦妹妹。沈白锦也被李辰洺的要求,在无人的时候不要称其太子殿下,欢泼的时候更是可以像他那些弟弟一样,唤他一声二哥。

一开始沈白锦是绝对不肯的,也叫不出口。

但是越发熟悉之后,李辰洺单独同她在一起时也不似往日那般温雅儒润,甚至像孩子一般跟她嬉闹,这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算上李辰洺也确实大上她两岁,有时那声“二哥”也就叫出口了。

第一次叫“二哥”是在沈白锦“不适”那几日,李辰洺察觉了她的低沉失落,于是在一次太学院授课结束后,追着她一起出了宫,在李辰洺的陪同下,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城,算是散心解闷。

而且李辰洺还送了沈白锦好些小物哄她开心,沈白锦也是个聪俐的姑娘,觉得太子能对自己如此很是感动,于是那声“二哥”就脱口而出了。

李辰洺也因此,足足高兴了好几日,整个人满面春光,逢人就赏,宫里的人都在背后夸太子仁善大方,急着帮太子宫殿太监宫女的忙,以报答太子的恩赐。

连皇帝也从身边宫人嘴里听闻了,他们对李辰洺的夸赞。

祥昼节。

都城内宫阙重楼,各府各宅都挂上了灯,形状迥异,涂染的颜料也鲜艳多彩,想必到了晚上一定会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的盛景。

城里的曦芦湖上,一早也有人前去布置,平时本就喧嚣的街上现在更显热闹,这还没到晚上,就已经人头攒动车马不休。

沈府,沈白锦正和蝶雨等下人,一起粘着花灯;沈鹤这几日已经回到太医局,许久未在有好多事要他处理,所以忙了些;陆沐彤在屋内歇息,这多日在沈鹤的陪伴下,似乎精气神好了不少。

宫里也都在忙着,皇家是要在今晚一行出宫的,需穿的常服要提前准备好送到各宫各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城中的侍卫队,今日也要打气万分的注意力,护好城内的秩序,以防有人趁乱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自从两个月之前,一众人从东郊椒山回来后,刘珩和顾小小就未见过一面。

这也是顾小小特意嘱咐过沈白锦,让她帮着转送给刘珩一封信。

信里顾小小点明了刘珩对她的感情,说了两人身份的悬殊,为了给彼此减少不好的影响,顾小小要求刘珩近几月不要相见,连想都不要想,让他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考虑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情,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最近,刘珩一直沉迷于繁琐的操练和枯燥乏味的巡城之中,一心专于做事,就连沈白锦之前来拜访他,也未提及关于顾小小相关的一个字。

在沈白锦看来,这两人缘分应该是就此结束了,一段感情早早扼杀在雏形之前。

对此,沈白锦也暗暗感叹自己的姐妹小小,虽然平日里看着胆小懦弱,可为人处事起来竟然这般果敢。

日落西山,天褪去霞色。

楼宇妙阁皆点上灯,尤其这曦芦湖畔的船舟上最为灯火通明。

各家各户来到街上,许多养在深闺庭院的千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在翘首以盼自己那如意郎君。

人们悉数在曦芦湖畔边聚集,湖边的酒楼已坐满了人,湖上的几艘大船也都由城里的富贾包去,带着一家子亲友一同赏着湖央灯景。

“小姐,你快些。”蝶雨拉着人。

“不急不急。”沈白锦悠慢走。

“小姐,咱们若是不快走些,就占不到好的位置了。”蝶雨焦急。

沈白锦看着蝶雨焦急的样子,快上了几步,“爹爹娘亲他们可是都到了吧。”

“是呀,老爷今早特意去的湖畔楼定的位子,但听说定的人太多了,位置不是很好,所以老爷夫人就先去占个好位置。”

“好,那就快些赶去吧。”

随后快步赶去湖畔楼。

湖畔楼的店小二在楼下安排着客人,看见了沈白锦赶紧上前搭话:“沈郡主您来了,沈太医已经在三楼等您了,特意给您家留的好位子。”

看着店小二的热情劲,沈白锦感谢说:“谢谢你家掌柜的,真是有心了,我这也就先上去了。”

“好嘞,沈郡主您慢走。”

店小二“扫清”楼梯上的杂人,蝶雨与其互相客气点头后,跟着小姐上了楼。

二楼也是同样的繁杂,一进到楼上就瞧见了好几位官员,都是携着儿女家眷。

&nbbsp;到了三楼,人稍稍少了些,整个三楼是亭式的,方台之上有十几桌人,都坐满了,但比楼下静了些。

面朝曦芦湖一侧,看见了已经坐在那里等待的沈鹤陆沐彤,夫妻二人坐在一起,互握着手闲聊着,似乎很高兴。

沈白锦走上前去,落座在两人对面,“爹爹娘亲感情好的真是羡煞旁人。”

跟在沈白锦身后的蝶雨咯咯地笑,“可不,老爷夫妇今日应该最是高兴的吧。”

“你这两个小丫头,话真多。”沈鹤说,而后又看看夫人,笑的宠溺。

陆沐彤拿着帕子掩住眉眼,竟是有些羞涩。

说起沈鹤和陆沐彤的感情,两个人正是在十七年前的祥昼节上初遇的,故而一向清寡的沈鹤会这般重视,亲自来湖畔楼定位子。

看着自己爹娘情浓似糖,沈白锦心里也甜,正是少女之岁,也会朦胧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何样子。

总之,她将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个温柔的人,像爹爹对娘亲那般的温柔。

夜逐深微凉了些,可前来湖畔的人越发的多,热闹熙攘不让人感到冷,反而更加热。

繁华喧嚣的闹街上被侍卫拦出一条宽路,从十几辆撵车上下来了人,正是皇室一族,随着下车的人身份愈加尊贵,街上的呼声掌声也越大。

在一众皇子和太子李辰洺了下车后,街上少女的叫声越加尖锐,此时谁能引得皇子们的注意,那可就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都使劲的喊着,更有甚者在念诗词歌赋以引得皇子好奇。

忽然声音骤降,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本朝这位九五至尊的天子从撵车上走下。

还不及五旬的皇帝,已经黑发银发参半,可见其为国家之操劳,微风拂过撩动皇帝几缕胡须,虽然面带威严但笑容仁慈。

这刚探出车辇,那满街的百姓就都跪了下去,喊着:“皇上万岁,皇上万岁。”连同皇家贵戚、王爷皇子一起叩拜着。

万人同跪的场面着实撼动人心,齐喊的声音震耳欲聋,果真万人之上,民心所向。

皇帝抖了抖袖子,对大家伸出手来说:“诸位平身,今日吾未有龙袍加身,全当是个寻常人一般,来与大家一同观灯,大家今夜都要乐的尽兴,吾也才高兴。”

众人齐声喊:“谢皇上,皇上万福。”

跪拜礼之后,皇室一族登上了湖畔边最大的一艘船,其他诸人也都散去各自围湖观景。

湖畔大船内,皇帝等人依次落座,而后顾相与其他一品大臣也才坐下。

“母后对今年的花灯可期盼依旧?”皇帝问。

与皇帝一同坐在上位的祐徳太后,回答:“期盼许久了。”

“母后可有看好的人。”

太后凑近说:“那位常给哀家鄯慈宫做灯饰的那一位柳先生手艺就不错。”

“母后看好的人定是厉害的。”

“皇帝真会哄人,他厉不厉害,还是要看今日的灯做的怎么样。”太后忍不住拍了下皇帝的手。

“母后说的极是。”皇帝看着太后笑着。

李辰洺坐在较近处,听着看着父皇与皇祖母的嬉笑谈话。

扭头看了看这里位分最高的嘉柒贵妃,心里有些空落落,如若他母后还在的话就好了。

永安二十三年,温皇后病逝,至此后宫一直后位空缺。

李辰洺心里清楚,不止他忘不了母后,父皇也一直念着母后,所以才将后位一直空缺。

三年前,也好似这样一个初夏,世间最温柔仁善的母后离他而去。李辰洺想到这不愿在忆下去。

时辰到了。

在皇帝一声令下,湖中央一盏盏花灯组成的大灯绽放而开。

灯光瞬间照亮湖面,盈盈水波映着光璀璨夺目,那花灯一朵朵姿型各异,随着湖水的搅动化作流光舞动,宛若水中莲,夜中仙。

凡是看见花灯打开那一瞬的人,无不发出惊叹,赞灯盏美轮美奂,夸灯匠手艺绝高。

沈鹤一家在湖畔楼向下望着,花灯在湖中央全全打开之时,甚至把湖畔楼上都映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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