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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愤恨渐消

 

每嘴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化多端,直如武学高手的招式层出不穷,人所莫测。锅中的香味飘起,吴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道菜乳白色的汤汁中,浑圆的玉乳浓香四溢,鼓胀的乳头红艳肥嫩,似乎还带着一股奶汁般的香甜吴昆四顾无人,扔掉锅铲,钻到门后,握住发硬的rou棒使劲套弄起来,他好色如命,这三年形同囚居,早憋了满腔的欲火,但只能靠自己的手指发泄。良久,吴昆松开粘糊糊的手掌,脑袋支在墙上,额头一下一下用力撞着,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足以焚身的欲火略息了一些,但眼中的火焰仍在升腾。墙上一枝桃花突然绽开,吴昆心下一凛,慌忙整好衣服,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枝桃花。哑仆既聋且哑,无法用铜铃传讯,黄药师便专门制了这枝机关桃花,用来传递讯息。桃花一朵一朵越开越多。等十二朵桃花完全绽开,吴昆不敢怠慢,急忙朝港湾奔去。十二朵桃花全开,意味着岛主黄药师就要回来了,黄药师每年离岛两次,游历天下,每次总在两个月左右。这次他却一去半年没有任何音讯。众弟子心急如焚,但师父秉性严厉,谁也不敢离岛,最后还是性子最急的陈玄风按捺不住,独自离岛去打探消息。他一去月余,也未有消息。吴昆有时想:黄药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但旋即就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无论武功智计,这世间还有谁能伤及黄药师一根毫毛?一叶小舟迎风驰来,船头一人青袍方巾,神采飞扬,正是东邪黄药师。吴昆聋哑后目力大进,抬眼一看,只见黄药师满面春风,与以往的孤高自傲大相迳庭,连眼神都带着笑意。“莫非是得了什么异宝?”吴昆暗自纳闷儿“去年他从天师观抢来鸭头丸贴也没有这般得意啊。”在桃花岛薰陶多年,吴昆早已非吴下阿蒙,才学虽然没有,见闻却是大大不同。他一个做饭的哑仆,所见的书画真迹,足以羡煞一般的鉴赏名家。少顷小舟入港,五名弟子喜形于色,一齐躬身行礼。黄药师没有下船,却从舱中扶出一个女子。吴昆一瞥之下,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半晌后脑中犹自微微眩晕。那女子身着白衣,青丝披在肩上,如云如瀑。她年纪似乎比梅若华还小着两岁,丽色绝伦,明眸丹唇,眉枝如画。那女子莹白的小手放在黄药师掌中,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在阳光下嫣然一笑,直令百花失色。“这是你们师娘。”看到弟子们惊诧的目光,黄药师只洒然一笑,扶着娇妻道:“阿蘅,这是灵风,这是超风”吴昆怔怔地望着黄药师的嘴唇,连他说些什么也没有看清。心底无限的崇慕中,不期然泛起一股嫉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不仅潇洒从容,风采照人,而且聪明绝伦,无所不窥。相貌、武功、才学、智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居处是桃花岛这样的世外仙源,门下是曲陆梅陈这样的人中龙凤黄药师怎么能不傲?他简直是神!现在又娶这样一个娇妻,连神也该嫉妒呢可是凭什么他就该高高在上?自己就该当他脚下的蝼蚁?吴昆心里翻翻滚滚,一会儿又嫉又恨,一会儿又崇慕万分,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冯蘅:十七岁,嘉兴人氏。东邪黄药师之妻,后因小产而亡,遗下一女。桃花岛的道路暗合奇门八卦、阴阳五行,平常人一上岛便眼花缭乱,辨不出东南西北。冯蘅缓步走来,却如闲庭信步,不时指着岛上的道路与黄药师说些什么。她脚步轻盈,娇怯怯毫无力道,显然不谙武功。黄药师对柔弱的妻子宠爱万分,一路谈笑风生,尽显胸中才学。诸弟子在后听了几句,不由暗自咋舌,这位师娘年纪虽小,但对奇门遁甲熟稔之极,与师父随口谈论,已是精深幽微,奥妙无穷。真不知师父在哪里遇上这么个师娘。到得积翠亭,冯蘅已经走得娇喘细细。黄药师将她扶到椅中,先问了陈玄风的去向,然后笑道:“我此番离岛,得了两件异宝。”黄药师不重礼法,对弟子也是以“我”自称,但诸弟子对他的尊崇,却无稍减,当下齐声道:“恭喜师父!”“第一件就是你们师娘”冯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眉宇间却甚是欢喜。

“第二件,是你们师娘从周伯通手中得来的九阴真经”此言一出,众弟子先是大惊,旋即又是大喜。当年师父论剑华山,终究还是不敌王重阳,后来因此弃剑不用。可周伯通是王重阳的师弟,当世能胜过他的也数不出几个,师娘毫无武功,如何能从他手中取得九阴真经黄药师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半年前,他在嘉兴邂逅十七岁的冯蘅,立时一见倾心。黄药师何等样人?向来率性而为,从不为俗礼所拘,莫说意中人年已及笄,就是再小几岁只要看中,他也要想方设法携到桃花岛等她长大,而冯蘅也非凡俗女子,见得黄药师的才华风采已是芳心暗许。两人遂结为夫妇,携手同游。燕尔新婚,心心相映,冯蘅展眉解颐,欢喜无限,黄药师更是意气风发,对娇妻爱若珍宝,无论何事都不肯稍拂其意。途中夫妇俩遇到老顽童周伯通,得知他随身带着九阴真经下卷,奉师兄遗命藏往秘处。先是冯蘅以言语相激,其后黄老邪又在赌赛中使诈,逼得周伯通将九阴真经借给冯蘅一阅。冯蘅尽展长才,一阅之下便将全书默记于胸。她不愿除丈夫外世间再有九阴真经又设计激得老顽童毁去真本,却在别后誊写一过,交予丈夫。两人均是诡计多端,聪明绝顶,此番夫唱妇随,珠联璧合,任是大罗金刚也着了两人的道。何况是天真未凿的老顽童?众弟子无不又惊又佩,想到自己也能修习经上的绝世武学,更是欢喜万分。曲灵风自恃对诗文词赋过目不忘还属可为,但若是不谙武功,不解文意,想将一本七八万字的武学秘藉尽数记下,那是万万不能。不由对师娘的聪明才智钦服无地。黄药师将一本素册放在竹几上,只见上面写着“九阴真经下卷”六字,字体圆润妩媚,显是师娘的手笔。黄药师抚着书册道:“这下卷只有武技而无内功心法”众弟子闻言大为失望,若无上卷的内功心法,这本下卷只是无根之木,欲练无门。黄药师却傲然道:“这九阴真经也是凡人所作,别人作得出,我黄药师为何作不出?既然下卷在手,我黄药师若不能自创上卷内功心法练成经上武功,绝不离岛一步!”吴昆在亭外看得分明,眼见黄药师最后这番话豪气干云,直想大吼大叫,发泄心里的悸动。可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哑仆在黄药师眼里不过是一条蝼蚁也不如的小虫冢而已。黄药师与冯蘅携手离去,意态亲密无间,青衣红颜,笑语宴宴,羡煞芸芸众生。众弟子纷纷散开,梅若华朝他打了几个手势,吴昆连忙去厨下取了茶水点心送了过去。黄、冯两人已除去外衣,立在窗前指点岛上风物。冯蘅倚在黄药师臂间,听着丈夫一一讲述弹指峰、清音洞、试剑亭、绿竹林虽未开言,但她眉梢眼角流露的柔情蜜意却是一望可知。吴昆眼尖,一眼看出冯蘅腹部微隆已然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吴昆不敢多留,放下杯碟便即退开,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瞥到冯蘅裙下那双纤足,心神又是一荡。吴昆心里乱纷纷百味杂陈,没有心情再去做那道“玉笛谁家听落梅”他沿着花径,曲曲折折朝海边走去。桃花已然谢尽,枝间结满青桃,偶有一个向阳的已经泛红,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吴昆早已熟悉了岛上的道路,虽然不知阴阳相克五行变化的道理,也能来去自如。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树丛,坐在一块礁石上木然望着大海。碧蓝的海水在暮色下显得愈发幽深。连绵的波涛起伏不定,浩无际涯,使人顿觉渺小渺小。吴昆勾下头埋在膝间,咬紧牙关,呼呼喘着粗气。老子纵横半生,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他黄药师也不过是一个人,老子凭什么要当他黄药师的奴仆?吴昆越想越恨,他跳起来抓起沙滩上的碎石,疯狂地掷进海中。礁石激在海面上,溅起尺许浪花,然而浪花落下,大海依然如故,一个浪头便抹平了水面的波纹,根本未曾把他放在眼里。吴昆直掷得精疲力尽,双臂酸疼,才无力跪在海边,用仅存的半截舌头,嘶哑地嚎叫起来,愤恨渐消,一股卑微感油然而生。吴昆搭拉着脑袋,灰溜溜走入桃林。什么腥刀吴昆、纵横江南,在桃花岛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象鹰煞杜胆、狡狐胡林不也都老老实实在此为奴为仆吗?天色将晚,还是赶紧回去做饭。不知道夫人口味如何梅若华已在厨下等多时,见到吴昆便用手势责骂他为何不在此间。吴昆唯唯诺诺,眼睛却直勾勾望那双雪白的小手,一个劲儿咽着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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