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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白瑾之章

 

我着急问:「可能什么?」连逐头一抬,歉然回:「夫人…可能离家…」

颓然坐回椅上…连逐的话如当头棒喝般…彻底打醒了我…这个想法我怎么可能没去想过…这几日的观察,早让心有了些底,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也难怪…萧家得用重病这招塘塞,也难怪…花帝要派人看守…

想是皇家萧府连成一气想湮灭小雨离家抗旨的证据。

「哈哈哈…哈哈哈…」不禁悲哀失笑…小雨…你就这般不想见我?

「主子…」

我收起笑,直起身子,朝他下令:「从今天开始,每日派人驻守萧府与城门,一有动静马上回报。」

「连逐领命。」

不论你肯是不肯,我白瑾这辈子…非你不可。

雨不断下着,如同我心一般零碎。

住进驛馆已一月馀,小雨就像从飘渺蒸发般不见踪影,就连第一书楼也无动静,我甚至想,无情如她,是否已拋下作家的身份远走他乡?可直觉告诉我,她绝对不会。

每日我化为童身藏在第一书楼的小巷里守株待兔,直至陆光知关门打烊,再尾随他回家,好几次我怀疑,小雨会不会藏在他屋里,为此我甚至翻墙去勘查过,可惜除了一家老小再无其他。

今日我仍守在这里,细雨飘飞落下,染湿了肩…去年飘渺的秋季非常美丽…可为何今年…除了灰…再看不见其它顏色?

看着街上行人撑伞或匆忙或悠然,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那么一瞬的空洞…然后,一辆马车慢慢驶过眼前,不知为何,我离不开眼…视线便这么胶着…它在街口转角处停下,车伕将车门轻啟,那一幕…那一刻…直至我闭眼长眠于寒风谷底,断无法从我记忆里抽离…

她缓缓下车,撑起了那把我一盼再盼的杏花伞…

一身的青装显得更加清瘦了…

原本飘逸的长发短了…

浑圆的眼睛有着熟悉的沉着…

「孩子,你的爹娘呢?」

声音仍是那么的细柔好听…

仍是我记忆中那大人般的口气…

「不哭不哭,我带你去找爹娘可好?」

我狂摇着头,激动地发不出声音…眼泪像寒河决堤般一涌而上,一发不可收拾…甚至错过了对她坦承的时机。

当她牵起手的那刻,我迫切地渴望永远都不要松开…我紧紧地抓牢、紧紧地…

就算是要说谎也罢,此时,我只知道,不能放手。

绝不能放!

为了留在她身边,我充作十岁大走散孩子留在了她新住所-听雨。

利用她软心肠与她同进同出,同食同寝…活了八百多个年头,头一次我嚐到了母后曾说过的平凡的幸福。

小雨比常人晚睡得多,却也贪睡得多。

她厨房请来的陈嫂,便是她先前爱去的餐楼厨子。

她身边总爱跟我争宠的书童如梦,是从街上捡回来的。

她不一定每天进书房赶稿子,可一进去便是几天不出。

她喜爱夕阳晚霞照映的红枫,却也更爱细雨纷飞的午后。

她酒量极好,喜喝温热后的果酒,却更爱品茶。

她偶尔会吃吃外头带回来的小糕点,但浅尝即止。

其实她不爱说话,但为了大家有问必答。

她是个好主子,在她身边不管是谁都感到快乐与温暖…

可为何…有时,她在后院椅上看着满片枫林,眼中有着落寞?

我知道她压根没把我想起,便藉着原本想推辞掉的柳雾湖一聚用本尊来吓吓她,可却反而让她为我受了重伤,幸好当初让瓏灭跟着过来飘渺,才没让她离我而去。

在风雪城的日子能用白瑾的身分与她在一起是我万万没料到的事,可好事多磨,边关那儿苍狼蠢蠢欲动,不得不与小雨分开,这一走便是两个月,而再见,却是为了医治深受重伤的我,拜小雨之手,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她拼尽了全力,只为了让我好好活下去…那个样子的她,神圣庄严,美丽耀眼…我又重新爱上了她。

原来爱,是如此神奇,再看到她另一面时,却更加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当我见着在大雨中徒步而回的她…豪无生气,彷彿被抽走了灵魂般没有血色…我衝了过去,见她坐于不不久前才做好的棚内躺椅,一阵大咳不止,一抹红色痕跡自她唇角处蔓延而下,滴在了她青色衣领上…她在笑…笑得凄楚,脸上泪痕满佈…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视线在最后与我对上…

「小雨!」不要离开我!千万不要离开我…抱起她衝回房,让跟着进来的瓏灭医治。

瓏灭替她把了脉,良久,收回手,叹了口气。

「这是心病…肝火衝顶,气血翻腾,又加上上次的内伤未痊癒,才会吐了血。」

她烧了两天两夜方醒,一颗悬吊的心放了下,却无法释怀。

是什么让她如此伤怀?是什么让她气血攻心?她不愿说…这答案,却在我身份暴露后从父君那儿知道了答案。

七王府没有她的身影、声音与气息…待在她房里,想着念着,无法停止。

思之成狂,食不下嚥,难以入眠,望着她的画像…指上琴弦无法弹下…最后索信搬去了雾花飘渺驛馆,每日在听雨远处静静地期待她出现。

九弟捎信来问我脑袋是不是病着了,我将信撕了,连回都懒,那小子就同从前的我般,不了何谓情爱,又怎懂我?

这日一早,小雨的马车出现了,我尾随她至萧府,看着她在后院巷口处远远观望那场假葬礼,单薄的背影…让我好想衝过去紧紧地拥抱着,虽然那不是她真正的家…可,代表这世界之身份的名子,在这一天深埋土里…谁能不悲?

过年了,我无心回不落,只让信鹰稍封家书回去交代。

初一晚上见小雨带上如梦去大街热闹,为怕醒目,我化成童身静静地待在入口处,想像小雨牵着的是我的手,一起逛街…一起买小物…我不禁羡慕起如梦来,能让她照顾着、宠溺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正如此想着,就见她牵着她小手缓缓走了过来,我屏息着,鼓起勇气不躲进马车,找回了久未发声的嗓子,轻轻地唤了她名,并将原本想偷偷放在她房门口的怀炉交给了她。

知道她不愿见我,可哪怕是一下下也好,只想再多跟她相处些…「小雨…陪我逛逛好吗?」我脱口而出,渴盼着她答应,见她犹豫挣扎着,最后却应下了,我欣喜若狂,她拍了拍如梦脑袋交代阿东先载她回去,不知为何,我就是吃味儿,就是不愿她宠我以外的人,遂黏过去紧握住她手,抬头朝如梦示威。

我承认本王是孩子气了些,可那又如何?对着她,我就是忍不住耍起性子。

她带着我逛一家家摊子,我有买的她一律多带一份给如梦,彷彿是刻意气我般,我虽不畅快,可能跟她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珍惜着每一刻,就盼此情此景能长久不灭,我食慾大开,只要是她给的就算是鱼我都能嚥下,知道她累了,可却不想松开她的手…

藉着童身,我总能释出无限的勇气,所以硬是扯谎跟她回听雨去。

想不到小雨不仅为我画了幅面具外,还惊喜地送了把木簪子。

终于亲自从她手里收到了像信物般的礼物,不是对着十岁大的孩子,而是真真实实的白瑾,这簪子就像她在耳边蜜语,彷彿在宣示对我的情意。

好想…就这么待在这里,有她的听雨。

可事与愿违,连逐来报,父君让我赶回应阜,万般不捨,却知小雨不可能同我回去,这天下起了大雪,手心轻握着木簪子敲了她房门,希望她能替我挽上。

我知道她不擅此事,但无所谓美丑,只要是她挽的比什么都珍贵。

还没道别,却已相思成灾,我私心地吻了她,希望她能多想我,那怕是生气也好。

可我的小雨,却在我远待边关谈判时让那隻臭狼绑架了!

连逐来报:「稟主子,飘渺听雨那儿传来消息,夫人可能让炙国三王子沙柏克绑走。」

我大惊,执笔的手一紧,狼豪应声而断。

「几天前的事了?!」

「探子回报夫人自一月前去街上后便未回听雨,是阿东请第一书楼的老闆速写了封简书传报七王府,而有旅人看见夫人不见那日,有匹高大的草原黑马在大街上奔驰,旅人所形容的马上图腾,应是三王子沙柏克的狼形。」

带人杀去沙柏克札营的地方,却已人去楼空。

一掌拍在刻有狼图的石墩上,应声化成碎屑。

从未有过的怒火与恐惧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万一小雨…就算把炙国全灭了都不够!不!小雨不会有事!不能有事!

你等我,我这就去带你回来!

我带一批队伍赶去风赛城,四周却有闇狼埋伏,哼!这匹臭狼…像藏宝似的藏着小雨…

「连逐,本王进去即可,你先找间安稳的客栈。」

「主子…一切小心。」

我避开耳目隻身潜进,入了那丑陋的土色碉堡,直奔守卫最多的白楼。

两匹闇狼杀了过来,让我击毙,四周响起了狼嚎,倾刻间让守卫团团围住,那可恶的沙柏克自楼内渡步出来,一派轻松且睥睨。

「沙柏克!把小雨交出来,本王可免你一死…」

「本王听不懂您再说些什么…若是亲王想用强的,本王的狼爪可不留情面。」

见他完好的右腿…我心火烧得片地,竟然绑架小雨…只为了救治他的伤!

然后,我见到了她,她缓缓从那匹狼的屋里走了出来,同他说了话,我看见她看见我时的激动…亦看见他目睹她跑向我时的震惊,那眼神…绝对不是对一个医者该有的…那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慕之色!

抱起小雨疯狂地斩杀,头一次,心头的嗜杀之气如此的仓狂,我多想就这样杀了他,多想!但我偏不能就这么毁了父君的计划…

回到客栈后,发了疯撕去那令我气愤的服饰,扯下了那掛在小雨脖子上的狼珮,强吻了她…

狼珮…狼珮…这么贴身的东西为何掛在她身上!

满缸的醋意充斥着心,为何我的小雨偏偏让那匹狼看上了?!

回到行将城,我心才真正放下,可却在三哥接替后,回鹰阜路上中那沙柏克埋伏!

再次醒来,我在地牢里,双手双脚让粗大铁鍊銬住,动弹不得。

沙柏克站在我面前,冷声说:「你放心…除了你,其他人本王可没动。」

我冷冷地瞧他,未置一词,只要小雨平安就好。

他转身离开,换了个打手进来,一鞭一鞭地往死里抽,我忍受着痛苦,有时痛晕了过去,让冷水浇醒后又是一顿鞭。

不知这样几天了…滴水不进的状态下,我还能见到小雨吗?

小雨…我好想你…

那炙帝来见我了,亲手挥了我几鞭后,削去了我从未修剪的长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瑾…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啊!人称天下第一美男子…我呸!就凭你?!」右脸让他用刀子慢慢地划。

我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双眼睛看着他狰狞的面目。

多丑啊!想来父君多年的礼让是多么的可笑…竟让他以为我国屈身于他…

可没想,这鞭刑之仇竟让小雨替我报了。

当我睁眼醒来看见的是她,彷彿就像梦一样如此的不真实,而我所受的伤换来了她的真心坦承,说真的,如果要再来一次,我也甘愿。

她救了我三次,命中注定是我的贵人,我的福星。

离开炙国首都前晚,我会了新炙帝-沙柏克,将狼珮扔还给他。

他轻抚着,满脸的挑衅:「怎么,就连一块玉珮,都让你如此伤神?」

我冷眼瞧他,「从头到尾…她看你不过就是个伤者,而我,却是真真正正走进了她的心,就凭你,还不够格让她身上掛着你的东西!」

他一笑置之,有那么一瞬的丧家犬样,却转瞬及逝。

他将玉珮掛回自个儿身上,走时撇下一段本王气炸的话。

「这辈子我就只懂爱她,再没有别人,你藏她多久,我便等她多久,就算她成了你王妃,我还是爱她…你又能奈我何?」

为此,我甚至下令七王府不得准见此人!

在平定了炙国之乱后,却又来了个花命官搅事!

为何我的小雨,总会和这些人搅和?始作俑者竟还是瓏灭那臭小子!

我气极,却知不能生事,在小雨入宫后,我去信给那老妖精,告诉她我既知道小雨就是萧遥的事情,还讨了当初她在萧府挡门拒见之情,让她休想动小雨一根寒毛。

可老妖精就是老妖精,她竟利用萧家性命来要胁小雨,哼…若不是看在父君分上,我定毁你宫宇!

为了待在小雨身边,我童身入了宫,只因童身的我不管多任性小雨总不同我计较,可当我看见那花命官后便后悔了,那傢伙,竟也爱上了小雨…

为了让他的病情能赶紧稳定(虽然我希望他乾脆就此长眠),我甚至去信逼迫父君要长老们应允去寒河捕获寒麟,为此就算折了寿我也甘之如飴。

他的病终于有起色了,本王挑了天晚上亲会他。

挑明讲:「今年九月二十,小雨将成为我七王府上之女主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听了之后脸色刷白,最后只淡淡回了我:「恭喜你们…请好好待她…」

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少用那楚楚可怜的病懨懨脸套近乎,小雨就是被你这样子骗心软的!

回听雨后,我迫不及待赶回鹰阜筹备婚事,让连逐留下来待在小雨身边有个照应,一方面也是防着那些苍蝇亲近小雨。

银杏转黄了,我怀着满心期待赶去接我的王妃,她穿上嫁袍美极了…我为她穿鞋,扶她一阶一阶下楼,再上了马车,经过一小段不太高兴的插曲后,我收到了这辈子最开心的生辰礼。

而我,也在这日得到了我的王妃,与我相伴一世的伴侣。

小雨的肤色与发色改变了,变得更加柔和,更加动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每日每夜,我总是百看不厌一看再看,就是想确定,她在身边。

不死族要怀上孩子是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我倒也不希望小雨太早生下孩子,只因为,我想要两人的相处时光能多些,如果有了孩子,我真怕小雨的心思全被占据了。

事实证明亦是如此,三十年后,小雨怀胎了,不死族从有孕至分娩长达三年之久,我担忧了三年,还吃足了这臭小子百年的醋!

更让我气的是,小雨在弥月宴竟答应让那匹臭狼当他乾爹!

看着沙柏克胜利的姿态,我心底万般难受,却也莫可奈何。

今天是结婚第一百周年的日子,我屏退所有人,在银杏下同小雨坐在棚内赏景,为她右手套上日前托梵影族人做的玉环,看着两个手环在她白皙手腕上,一种说不出的满足由心而生,我低头亲吻了她,缠绵依旧不减。

「莫不是每个一百年你就套上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将她拥入怀中,点头,「恩,我正有此打算。」

她哀怨一叫:「小子,很重耶…不要再做了。」

我开心一笑,「逗你的,这么多个一百年我怕你吃不消!」她俏皮地瞪了我一眼,问:「今晚我下厨,你想吃些什么?」我吻住她敏感的耳垂,低语:「吃你…」她坐起身轻拍了我一记,「讲正经的,想吃什么?」

我再次拥她入怀,想了下,回:「想吃你炒的麵。」

她语透疑问:「就这样?」

我点头,「恩,就这样。」

微风轻送,我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遂问了她搁在心上的问题。

「小雨,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比你早离开人世…你会如何?」

她身子一紧,坐直了身子,转回头望着我,那眼眸…忧伤中带着怒气。

「你可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不能比我早死…如果,如果你真比我早死,我一定…一定…」

「小雨…」

她狠吻了我,头抵着我,眼眶似有凝聚的泪水。

「我一定…追随你而去…」

我感动地紧拥住她,只有天知道,我是多么的高兴!

爷爷,我总算知道奶奶是如此的爱你…才会不顾一切拋下子孙选择伴你长眠…

小雨…我一定会遵守承诺,不让你嚐奶奶的椎心之痛,永世伴你长久。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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