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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林晚谦和林南嘉

 

林晚谦套了件白t,坐在阳台小凳上穿鞋,朝里边问话:“南嘉,哥去一趟图书馆,你要买点什么不?”

林南嘉像是赌气一样,抬身盯着满桌摊开的教材笔记和习题册,闷闷地说,“题目做都做不完,还要买什么…”

一字一句从齿间蹦出来,听着怨气不小。

明天就是高一年级正式开学日了,林南嘉从上午十点就开始看书做题,临时预习的书还是用林晚谦高一分发的教材。

但确切来说,她是从八月中就开始有这些举动了,即便觉得理科几门课程没有老师讲解,单靠自己预习效果也不大,但还是要去做。

因为这是柯柳姿给她制定的计划。

一见她小脸鼓得可以塞下两颗鸡蛋,林晚谦便挪了凳子到门边去看她,笑着问:“你怎么了?”

林南嘉不理他,她觉得这哥哥也是坏透了的,明摆着桌上这么多资料谁看见不说一句南嘉真惨,他倒好,这会儿来明知故问。

亲妹妹使性子向来都是不遮不掩,不开心不满意全摆脸上,林晚谦又笑:“是遇到什么难题,哥可以教你的…”

林南嘉一抬头,对上林晚谦的笑脸,拿起手里的笔作势要丢他,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她横道:“你走不走?”

“好好好,”眼看南嘉气哄哄的,林晚谦把凳子挪开,“嫌我烦了,哎…那哥走咯,你今天见不到人,可别说想我。”

“哼,我才不想你,你跑一辈子我都不想你。”林南嘉驳嘴道。

待林晚谦关上门后,反应慢半拍的林南嘉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客厅里扯嗓子吼:“妈,为什么哥可以出去,我就不可以出去!”

柯柳姿声音从厨间里悠悠传出来,“你哥上图书馆去了……”

“那我说上图书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哥一说就可以去,而且听他的语气,他要去一天耶。”林南嘉埋怨了一番,她思忖着别说林晚谦是去图书馆,就算是去网吧,柯柳姿说不定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这儿,她添了句,“妈你重男轻女,哼!”

林晚谦下楼的时候晴日云团镶嵌,天气正好。

他先去见林有才,这个时间点正当热,林有才搭着毛巾在肩上,吹着嘎吱响的旧风扇,在凳子上看报,过了早峰期店里没什么客人,闲得发慌。

林晚谦老远就喊道:“爸…”

林有才寻声回头,应了他一声,问:“怎么下来了?”

林晚谦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昨晚社区人员往井盖里下药毒出了一波亡命大蟑螂,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往地面上爬,这会儿满地都是褐色尸体,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避着走,生怕一不小心给踩爆浆了,“今天学校给休一天,我要上图书馆去了,过来看看店里要不要帮忙。”

“这个点哪有什么要帮的,你要上图书馆赶紧去,别过来了。”林有才起身,扬着手里的报纸劝他走,“别往这儿来了啊,爸这里没什么活干,再过一个小时都得收摊了。”

林晚谦顿了步子抬头,八月底日头正烈,他向来也不撑伞,几步路下来脸上汗涔涔的,挂了浅笑,“真没有要帮忙的吗?”

林有才说:“没有没有,赶紧去吧…”

“那我走咯…”说罢,一个轻巧转身,林晚谦跳着避着逃离这个地方。

图书馆离家有好一段路,林晚谦二话不说就去推单车,昨天放学回家时后轮胎气明显不足,骑起来还费劲,现在捏着鼓鼓的,蹬一下能滑上好一段距离。

就算没人说,林晚谦也知道是林有才给打的气。因为每隔几天,林有才都要去检查两个孩子的单车,生怕他们在路上行车不安全。

如此悠哉地骑在街道上,天燥风微,更像被烘烤着。

林晚谦从小到大都是踽踽独行的状态,他喜静且享受和自己相处,即便许多开朗的同学觉得他高冷得古怪,但他还是活得很自在的。

把单车停在门口边上,仰头一派宏伟大气,里头3层楼高,是刚装修好的市级图书馆,他正是听了班主任的推荐来长长见识开开眼。

这里确实收藏着许多书籍,还分着区域,中外哲理书,浪漫的散文集,世界名着等等,如果说是专门来陶冶情操的,磨炼文笔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更何况还有他喜欢的漫画。

书多人也多,但一人吸一口气都没能把甲醛和tvoc吸尽,林晚谦也就呆上半个小时,那头疼乏力的症状一个没落,全搁他身上反应。

他还是走了,绕了路回平时常去的旧图书店,三代人照看的小店。

那图书店是从小道拐进去的,路很窄,里面也很小。

架上密密麻麻摆着书,书籍类别也很单一,全是应用于中学学生冲刺的精练习题和考点汇集,于是能来这儿的都是中学学生,鲜少有上班族的青年人。

还是在这儿舒服自在。

林晚谦拿了本高三英语精读范文,巡了一圈没位置,他找了个角落坐在地上背读。

时间缓缓流逝……

就同枯叶零落至明镜般的潭水中,由树茂这头漂流到深邃那头。

奈何盛夏变天实在太快。

乌云团团成了脱缰的野马,把天际覆得严严实实,路上先是卷起了阵风,裹着灰尘扬漫了整个天空。

闷热得只有尘土味。

这时,天间怒破一道口子,伴随刺耳的雷鸣声,骤闪了一道光。

林南嘉跑到窗边去看,外头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

她愁眉锁眼的,浑然记不得林晚谦出门是否带了伞。

只是这隐忍了一个月的雨势大得惊人,下刀子似的索命,就算是有伞傍身也得被刮湿一身。

雨水打在栏杆上,喷溅了她一脸,这才让她想起阳台晾晒的衣物,林南嘉慌慌张张收衣服去了。

林晚谦不知道外头下雨了,他背读得专注。

后来忽然被打断了,是花甲之年的老店家给他捎了张垫毯,跟他说:“孩子,地上凉,坐在这儿上看书。”

老店家说话很慢,声音低哑,即使在下雨时很多学生匆忙散去,店里人头寥寥无几,老店家还是习惯性地压低声音。

林晚谦见得多了自然也认得面前这位老人家,他接过来垫好,礼貌道:“谢谢。”

早些年这人还挺硬朗的,也就两年功夫身子佝偻许多,精神有些混乱失常,有时说得好好的话题就会跑偏。

“外头下大雨了。”

林晚谦捏着书页,仰头四顾张望,这个角落位置根本看不到窗,他讪讪说:“是么?那我还真不知道…”

老店家瞧他慌张,以为是着急要走,就说:“不着急,雨还没有停,”待林晚谦点了头,他又说:“孩子,怎么年纪轻轻就要离家出走了?”

“啊?离什么家。”林晚谦稍微愣了愣。

“大雨天的还跑出来,你,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言语间颤颤巍巍的,老店家一脸愁苦,“但都逃出来了,不回也罢。”

又来了,老店家又开始说胡话了,还一再念着“不回也罢”这句话。

林晚谦什么话都没接,只得尴尬回着笑。

“等你要走了可以到我桌顶那儿拿一把伞去,是把干净的伞,就是破了个口子。”

林晚谦忙说:“好的,谢谢您了。”

就这样,老店家在一旁转悠下就走开了。

林晚谦在万籁俱寂里沉没,再次抬头时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他把手里那本英语范文塞回架子上,想要换一本来啃,于是立在架子前查看,时而踮脚时而矮身的,指尖触过一本本。

走到第五个连顶书架拿了本《新概念英语4》,他听到身后有小孩子的声音。

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在扮课堂上的师生。

男孩拿着竹藤和粉笔,在木门上写上「晚」,注音是「wan」

神气十足地朝底下蘑菇发型的小妹妹说:“快跟老师读,w-an-wan…”

小女孩犯难,她奶声奶气的说:“哥,你读慢一点。”

男孩听到这个称谓不满意,重咳了两声,“老师,我是老师,不是你哥哥,快跟老师读,w-an-wan…”

小女孩乖乖地跟着他读。

男孩又说:“老师现在擦掉了,这位同学上来填写…”

然后把粉笔递给那个小女孩。

林晚谦没有移开脚步,照镜子样看着他们二人。

小时候他和林南嘉也是这样玩的,而且每次扮老师角色的总是林晚谦,威逼“糖”诱让南嘉来当他的学生。

他扮的是英语老师,教南嘉读「faily」

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他们生活范围在家,那么玩的游戏会有过家家;他们上了学,接触最多的就是老师和同学,那么玩的游戏自然也有这个。

林晚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埋下梦想的种子,他很坚定他的初心。

「考上首都师范大学,成为一名英语老师,两年下乡支教。」

三项缺一不可,况且他相信自己这么奋力往上爬,一路踮着脚尖,一定会够得着这三样。

等到雨停是下午五点了,林晚谦一路骑得飞快,路旁树枝条摆动时落了一串串水珠,打在他的脖颈上。

嘶——冰得他直哆嗦

车把上正挂了个红袋子。

“爸妈,我回来了。”林晚谦推开了门,就闻到浓汤的香味。

林有才戴着眼镜在看黄历,一看林晚谦到家就搁了本子,问他:“南嘉说你出门没带伞,淋着没有?”

然后“轰轰轰”的震地响,林南嘉从房间里奔出来,拖鞋都来不及穿,跟查岗一样问他:“你怎么五点才回来…”

林晚谦看她光着脚,温声吐槽她,“你好脏啊,等会儿不要踏进我房间。”

林南嘉不依不饶,“你还没答我呢…”

林晚谦坐着解鞋带,不搭理她。

林南嘉绕着他转一身,摸摸衣服还是干爽的,心中高悬的石头落了地:幸好哥没被淋湿。

温情的话语没见说,她扭头就告状:“妈,哥他到五点才回家,一定是去找同学玩了。”

林晚谦笑她人小戏多,把鞋子擦拭干净后放进鞋柜里。

柯柳姿在房间没听到,林有才倒是开声了,“哎,我说你嚷嚷一天了……”

林晚谦拎着袋子起身,林南嘉张手挡在门口又问他,“你为什么五点才回家,你解释解释,有谁能去图书馆去五个小时的。”

林晚谦伸手把人一拨,拨开了:“南嘉,让让…”

林南嘉巴巴跟着他,小嘴吧啦吧啦一路从阳台说到客厅,再到房间。

“说了你脏兮兮的,别进我房间。”

“不管,我就要进。”

那指尖勾着的袋子,里头有本英语作文集,是他在图书店临走的时候买的,再下面一点还静静躺着一盒巧克力,那是林晚谦给林南嘉买的。

蛀牙的南嘉还是爱吃巧克力,知道南嘉蛀牙的林晚谦还是会偷偷买给她。

如果说八月这段时间只是上高三的适应期,那么九月伊始就是九百多万高三考生打响竞争捷足的第一面锣鼓。

紧张感都是油然而生的。

课间常是闹哄哄,同学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题目,有弱项弱科的同学大多找个成绩比较好的给指导解题思路。

放眼望去,林晚谦是班上被围堵得最凶的一个。

每当梁赞离开座位再回来,那他的位置上就绝对有其他同学的身影,没有一次例外。

那些围簇着林晚谦的人,在梁赞眼里就跟盼着帝王临幸的妖妃一样,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没见歇口气。

这让梁赞一度生出了在凳子上狂撒钉子的心思。

九月初高三年级举行第一次月考,为期两日。

多少班主任翘首以盼,就等着自个儿带出来的学生大施拳脚,能在名次排行上一骑绝尘,但她们心里头又无比清楚,两年了,林晚谦这座大山根本无法撼动。

这场首秀就是。

林晚谦年级红榜居首位,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班长林小苗,接着就是三班和五班的一哥。

冯薇薇来对语文卷子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叹声,“晚谦同学你怎么这么厉害。”

东子也会说:“你回回名次都是第一,成绩稳得一批啊,有什么诀窍教教不。”

林晚谦礼貌地回了笑,没说话。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到底是被一味推崇他的同学神化了,林晚谦心底的忧患意识并没有因为一两次考试而减少,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只要有所松懈,落下知识点,机会就会拱手让给他人。

梁赞进门大老远就沉着脸,他走近了,照着凳子抬脚用力踢了一下,把位置上的东子吓了一跳,“赞,赞哥……”

梁赞手机一搁,没好气地说道:“起来,回你座位去。”

东子胆小经不得凶,抱着卷子灰溜溜的跑了。

林晚谦神色如常地看了梁赞一眼,这个爱玩的同桌,自始至终没有和他对上视线。

他原先以为梁赞吊儿郎当的,也不怎么听课,应该是没什么底子的。

但这次考试还是让他对梁赞有几分刮目相看。

数学化学物理三科,两人不相上下,生物科梁赞略逊一筹,英语科倒是跑在林晚谦的前面。

至于语文,也实在不知道梁赞是怎么考的,得了个57分,仅仅一门就能叫他在深渊里躺平。

挺可惜的,林晚谦想。

今日一节体育课临时改为自习,同学们每天被不断强灌知识理论和公式,大脑一直处于高速飞转中,而这45分钟自主学习正好能让他们算缓口气,消化知识。

一会儿,金老师在班级门口急急喊人,“林晚谦,过来办公室一趟。”

话一撂下,人就走了。

坐在靠门位置的同学还担心林晚谦没听见,帮着喊了句:“林晚谦,班主任叫你。”

“好,这就来。”林晚谦应着话,停笔走出教室。

五分钟后,林晚谦回来了,后头跟着的是金老师,她走路慢悠悠,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梁赞。

梁赞一怔,直觉金老师这个眼神有诈,总感觉这人想盯穿点什么秘密,很快的金老师就点了梁赞去办公室。

待经过秦大川时,秦大川幸灾乐祸地说:“你看班主任的脸色,肯定是你闯了什么祸,她找你算账来了。”

梁赞抬手,拍了下秦大川的头,低声说:“瞎开心什么呢,想看老子笑话,门都没有。”

挨打了也掩不住笑,秦大川说:“嘴硬功夫我确定你是有的,行嘞行嘞,走好了您。”

单看金老师严肃凶悍的神情,不说秦大川觉得是来算账的,梁赞自个儿也是这样想。

他踏出门前,还扭头看了眼林晚谦,只见林晚谦神色自若,一门心思仍在书上,没有什么异常。

“你跟老师说实话,是不是带了手机进课室了?”这是梁赞踏进办公室后,金老师问他的第一句。

说话间手里还拿着戒尺轻磕桌子边沿,有一下没一下的。

都不是小孩子了,一把戒尺能吓唬谁啊,梁赞不屑,他还嘴硬道:“没有。”

金老师语气加重,“没有?那怎么有同学跑到老师这儿来反映了,啊?你说,难道还会平白无故冤了你了?”

梁赞不回话,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倒不是他畏惧怕事,而是此刻满脑子都在推理是哪个王八羔子特地跑这儿给他告状了。

平时在课堂上他的桌子总是摞叠成高高的书山,不够高的时候还会拿肖张告的书来垫一垫,无非就是为了方便玩手机,防讲课老师,再防上窗外巡逻的班主任。

他自认躲猫猫的功夫了得,从没有过被老师当场抓获过。可有人背地里打小报告,梁赞不齿,就想问候对方折阳寿不。

金老师当他不回话是吃瘪默认了,连珠炮般的说:“你知不知道上课玩手机会影响其他同学的,况且你旁边坐的还是林晚谦,人家是尖子生,你不好好利用机会跟人家请教,就知道上课玩手机,你这高考还考不考了。”

“林晚谦林晚谦,”梁赞心头一沉,他横过脸,“说到底就是林晚谦告发我的呗,敢情他穷小子眼红,见不得别人用手机,什么玩意儿。”

金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玻璃杯盖清脆作响,“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觉得你没做错了?开学第一天就明令禁止带手机进班集体,你把老师的话当耳边风,现在还想怪谁。”

梁赞负手而立,傲慢浮上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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