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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梁茂两次三番跑到太子府送点心的事儿她知道,只是最近忙着让朝中内线弹劾太子,一直没顾得上敲打梁茂,结果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竟然敢在未央宫做出这种事来!

皇后恨得发抖,恨不得把金锁活剐了,她与梁渊生母家世相仿,就因为那个女人比她漂亮一些,中宫之位便和自己失之交臂。若她先为后,何至于这么多年一直在步步为营!可如今她的儿子,还是要在美色上栽跟头!

“来人啊,太子妃秽乱宫闱,拉到长阶外面跪着!等本宫请示了皇帝,再行发落!”

明眼人见着的,和她的说的哪是一回事,不过这是未央宫,因着也没有奴才多嘴,架着金锁带去外面了。

金锁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被打过,现下脸上的红指印鲜明又清晰。殿外的长阶寒冷潮湿,雨水滑过他垂下的脸,也模糊了金锁的笑容。

他要给梁渊讨债,老天爷都帮他。

寒意如跗骨之蛆,很快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原是如此感觉…若是那时他没有带走梁渊,那个人该要忍受多久这样的酷刑?

他想起家乡的人们,金锁常常到乡间给大家看病,乡亲总是拿出最大的诚意送给他。阿兄去给他采珍贵的药材,阿妹便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为他跳一支祝福之舞。百姓都欢迎他,用真挚的笑脸感谢金锁。

要是能带梁渊回南疆就好了…人们也一定会喜欢上这位温润的太子。他会告诉梁渊,南疆的人都良善,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真心换来的只有真心。

那舞蹈金锁也会跳,等梁渊去了南疆,他会在自己最爱的月溪边,为他爱的人送上最热烈的祈愿之舞。

坠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金锁咬着牙,腮边再落的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就让那盏灯,把母后和他的幺儿都送去南疆故土吧,那里青山绿水,畅快而自由,是绝佳的去处。

下身流出的温热浸过他的衣袍,流进雨水里被冲淡,只剩淡淡的血色。金锁面如金纸,放心地晕倒前,好像还听见了梁渊喊他名字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金锁这胎还不稳,如此冷天孩子淋雨,落下根本用不上多少时间。从闹剧发生到他晕厥,甚至还没有半个时辰,皇后这边还在痛骂梁茂,未央宫却突然闯进了一大批的金吾卫,她还没反应过来,宫里便乱成一团,各种尖叫此起彼伏。

眼见着除了皇后和二皇子,剩下的其他人都被控制住了,领头那人一抬手,冷冷道:“全部带走。”

皇后常年暗地插手政事,来的领队是金吾卫首领石然,她自然认得,只有皇帝和太子能调动金吾卫,这些人行走在大内和上京,只按皇命办事,从不徇私。没有紧急情况,哪里见得到这群淡黄衣裳的侍卫,更何况是石然亲自来了。

她走过去,勉强定了定心神,问道:“石统领,可是出了什么事?本宫怎么说也是皇后,如此将未央宫的人全部带走,恐怕不妥。”

石然看她一眼,递上太子信物,答道:“太子妃小产,此事蹊跷,臣奉命来捉拿人证。”

“小产?”她不可置信地重复。

石然没再说什么,和下属一起将宫人押走,不多时便离开了未央宫。

她险些站不住,梁茂上前两步扶住她,显然也吓得六神无主。他作威作福惯了,看上谁不是手到擒来,只是和金锁闹闹,怎么还惊动了金吾卫?

“母后…怎么办…”

太子从京畿回来,得知金锁自己进宫,便马不停蹄地往外赶,在长阶外接住金锁的时候,那人已经面无血色,下身被血染红。梁渊的深夜里,再次病倒了。

没几个月,便溘然长逝。

举国大丧,而后入葬皇陵,皇后自请陪葬。

梁渊即位,是为新帝,改年号,大赦天下。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秋天。

此时南疆正是三叶花开的时候,秋月一大早上就去后面院子里采了满满一篮,晒干了花上的雾气,才提着篮子笑着进殿,对着正捣药的那人道:“殿下,您要的三叶花都采好了。”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腰间挂着的金铃在碰撞中叮铃铃作响,他笑得双眼眯眯:“有劳秋月姐姐,这下可以做三叶酥吃了。”

正是金锁。

秋月捂着嘴笑,福了福身道:“那我现在就给膳房送去。”

跟着金锁一起离开大梁,她才知道原来这位太子妃是男儿身,不过知道归知道,她侍奉的是金锁这个人,和他是男是女并无关系。

南疆确实有更自在辽阔的日升月落,金锁回到家乡,一如离开之前,会偶尔到民间为乡亲看病,会亲自爬上南疆的药山采集药草,会馋这口三叶酥。只是秋月知道,他有很多个深夜才灯熄的夜晚,也常常攥着什么东西发呆。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秋日到了还没走完,南疆便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阿锁。”

旭日初升,就有人打扰了他的清梦。金锁不耐烦地挥挥手,眼都没睁地转过去,嘟囔道:“别闹,我和太子哥哥下棋呢。”

来人闻言轻笑,又去捏金锁的鼻子,打趣道:“和我下棋?我怎么不知道?”

憋着呼吸,金锁渐渐清醒过来,又听见熟悉的笑音,惊得一下坐起来。

定睛去看,果然是独属于梁渊的温润面容。

他惊喜地瞪圆了眼,又去掐自己的脸,感觉到痛了,才确定这不是梦。金锁眼圈一下红了,不确定地问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当局者迷,过后他在想此前种种,才蓦然发觉自己有些任性。说是不愿给梁渊添乱,可每一件都在戳梁渊的心窝。有时做噩梦,都是梁渊再结新喜,再没有大梁的车马来接他。

“自然是来接阿锁回我的身边。”梁渊揉了揉刚刚金锁掐过的地方,眼里的疼惜几乎要化作实质流下来,他柔声道:“等我们回去,未央宫便差不多修缮完成,后院都种上阿锁喜欢的花草。”

金锁不住地点头,没等梁渊再说什么,他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太子哥哥,我好想你。”

新皇初登大宝,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因此并没有在南疆多留。不过金锁曾经想的,都已一一实现。昨日在月溪边,他确实是给他的太子哥哥跳了一曲,只是梁渊还…

金锁回想起昨夜的事儿,脸都红透了。

南疆和上京的这条官道,他已经是第三次乘车而过,只是次次心境都有所不同。此刻梁渊在他身边,金锁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多余的愿望。

登基大典一直没办,带着金锁回来,二人才一起在这最为盛大的仪式上受封。

山盟海誓,地久天长。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梁渊称帝的第二年,便迎了一位新妃进宫,传言是自家舅舅的小女儿,梁渊的表妹,封了昭仪。

年末昭仪便生了个男婴,只是这位福薄,孩子生下来,自己便没气了。

孩子被抱到皇后宫中抚养,昭仪生育有功,提前入皇陵。

送葬的队伍悠悠前行,不知把棺椁抬到了哪里,无人处那棺材却自己打开,出来的人,赫然是秋月。

难产而亡,这样巧的事儿,朝中也有人犯嘀咕,有的人说是皇后下的手,毕竟中宫来自异域,自己没办法生,自然要想别的法子。只是梁渊对金锁的宠爱众人都看在眼里,没谁敢真的上去触这个霉头。

皇子刚生下时候红红的一个,看不出什么模样,长了几日渐渐好起来,是神似梁渊的长相,只是细看过去,眉眼处更有金锁的影子。

春去了又来,花开了又落,孩子慢慢长大了,嬉笑间脖子上的吊坠荡啊荡,原来是一枚小小的金锁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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