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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闲聊

 

门打开的时候,阿什莉看到一张憔悴的面孔,他好虚弱,肉眼可见,苍白的面色,疲惫的神情,走路的时候双膝都在抖,估计是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为什么……又过来了……”尤莱亚退回床上,他坐下,抬头看着她:“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阿什莉摇摇头,并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这间屋子里她唯一记挂的东西就是他,过来是因为担心他,还顺手给他带了吃的。

“没有,只是想起你现在还伤着。”她尽量把这事说的轻松,不想让他觉察自己心思的变化。这太奇怪了,突然醒悟过来尤莱亚是个好人,她原先不该那么残忍的对待他。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里头散发着好闻的食物香味:“奶油蔬菜汤和肉松面包,我请客。”

尤莱亚眨了眨眼睛,他确实很饿,阿什莉带来的晚餐是热乎乎的,他想吃,但好像又会欠下某种人情。他没伸手,表情犹疑,肚子却饿的咕咕响。

“行了别跟我客气了。”阿什莉装作没听见,她拆开袋子将尤莱亚的那一份递给他。

对他来说过于丰盛了,金黄的蛋花浮在汤上,面包被烤的松软,“你为什么……不……谢谢。”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谨慎的开口想要询问她的意图,又怕毁掉此时好端端的气氛,好像只能道谢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回应。

阿什莉将一勺汤塞进自己嘴里,往常她来这里总带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茫然、怨恨或愤怒,来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为了操尤莱亚一顿,让信息素充斥大脑去逃避种种恼人的噩梦。但是现在她并没有被那些情绪影响,她回来这里是想照顾他,她知道他需帮助。这是种新鲜的体验,阿什莉突然感觉到,她明明认识尤莱亚这么久了,和他独处的次数也数不清,可是此时此刻她觉感觉到……紧张。

为什么呢?他吃东西的时候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身上应该是有很多隐伤的,因为他抬起手臂的时候有皱眉,这么单薄的衣服不会又发烧吗?她开始胡思乱想了,想的都是关于他的事。

“我……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我看看,有什么事吗?你今天来。”她丝毫不掩饰目光,太过直白,让尤莱亚也感觉奇奇怪怪的。她又不是没看过他,准确说起来他身上还有哪些地方是她没有看过的吗?让人饭都没法好好吃了。

阿什莉猛地低下头:“没有,没什么,我哪有在看你。”平时她说谎都能说的面不改色,但此时此刻一看就是心虚。

“是吗?”尤莱亚也低下头,好像只有她在的时候,他才有可能吃到这么热乎乎的食物,汤里奶油的气味很浓,是他喜欢的味道,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阿什莉有心挑选的。

阿什莉往嘴里塞食物,为了让自己有事做,不要一不小心说出奇怪的话来,但是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也很奇怪,明明他就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他们两个人又认识了那么久。

“……我今天又去找工作了,结果把梅丽尔弄哭了。”阿什莉还是开口了,奇怪的话题让人摸不着头脑,说出口的时候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尤莱亚抬起头,他放下汤勺开始认真听她说话,哪怕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是困惑的,他大约不记得梅丽尔是谁。

阿什莉叹了口气,他这样子回应才是最难办的,她已经后悔开口了,但现在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了:“那个小女孩,你有印象吗?嗯,在监狱里的时候她拿玩具砸过你。”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年幼的小女孩只知道雅利安人让她失去了双亲。仇恨的种子萌芽,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放任那些黑泥似的情绪蔓延。

尤莱亚似乎对这个有印象,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那个鼻子上有雀斑的小姑娘,被……收养的那个。”他没直接说出埃琳娜的名字,是在考虑阿什莉心情。

她点了点头:“是的没错,你记忆力真好。”无论是记忆力、相貌或是谈吐,甚至是体质,尤莱亚似乎都在平均水平之上,过去阿什莉只是模糊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想想,如果他是出生在生育农场出生地,那么尤莱亚也许在出生之前就被筛选过。

从来就没有过父母亲人,和拥有了之后再失去,究竟那种更让人心痛?这种问题阿什莉得不出答案,好吧退一万步,阿什莉和父母失去联系的那次轰炸和尤莱亚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军校里,念书、学习,准备着被派往前线……

“因为提起了那个人是吗?”尤莱亚问,就连这一点他也推测的十分准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了解她呢?还是说她太容易被看透了。

“对,我喜欢过她,但又好像没那么喜欢,她在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战争结束之后会在一起,那个时候顺水推舟我也就那么认为了。但结果她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时候,我也选择了和大家一样的做法……和她撇清关系,视而不见,或者说我根本不敢提起她,就连相信她到最后都做不到……”说到底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她了,她真的有能力真正爱上什么人吗?在辜负了埃琳娜之后,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

这个话题一但开口好像就没法结束似的,阿什莉知道,这是因为她始终都走不出来。“我真是烂透了。”她总结道,就连现在也还是一样,逃避去思考眼前的尤莱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按照“标准”方法去对待他就好了,这样如果出错了话,哪怕是他们丢掉性命,也不会是自己的错。

尤莱亚保持着沉默,他当然知道阿什莉不是个好人,她杀人、为了获取军报她也从不介意弄脏手,她折磨他,作为中尉比其他人更过分,残忍的、冷酷的闪米特人,最开始他对她就是这样的印象,但现在思考起来,她残忍的一面只针对雅利安人,那并不是她的全部。真实的阿什莉会痛苦也会逃避,会困惑也会犹疑踯躅,甚至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温柔的一面。

他知道,他们现在谈论的对象对阿什莉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对她来说埃琳娜曾经是最值得信赖的副手,能够托付后背的战友,虽然在旁人看来也许并非如此,但在阿什莉心里过往的感情因为埃琳娜的死亡凝固,她一直被愧疚和亏欠缠绕着,时常会做噩梦。

阿什莉并不是冰冷的战争机器,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偶尔,只是偶尔,在她露出现在这般迷茫苦闷的表情时,会让人一瞬间心软。

“所以工作的事情怎样了?”尤莱亚缓慢的开口,也许他们之间需要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的正常的交流,在忽略掉许多的细枝末节之后,他们也许能够转变为这样的关系。他并不确定,但是他率先开口了。

阿什莉摇了摇头:“后面我在哄人,你看,办公室文员不适合我,该死的残疾证让我没法从事我想做的一切。”她咬着筷子狠狠的说:“工厂机床的声音让我暴躁,医院的消毒水让我恶心,你知道我换了好几份工作了,每一份都会出问题,短时间内……好像除了战场哪里都不适合我。”虽然有着政府的津贴,但是这样更显得阿什莉像个没用的废人。她总不愿意认真思考这些,并非害怕面对自己的缺陷,而是害怕自己今后一直都无法适应战争已经结束的日子。

尤莱亚停下了勺子,他抬头看着阿什莉,果然现在的她就像个普通的女人,和过去他有义务照料的那些平民并没有太大区别,和国家与民族都无关,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明明只是想好好生活下去,但只是这么简单的想法都变得难以实现,一切都是因为战争。

“尤莱亚你想做什么呢?我说工作……”阿什莉突然将问题丢给了他,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察到了不妥。

这一时兴起的问题,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阿什莉想要寻求意见或建议都不该问他。尤莱亚现在是个没有户口的暗娼,他回不去自己的国家,又被周围所有人憎恶凌辱。想做的工作什么的,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想法,比起笑话更像是惨剧。

果然,尤莱亚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先是沉默,然后开始重新往嘴里塞吃的,接着默默低下头。

尤莱亚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的人生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

作为生命之泉计划的试验品,尤莱亚是为战争而生的,并非比喻或是某种修辞,这是事实。作为帝国精英被养育的他,从一开始就被军方严格规定了人生。他更像是属于国家和政府的公共财产,而并非在某对夫妇的期盼下诞生的爱的结晶。学习、参军、成为行政官,他是战争机器的一个环节,而阿什莉将连接着他的那些导线和螺丝全部扯断砸烂,如今的尤莱亚,是个仅仅是活下去都无比艰难的过街老鼠。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未来,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阿什莉头疼的扶额,她明明不是来让他难堪的,但自己说错了话,她想敲开自己的脑袋看看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把话题引向这么尴尬的地方;“我,我吃完了,尤莱亚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一开始就是为了帮他才过来的,他身上带着伤,连出门买吃的都做不到。

“我和医生约定了见面时间,你能送我过去吗?”尤莱亚问,这一次他并没有推辞。闲聊的时间结束了,他还有事要做,阿什莉在他需要的时间出现了,他不得不因此而感谢她,当然,只是在心底。

医生家离教会不算太远,两个半街区,走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两人都不陌生,趁着夜色过去不是大问题,可尤莱亚还没出门便打了两个喷嚏。流涕、眼神恍惚,走路也是有些摇晃的样子,他肯定又发烧了,阿什莉看着他的模样笃定。怪不得他会开口让她送,像他这样的人晕倒在路上,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阿什莉叹了口气:“一定要今晚去吗?”

尤莱亚点了点头:“嗯,我和那孩子约好了。”完成和小孩子的约定是大人们理所当然应该做到的事,他就是这么做的。

这个回答并不让阿什莉意外,以前有好几次,在监狱里他愿意替无关的人受罚,也时常把来之不易的止疼药和抑制剂分给他人。尤莱亚就是这样的,明明再没人会落到比他更加凄惨的境地,他却还是会伸手去帮助弱者。

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些,却从没承认过“尤莱亚是个好人”,当然现在依旧无法承认,只是对他稍微转变了些态度而已!

“我们要不要叫辆车,我付钱。”阿什莉拦住尤莱亚,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只要有办法掩饰他的发色就行,天黑了没人会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尤莱亚望着她,脸上写着疑惑不解。阿什莉这是在对他讲话?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乘坐过公共交通了,从出狱后,他过着像是过街老鼠般的生活,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尝试这种危险的事,无论是被赶下车还是在车上被人揍都很糟糕,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他还在呼吸就是犯罪。

“走过去太远了,而且今晚好冷,你也不想把感冒传染给那个小姑娘吧,叫什么来着?爱丽丝。”阿什莉继续劝他,她太狡猾了,因为提到爱丽丝的话,他拒绝的理由就又少了两分。

尤莱亚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在阿什莉身边他没必要逞强,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他在她面前已经够不堪了。

…………

教会区找车很容易,只要在街边招招手就可以了,来往马路的司机总会注意到阿什莉,但今晚她并不太方便伸手,因为她怀里还抱着尤莱亚。

这只是为了方便隐藏他的身份,阿什莉在心里默念,她竭力上自己忽视熟悉的oga靠在自己肩膀时温热的呼吸,和他一起站在昏黄了路灯下。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并没有等太久,好心的司机便停在他们旁边。

“去看医生,他有些不舒服。”这是阿什莉刚编出来的谎话,可尤莱亚却配合着往她肩头靠了靠,让她这番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这么冷的天,快点上来。”司机是个好人,他从玻璃窗探出头,关心的多问了一句:“要我帮忙搭把手吗?”他注意到了阿什莉的义肢,毕竟抱着尤莱亚的话那些金属都露在了外面。

阿什莉拒绝了这个提议,为了明确自己能行,她还颠了一下尤莱亚:“没关系,他挺轻的。”是的,尤莱亚长期营养不良,太轻了,虽然不至于皮包骨那般可怖,但阿什莉觉得自己其实一只手也能抱稳他。

“啊,好的。”看到义肢后司机没再多说什么,他甚至露出歉意,探过身子给阿什莉打开后座的车门:“你们快上车吧,大冬天冷死人了。”

结果她还是被同情了,类似的关心在阿什莉这里是不需要的东西,有些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刺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适应。她是不完整的,这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也许对某些人来说处处受人帮助是种不错的生活方式,可对阿什莉而言,只会让她想到这些事过去她明明都能够自己完成。

不过尤莱亚从不会用这种方式对待她,毕竟相互仇视了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曾经大约是他非常讨厌的人,也许现在也一样,他能这样乖顺的被自己抱在怀里,不过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刚好需要帮助而已。

…………

车行的很稳,司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这份工作他做的很好。虽然他不时从后视镜偷瞄过来,但大多时候看的都是阿什莉的义肢,那玩意做工太精致,看着并不是普通人轻易能买到的款式。尤莱亚知道这条手臂融合了帝国的医疗技术,所以最开始阿什莉想方设法想要拆掉它,不过最近她越来越适应这条手臂了。

“所以你们这么晚去医生家,是帮你装这胳膊的?”司机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他显然对此感兴趣,上车没憋住五分钟。

阿什莉动了动肩:“是的没错,”她不是和荣誉挂在显眼的地方,一丁点儿都没有。

多少显得空荡了,尤莱亚心想。他知道战争占据了阿什莉的整个青春期,在这期间没有留下任何想要纪念的回忆,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她,没人活的比他更糟糕。

白色的灯光在头顶晃来晃去,在医生家里的时候他们享用过足够的茶点,现在都不饿,所以阿什莉让他进门的理由应该就是想和他上床,除此之外不该有其他的选项。

尤莱亚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并不期待,只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回报她的唯一的方式。和阿什莉做会比在酒吧后巷好很多,他知道,所以他不会反抗的,他对一切逆来顺受,他却不知道此时阿什莉心里有些紧张。

家里多了一个人,她的家里。这屋子里总是安静到让人心生厌烦,可现在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她将尤莱亚带了进来,金发的oga坐在沙发上,室内的暖气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些,尽管他依旧穿着单薄破旧的外套。

“尤莱亚……”阿什莉先开口:“卧室就在里面,如果你累了的话……呜……”因为太过别扭,她说话的时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还能有比这更蠢的邀请吗?但话又说回来,她并不是想操他才叫他过来,操他的话,哪里都无所谓,让他来自己的家,是因为今晚不想一个人,不想让他一个人……

尤莱亚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伸手去脱自己的外套:“衣服放在沙发上吗?”他轻声问,刘海落下来遮住眼睛。

他默认来自她的一切帮助都需要支付代价,用他自己。以前的话阿什莉是不会拒绝的,一个送上门的免费oga,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没有问题,伤害他也好,折磨他也罢,一切都不需要心理负担,可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同了。灯光下她能清楚的看见尤莱亚的疲惫,他眼底有淡青色的阴影,明明手很冰,脸颊却浮出不自然的红晕。他需要的是休息,他需要好好睡上八小时,除此以外的事情都是不合适的。

把一个oga带进家却什么都不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品德高尚了?更别说对方还是尤莱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的。

够了!阿什莉挠了挠头,认真思考这种问题真是麻烦的要死,她对他才没什么奇怪的念头,一丁点儿都没有。只是稍微对他好一点,只是因为眼前的oga太可怜罢了。她在同情他,只是同情他而已,而且他病恹恹的让人提不起兴趣,对!就是这样。

阿什莉很满意,她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尤莱亚。”她上前按住他的手:“你可以去休息,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尤莱亚停下手,他抬头看着阿什莉,不知道为什么他用力盯着她。

这是什么表情?阿什莉有些疑惑,是她向他说明的不够清楚吗?她的意思是今晚不用勉强性交,她也愿意把床借给他,看上去尤莱亚没听懂,他的蓝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又不知道想说什么。他不是个挺聪明的人吗?怎么突然看上去泛着傻气?

“我的意思是,你去睡觉就好了,你还在发烧不是吗?病人应该好好休息。”说着她正常的那只手在他额上摸了摸,果然温度有些高,所以是因为发烧他才呆呆的吗?

尤莱亚没有点头或者摇头,他的手还按在领口的拉链上,身体僵硬的奇怪:“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嘴唇动了动:“什么都……不做?”

“你不是病着吗?”阿什莉反问他。她难得向他表象善意,为什么他像台坏掉的机器似的,被输入了无法理解的命令后原地宕机了。

“为什么……”他还在提问。

因为可怜他所以想对他好一点,这么羞耻的话阿什莉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再说她都和善到这个份上了,他就不能乖乖接受她的好意嘛。

尤莱亚的性格温吞沉静,阿什莉可不是,她总是行动快过脑子,做事效率很高,特别是在不想说话的时候。

视线横过来的时候,尤莱亚并没有多少心理准备,他发出惊呼,然后便被阿什莉抱着,穿过木地板铺的走廊。客厅和卧室是分开的,单凭这一点就知道这里比他的出租屋更像一个“家”。他抬眼窥视她的侧脸,鼻翼上的褐色的伤疤晃过。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尤莱亚的思绪莫名的飘走,他应该知道。对了,是那个时候,营妓里有人试图自杀,在阻止的时候有人用磨尖的塑料叉划伤了她。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了,她要他们都活着,她要每一个雅利安人都为战争付出代价。她的恨意曾是如此鲜明直白,像是刻入骨髓铭记终身,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里似乎不再有那种黯色的火焰了……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尤莱亚抬起了蓝眼睛,卧室里比客厅还要空白,虽然身下的床垫很软,但除了衣柜、床和头顶的白炽灯,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他躺在阿什莉的床上,这是正常的步骤,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尤莱亚罕见的感到迷茫。

“盯着灯看不觉得刺眼吗?”阿什莉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头顶那盏灯有什么好看的?那是最普通的款式,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是配套的,她很敷衍的搬了进来,也并没有留下多少生活气息。

“啊,并不……”尤莱亚别开视线,他靠着床屏,外套被阿什莉脱掉扔在了床尾。按照以往的正常步骤,他会被很快扒光,然后向任何人打开自己,但她停了下来,将被子一股脑盖到他身上。

“软吧,比你那里可舒服多了,我去睡沙发。”她拍了拍自己的被子笑道。

她说的是真的,及时的帮助,柔软的床垫和保暖的被褥,这一切都没有附带的条件。这不对,这不合理,没有人会免费给予尤莱亚任何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得到报偿,过去是服从和执行力,现在是性和肉体。

阿什莉说,因为他还病着需要休息,可过去她也从未在意过他乐不乐意,痛不痛苦。无论对他做什么,她总是粗鲁有肆意妄为。

她的床真的比那间出租屋里的柔软太多,除了被子上都淡淡掺杂着她的信息素,一切都让人挑不出问题。他看着阿什莉退到门口,她将灯关掉之后房间暗了许多。她说她今晚睡在沙发上,她把床让给了自己,这没有必要,但她不仅做出了这种安排,并且看上去心情不错。

阿什莉在门口义肢搭在门把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然后回头对他龇了下牙:“……唔,晚安,尤莱亚。”

有那么一瞬间,尤莱亚想让她留下……

除开昏厥过去的时候,尤莱亚的睡眠总是很浅,很少有地方能够让他安心休息,周围总是嘈杂、混乱、危险。所以当他醒来看到墙上挂钟已经快要指向十点钟的时候,尤莱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能睡的这么沉,不止是因为阿什莉没有叫醒他,柔软的被褥,暖和的温度,还有淡淡香味,不是alpha的信息素,应该是洗涤剂的味道。按理说这一切都该让他感到陌生,感到不适,可事实上他只是眯起眼睛看着从窗帘缝隙穿过的日光。

他在阿什莉家里,睡着她的床。管他不想承认,可入冬之后他很少能睡得这么好,没在半夜被冻醒饿醒,也没人在楼下用石头和雪砸他的窗户。这里的一切都很好,而且一切都是真实的。对尤莱亚而言这反而更像是在做梦,安逸的生活从来都不属于他,从出生开始他所能拥有的一切都被明码标价。

尤莱亚缓缓从床上坐起身,他很自然就想到了阿什莉,她现在还在家里吗?大概是在的,因为他没听到出门的声音,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安稳到不可思议。不过阿什莉是那种能够安静下来的性格吗?他不知道,他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但尤莱亚看过的阿什莉从来都不是全部。过去大部分都是令人恐惧厌恶的暴戾冷酷,可现在却变得复杂,偶尔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尤莱亚摇了摇头,他不该想那么多,就和以前一样,被憎恶是常态,他收到的每一份善意都被明码标价,阿什莉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醒了?”他推开门,阿什莉在客厅里。

她将窗帘拉开了,今天果然是晴天,屋子里很亮,从玻璃望出去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你在做什么呢?”他看了看茶几,上面摆着各种各样摊开的文件,昨晚他来的时候有那么乱吗?他记不太清了,他扫了一眼,似乎全都是阿什莉的求职简历。

“没有,没什么!”阿什莉慌乱的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咳咳,我答应了梅丽尔,这些东西是她要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把这些藏起来,她没说谎,为了安慰梅丽尔她答应好好做一份个人简历,方便她帮自己找到合适的工作。梅丽尔也是为了她好,他们总该向前开,时间总在前进,已经没人能留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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